第7章月石

VOL 1

機場內

保鏢身兼司機帶來井月的身邊,他遞給井月一張照片。照片上,長相平庸的少女提著行李走上了列車。井月的嘴角上揚,一抹狡黠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

終於成功了。

他掀開自己手臂上的衣服麵料,看著那個紋的精致又小巧的紋身,終於有一種要結束的感覺。

“帶我繞城市轉移下”他拎起行李,對身後的保鏢身兼司機這樣說道。

在沒有目的地的兜風路上,井月打開車窗,抬頭看著這個城市的天空。由於過度的工業化,這個城市幾乎沒有過燦爛的天氣,今天的藍天色彩純淨的出奇,井月知道影響這個城市的塵埃,又少了一些。那是他的努力。

“你還記得剛剛你做過的任務嗎?”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他問保鏢。

“你是說帶那個女孩去森林的事情嗎?”

“你還記得那個女孩是誰嗎?”

“哦……少爺,不好意思啊……我記性不太好……好像是穿粉色衣服的對嗎?”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井月又問道。

“你還記得那個女孩穿什麽顏色的衣服嗎?”

司機撓腦袋想了大好幾分鍾。

“少爺你說哪個女孩啊?”

“早上的那個。”

“早上哪裏有什麽女孩啊?我早上隻見到少爺啊……該不會是我記性不好吧。”

井月著才覺得心安理得。

“回家。”

這時候天空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昏暗了,夜晚悄然無聲地來臨。

井月不知道,關於柔雅的這段罪惡的記憶,他還會記得多久,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可以去隱都了!

他再次掀開自己手臂上的衣服。但是這一次,卻發生了讓人意外的事情。井月發現自己手臂上的紋身,竟然更加的深刻了。

怎麽會這樣?

妖女協議他已經完成了,妖女應該要取消他的紋身,帶他去隱都啊!

發生了什麽事情?

“啊!”司機忽然來了個急刹車,井月一下子撞到前後座。

“不想活了你!明天給我走人!”井月生氣的吼道,司機委屈地指著前麵。

“路上忽然出來一個女孩子……穿著白衣服……太可怕了!”

女孩子?穿著白色的衣服,井月立刻從車上下來。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掠過他的腦海。難道……是柔雅?她應該已經在隱都了沒錯。不過白色的衣服……難道是她!

一種激動的感覺刺激他的腺上激素。井月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去,但是在黑暗裏,他似乎看到了一陣金色的光,有一個東西,在發光發亮。

從那個梳著大波浪的金發少女身上發出,她抬起頭,用一種呆滯的眼神注視著井月。

“你好。我是Miki。”

VOL 2

“你不可能是Miki,你到底是誰。”

井月發現自己總是在重複地,強調某一件事。其實他心中已經開始產生懷疑。當他在自己家門口遇到Miki之後,他就在不斷地重複著,否定著自己。

Miki坐在他家的沙發上,顯得不真實太虛幻。

“我真的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她的表情無辜又真實,如果不是出於如此特殊的相遇,以她這種漂亮的姿色,井月在路上肯定會停下來多看兩眼。但是現在這個局麵之下,她美麗的容貌都有種鬼一樣恐怖的感覺。

她是從隱都回來的?井月清晰地記著,柔雅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Miki進入了隱都了

“Miki是誰?”井月很警覺地捕捉每一個細節。

“我的大學同學……”柔雅說著大致形容了一下她的長相,井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是說,她乘坐這班跨海列車之後,就消失了?”

“是啊,我還想做列車去找她呢。”

她進入隱都了,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她麵前。

這是一個夢,井月努力地揉眼睛。

打開淋頭,水噴射而出,順著他的頭發流下。鏡子中他的眼睛變得火紅。他忽然抓住自己的喉嚨,奔出淋浴房,對著馬桶大吐特吐。

吐出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完畢之後,頓時覺得體內舒暢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什麽東西,從濕地回來之後,他就總是感到不安。身體上的鬱悶和嘔吐感,與精神上的緊張,焦慮,形成完美的結合。

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心。

尤其是在深夜,他睜大眼睛睡不著覺。看著屋頂上的吊燈生生的喘氣,偌大的床榻上,他蜷縮著身體在角落,不安的感覺席卷他全身,從內髒到頭發,每一個細胞,都因為痛苦而糾結在一起,纏繞成一張心網。

他再也看不清楚鏡子裏的自己了,水蒸氣將鏡麵模糊,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在鏡子中,那個人笑著看著他,帶著一種天真無邪的甜美笑容。

“哥哥,我走了。”

她揮了揮小手臂,消失在茫茫大霧中,走入翠綠色的森林,藍色的海風與大樹的青草綠交融。這一處海邊美景如此清美,每次看到類似的風景,聽到讓人這樣歌詞的歌曲,總是讓人心中充滿了懷念與遺憾。

這種懷念象一種毒藥,生猛不息地捆縛住人的心。你分明知道它是殘念,是毒,卻還是飲下它試圖饑渴。那是一種本能的接受,是人類的生理屬性,根深蒂固,你無法擺脫它。

井月瘋了一樣,他跑向豪宅裏的一個黑色房間。

Miki深夜裏起來想要喝口水,卻意外地看到了這一幕——大明星井月**地在房間裏奔跑。

“你需要幫忙嗎?”

她探過頭去,靠近井月。

“不!”井月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不需要!他不要任何人關心他,他不需要任何人在身邊。他所需要的隻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在隱都!

他在等待著她,長久地,等待著。

Miki無辜地看著他,她口袋裏的那塊月石發著靜謐的光。那種光似乎可以讓人的心感到安定。

Miki將石頭放在井月的手中央,濕漉漉的雙手裏月石就像一輪Mini的小月亮,發光發熱,在掌心溫暖人心。

“拿著它內心會變得很平靜。”Miki笑著說道,“好像自己站在宇宙中心,看到附近的小星球在飛行……”

井月忽然緊緊地抓住她的肩膀。

“Miki,你帶我去隱都!帶我去!告訴我,你在那裏發生了什麽!我要知道那一切!”

Miki的雙眼彷彿失焦了。她臉上的笑容仿佛是呆滯的,停擺的。

發生了什麽?我要知道那裏的一切!

仿佛有一輛列車從她的腦海裏飛速開過。

隱都。

有人在她耳畔低喃,對話聲音越來越大。

“妖女來了!”

“妖女呢?”

“妖女殺人啦!”

VOL 3

隱都再次陷入躁動之中。

不管位於什麽位置的人們,都象老鼠一樣四處亂跑,他們沒有方向,沒有目標,隻知道逃命。

寬闊的馬路上全都是在奔跑著的市民,他們衣冠不整,蓬頭垢麵,頂著亂發。白日裏光鮮亮麗的樣子早已不見蹤影。天人們和市民早已無區別,他們混跡其中,他們甚至更加恐懼,當妖女的身影出現在天邊一角的時候,他們害怕那鋒利的翅膀,會刺穿他們的心髒。

“姐姐,你快逃!”

Alicia抓住柔雅的手指,“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想要試圖翻身,卻怎麽也走不下床。”

“我帶你走!”

“不……我已經快不行了……會拖累姐姐的……”

柔雅二話不說,固執地將Alicia背在自己身上,雖然有點沉,但她不知道要自己從哪裏來了那麽大的力量。一下子就將她牢牢地抓住,背在身上。

柔雅才走出病房,卻又有新的困惑。

要逃去哪裏?

妖女的飛行與攻擊目標都是不規則的,隨機的。隻要是出現在視線裏的人,她就會用那雙鋒利的爪子將目標的身體撕成碎片。飛入屋子裏,將房子裏的一家三口拽出來,將其碎屍萬段。

街麵上如此血腥,空氣裏都是凝重的血垢味,令人毛孔悚然的氣氛傳達在整個空間裏。

逃竄,尖叫,絕望的呐喊。

變成一曲戲劇性極強的哀歌,在這原本應如天堂一樣美妙的地方。此刻卻比地獄還要煎熬,這些如幽靈般存在的人,再一次為自己的生命之途感到焦慮。

即便誰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實地活著。

柔雅意識到她已無路可走,前後都是死,可怕的是概率還相同。

“月亮……月亮……”爬在柔雅背上的alica忽然發出輕聲呼喚。

哪裏有月亮啊,暗無天日的夜空,一片黑蒙蒙,雲朵遮蔽了所有可能發光的縫隙。Alicia伸長了脖子,食指指著妖女,用興奮的聲音喊到。

“月亮,月亮。”

妖女站在樹梢上,她又發現了別的可口獵物,俯衝而去。Alicia的手指便跟著妖女移動。

“月亮……會發光的……漂亮的光……”

“你看到妖女在發光?”

黑漆漆的妖女身上全是火紅的血色,一件長披風遮住她身體大部分位置,翅膀的羽毛就象是玫瑰的荊棘,鋒利而令人生畏。

“她身上有月亮。”Alicia似乎笑了,她的聲音變得很柔軟。好像看到了美麗的花園,吃到了可口的糕點,聞到了沁人的芳香。

“在哪裏?你看到她身體上的什麽部位在發光?”

“額頭……”Alicia指著自己的小腦袋,“這裏……你看到了嗎?漂亮的,金燦燦的光!”

柔雅隻看到妖女臉上邪惡的笑容,什麽月亮什麽發光什麽金燦燦……她心生狐疑。

難道Alicia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她試圖去解釋,但發現Miki向她跑來。

“柔雅,我們快點逃跑!妖女要向醫院來了!”

小護士Miki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就在她們三個人象是老鼠一樣左右亂竄的時候,妖女顯然刷新了她的目標,醫院的每一個病房都成為了廢墟。

Miki驚慌地護著Alicia,柔雅放下她,無法再逃避了。

“Aice,你確定你看到了發光的月亮嗎?”

她不知怎麽的,想到了一個東西,那是在她隨身帶著的箱子裏的東西。鬥篷和那個盒子,那是對付妖女的武器!

放在哪裏?放在藤編的木箱裏嗎?在病房裏!

“我必須會病房拿個東西!Miki,你看好Alicia。”

她要保護冰川塔,要保護這裏的人們,不知道為什麽,在柔雅的心中,忽地產生了這樣的信念。這種信念象是雜草一樣瞬間在她的腦海中蔓延開。

要拯救這裏的人!

“柔雅!你要去哪裏!”

Miki失聲尖叫,因為她看到柔雅往病房跑,而此刻妖女正在病房中間互竄。柔雅仿佛看不到妖女,她象是一個英雄,一個勇士,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能量。她踏著醫院推藥品的踏板向前衝,在妖女的披風底下。

終於,妖女看到了柔雅這個搗亂鬼,她向柔雅衝過來。

“你快跑!”

在妖女即將要衝向柔雅的時候,她感到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件外套。

“是誰?”她轉身看到一個熟悉的黃毛帥哥的臉,是紫葡萄的老板。原來他一直躲在暗處,用銀色隱形披風擋住自己的身體。

現在,披風穿在柔雅身上,她立刻隱形起來了,而他則是完全暴露的。

“不用擔心我!我會有辦法的!”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便向醫院的走廊裏奔跑,左右開溜,一會兒就消失在盡頭了。

妖女把Johnny當成了柔雅,追逐他而去。柔雅擔心Johnny,但她思路非常清晰,找到了原先的病房。在床鋪的架子上,拽下那個藤編箱子。

她有一種預感,裏麵的每一樣東西,都有用。可是要如何使用她們?計算器和鼠標,是哪來做什麽用的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恐怖的笑聲從後院傳來,糟糕!Miki和Alicia在那!

柔雅奔過去,可已來不及了,妖女就在她們兩個人的頭頂上,她正伸長爪子要殺死她們。可憐的Miki和Alicia就象是兩隻無辜的螞蟻,即將被妖女一把碾碎。

那一刻,柔雅意識到,她隻有兩件鬥篷,她隻能救她們中的一個人。

銀色的鬥篷,可以讓人的身體隱形。她抬頭看著妖女,看著那個笑的瘋狂,扭曲,身形巨大的妖怪,她的心中充滿了勇氣。

“Miki!Alicia!接著!”

她將鬥篷拋向她們兩個,這一刻,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解脫。在她的腦海裏,飛過一些瞬間。

她不懂那些東西是什麽?房屋,城市,馬路,學校……仿佛是前世的記憶,仿佛是一個夢。又似乎處於夢中的人是她。

無論如何,深刻的感覺如此真實,她從未如此無畏過。

“Miki!保護好Alicia”她們萍水相逢,不過是聊過幾句無聊的話語,甚至談不上好朋友。但這種使命感卻忽然降臨在她的身上,仿佛隻有她一個人能看到這一切。

妖女的如刀一般鋒利的指甲伸向柔雅,那絕非一般的雙手,那是已經變成了妖魔鬼怪,變成了惡魔,變成了荊棘的雙手。

感覺不到溫暖,隻有鋒利的刀鋒感覺。

它刺入柔雅的肩膀,她瞬間感覺到鑽心的痛,幾乎要暈厥。

妖女再一次帶著柔雅飛了起來。

要飛向哪?

她看清了,是源源不斷的,如瀑布般侵寒氣的冰川塔!

“你為什麽要毀了冰川塔!毀了它你也會死!”

即便在劇痛下,她也忍不住地叫了出來,可是妖女早已沒了人性。她不是人了,變成了一種怪獸,一種恐怖的幽靈,一種暴力的惡魔。她要抓著柔雅撞向冰川塔,重複一個又一個固有模式。她殺人的目的,隻是為了泄恨,隻是為了毀滅這裏。

劇痛一陣又一陣之後,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觸覺了。精神似乎升華到了另外一個領域。她覺得自己可以看的更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她竟然能夠感覺到“月亮”的存在,似乎在妖女的額頭確實有一個東西在發光。

在她還在思索的時候,冰川塔已然近在眼前!

寒氣從冰山一樣高的山頂上留下來,變成了瀑布一樣的巨大湧動潮流,而由此誕生了四周潔白無瑕的海洋,在海洋的邊緣處是結冰的大陸,然後便是天人和人類賴以生存的隱都。

“啊!”

妖女發出怒吼,將柔雅的身體向冰塔撞擊而去,柔雅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宛如被巨石敲打,要散架了,鮮血不住地從她身上留下來。

月亮……月亮……她聽到心底深處,Alicia的聲音。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盒子。

想起了那個少年對她說的話。

“這是送給你的。”

她用自己僅存的微薄力氣,掏出了那個盒子。在盒子打開的瞬間,妖女的動作停止了。柔雅看到麵前尖銳的冰尖,那一撞擊,定會讓她斃命無疑。

而就在這一刻,妖女放過她了,從盒子裏透露出的那種光,讓妖女合不上眼睛。而柔雅搶先一步,她用盒子撞擊了妖女的額頭。

妖女頓時鬆開了手,柔雅從半空中跌到了海中。而妖女,也象是一塊巨石,隨著柔雅一起掉入海中。

還在隱都,觀察著這一切發展變化的隱都人,頓時目瞪口呆。

幾乎所有人都不得不冰住呼吸,伸長了腦袋,想要知道掉入海中的妖女。

柔雅猛地喝了無數口水,她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和海水融為了一體,她看到那妖女,在海中,她的頭發散開來,象是一棵大樹。

而頭發就象是大樹盤陀在泥土中的莖葉。她額頭中間發著溫柔的光,那金色的光芒,讓人想起了月亮。

在海中,她們相距不遠,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可是柔雅再也抬不起雙手了,她隻能感受到自己身體在往下沉,不停地喝水。

她無法控製自己身體下沉,在這種充滿焦慮的心情下,她又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再下沉了。沒有任何原因,身體又開始向上漂浮起來。

她覺得自己的背部,仿佛長了翅膀,擁有了飛翔的能力。

在海水裏的妖女,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她的眼神似乎也不再充滿了憤怒和怨恨。

蔚藍色的海中中,在那黑色的“莖葉”的深處,柔雅看到了一張慘白而落幕的美麗臉孔。

VOL 4

“跟我來。你知道那個地方嗎?隱都,在這個世界的另外一個角落。那裏有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接納所有被世人放棄了的人,但我不希望你進入那裏。我希望你活在真實的世界裏。”

“我會守護你的。”

“讓我跟隨你吧。”

……

有人在她的耳畔喃喃自語。他是誰?

她猛然睜開眼睛,看到Miki在她麵前。她喘著粗氣,從**直直地坐起來。

Miki嚇了一大跳,好長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優雅的房間裏彌漫沁人的印度萱草香,粉色的機械傳送帶正在運輸食物和藥品。房間一角的供需燈上,時不時地閃著不同的食物摁鈕。從美式快餐到法式西餐,隻要在上麵輸入正確的代碼,選擇圖案,就會在幾秒之後,收到由傳送帶送來的精美食物。

這是醫院的療養室,柔雅還記得自己之前在這裏住過。她的記憶開始慢慢地恢複起來了。

“妖女呢!”

“你嚇了我一跳……”Miki深深地喘了口氣,然後重新繼續手上的活兒——她在縫著一定黑色的帽子。

“她被天人們聯合起來,抓了起來了,開船去打撈你的人說,海上全都是頭發,你身體浮在一堆頭發中央。”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嗎?”柔雅摸了摸自己的手和頭發。她覺得很茫然,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醫院的病房大部分都被妖女毀壞啦,所以先讓你睡在療養室裏,不好意思哦,這裏的床榻沒有病房舒服……”

其實隱都的醫院,已經相當於五星級賓館了。不論是細致入微的裝潢,還是那些充滿小心思的擺設,匠心獨具,絲毫沒有不舒服這麽一說。

“我做了一個夢……”柔雅低頭沉思道,“我見到一個男孩,我似乎見過他。可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很正常啊!”

Miki咬斷手上的線頭,似乎已經把帽子縫製好了。

“進入隱都的條件之一,便是放棄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所以……就算他是你的男朋友,你的兄弟,兒子……你也會忘記的幹幹淨淨的!”

不……不是這樣的。

柔雅看著Miki自信的笑容,她心中卻充滿恐懼。那個陌生少年的聲音總在她的耳畔響起,似乎心靈感應一樣。他在柔雅的心中也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怎麽樣?我這頂帽子,做的好看吧!不輸那些天人們的手藝活吧!”

Miki帶上帽子之後,對著鏡子臭美了一下……不過……

“你怎麽忽然做起了帽子?太黑了吧……加一些顏色會活潑點。”

“我可不能加黑呢,這頂帽子可是有特殊作用的。”

“什麽作用?”

Miki轉動了一下帽簷。

“這是我送給Alicia的禮物。”

這天下午,柔雅參加和Alicia的葬禮。她第一次經曆這樣一場浩大的活動。仿佛所有隱都的人都出行了。大家聚集海邊,一艘木質小船上,擺放著Alicia的屍體。

她的身體上,被妖女撕裂的傷痕已經被掩蓋住了。臉上是清澈透亮的肌膚和清秀的五官輪廓。她看過去活靈活現,仿佛隻是進入了夢鄉的天使。

或許,在這裏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夢,她要回到真實的世界裏了。

天人們在岸邊準備,隱都內的市民可以輪流到床邊,將一些貴重物品送給她,放到船上。幾乎每個人放著的東西都不一樣。

大部分人選擇了酒類飲料和隱都內隨處都可以免費獲取的貴重首飾。也有不少像Miki這樣,自告奮勇地做了手工活。

柔雅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送給Alicia,她隻能靜靜地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耳畔輕聲呢喃:

妹妹,如果還有轉世,還有來生。我們一定要做親姐妹,Alicia,能擁有你這樣的妹妹,是多大的幸福啊!

過了大概三個多小時,幾個穿著鬥篷的天人劃著小船,將Alicia帶走。

這天柔雅身上捆版著層層石膏。可是,她還是堅持地送別了很多隱都內的人,沿著海上全都是小帆船。當她走到一輛放慢酒瓶的帆船的時候,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她注視著帆船,努力讓自己心情冷靜一些,然後慢慢地向前看。

不要是Johnny,不要是他啊!

帆船裏的人,果然不是他。柔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柔雅來到了小酒吧。

室內溫暖很暖和,披頭士的letitbe旋律在**漾。臉上帶著標準化笑容的天人侍從穿梭在酒吧裏。

她在吧台旁邊坐了一會,探頭探腦地往廚房裏看。

“你們老板呢?”

“老板正在忙碌著。”侍從微笑地點了點頭,笑容可掬,卻讓人覺得有些冷漠。

酒吧裏的人很多,大部分人通過自助機器選擇自己需要的酒品。其實,在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地方,根本不需要酒保,不需要酒吧老板。大家自己按照圖示,點一點圖片上麵的文字,酒便可以“嘩嘩”地出來了。

“hi,怎麽魂不守舍。”當Johnny oh hnny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她心中的巨石才放下。這時候酒吧門口走進來了一群人,其中一個人認出了柔雅。

“哇!是我們的女英雄啊!”

一個人帶頭叫了起來,後麵的人也跟著歡呼著。“謝謝你救了我們!”

酒杯交錯,整個小酒吧掀起了**,大家敲打著,歡呼著,喊著柔雅的名字。

“謝謝你給了我們新的生活!”

柔雅渾身都包裹著紗布和夾板,她尷尬地笑著,被這種怪異的氣氛感到有些不解。酒吧內的人,似乎並沒有因為妖女尚未抓住,而感到恐懼。相反的,他們簡直並未感到這是一項威脅。

“總會有辦法的。”Johnny的聲音從她身後飄來,他擦了擦桌子,幫柔雅調了一杯瑪格麗特。“這裏的人都是樂觀主義者,不會有人在妖女不在的的時候,去考慮危險的。就象是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機器製酒,不再有人覺得,學習釀酒的重要性了。”

一顆櫻桃沉入杯底,瑪格麗特的顯鹽掉在吧台上。這杯雞尾酒看上去製作簡陋,和用機器做出來的完美無缺的效果相形見拙。

可喝著它的時候,柔雅能感受到Johnny用心調製的心情。她覺得這是調酒裏最重要的,能給人帶來幸福感的能量。

“難道大家……從來沒有過想要保護好自己的想法嗎?”柔雅第一次意識到,對於隱都的人,缺少的或許不是對抗妖女的能力,而是振作人心的鬥誌。

“他們曾經以為你是天人,保護隱都是你們的職責。”Johnny邊說還邊擦著桌子,他非常地勤勞,“大家被機器和天人伺候慣了,不會有人想要自己去做什麽。”

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是靠冰川塔的寄生蟲!

“說到天人,你怎麽會有鬥篷。”她想到那天拯救她的Johnny,他奮不顧身將鬥篷丟向她的那一刻,她特別感動。

“可是,你怎麽會有鬥篷?”

“怎麽?天人就必須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嗎?我其實是個天人,隻是看過去比較像人類。”

Johnny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種標準的程序化笑容。柔雅轉身望向身後的侍從。那些穿著日本和服,手上端著魷魚或者薯條穿梭在人群中的漂亮女孩,帥氣男孩。他們看過去確實與常人無異,可是那種冷漠的感覺卻還是能從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來。

他們是沒有感情的動物,是機器人,是類似產品一樣存在於世界上的產物。

被Johnny這麽一說,柔雅才意識到,他們確實有類似之處。不過製作他的造物者,必然更加用心一些。Johnny帥氣可愛。

“Johnny,你有感情,否則你不會願意救我。”

“那隻是一個承諾。”他笑了笑,手上搖晃著調酒的瓶子,黑色的領結把他那張玩世不恭的漂亮臉蛋,襯托的精致帥氣。

“我答應過一個人,要盡可能地幫助你。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這樣的回答也很標準,就如同你問那些天人侍從,為什麽妖女要襲擊隱都。他們也會統一口徑地說道,“我會盡可能地幫助你,但是我不能告訴你,這是為什麽。”

“不,Johnny,承諾也是一種感情。”柔雅轉動酒杯,篤定地說道。

這天晚上,他們兩個人都喝了很多酒。按照常理來說,天人是不允許娛樂的,並且酒精對於沒有神經的他們來說,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在那種愉快的氣氛下,他們兩個人都不知不覺地喝了很多。

霧氣朦朧的黎明,他們結伴來到海邊。遠遠的,可以看到冰川塔發著柔美的寒光,源源不斷地,向城市飄來寒氣,整座城市都在它那寒氣的籠罩之下。

“我還記得她的眼神。”

柔雅臉頰泛紅,醉醺醺地舉著酒瓶,指著冰川塔。

海底,如樹的枝莖般濃密的頭發中,妖媚慘白的臉,絕美的容顏,淒慘的笑容。她還記得她凝視著她的眼神,非常深刻,銳利,又似乎充滿了愛。

“妖女也曾是普通人啊。”

Johnny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覺得自己也醉了,事實上這種狀態。可能是大腦神經做出的一種思維判斷,他應該要醉了,所以他必須出現醉的狀態。

這種係統和人的係統有著天然之別,雖然他們擁有完全一樣的外表。

“她以前是隱都的市民嗎?”

“當然了,不然她也不會這麽恨這裏。寧願與隱都同歸於盡。”

“隱都裏,她一定經曆了什麽痛苦的過去。”柔雅盯著冰川塔說道,“否則她也不會如此充滿仇恨,寧願與隱都同歸於盡。到底是誰傷害了她?”

Johnny聳了聳肩,“老實說,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她到底怎麽產生了仇恨呢?我難以想象,這對天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柔雅若有所思地轉過頭來,用那張通紅的臉對著Johnny說道。

“你的意思是……妖女是天人?”

Johnny無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她是天人,她叫做林琳果。”

VOL 5

“你認識林琳果?”

城市大學的教室裏,井月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努力地會回憶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早上,他從家裏醒來之後,就被Miki帶到了這裏來。

他本隻是想要尋找一些信息,確定Miki就是柔雅所說的那個,進入過隱都的人。怎料,在學校的走道上,他竟然遇到了澤嵐森。

他想要當作沒看見匆匆而過,澤嵐森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跟我來。”

命令的口氣,沒帶一絲感情,他領著井月走進一間空****的教室。關上門,教室裏便似乎充滿了恐怖的氣氛。仿佛澤嵐森隨時會向他撲來,將他四成碎片。

“你找我有事嗎事情?”井月假裝不在乎,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打算點燃。

“你怎麽認識林琳果的?”

井月手指上的煙悄無聲息地掉到地上,他猛地抬頭盯著澤嵐森。

“你是誰?”

澤嵐森盯著井月,大聲訓斥道。

“你再仔細想想看,我是誰?!”

他是誰?他到底是誰?井月甩了甩自己的腦袋,他怎麽也想不起來。

奇怪,Miki呢?Miki去哪裏了?

頓時,他恍然大悟。

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夢。他遇到澤嵐森,是在演出後台。

當他從舞台上下來之後,他還沉浸在安可聲帶來的虛榮之中。

“你看到我剛剛在舞台上的樣子了?”在後台的換衣間裏,他點了煙,打算慢慢地抽,抬起頭從鏡子裏看到Miki的樣子。嚇了一跳。

Miki幾乎藏在自己的大卷發裏,頭發快要遮住她的臉了。她穿著厚厚的棉襖,象是流浪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眼井月,便又睡過去。

門外,舞台之外,演出會館外麵,還有大量的粉絲在為他尖叫。習慣了被粉絲萬千寵愛的井月,忽然有點不適應這尷尬的氣氛。他將椅子推到Miki旁邊。

“我不認識你。”Miki坦然的回答,她的表情看過去很真誠。在這個城市,隨便一處地鐵站,都可以看到井月的演唱會宣傳;在城市繁忙的十字路口,抬起頭就可以看到他為運動品牌拍攝的性感海報;打開電視機,每三五個頻道,就會有他參演的電視劇或者綜藝在播出。

他的開心,他的悲傷,他的任何一個舉動和表情,都變成了照片,變成了鈔票。

可是Miki竟然完全不認識他,可見她的失憶是深度性的,她忘記了關於這座城市的所有,隻記得一些基本生活常識。

“你再努力想想看,你不可能完全忘記。”

就在這個時候,角落發出了另外一個聲音。

“她確實什麽也不記得了。”

井月轉過頭去,看到澤嵐森竟然呆在角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他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躲在那裏多久了?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跟我走!”

隨後,他便被澤嵐森帶到了城市大學的教室裏。

這兩種記憶,到底哪一種是真實的?哪一種是虛幻的?

井月雙手抱頭,想要讓自己搞清楚,卻怎麽也分辨不出。

“這就是‘天人’的力量嗎?”他憤怒之後,用嘲笑的語氣對澤嵐森說道,“除了擺弄人的記憶,把那些魔法的小玩具帶來帶去以外,你還會什麽?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怕你,你和人類一樣懦弱!”

“我隻是想要告訴你,記憶是可以被改變的。去過隱都的人,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認知都會清除。同樣的,從隱都回來的人,也必然如此。”

“我沒有去過隱都!”井月站起來,雙手拍桌子怒吼。

“我知道。”澤嵐森幽幽地說道,“隱都的列車是不會載你的,你絕不可能進入隱都。”

你絕不可能進入隱都。

這句話似乎在井月裏回響。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座森林。他看到了在森林深處,被囚禁在那個巨大的古銅色籠子裏,捆綁在樹身上的那個女人。她的頭發和身體幾乎要和樹融為一體。黑色的頭發上全是血汙。她看到井月之後,變笑了起來,邪惡的笑聲似乎可以把整座森林都震動了。

“隱神不會讓你進入隱都的。”

“什麽!”井月嘶吼著,他雙手扶著籠子的鐵欄杆,仿佛他也被囚禁了,隻是那個牢籠更大一些,看不到邊際。

“你的記憶裏有執念,它太炙熱,會幹擾到冰川的凝固。冰川是隱都賴以生存的大陸,而人類大腦裏所有的思想和信息都是隱神汲取能量,維持冰川的根源……”黑發裏透露出她那邪惡的眼神,“隱神不可能接受,會危害到他的人。”

“我也可以變得消極!我也可以想要逃避一切!所有隱神喜歡的,我都會願意去改變!”

“那你願意,忘記你記憶裏的那個人嗎?如果你真的忘了她,隱神說不定會讓你們重逢。”

“不!我絕對不能忘記她!”

我做不到,井月做不到。

“我做不到!”在這個教室裏,對著澤嵐森,井月再一次發現了他心中最黑暗,柔軟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的心如刀絞般疼痛,他背上的那個水仙紋身開始發熱,那種熱是灼熱的,簡直要將他吞噬。

他並不是為了貪念繁華富貴想要去隱都,他隻想要見到那個人……見到她……

“我不想忘記她。帶我去隱都,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