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天使之城

VOL 1

一回頭,柔雅看到黑色的氣體從列車後,向列車前包圍。

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很可怕的征兆,她感覺到一種未知的恐懼感。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向她肆無忌憚地伸出魔爪。

在這個無人的列車車廂裏,每一節狹小空間都彌漫著陰森恐怖的氣息。

隨著那黑色氣體的臨近,這種與時間賽跑的速度感,讓人窒息。她幾乎要被桌椅絆倒,視線裏的所有東西都東倒西歪,恍惚不定。

是的,她手裏還有一把斧頭,斧頭上已沾滿了她的鮮血,她用斧頭劈開眼前的門,一扇又一扇的門。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擁有這樣的力量,好像一瞬間,什麽都不害怕了。

灰色的色調,窒息的空氣,顛倒的列車件……這種緊張的氣氛,給人臨近地獄的壓迫感。

柔雅一邊跑一邊不住地往後看,黑色的氣體用一種驟然的速度,瞬間就吞噬了列車尾部。她喘不過氣來,仿佛自己隨時,都會被身後那看不見的黑洞湮沒。

這是生死存亡的瞬間,她試圖去抓住任何可以看到的東西,卻感覺身邊的座椅全都飛了起來,她不敢向後看,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那團黑雲是什麽?這節列車又是怎麽回事?

記憶的深處,像被人切開了一個口子,一切的一切,都像蒙上了濃濃的霧氣一樣,讓人看不清楚本來的麵目,掩蓋住事實的真相。

她發瘋了地跑出去,抓住了窗戶的扶手,想要跳出列車。

可窗外便是漆黑的,夜晚的大海,咆哮的海風仿佛有一種魔力,將她推回車裏。

要逃亡,要逃亡……她隻能丟掉斧頭,拚命地向前跑,終於,車頭就要到了,那一扇門就在眼前。而此刻,黑色的氣體已經將她身後的列車箱吞噬完畢。

我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列車的門,猛然打開。

陰風陣陣,黑暗中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將她從那漆黑的氣體漩渦中拽了出來,空****的列車頭,漆黑的空間裏,隻看到那隻蒼白的手。

那是一隻溫柔的手,撫摸她的額頭,捧起她的臉,溫暖的氣體將她的身體包圍,她暈厥而去。

夢中是一片模糊的白色,夢境卻一點也不覺得詭異,仿佛來到了世界上最神聖的境界。

柔雅伴隨著潮汐的聲音醒來,視線模模糊糊地看到藍色的海浪拍打著沙灘。潮汐帶來鹹鹹的海水味,霧氣將大海包裹,散去之後,看到從霧氣中走來一個人影。

他穿著銀灰色的鬥篷,踏在浪上,沒有一點波紋,仿佛是從水中而生的人。

柔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他向自己越走越近,她心底卻毫不害怕。有一種渾然而生的安全感如那妖嬈的霧氣一樣,將她包裹。

穿鬥篷的男子將自己的臉埋在鬥篷後麵,那幽暗的漆黑,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將柔雅扶起,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在那一瞬間就充滿了力氣。她站起來,濕漉漉的渾身上下,是她陌生的衣服——一件白色的長裙。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沿著鐵軌走在充滿霧氣的水上。

柔雅這時候才發現,這海麵非常的淺,剛好到她的腳踝,沿著海上,可以看到一片延綿不絕的翠綠色森林。森林,大海,深處,便是一座閃著霓裳燈火的小城市。

那座小城市,位於這座半月形島嶼的中央。一路上,穿著鬥篷的男子都沒有說話,他們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到達霧氣騰騰的城市入口。那個入口處屹立著幾個白色石柱,有的有斷層,有的高聳入雲。在石柱上繪著許多雅典圖案,精致到了極致,上麵的女子雕塑形體優雅,用一種深刻的眼神凝視著她。

穿著鬥篷的男子忽然閃現,他手上提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藤編的木箱,遞給柔雅。

他指了指木箱,柔雅就知道了——這是她的行李。

可是,她的行李是從哪裏來的呢?裏麵又放著什麽東西?她完全不知道,甚至連行李的款式都讓她覺得費解?

原來,我是這個類型的人啊。

柔雅覺得自己的記憶象是被人入侵了之後,Delete了,一切都是白色,像眼前霧氣之後散去的城市一樣,那麽遙遠,又如此接近。

鬥篷人的身影在她身後漸漸地消失了,她緩過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孤單一人站在石柱中間。隻有石柱上的女子溫柔滴看著她,昨天在列車中的奔跑,仿佛已經成為了過去,甚至連這段記憶也變得模糊了。

似乎她一出現,便是孤單一個人,拎著行李站在這裏。沒有列車,沒有鬥篷人,沒有黑色的恐怖氣體,一切都是這樣自然而然。

遠處,小城市的燈火開始逐個點亮,霧氣中,燈光像綻放的鑽石。

甚至傳來對話的聲音,她身邊出現了一些人影,行走著,交談著。她一步步地向城市裏走,出現的建築和基礎設施更多了。像夢一樣出現,這座城市樸實而精美,象是一件擺在大S城商城百貨櫥窗裏的精品,每一處設計都匠心獨運,細膩完美,似是在台灣畫家筆下的天空之城。

寬廣的街麵整潔如洗,市政規劃的就象是一個大花園。這裏也確實隨處都可以看到花花草草,街道上彌漫著一股類似Chanel和茉莉花相融合後的香氣。既甜美又清新淡雅,一聞到這樣的空氣,柔雅立刻愛上了這裏。

墨綠色的郵筒,灰色的電車軌道,奢靡的紅色商鋪。商鋪設計都偏向歐洲的大城市設計,既古典優雅,又幹淨整潔,仿佛這個城市就沒有灰塵這個東西。所有的擺設和家具都是全新的。柔雅路過一家蛋糕店,看到櫥窗擺放著的,正是標榜著米其林餐廳款式的稀世糕點。在店鋪的櫥窗上,用鑽石鑲嵌著店鋪的名字。

灰蒙蒙的天氣已經開始變化,夜幕將城市擁抱了,柔雅注意到那一望無際的星空。星星如絨布上的水晶,將城市照亮,天然的閃光燈。

摩天大樓筆直建立著,與大多數城市不同的是,這裏的房屋擁有別具一格的色彩感,那些摩天大樓上,塗抹著漂亮的繪畫,充滿了藝術感。

這不是一座城市,簡直是一件藝術品。

燈光炫麗,宛如來到了拉斯維加斯。

在這座炫目的城市裏,讓人看到一種夢境中才出現的景象。城市呈現出一種低調的,和諧的美感,這種美感是彩色的,是奢華的,聲色犬馬。

說不清楚是什麽樣的感覺,這裏的城市讓人覺得很特別。

它溫馨,精致。

在這個如大公園的城市裏,有一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獨特的城市建設。汽車道路和人行道是完全分開的。

不知道是哪個著名設計師,設計出了這種巧奪天工的城市造型,它象是一個立體的超級世界。汽車的軌道圍繞著高樓大廈,沿著空中設計,但是卻完全不會影響到地麵的光照。

而在底層的地麵上,除了有軌電車外,沒有任何汽車型交通工具。這方便了行人隨意的行走,所以說這裏就象是一個公園,就連行走都為所欲為,不用顧忌任何交通暗示。

在馬路上時不時地出現一些特別的路燈,有一種象燈籠形的紅色燈很有特點,它散發出溫暖的紅色光芒,似乎有暖氣的作用。

在燈柱上寫著,這是是用來平衡整座城市的恒溫器。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柔雅注意到,這裏的男女老少都很美。這個美麗不是指他們擁有多麽動人的外表。而是指他們穿著精致奢華的服裝,搭配著最新的流行對象,每個人都像從雜誌上走下來的美人兒。

他們臉上帶著幸福和富足的笑容。柔雅緊緊地抓著心裏,心想要快點離開這裏,回家去。

可是她的家是哪裏呢?她怎麽一點也想不出來。

她沿著電車軌道尋找電車,卻始終沒有看到站牌,好幾次電車停在了她麵前。她這才意識到,或許電車是沒有站牌的,隻是為需要的人停留。

當電車停下的時候,柔雅聽到從電車窗戶裏飄出來的,一些市民的交流聲。

偶爾聽到傳來“妖女”,“今晚會來嗎?”,“來了可得怎麽辦啊”……

類似這樣溝通的話語,可並沒有提高柔雅的警惕。因為她的目光,被一家小居酒屋吸引住了。

那是隱藏在一條燈紅酒綠的酒吧巷子裏的一家居酒屋,在居酒屋的店門上掛著一串紫色的葡萄,而它的名字就叫做“紫葡萄”。中文名和英文名,都用紫色的油漆寫在店門上。

推開門,裏麵空無一人,她一個人站在門口呆立了一會,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有人招呼她的聲音。

“Hi!”一個年輕的黃毛帥哥從廚房裏走出來,“你是新來的?”他手裏擦著廚具小刀,上下打量柔雅,“這家居酒屋是今天剛開的,你是第一個客人。”

說不上為什麽,這裏給她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柔雅確實不記得了,她什麽也不記得,但這裏有一種回憶的味道。

那個黃毛帥哥笑起來象一隻貓,狡猾而慵懶。他穿著條紋西裝,身材中等,他緩緩走向柔雅,盯著她看。

柔雅忽然覺得有點緊張,隨著黃毛帥哥的靠近,尤其是他手裏還拿著一把小刀。她拽著行李的雙手忍不住地抓緊了,心跳加速……而這時候,她的肚子非常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你餓啦!想要吃什麽?”黃毛帥哥收回犀利的眼神,轉身走向廚房。

“不……我沒有帶錢。”

黃毛帥哥愣了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捂著肚子笑了起來,樂不可支。“叫我Johnny吧,我不會收你錢的,最寶貴的第一個客人!”

於是,柔雅就在吧台旁坐了下來。

藍調中略帶憂傷的爵士樂讓人覺得奢靡,這大概是這個昏暗酒吧的特色。她抬頭望著棕金色的天花板,鐵質的俄羅斯小花,清麗簡潔的壁紙設計……有著強烈的複古風格。

談不上舒適,卻讓她有種意猶未盡的熟悉感。

到底在哪裏看到過這家居酒屋?柔雅心中困影重重。

Johnny的廚藝是極好的,他做了一些小點心,意大利肉醬麵風味十足,培根配菜也入味七分,完完全全到底的地中海風味。之後他將一杯瑪格麗特雞尾酒放在桌上,推到柔雅的麵前。

“你剛來到這裏,會有很多不習慣,久了,你就會愛上這裏了。”

這時候,又有客人進來了,陸陸續續的,似乎到了酒吧的興旺期。客人非常多,或許,是大家對這家新開的居酒屋,或多或少。

“今晚妖女會出現嗎?”

“我怎麽知道,是希望她不要來攻擊我的房子。”

……

柔雅的耳畔,聽到這樣的對話,她回頭看到幾個坐在吧台的年輕人,似乎談論的都是關於“妖女”的話題。看到柔雅,他們都致以親切的微笑,仿佛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大家都非常友好,隨意的交流著平時的瑣事。

這時候Johnny悄然無聲地到柔雅的身邊,他看過去有點惆悵,似乎不滿大家談論話題時的沉重樣子。可是他又宛然一笑。

“隔壁那家餐廳的老板,一定要請你吃飯,你要不要去吃點?”

Johnny所說的隔壁餐廳,並不是一家普通的餐廳。

柔雅去了之後才發現,這是一家奢華的海景高層酒店。餐廳的老板沒有出現,但是整個旋轉頂樓餐廳這時候都沒有客人。

藍色幽靜的燭光亮著,熏香的味道讓人著迷,服務員穿著Prada的製服,笑容可掬。

“寂小姐,這是您的位置。”

在落地窗邊的絕佳視覺位元,桌麵上放著蠟燭和菜單。打開菜單,讓人大吃一驚,上麵是精致到讓人窒息的美味食物。

有法國菜,泰國菜,日本菜……還有各種各樣的甜點美食。上麵標注了“三星米其林”五把刀叉的字樣,那是餐廳裏最好的標誌。

每一道菜的圖片都拍的誘人可口,不象是菜肴,象是精致的藝術品。

應該很貴吧?

奇怪的是,在功能表後麵並沒有寫著價格。

柔雅不小心的摁到功能表上的一個摁鈕,功能表平麵立刻產生了變化。她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個電子功能表,隻需要在喜歡的菜肴上麵點一下,就會被選中。

十分鍾不到,服務員就端著菜肴上來了,上菜速度雖然快,卻一點也不影響米其林美食的美味哦。

豆泥冰淇淋和烤的幹脆的西紅柿燉飯;花生脆餅幹卷酸黃瓜泥;棒棒糖心用油封住,封嘴被碾成鵝肝般的Creamy,入口就象是甜美的軟糖;煙熏鰻魚卷冷鵝肝,搭配了茴香;挪威龍蝦包裹熏衣草鮮奶油;辣味鳳梨酥的味道更是絕了……

馬鞭草天然的檸檬香注入在檸檬茶裏,這種味道太美好了。

已經在紫葡萄裏吃過一些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地將一桌子的菜全都吃完了,食物的量剛好夠她一人份,每一件食物的造型都不同,非常具有色彩感和畫麵感,吃一口都有點不忍心。

在她吃的過程裏,小提琴師來過,在他而作為旁演奏了一曲她點的卡農。

窗戶旁邊望下去,就是美麗的大海,海上的霧氣此刻變得稀薄,可以看到粼粼的光。月光就在眼前不遠處,仿佛自己同天空融為一體。

耳畔優美的旋律,讓她覺得這一切隻在夢中出現。

在這裏磨磨蹭蹭的呆了好幾個小時,柔雅覺得這裏的夜晚太漫長了,城市裏,她找不到鍾表,更不希望這樣的夜晚太快結束。

服務員告訴柔雅,城裏最豪華的七星級酒店上麵,有她的房間。她這樣說的時候,已經將房卡遞給柔雅了。

“免費的。”

服務員看過去沒有Johnny那麽生動,反而比較程序化。笑容和動作都象是書上的圖片,說不出的特別。

陳柔雅提著行李走下電梯,大門口一輛酒店大巴車正在等待著她。但是她還是想要去和Johnny說聲謝謝。

而且,這完全Free的一切,讓她的心中有點不安。

於是,她拎著行李重新走到隔壁的居酒屋內,服務員說Johnny在忙。她在吧台等著,服務員又給了她一被瑪格麗特。

這雞尾酒太適合柔雅了,仿佛能把她此刻心中那一團焦躁的火澆滅,讓她的心變得平靜。

有幾個小女生發出尖叫的聲音,她這才注意到,殿內的超大熒幕正在播放一個樂手的MV。

那個演唱者長得極有特色,任何看到他一眼的人都會將他的長相記在心中。他有一種鬼魅的帥氣,這種英俊是具有侵略性的,可以深深的駐紮在你的心中。他的五官近乎完美,任何一個細節都挑不出缺陷,仿佛就是用黃金比例造就而成的。哪怕是古埃及的那些美男子,也未曾擁有這樣標誌的麵孔,深邃而精致,如雕塑一樣。

柔雅記住了他的眼神,他擁有一種沒有靈魂的目光。仿佛對某些事情已經絕望的神情。

更讓人震撼的是他的聲音,那種音色仿佛不是從人類的身體裏發出的,已經超越了所有的聲音。能將柔雅的心帶入高峰和低穀,操作了人的耳朵,操縱了所有情感。

當他握著麥克風的時候,所有人隻希望他唱下去,一直一直地唱下去。

這個男人讓柔雅覺得很熟悉,她見過,她心中非常肯定。但是她完全想不起來她為什麽見過,在哪裏見過。

甚至連見過的這個想法都讓她覺得大膽,那隻是身體潛能裏的反應,當然也有可能是錯覺。

“井月!井月!我愛你!”

一曲完畢後,坐在柔雅前方,有一個綁著印度人辮子的麥色肌膚女孩,她手裏揮舞著小旗子,似乎是時刻處於亢奮狀態。

這個女生的五官讓人想到《諾丁山》裏的朱麗亞羅伯茨,明眸美豔,有一種純真的氣質。她嘴裏不停地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井月。

她暗暗地在心中記下了這兩個字,卻始終在記憶裏搜索不到任何他的消息。

Johnny一整晚都沒有再出現,酒吧裏的人開始變少了,或許是因為夜深了。吧台的服務員依然是標準化的模式,和剛剛酒店裏或許是一家培訓公司培訓出來的吧。

她說Johnny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讓柔雅過幾天再來找他。

柔雅想這個老板也太隨緣了吧。不過似乎這裏的老板都很神秘,剛剛餐廳的老板也未曾謀麵。

出門之後發現酒店的大巴車依然停在那裏等她。

確實是夜已深,街上行走的人開始變得稀少。那些原本懸掛在街道上的紅色燈籠發著溫馨的光。在深夜裏,更象是妖嬈的燭火,讓人心中溫暖。

酒店的大巴車是全自動駕駛的,她上車之後車門自動關山,然後開始沿著懸空軌道飛馳,速度非常快,但是坐在位置上又覺得很穩。眼見眼前的馬路明明如過山車一樣,纏繞在大廈之間,走著那魔術師般的動車道,可是坐在車上就象是雙腳被磁鐵吸在椅子上一般,一點也不用擔心會摔倒。

似乎隻有幾秒鍾,她便到了傳說中的七星級酒店——那座如帆船般,屹立在海水中央的酒店。

VOL 2

這座城市的夜晚真是漫長。

這座海景酒店,安靜的仿佛隻有她一個人居住。

從浴池旁的落地窗戶望下去,海天連成一片。那時而飄過的曼妙雲朵,就象是籠罩在柔雅心中的雲,讓她看不清楚真相。

這一刻,她坐在浴池中央,一邊感受按摩浴池帶來身心的舒適,一邊強迫自己回憶。

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是什麽地方?我是誰。

身份,是讓柔雅最為困惑的迷霧。

她望著底下高高低低的奇幻建築,她覺得這座城市充滿了不可思議。即便是她此刻,獨自在漆黑的房間裏——不開燈似乎已經成為了柔雅的習慣。她也不覺得恐懼,因為月光照亮了房間的角落。

大廳,中庭,套房,浴室……頂級裝潢,和收羅來自世界各地的擺設,它們任何地方都是金燦燦的,如同古代最盛大奢華的皇宮,用金子造就的。就連門把手,水龍頭,宴會感,衣帽鉤,都撒上金粉。而所有細節都優雅不俗,可見設計師高超的品位,以及巧奪天空的技術。

夜空璀璨,在溫泉水中,已然感受到夢想中的天空之城,她沉沉睡去。

柔雅在夢中,夢到了一個男人,她看不清楚那個男子的麵容,卻有一種心痛的感覺。從佛洛伊德的理論上來說,造夢中的出現的人也有可能是虛構的。

但是這個男人很真實,他深深地烙印在柔雅的心中,以至於她的夢中充滿了淚水。可她卻想不起來了,她對他的記憶隻有他的笑容,清秀溫和的笑容,和深邃的目光。

在夢中,他對柔雅說,“這是我送給你的”。

他送給我什麽?柔雅想要看清楚,卻怎麽也看不清,而這時,夢中的氣體迅速消散,她猛地從水中坐起來,一臉的淚痕,她被防爆鈴聲吵醒。

“嘟嘟嘟嘟嘟嘟……”柔雅本能地裹上浴衝出套房,浴池裏的溫泉水遺留在她身上的部分還是溫暖的,酒店的恒溫係統也還很正常,可陰冷的風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將整個奢靡的金色走廊包圍。

不,這個酒店竟然住著這麽多的人,他們擁擠在走廊上,通過秘密頻道往樓下衝。

發生什麽了?是火災嗎?

她抓住一個帶著眼罩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表情恐懼,一心急著逃跑,不願與她多交流。而這個男人身邊的年輕女孩,則是一副標準無生氣神情。這個神情讓柔雅想到了居酒屋和酒店裏的那些服務員。

其他聚集在走道裏人,也都是分成明顯的這兩類人。和柔雅一樣,恐懼,茫然若失,驚慌的一部份人。以及那些擁有標準化表情,感受不到生氣的人。盡管,大家在打扮上都非常類似,奢華優雅。但是她還是能敏感地察覺出區別。

這種敏感是與身俱來的,哪怕她失去了全部記憶,她性格深處根深蒂固的東西依然存在,這就如同當她從套房裏衝出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提起她的行李。

對,那是她的行李,是和她一體的東西。

她隨著少部分人流慌慌張張地衝下高樓。大概有數十層的樓梯。

她不敢走電梯,卻發現還是很多人擁擠在電梯裏,而電梯和她意料的一樣,中途斷電了。

慘叫聲席卷整棟七星級帆船酒店。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莫名其妙的怒火衝昏了柔雅的大腦,她覺得自己心底的憤怒被激發了,她衝出大門,發現驚人一幕。

原本璀璨的夜空變成了一片血紅,有一個大大的翅膀幾乎遮住了半邊的天空……那是受傷的羽翼,世界上竟然有這樣大的羽翼,而它站在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背上。

那個女人站在最高的交通軌道上,她臉上全是血痕,柔雅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感受她身體散發出來的那種妖氣,簡直席卷了整個城市。

她輕而易舉地把軌道的一段撕裂開,變成了無數鋼筋水泥的碎片,這些碎片散落到了地麵上,砸中了幾個行人。

大家都在逃散,行人痛苦而去,整個城市的水電設施陷入崩潰。

她有一種魔力,可以操縱房屋與公共設施。隻要妖女伸手,那些房屋就象是積木一般,輕而易舉的毀滅,甚至在高溫下化為灰燼。

沒有醫療救護隊伍,所有人都是在逃跑,大家都在往一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流竄。

全身一片漆黑的妖女在毀壞了所有市區建設之後,她衝向一個白色的塔樓,在大地上的城民開始呐喊。這種呐喊,顯得如此無助和痛苦。

“冰川啊!那是冰川啊!”

她注意到了那個白色大塔樓,它通往天空,是屹立在天空和大海中間的高大建築物。

與其說它是建築物,不如說一個天然形成的鍾乳石。它不像人文的建築,又不象是自然的產物,象是一個充滿美感與詭異的建造品。

在它的四周,全都沒有任何建築物,隻有汪洋的大海。妖女從地上抓起了一個年輕的女孩,然後拽著她衝向了白塔。在這個過程裏,柔雅剛好就在她的正對麵,妖女發瘋的俯衝下來,巨大的翅膀掠過柔雅的臉,她聞到那股足以讓她窒息的血腥味。

惡心!

她要暈厥了,不,她感受到一種死亡的威脅。她覺得自己已經看到那布滿玫瑰花的絕望黑洞。那個被妖女抓住的已經死亡的年輕女孩,她看清楚了,是那個如諾丁山中的朱麗亞羅伯茨的少女。

是她在居酒屋裏見到的,大聲呼喚著井月名字的活力女孩。

那個少女渾身是血,肛腸被拖到身體之外,已經血肉模糊的身軀卻凸現出蒼白臉色的美好。

她是個典型的漂亮女孩,卻死在妖女的手中。

黑衣妖女的單手便能抓著她,另一隻手還向柔雅撲來。柔雅的生命危在旦夕,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無與倫比地冷靜。

一些原本模糊的畫麵或者是情節,在她的腦海中順便變得清晰。

在這個最危難的時刻,她心中出現的卻是那個夢境。對,是就是那個饋贈的夢。她想到那個男人對她說的……

“這是我送給你的。”

她不知道大腦怎麽就開竅了,她下意思地看著手上的行李箱,匆忙打開。

在行李箱裏,她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灰色的鬥篷,計算器,粉色的套裝,鼠標,還有一個精致的銀質盒子,柔雅將鬥篷披在身上……瞬間,妖女的雙手被針蜇了,她彈跳開來,轉而攻擊旁邊的建築物。而柔雅來不及放到鬥篷裏的左手則被挖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甚至可以看到白骨。

劇痛將要將她襲倒。

柔雅趕緊用鬥篷包裹自己的左手。手一放到鬥篷裏,立刻感覺自己舒服多了,傷口簡直就在一點一點地緩和。

妖女橫衝直撞,她先是撞向遠處的冰川,她用那年輕少女的身體當作撞擊的武器。血肉模糊之中,冰川似乎掉下來一點冰塊,而就在同時,柔雅聽到大地上的某一處也產生了坍塌……她明白了,那座白色的冰川塔是支撐整個小島的重要建築。雖然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怎麽回事,甚至懷疑她自己是在做夢。

但是手上的劇痛,身邊一聲又一聲的慘叫聲,讓她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她沒有在做夢,所有的感情都非常直接地撞擊她的胸腔。

而此刻,妖女卻忽然回過頭來,似乎意識到了柔雅是她遺留的,沒有殘害的人。也或許,是因為她手裏那個“諾丁山”少女的屍體早已麵目全非無法再用了。

她向柔雅飛來,柔雅看到她的身體非常軟,她像蛇一般擺動著自己。她的頭發已經將她的臉遮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出她那令人生畏的眼睛。

她的眼神裏,有一種極地冰川般的寒氣,幾乎要將她襲倒。可是,從這一隻眼睛中,柔雅卻看到了她那美麗的容貌,她的眼睛是一種非常魅惑的鳳眼,靜靜地看著柔雅,仿佛要將她吞噬。帶血的翅膀上,黑色的羽毛與她的發絲絞在一起,她自由的象是空中飛翔的鳥類,又象是寂寞的怪物。

在她們目光交替的那一刻,柔雅抓住時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從行李箱裏取出那個盒子,她直覺地逃出那個銀質的盒子。她閉著眼睛將盒子放在她的麵前,本想打開,可是卻來不及了。

盒子裏麵是什麽,她不知道,但是當她取出盒子的時候,這個曼妙世界的時空,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

柔雅的耳畔,仿佛出現了旋律,那個旋律,是從她記憶深處飄散而來的。她的心情仿佛跌入回憶的漩渦,她看到了那片森林……一片閃著奇異光芒的森林。

她抓緊了這個機會,想要往下挖掘自己的記憶。

她看到了那個男孩,他穿著灰色的鬥篷,牽著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那扇門。

門的背後是什麽?柔雅想要知道,她拚命地想要回憶自己的名字,回憶那片森林,草與木的芬芳就在她的鼻尖邊繚繞,她要知道……她一定要想起來!

門緩緩地被打開了,她睜大眼睛,看到了……白色的,寒氣逼來,那是冰川的世界。

“咚”一聲,妖女將那個銀色的盒子從柔雅的手上一把奪下。

妖女那獨眼變得紅腫,她怒不可遏的撲打著翅膀,大聲地吼叫。越來越多的建築物,在她的發狂聲中變成了廢墟,城市裏其他人的屍體,也如雨一般的掉落。尖叫聲和慘狀堪比世界末日,沒有比這個更讓人覺得恐怖的夜晚了。

混沌的天際緩緩的開始撕裂開來,妖女的吼叫聲在朝陽劃破天際的那一刻,變得脆弱。陽光象是一縷殺蟲劑,將妖女高亢的嗓音磨滅。她變得虛弱,變得難以飛翔,最後撲打著翅膀,往白塔飛去。

她那孤寂的背景,和廢墟中的城市,為黎明增加了血色。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蘇醒了,那一刻的慘狀,像剛剛結束了一場,無法解釋的噩夢。

在妖女奪下柔雅手中銀色盒子的瞬間,她的右肘又增加了新的疤痕。**裸的白骨展露在陽光之下,她看著自己的傷口,隻覺得血氣衝上腦門,暈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