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勢如破竹的大進攻
VOL 1
古諺走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政變的前一個晚上，一位公公來寢宮見我。
十穆已經偷偷到宮外和軍隊會合了，所以我心裏又一些膽怯慌張，要是公公現在帶來皇帝宣十穆覲見的聖旨的話，那就糟了啊。
但讓我意外的是，被宣見的人並不是十穆，而是我，是皇後要見我。
姐姐……她要見我？
華麗的如同夢幻般的皇後殿，我一踏入就能感覺到一陣麋香的嫋繞，那是姐姐最喜歡的香味。
在這個紛繁複雜得如同迷宮般的華麗宮殿裏，侍女帶著我走了很久，才到了姐姐的奢侈糜爛的臥房。
“皇後娘娘，彩妃娘娘已到……”
我掀起鑲滿亮燦燦水晶的簾子，富麗堂皇的房間中，驚人麵容的美少女躺在一張巨大的床塌上，一襲大紅色的袍子襯托著她白皙美豔的容貌，姐姐美得傾國傾城，宛如盛開中的牡丹。
“姐姐……”我失聲叫出她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心中對眼前的這個人充滿了抗拒，可當我看到她那熟悉的容顏時，還是不由自主叫出了“姐姐”。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原本平靜傲慢的瞳孔中，居然慢慢地升起了充滿了恐懼，她忽然發瘋一樣地跳下床……跪在我的麵前！
“姐姐！你在幹嗎？”我吃驚地退後幾步。
“林橙……救我……”
姐姐用哀怨的眼神和乞求的語氣對我說著，甚至抓住我的裙角。
“林橙！這個詛咒很快就會吞噬了我啊！我好痛苦！”
“詛咒？”我蹲下來，緊張而親切地抓住姐姐的手，“你到底拿什麽和言遊交換了？”
“殺了他……”姐姐乞求地看著我，美麗的眼眶中充盈著淚水，“殺了皇帝，隻要你殺了他……我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殺了皇帝？”我驚愕地睜大了雙眼，呆呆地注視著姐姐迷茫的眼神。
“是的！他現在一個人在寢宮裏！我派人帶你去見他，他早就醉得不成樣了，你隻要把劍插到他的……”
“姐姐！”我失聲叫她。
我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美麗少女，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嗎？是那個連踩死螞蟻都會內疚好久的姐姐嗎？
“林橙……求你了！隻要你殺了他，我就會恢複原來的樣子了！為什麽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我會心狠手辣地一次次傷害你們，全是因為他啊！”
姐姐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隻有今晚這個機會，今天，宮中剩下的近衛軍都去外麵輪換崗位了，現在，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殺了他……我最愛的妹妹……”
我的心被姐姐迷蒙的淚眼牽動著。我想看姐姐回到原來的樣子，也想回到那個親密無間的時候……
可是要我殺皇上……我的大腦恍恍惚惚，在姐姐痛苦的哀求下無法正常思考。
姐姐哀求地注視著我，看著她一臉痛苦的表情，我終於不忍心地，緩緩地低下了頭：“你確定殺了他以後，就會恢複正常嗎？”
姐姐嘴角微微上揚，眼神神秘的低沉著，肯定地點了點頭。
答應了姐姐之後，姐姐命令幾位太監帶我前往皇帝的行宮。
幾個太監帶著我穿過一條長長的過道，這條過道是從皇後殿延伸出去的，可以直達皇帝所在的宮殿。
不過奇怪，姐姐為什麽一直在自己的宮殿裏，構造這樣的通道呢？
我正摸著下巴困惑著的時候，那幾個太監忽然停了下來。
“皇後娘娘吩咐我們，帶彩妃娘娘到這裏就可以了……”
太監畏縮著，邊看看四周，再膽怯地說道。
可是這裏離宮殿還有一段距離啊？
其中的一個太監遞給我一把劍後，然後兩個人就立刻溜得沒影了。
我冷笑一聲，我提著劍，小心翼翼地走進宮殿。
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漆黑一片，寂靜無聲，隻有一處發黃的燭光隱約亮著。
就是前方不遠處了！
林橙，加油！為了姐姐！豁出去了……
我躡手躡腳地靠近那點光亮，深深地呼吸著，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旁邊一下子湧出了許多人影，大殿在瞬間明亮了起來。
我驚惶失措地站在原地。
“哈哈！琴兒說的果然沒錯，你要來刺殺朕！”
尖銳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震驚地轉過頭來，看到皇帝居然就站在我的身後，他一臉陰險狡詐的笑容，雙手叉著腰，臉上皺巴巴的肌膚擰成一團，一副得意洋洋的醜陋嘴臉。
而且在我的身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麵目嚴肅的近衛軍。
“剩下的近衛軍都去外麵輪換崗位了，現在，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殺了他……我最愛的妹妹……”
我的耳邊回響起姐姐剛剛和我說的那些話……
我手顫抖地掉下了劍，愣在原地，大腦混亂了，仿佛被人推下了深淵……
原來這是圈套，是一場陷阱……
“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眯著他原本就細小的眼睛，色咪咪地上下打量著我，華麗的大殿裏回響著他尖銳的笑聲。
姐姐……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害我？
“你們先退下！”皇帝對身邊的近衛軍命令道，很快，所有的士兵都自覺地退了下去了，不過一定潛伏在大殿四周。
空****的大殿裏，隻有我和皇帝兩個人。
皇帝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帶著邪惡的笑容，我一步一步地後退著。
完了，這個糟老頭想幹什麽？！
一看到皇帝那張惡心的臉就讓我想吐。我想趕快溜，沒想到皇帝居然撲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你當這裏是哪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這可是皇宮啊！哈哈哈哈哈……”他滿嘴酒氣，“雖然你比琴兒差了一些，但是味道卻很像啊……”
天啊！他想幹嗎？
我努力地掙脫開皇帝的手，完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尤其是看到他那惡心的嘴臉後。
“別跑啊！你讓朕開心了，朕就饒了你……再封你個妃子當當……哈哈哈哈哈……”
他連站都站不穩，但是力氣卻出奇得大，隻是伸手一拉，就把我整個人扯到了他身邊。
“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我發瘋一樣的大喊，但在這空****的大殿裏，隻有四周冰冷的牆壁可以聽到我的呼喊。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中傳來玻璃花瓶破碎的聲音，我驚訝地睜開眼睛。看到老皇帝愣了一下，然後眉頭邪惡地皺再一起，麵部表情扭曲著，惡狠狠地轉過身去。
我看到古諺站在皇帝的身後。
他一臉的憤怒，連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手中緊緊地抓著腰上的寶劍。
“哦……是諺兒啊……你來這做什麽？”皇帝一看到大皇子，頓時恢複了往常那副虛偽的嘴臉，竟然還一臉虛假的笑意。
但是他的手還在死死地抓著我。
“救命啊！”
我一看到古諺，仿佛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眼中含著淚光，淒涼地朝他大聲地呼喊著。
“她是彩妃。”古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拳頭似乎也捏的很緊，但是，許久，隻吐出這樣一句話。
“怎麽了？父皇我的事你也要管嗎？”皇帝挑了挑眉毛，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別忘了，你還隻是皇子！快給我退下！”
“古諺！救我啊，救我啊！求你……”我淒涼地扯著聲音撕喊著古諺的名字。
我看到古諺的表情凝固住了，但是他幾乎不看我，隻是死死地瞪著皇帝……
天啊，為什麽會是古諺，他說過我們已經是敵人了，就算我這樣厚顏無恥地企求他，他會幫我嗎？而且他麵對的可是皇上，他的父皇，他又能怎麽幫我……
果然，古諺表情僵硬了一會後，隨後又慢慢地恢複往日淡定的神色，鞠了個躬，轉身就要退下。
我心底徹底地涼了下來……完了……我死定了！
皇帝也轉過身來，繼續露出惡心的笑容：“我的小美人……沒有人能救的了你的……”他說罷就整個人撲了過來。
我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眼前一片漆黑。
但是就在突然一刹那，時間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撲哧。”
我聽到“撲哧”一聲，什麽東西飛濺到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睛，手不禁地一觸碰。
低頭一看，天啊！一片的殷紅。
隻見皇帝痛苦地趴在地板上，從他的背後，大股大股血湧出來，他不可思議地指著古諺。而古諺的手上，側握著一把寶劍，上麵沾滿了鮮豔的血跡。
“啊！”
我吃驚地捂住嘴巴，眼睜睜地看著大口大口喘著氣的古諺，還有那個瞪大著眼睛、瞳孔的光芒卻慢慢暗淡下去的皇帝……
“古諺你……”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捂住嘴巴，古諺他居然為了我，殺了他的父皇？這一切是真的嗎？
可能連古諺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古諺……他為了我……居然毀了自己的一切……
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愣愣地一動不動。
頓時大廳裏隻有一片寂靜，許久，古諺手一鬆，劍一聲清脆，掉落在華貴的大理石地板上。
這個時候天空已微亮，慘淡的日光穿透雲層從窗戶中照射進來。
新的一天完全到來了，當士兵們全都衝進大殿，正動手準備捉拿我和古諺的時候，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尖銳的號角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
士兵們敏銳的神經都觸動了一下，幾乎同時望向黎明慘白色彩彌漫的窗外。
我知道那是十穆的軍隊，他已經進開封城了……
VOL 2
開封的百姓非常熱烈地對十穆歡迎，大概是因為我之前賑糧的緣故吧，十穆不費吹灰之力便打通了開封城內所有通往皇宮的道路。
士兵如潮般地湧進宮殿，湧向了皇帝所在的寢宮，而皇帝被殺又使整個篡權順利得一塌糊塗，姐姐在四麵楚歌的情況下，不得不交出了皇位更替的玉璽。
滿朝的文武百官對三皇子十穆的登基早就毫無懸念，結合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十穆，終於成功地篡權成功。但是古諺，卻以殺害皇帝的罪名，被關押進漆黑的牢獄中。
十穆忙得不可開交，我幾乎連一天見他一麵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我很快就對把王妃娘娘帶進開封的這個做法後悔不已了！
王妃娘娘來了，隻是讓原本就忙碌的皇子殿裏，更充滿了吵吵鬧鬧的喧囂氣氛，而且她又喜歡有事沒事來找我的碴，我幾乎就成了侍奉她的丫鬟！一旦我有和十穆單獨相處的機會，她都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撓和破壞。
我隻好守在宮殿的門口，徹夜地等十穆，而十穆似乎也在刻意躲著我。終於，在一天深夜，我逮到了剛剛從禦書房回來、累得似乎馬上就要散架的十穆。
“啊！你怎麽在這！”他看到從漆黑的陰影中，忽然探出腦袋的我，嚇了一大跳，龍顏大驚，退後了好幾步。
“才回來啊，皇帝哦！忙得很吧！”我用調侃的語氣嘲笑著十穆，不屑地仰著頭，瞪著他。
其實十穆的登基大典還要過幾天才舉行，他還不算是皇帝，但是我就要用這種不屑的語氣對他冷嘲熱諷，我叉著腰靠在門框邊。
他故意沒有理睬我，徑直向宮殿裏走。
“喂，十穆！當了皇帝了不起啊！和我說話都嫌累了對吧！”我繼續氣他，哼了一聲，冷嘲熱諷地嘲笑著他。
十穆停下腳步，背對著我，緩緩轉過來。
“你要我說什麽？”
“放了古諺啊！都關了他五天了好不好，他是皇子啊，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
十穆的臉一下子就刷了下來，他明顯是已經預感到我要和他說這件事情，十穆挑了挑眉毛，不屑而嚴肅地說道：“他的事你可以不用管了。”
“你這是什麽態度……”我終於被十穆急得都快哭了，手放下來，差點要跺腳了，“我們都有多久沒有見了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說話！”
“你也知道我們有多久沒見了？那你還敢跟我提李古諺的事？”十穆同樣非常生氣地看著我，向我走近一步。“他殺了皇帝，我要怎麽放了他？”
“難道你開始不打算殺了皇帝嗎？憑什麽你殺就可以，他就不行……”
我倔強地走到他麵前，仰這頭和他對視，雖然他的氣勢明顯要強過我數倍。
“林橙！你什麽時候變這麽愚蠢？你好好想想吧，現在這個時候，我可以放了他嗎？”
十穆大聲地吼著，打斷了我的話，深邃而英俊的瞳孔中是憤怒的神色。
其實我明明是清楚的，雖然朝廷的大臣們都讚成十穆的篡位，但是還有全國的無數諸侯、皇親國戚，他們一定不會甘心一直支撐他們的皇帝，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他們一定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盤……十穆還沒有登基，一切都會有可能發生。
可是，可是我怎麽可能看這古諺在監獄裏呆著？？
“所以呢……你一開始就不打算放了他？你要殺了他對吧？”
雖然知道這些，但是我還是不能理解，我所認識的十穆，真的是一個為了權威就可以冷漠無情的人嗎？
十穆沉默著低下頭，沒敢正視我的眼睛。
我的心中忽然一沉。
“所以……你也不會讓我當皇後吧。”
我有些委屈地凝視著十穆的低沉的眼皮，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這句話。
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自己都嚇了一跳，原本我覺得我應該不會在乎這種事情的，可是姐姐似乎說對了，我的骨子裏，確實有這樣的渴望。
十穆原本打算已經生氣地轉過身去打算回寢宮了，可是聽到我的這句話，動作倏地停了下來。
十穆緩緩地抬起頭，目光中是無法理解的渾濁和吃驚神色。
“十穆，你會有成千上萬的後宮佳麗，會有母儀天下的皇後，但是這裏麵不會有我，對嗎？”我自嘲地說著。
我不過是一個平民的少女，沒有任何的背景，而後梁以來的規矩，能當一個國家的皇後和妃子的，至少都要是諸侯的女兒。十穆為了鞏固他的皇位，也一定會納很多諸侯的女兒為妾室吧。
“林橙，這麽在意這些有什麽用？你應該知道我愛的人是……”十穆抓住我的肩膀，迫切地企圖和我解釋著，但是我一摔開，冷笑著。
“十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愛著我，”我生氣地大吼了起來，眼水順著眼眶緩緩流出，“但是我很清楚，如果你還愛我的話，就不會殺了古諺！”
你要我怎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可你必須忘記他！”十穆也吼了起來，他憤怒地話語在夜空中回響著，“你要是忘不了他，你可以去他身邊啊！”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他終於忍無可忍地丟下這句話，然後毫不留情地轉身走進宮殿裏。
清冷的月光下，隻有我一個人孤單的身影，我腳一軟，整個人癱在木頭地上。
我證住，淚水瞬間臉頰落下。
對十穆來說，我是可以這樣輕易放下的人嗎？
“你可以去他身邊啊……”
這樣的話語，他終於說出口了。他已經不再需要我了，他不愧是一個要成為一代帝王的人。他可能……也不再喜歡我了吧……
我捂著臉，月光照耀著我晶瑩的淚滴，我哭得一塌糊塗。
十穆，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
雖然外麵的局勢還很動**，但是十穆的登基大典還是在多方麵的努力下順利地籌備著，而就在典禮要舉行的前一個傍晚，王妃娘娘忽然來找我。
“這是什麽意思？”她忽然把一卷金色的聖旨扔到我旁邊，我吃了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
“這太可笑了吧，你這個妖女在打什麽主意？三皇子殿下怎麽可能讓我當皇後？”她忿忿不平地說著，就像這是一場天大的陰謀！
我讀著讀著，覺得視線漸漸模糊了……林橙！你這個笨蛋！你在傷心什麽，你在失望嗎？這樣不是很好嗎？由楚國的公主來做皇後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不要流淚！你不能流淚！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微微一笑，慢慢把聖旨合上，塞到她的手裏：“王妃娘娘，這個國家，還有誰，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呢？”
我的話讓她先一愣，她呆呆地怔在原地，臉上寫滿了困惑，手也放了下來，聖旨隨即滑落到地板上，她趕緊揀起來，象寶貝一樣，緊緊地抓在手裏，小聲而警惕靠到我耳邊地說道：“難道你不想當皇後？那你做這麽多是為了什麽？”
我知道她指的是跳進水池裏的事。
我微微一笑，輕輕地歎了口氣，我撇過頭，看到窗外的黃鶯，春天快要來臨的日子，它們總叫得特別歡。
“你……會對十穆好的吧？”
我迷離地凝視著窗外的風景，輕聲地問道，“你會讓這個國家變成禮儀之邦，你的賢惠和體貼，會讓十穆的皇位更加堅不可摧，不是嗎？”
我轉過頭來，看著王妃娘娘，她發愣地睜大了眼睛。
“王妃娘娘你……其實有很多優點，十穆會愛上你，你會讓他幸福的，對嗎？”
王妃娘娘愣了一下，沒有表現出我想象中的那種“理所應當”的得意神色，眉宇間反而多了一絲顧慮。
“那你呢……”
“我……”
我想起了前幾天皇宮裏的大臣告訴我姐姐已經失蹤的事情，我來古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要去更需要我的人身邊。”
我轉頭，再度凝視著窗外，沉默了很久，忽然這樣肯定地對王妃娘娘說，也是對自己說。
VOL 3
今天就是十穆的登基大典了，快要到黎明的時候，我從寢宮裏偷偷溜了出來，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一個包袱裏，經過漫長的通道，我溜到了牢獄。這個時候離十穆的登基大典隻有兩個時辰，而牢獄裏的士兵也會特別地少，所以沒有人會在意彩妃的離開。
我趕到牢獄裏，勉強地在漆黑的牢獄中找到古諺的牢房。
“古諺……”我輕聲地呼喚著他，他身體微微震顫了下，睜開眼睛。
他坐在一堆茅草上，比之前瘦了很多，眼窩深陷，頭發淩亂著，整個人顯出疲倦不堪的樣子。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渾濁不堪，接著又閉上眼睛。
“古諺！”
我趕緊再上前幾步，用早已準備好的鑰匙打開厚重的牢門，“我們要快點，登基大典過了之後，禦林軍都會回來的……”
我說罷，就伸手去拉古諺，但是他卻一動不動。
“古諺！你怎麽……”我的目光中忽然一陣柔弱。
“你走吧。”他睜開眼睛，冷冷地說道，又抽回了手，目光故意撇向別處。
我看著古諺，不行！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失著，必須快一些！
我聽到外麵似乎有士兵走動的聲音，典禮應該快開始了，現在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讓我死吧，我殺了我的父親……”古諺失神地凝望著遠處，悲傷地低聲說著，“今天是十穆的登基大典吧，你別在這耗時間了，快點去吧……”
我不等古諺說完，就向前幾步，忽然撲到他身上，緊緊地抱住了他，古諺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跟我走，要林橙眼睜睜地看著你死，我絕對做不到！”
我依偎在他的懷中，鼻子酸酸的，但是語氣堅定地說著。
“古諺，讓我陪著你吧，我不要看到你再為我受任何傷害，隻有你，才能保護得了我……”
我不會忘記，是誰將我從災難中拯救出來……
是誰給了我希望……
是誰在我最無助彷徨的時候給了我力量……
是誰讓我脫離了那樣如噩夢般的夜晚……
所以，即使所有人都拋棄你，我林橙，也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
過了許久，古諺緩緩地歎了口氣，像是妥協般低下了頭，我趕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我們要快點，這條通道的士兵我都收買了！”我說著，就死死地拽著他衝出了牢獄，一路上的士兵果然都非常聽話地給我們開門，直到小心翼翼地衝出了皇宮的內牆，我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林橙！這是……”
我扶著膝蓋大口地喘氣著，看著古諺吃驚地看著麵前的一頂轎子，轎子的簾子是掀著的，在轎子裏，一位儀態端莊的老婦人正在癡癡地纏著一團毛線。
她就是古諺的母親，曾經的皇後。
“不把她一起帶走的話，她會孤單的……”我衝著古諺得意地笑了笑。
古諺上前幾步，溫柔地緊緊抱住我，感激地說著：“謝謝你……林橙。”
這個時候遠處傳來強大的禮樂聲、鑼鼓聲、禮炮聲、軍隊的踏步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喧鬧而隆重，震動天地地響徹著。
我情不自禁地往內殿踏了幾步。
“回去吧……”
古諺看到我猶豫的神色，微微溫柔地笑了下，“你把我的母親帶給我，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回去他身邊吧……”
我看著遠方巨大而華麗的祭奠台，看到上麵模糊不清的人影，那裏一定是一派熱鬧不凡的場麵，眾星拱月下的十穆，應該已經穿著皇帝的黃色大袍，威風凜凜地坐在那個鑲滿鑽的寶座上了吧。
他終於完成了他的理想，成為一代帝王了。他一定會過得很好吧，一國之君，萬千寵愛，手下有強大的幕僚和百姓的愛戴和擁護……他會有一輩子的享樂不盡、高枕無憂……他一定會過得非常快樂的！
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笑。
我轉過身來，仰著頭望著古諺，欣慰地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們走吧。”
古諺母親的家鄉在江南，經過我們兩個人的商議之後，決定回那裏。
這時候的江南是歸吳國管轄的，是屬於後梁的一個侯國。江南受到的戰亂還比較少，恢複得很快，並且離皇都開封遙遠，即使有追兵也很難找到我們。古代的江南其實和我們現在的江蘇差不多，但是會比現代的更加古老和優美。
一路上，我們先是走陸路，接著再走水路。
一連幾天畫舫搖曳在水麵上，當看到兩岸搖擺著的綠色楊柳，聽到小橋流水的“滴答滴答”聲，衣著花花綠綠薄裳的小姐們輕歌曼舞地遊玩在河堤邊，詩意綿綿地纏繞著河堤……江南優雅唯美的氣氛就這樣襲麵而來。
“哇！這就是古代的江南啊！”我吃驚地望著河堤上的優美景色，興奮地在小畫舫上跳來跳去。
“不要再跳啦！畫舫會倒的！”
古諺擔心地從房間裏探出頭，擔憂地叫了起來，他剛剛在畫舫另外一邊彈琴，原本優雅的情調，就這樣被我的吵吵鬧鬧給破壞了。
“古諺！你以前真的住過這裏嗎？這裏真的超級超級美啊！”我依舊跳到古諺身邊，坐在琴前麵，癡癡地，興奮地詢問著。
第一次來江南，但是在現代我卻去過杭州蘇州那邊很多次了，可是哪裏比得上這裏的一絲一毫啊！
古諺的母親坐在畫舫中央，透過窗戶，安然地看著窗外的江南水景，這裏真是寧靜得讓人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打碎。
和古諺在一起的時候非常地快樂，同以前和十穆在一起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甚至就是天壤之別。
古諺對我又溫柔又體貼，我發脾氣的時候他會順著我，還會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簡直就是百依百順了。和古諺在一起非常地快樂和舒服，有的時候，甚至會讓我忘記十穆。
我想，這樣慢慢地，我一定能夠忘記那個又霸道脾氣又超差，還詭計多端的十穆吧！
VOL 4
來到江南後的第十天，我們找到一處比較適合長久居住的庭院，我整天纏著李古諺，他不得不放下打理房子的事情，先陪我去逛夜市。
來到人潮熙熙攘攘的夜市，這個時候有幾個官兵走到告示欄前貼上了新的告示，百姓們立刻圍繞了上去。
“是什麽啊！是什麽啊？”
我拉著古諺也湊了上去，旦願不要是什麽捉拿我們的通緝令啊！
“新的皇帝要免三年的糧稅！”前麵幾個百姓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後麵聽到的人也都興奮得不得了。
嗯？十穆要免糧食稅？
“不錯，是個收買人心的主意。”古諺站在我背後，情不自禁地讚賞著。
是嗎？那個老奸巨滑的狐狸也不知道要做什麽，竟然不征稅了，那麽多財政要從哪裏來？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又情不自禁地，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些擔心。
哎呀！林橙！你在擔心顧慮什麽啊！這些現在和你都沒有關係了！
“放煙花嘍，放煙花嘍！”身後傳來幾個小孩童的叫聲。
“快點去看吧！”我對古諺甜甜地一笑，然後就拉起他往煙花的方向跑。
我們跑到一塊大的空地上，四周是稀疏的小竹林，果然，很多小孩子的前麵，一群人在放著煙花。
瞬間，天空中布滿了這些美麗的精靈，它們如同花朵一般地綻放著，璀璨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漫天的星空都無法和它們的光芒相比，瞬間綻放的美麗，讓我的內心，驚訝得再次被震撼……
“好美啊！”我仰頭凝望著天空，情不自警地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個時候，我仿佛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的聲音——
“它們有你美嗎？”
嗯？
我抬起頭看向古諺，他正幸福地微笑著，也在靜靜地欣賞著煙花。
說話的人不是他，可是我身邊沒有任何人啊？我怎麽就清楚地聽到有人在和我說話！
是啊，在四周的黑暗中，我仿佛能感覺到站著一個人，他站在我的另外一邊，他高大的身上披著厚重威武的盔甲，過分年少的臉上，滿是不屑和高傲的神色。
我仿佛能感覺到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輕輕揪我的耳朵，捏著我的臉最鬼臉，他得意洋洋的笑容浮現在我的眼前……我仿佛看到麵前的不是綠色的草地，也不是茂密的樹林和小橋流水……
而是在那荒涼的沙漠中，在那四處寂靜可怕的死亡地帶，在那風沙呼嘯的戈壁底下，在那如鏡子般明亮的夜空中……而我，是在十穆的身邊。
我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我愣愣地看著天空中的繁星，為什麽那些回憶，會如潮水般襲來？
我聽到身邊輕聲地歎氣聲，我失魂落魄地轉過頭來，看到古諺一直在看著我，他的瞳孔中滿是憂傷的色彩。
“林橙，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你。”
過了許久，我聽到凝望著我微笑著的古諺，說了這樣的話，我哭得更厲害了，幹脆蹲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嗚……”
我抱著膝蓋哭泣著。
古諺也蹲了下來，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發。
“我真的不能代替他嗎？”
我沉默著，最後艱難地搖了搖頭，我知道這樣對古諺來說是多麽殘忍，可是我騙不了他……
“我……我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你……”我哽咽著說。
他對我那樣好，但是我現在的大腦裏，想的卻隻有十穆一個人……
古諺看了我很久，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他指著天空中的煙花，緩慢地說。
“林橙，你看這漆黑卻明亮的夜空，煙花劃過它的身體，看上去是傷害了它。其實，是給予了這片夜空瞬間的燦爛，煙花的璀璨照亮了夜空孤單的身體。”
他迷茫清澈的眼神中，是無限溫柔的神色，他溫和地微微一笑。
“但是夜空要放煙花走，放它們去更幸福的地方。而夜空自己呢，它會記住煙花曾給它帶來的燦爛……”
古諺低下頭來看著我，他消瘦英俊的容貌，在夜空下更加地精致，我抬著頭望著他秀氣清俊的麵容。
“林橙，我會記住你給過我的燦爛，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我。”
古諺溫柔地對我微笑，這樣憂傷而美麗的笑顏，就像我第一次在客棧裏見到的古諺一樣，憂傷卻讓人充滿信賴的笑容，古諺真的是那麽地完美無暇，有他在我的旁邊，我好像什麽都不用怕了。
“哎呀！那邊有人放蓮花燈！”
小孩子們又吵鬧著，四周恢複了吵鬧的聲音，古諺坐在我的身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空中美麗盛開的煙花，慢慢地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困意，就沉入了夢鄉。
我覺得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元宵夜，回到了那個河堤旁邊，一切都隻是一場長久的夢境……
寧靜中我似乎聽到有人在我身邊彈琴，奏的是古諺最喜歡的那首曲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畫舫中，旁邊是粼粼的流水。
“小姐，您醒啦！”船夫邊撐竿邊說。
李古諺呢？我看到四周都沒有人，古諺和他的母親呢？
“那位公子呢？”我仰頭問船夫。
“是那位白衣的公子嗎？”船夫若有所思說道，“他和那位夫人，一早就坐另外艘船離開了啊。”
“離開了……哎呀！”我震驚地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頭碰到頂上的蓬子，立刻腫了起來。但是也顧及不了這麽多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我囔囔了起來，李古諺就這樣走了嗎？不可能啊！
“開封啊！”船夫強用離，扶好船，“那位白衣公子已經付過錢了，說要把小姐您帶回開封……”
開封？古諺真的要放我回去？
我看著遠方越來越遠的江南。
“他去哪裏了？連信都沒有留下嗎？”
我以後要怎麽找他啊！難道古諺要永遠都不和我聯係？
“不知道公子去了哪裏……但是昨天晚上他彈了一個晚上的琴，他說小姐您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的。”
我的心仿佛被重重敲了一下，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但我知道，這是幸福的淚水，為古諺而流，也為他對我的那份包容、付出和無怨無悔的愛……而在我的心中，也永遠為古諺留下了一個位置……
我擦幹眼淚，大聲對著船夫說道：“那好吧，但是我不想去開封！”
難道要我就這樣地回去嗎？古諺想得也太簡單了吧，十穆那個心胸狹窄的男人才不會原諒我呢，私自從皇宮逃跑，還救走了大獄裏的古諺，這些罪名加在一起都夠被打入冷宮的了！估計他現在都恨我恨到要死了吧……
算了，暫時還是不要回去了。
那麽去哪裏呢？
“船夫！去洛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