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致命的一劍
VOL 1
從那個浴池裏出來之後，我失魂落魄地走著，不知不覺地，竟然走到了皇宮後門，我用古諺的金牌，又出了宮殿。
我原本隻是想出來透透氣的，但是卻看到了比我之前回到開封時更加淒涼的景象，徹地都是饑餓的荒民。開封已經算是後梁最繁華的城市、最富裕的地帶了，可是這裏……已經幾乎找不到一個健康完好的百姓！
經過一條胡同時，我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喧鬧聲，原來是一群人正圍著另一個人爭執著怎麽吃他。
“看他肌肉這麽多，還不如切了煮了吃！”
“還是炒了吃吧！”
“哪裏來的油啊……”
“你們在幹嗎！”
我氣憤至極，正想找個人發泄呢！所以剛好看到這樣的景象，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我大聲嗬斥道。
“你是誰！”
那幾個餓瘋了的人轉身看向我，眼中射放出狠毒的光。
“他是和你一樣的人類！你們不能吃了自己的同類！找回自己的良知吧！全部給我滾！”
我大聲吼著，發紅的眼睛惡狠狠地怒視著他們。
我們相持了一會，終於，這些惡民被我巨大的憤怒火焰給打敗了，慢慢地後退離開。
我鬆了口氣，趕緊揉了揉臉上繃得快僵硬掉的肌肉，轉過頭來，倏地，我吃驚地張大嘴巴，我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個人……竟然是十帆！
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找到人把十帆拉回到宮殿，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夕陽的餘輝，帶著冰涼微弱的昏黃光芒，給這座傷痕累累的都城，平添了一絲血淋淋的悲涼色彩。
我必須馬上回到須呼殿去，離開十穆這麽久，他搞不好又要大鬧殿堂了！
可是回到須呼殿之後，我卻發現這裏平靜地有點可怕，因為——一切都是正常著的。
金黃色的夕陽，安靜地透過琉璃窗，灑在靜謐的大理石地板上，木頭家具完好無損地待在大殿的各個角落。
我走到後院，院子裏的那些花朵也安然地開放著，掙紮著享受最後一縷陽光，釋放著絲絲甜美的香氣……
“你去哪裏了！”
我身後突然傳來十穆凶巴巴的聲音，我轉過頭去，看他正靠在亭子的圓柱上，叉著手臂，一臉不耐煩的憤怒神色。
“你……怎麽沒有……”我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換作往日，這個暴力男早就該暴跳如雷地摔東西了，而現在的他，雖然表情裏有怒色，但卻安靜了許多許多，而且竟然還會這樣靜悄悄地等我！
我有些吃驚地望著他，生怕這是所謂的暴風雨前的寧靜。
“是你自己叫我不要發脾氣的……我想等你回來再教訓你一頓，才一直憋到現在的！”他忿忿不平地說。
等我回來？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回來？”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是你自己答應的啊！難道你想反悔啊！”他囔囔地叫了起來，“難道你……”
我宛然一笑，輕輕地抱住他。
他愣了下，就沒有再說話了。
是啊……我會回來的……
“對啦！看我把誰帶來了！”
過了好一會，我才想起還在須呼宮大殿裏躺著的十帆，我趕緊跑出來，叫幾個公公把他扛進了臥房。
“他是誰？”十穆困惑地望著這個大塊頭，有些厭惡地撇過臉去。
不是吧，十穆竟然連從小就跟著他的十帆將軍都忘記了？
“你幹嗎帶個男人回來！”十穆想到一半，又衝著我凶巴巴地問道，滿臉的不高興。
“你在說什麽啊！他是十帆啊！”我吃驚地衝著十穆瞪了他一眼，大叫著。
真是被十穆打敗了。
我讓人把十帆放到一張精致的床塌上，又叫太醫進來給他診斷了一番，太醫解釋他隻是因為太久沒吃東西，所以才昏迷了過去，吃點東西再稍加休息就會醒來的。
夜晚很快就到來了，我從禦膳房那裏端來了一些雞湯，又熬了些湯藥，好不容易才喂十帆喝了下去。
“你在幹嗎啊！不許靠他太近！”
十穆從一開始就在旁邊嘮叨個不停，真想拿個木塞把他的嘴巴堵住，真是的，居然還會吃十帆的醋？
到了後半夜，我小酣了一下，隱隱地感覺到耳邊有響動，揉了揉眼睛睜開後，我看到在昏黃的燭燈下，十帆已經坐起來了。
“十帆！你醒啦！”
我高興得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興奮地衝到十帆麵前：“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準備好了很多吃……”
“妖孽！”
他黑得發青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從牙縫間惡狠狠地吐出這幾個字，嚇得我差點魂飛魄散。
“十帆……你……”我不自覺地退後兩步。
“妖女！你不是彩妃娘娘！你是妖孽！”
他說完就一躍而起，從**跳了下來，凶殘地惡狠狠地看著我：“彩妃娘娘不會害升姬公主！更不會讓三皇子殿下為她背罪的！你是妖孽，你一定是從契丹那裏來的！你把彩妃娘娘還給我！”
我真是佩服死了十帆的智商，竟然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但是容不得我多想了，隻見他大喝一聲，從牆上取下了一把寶劍，抽出劍後一下子就把劍鞘扔掉。
“讓我替三皇子殿下殺了你這個妖孽吧！”
“等等……”
喂喂……拜托，讓我說句話啊！
但是十帆根本不容我說任何話，他直接飛奔過來，我嚇得趕緊朝外麵跑，也不知道他突然從哪裏來的那麽多體力，從旁邊的偏殿一路追到大殿，過道中的家具擺設都被他給撞翻了。
“啊……不要啊……”我尖叫著，已經被他逼到牆角，後退不了了，他鋒利的劍就在我眼前，在黑夜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看你這個妖孽往哪裏跑！看我的劍！”他說完就一劍狠狠地揮了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我感覺到麵前有個人影迅速地晃動了一下，一個人擋在了我的麵前。
鮮血如注地噴射了出來，我睜大了瞳孔，看到擋在我麵前的人……是十穆！
“殿……殿……殿……”十帆嚇到連“下”字都說不出來，劍從他的手裏掉落，連同十穆的身體一起摔在地板上。
天啊！我驚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VOL 2
漆黑的夜晚，蒙矓的月色照映著十穆慘白的臉，血從他的胸口湧了出來，他看著我，露出痛苦的表情，清澈的瞳孔漸漸渙散，他還想說什麽，但是嘴唇顫抖了一下，就昏了過去。
“啊！啊！啊！”我尖叫了起來，“快來人啊！救命啊！救命……”
我發瘋一樣地衝出宮殿，撞倒一個打更的太監。
不久之後，太醫就被找了來，畢竟十穆還是三皇子，太醫們不敢怠慢，紛紛圍繞著他，在房間裏忙碌著。
我和十帆隻好被趕了出來。
“怎麽辦，怎麽辦……千萬不要死啊……上天啊……求求你保佑他啊……”
我哭著跪倒在大廳中央外麵。
“你真的是彩妃娘娘……”十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廢話！除了我還有誰會知道你從來不洗澡，穿大紅色底褲，一和女人說話臉就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
劍瞬間又掉到地板上，十帆一下子跪了下來：“娘娘……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我錯了，我以為你已經……”
他一下子哭得滿臉鼻涕滿臉淚。
“我難過了好久，我一個人去契丹那邊找娘娘您……結果迷路了，費了好大周折才找回來……我真的以為你已經不幸遇害了啊……”
我鬆了一口氣，真的是拿這個白癡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看到他滿臉的淚痕，我的心又軟了下來，想不到這個頭腦簡單的家夥對我的感情還不淺呢。
這個時候太醫們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我趕緊撇下十帆，迎了上去。
太醫們紛紛搖了搖頭。
“不可能……”我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現在更是布滿了血絲。太醫們看到了連忙驚慌失措地擺了擺手。
“劍並沒有刺到三皇子殿下要害，血已經止住了！”
不早說！我懸著的心一下子掉了下來。
“但是……”另一個太醫眉頭又皺了起來，“血明明已經止住了，可是為什麽三皇子殿下會沒有心跳和脈搏呢……而且還昏迷不醒……”
“什麽！”沒有心跳的話，不是鐵定會死啊！
我大叫一聲，衝進房間，躺在**的十穆一臉慘白，我湊上去，把手放到他的鼻子底下……
天啊，真的沒有一絲呼吸！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十帆一把揪起一個太醫的衣領，“快點把三皇子殿下治好！否則我饒不了你們！”
太醫們被嚇得魂都沒了。
“三……皇子要是後天黎明前醒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說的是真的嗎！”十帆用他的蠻力使勁搖晃著太醫，“你這個老頭！你確定沒有騙我？”
我撲到十穆的身上，心痛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十穆，一定要給我醒來！你要是敢這樣撇下我一個人走，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從白天到深夜再到黎明，到底有幾個小時？我不知道，我隻能感覺到十帆在我旁邊不停地走來走去，地板都要被他磨掉一層。
“完啦！又過一個時辰了！”
十帆看著麵前慢慢燃燒盡的香，焦急地叫了起來，我看都不看那香一眼，隻是惡狠狠地盯著十穆，這個白癡！怎麽還不醒來啊！
中午過後，有人來到須呼殿中。
“古諺……”我看到李古諺帶著一位蒙著麵的法師走進來。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古諺，我內心的防備就全部消失了，心底充滿了依賴，我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他。
“你們先出去，讓我的法師來試試。”古諺並不看我，語氣堅決地說道。
十帆的臉色很難看，他剛想上前說什麽，我就趕緊把他拉了出來。
“娘娘！不能相信大皇子殿下的話啊！他可是三皇子殿下的仇敵，說不定會讓那個法師下什麽咒語的……”
十帆還想往下說，就被我狠狠地瞪了回去，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在這邊說別人！要是古諺想殺十穆，他早就不知道已經殺多少次了，我相信古諺不是那樣的人！
不過剛剛那個蒙著臉的法師倒是非常地熟悉……
不一會兒古諺和法師都走了出來，我趕緊迫切地迎了上去。
“法師施了法，他應該還是有希望醒來的，你再耐心地等一等……”古諺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安慰著傷心欲絕的我。
我仰頭望著古諺，難過地嘟嚕著嘴巴，他看著我時，眼中流淌著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的心情很複雜，為什麽，每次我遇到事情時，來幫我的都是古諺。
“別太擔心……你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上天會保佑你們的！”
他把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他英俊的臉上，此刻也寫滿了憂傷。
古諺陪我一直坐到晚上，然後就被皇帝昭了過去。
最近國事危機，皇帝已經把對外的一部分事務交給古諺來掌管。不過古諺天生就不是愛管這種朝廷事務的人，最近的繁忙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我坐在十穆旁邊，目光一刻都不挪動地看著他，幾乎要望眼欲傳穿！
轉眼間三更過了，我緊張得渾身是汗，十帆看著我的樣子也害怕了，著急地不停來回走動。
一根香已經燒完了，我和十帆誰都不願去點，生怕這時間過得又快一些。
但是，黎明還是這樣沉甸甸地來了，當第一縷的陽光照射進屋子時，仿佛是一道劍刺在了我的胸口。
十穆還是一動不動。
“殿下……”十帆的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他立刻跪在十穆的床前，嚎號大哭。
我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內心劇烈的悲傷，雖然仍然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但是淚水還是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我撲在十穆的身上，放聲地哭泣著。
“你這個混蛋！你怎麽這麽容易死啊！我不相信，你快點給我醒來！你要是敢丟下我一個人，我去地獄都要把你揪出來……”
“痛死啦……”
我和十帆幾乎同時愣住，同時停住哭聲，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我瞪著大眼睛，吃驚地看到十穆慢慢地睜開眼睛。
“你怎麽那麽重！別壓我身上！”十穆嘟囔著叫了起來，他的瞳孔比從前更清澈、更明亮，“你們在那邊發什麽愣？我餓死了！林橙！快點去給我拿吃的來！”
他看到我和十帆還是怔怔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又叫了起來：“十帆！你傻跪在那邊幹嗎？你們都怎麽啦？要讓我餓死啊！”
我最先緩過神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剛剛叫我什麽？”
“林橙啊……我……我都想起來了啦……”他有些不好意思，臉微微紅了一下，但是又立刻恢複了霸道的語氣，“快點給我拿東西吃！”
什麽？！他都想起來了？！不是吧！難道他的契約已經解開了！
“你都想起來啦？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嗎？！”我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一把抓住他的手問道。
“是啦是啦，你囉嗦什麽！快點給我東西吃！”他說完就又一頭栽下去，呼呼大睡了起來。
“你真的都想起來了嗎？從哪裏開始啊……喂！你不要睡啊！給我說清楚！十穆！你快點給我起來……”
但是他死賴在**一動不動，我隻好去禦膳房吩咐宮女給他準備東西吃。
走出禦膳房的時候，我看到黎明後的清晨，在許久陰霾的天空中，竟然出現一片湛藍，我似乎聽到麒麟飛過天際的聲音，難道一切都預示著生機的開端？
VOL 3
十穆醒來之後就不停地吃，仿佛好幾年沒有吃過東西一樣。關於他為何會突然醒來，又為何能記起了以前的事情，我不得而知，而且不管我怎麽打破沙鍋問到底，他就是什麽都不說。
不管怎樣，他是記起我了，這讓我心中暗自竊喜，而且從他的種種表現上看，從前那個心存野心抱負、深謀遠慮的十穆又回來了。
十穆的傷勢慢慢地恢複了過來。三天後，我和十帆來到書房，看到十穆正沉浸在書籍的海洋中。
“十穆，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我聳了聳肩膀，不動聲色地對十穆說。
“什麽？”
十穆幹淨利索得披上長袍，又恢複到從前那威風凜凜、英姿颯爽的樣子。
我們三個人從皇宮的後門偷偷溜了出去，正門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多出很多把守的士兵，大概是因為最近政局動**不安、起義軍四起，皇宮加強了警戒吧。
從宮裏出來後，我叫十帆推了一輛小貨車，上麵放著剛剛從宮裏帶出來的幾個大箱子，我們走到原本最喧鬧的集市上，找到一個比較高的台子，十帆開始大聲囔囔了起來。
“彩妃娘娘來發食物啦……”十帆的話音還沒落，就被四麵八方撲來的饑餓百姓給淹沒了。
這裏是集市嗎？簡直比難民營還要落魄，所有的百姓眼睛都是紅紅的，骨瘦如柴的身體好像被人抽去了所有血液，表情木愣，眼神呆滯，衣衫襤褸，隻有當他們看到食物的時候，才兩眼發光，瘋了似的朝我們撲來……
連十帆都被嚇到了，趕緊甩開小貨車，跳上台子，而成千上萬的饑餓百姓湧到小貨車四周，爭搶著、撕打著，場麵亂成一片。
十穆被眼前這一切深深震撼住了，眉頭緊鎖，許久都沒有吭聲。
我對這些揪心的景象早已經麻木，看了十穆一眼，我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就是後梁的都城開封，而原本你的番地洛陽，也好不到哪裏去。”其實這幾天我都在努力想辦法幫助都城裏的這些百姓，可是後來我很快就發現，這樣一車一車的食物對他們來說，隻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們很快還會饑餓，並且這種饑餓顯然已經侵蝕了他們的精神，讓他們如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了思想。
“為什麽沒有人開糧倉救濟他們！”十穆憤怒地大吼了一聲，但是這聲吼立刻就被百姓的搶奪聲覆蓋住了。
“你說的對！皇倉裏的糧食已經多到發黴了，但是沒有人推得開那扇門，”我目光鎮定地看著十穆，“現在皇上不問朝政，皇權全掌握在皇後手裏。這個國家已經頹敗了，它毫無生氣，馬上就要滅亡，百姓們早已生不如死，誰能來拯救他們，誰就是當今的王！”
可是突然……我想到了姐姐，她也說過，她要改變所有的朝代，做永遠的王……如果我幫助十穆奪取了王位，那姐姐怎麽辦，她會原諒我嗎？但是……姐姐和我終究不屬於這個朝代……我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但我知道，我要挽救的並不僅僅是十穆，同時也是姐姐，更是整個曆史……
我看到十穆臉上的表情慢慢地清晰，瞳孔中迸射出的是隻有王者才會有的野心和霸氣，那抹狡黠的笑容又再次浮現在他的臉上。
十帆不愧在十穆身邊待了那麽多年，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立刻悄聲說道：“三皇子殿下，在你被軟禁的時候，我已經拚死把我們的軍隊帶到契丹，上次他們敗給我們後，契丹王一直遵照協議，很好地對待我們的軍隊，正是因為軍隊潛伏在遙遠的契丹國，才躲避了皇宮裏的耳目，現在他們應該尚不知道我們還有這樣數量龐大的軍隊。”
“他們來到這裏要多久？”
十帆得意得笑了起來，摩拳擦掌地說道：“三皇子殿下您要多快就能多快，將士們早就都等不及了。”
“劉翁大人已經在趕往這裏的途中……並且，他把王妃娘娘帶來了。”我低下頭，淡定地說。
“王妃娘娘？”
“是的，隻要她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就相當有了楚國一半以上的兵力。”我微微一笑，“別忘了，她可是楚國唯一的皇室後代，王位唯一的繼承人……”
十穆盯著那些難民看了許久，最後冷冷一笑，那種深謀遠慮、勝券在握的神情慢慢地凸現：“那麽還等什麽呢？讓我來告訴他們，誰才是這裏的王吧！”
於是，我們政變的計劃就這樣初步成型，十穆最後決定采取宮廷政變，這樣就不會殃及開封的百姓。
篡權並不是個輕而易舉的事情，需要步步小心謹慎，不得出半點差錯。
十穆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三天三夜，出來之後，交給十帆一些紙卷，命令他立刻把這些信秘密地帶給各個諸侯國家的首領。
而我的任務則是不斷給都城裏的百姓輸送食物，盡最大努力去救濟他們，因為我們的政變計劃已經箭在弦上，至少要先保證都城在這段時間裏的絕對平靜。
冬天已經到來了，天空中時常能看到朦朧的小雪。
政變最後定在五天之後進行，每一步都要精心謀劃，一定要做到步步為營。
可是兩天後，皇帝竟然下詔書要宣見三皇子和我。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皇後依舊坐在水晶簾子後麵，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自從上次在浴池中發現了她的身份後，我就再沒有見過她。我知道那襲簾子後坐著的已經不再是我的姐姐，那個溫柔、善良、和藹可親的姐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而此刻坐著的，是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皇後！一想到這，我的心就狠狠地痛了起來，我低下頭，努力把快要湧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當我再次抬起頭時，看到了皇帝，他比我上次見到他時更瘦弱了一些，依舊是滿臉酒色、色迷迷地看著我。
而古諺也在，他的神色似乎有一些憂慮。
“震兒啊，上次是父皇我糊塗了，震兒和彩妃對升姬那麽疼愛，怎麽可能會加害她呢……”皇帝用變著調的語氣斷斷續續地說道，語言似乎真的在懺悔，“父皇冤枉你了，震兒可不要怪父皇啊……”
“父皇您有什麽事可以直說。”十穆果斷地打斷了皇帝的話，結束了這虛偽的前奏。
皇帝詭異地笑了起來。
“和黨項族的戰爭沒完沒了，我看是時候該結束了，若再不停止，百姓都會不滿的吧……”他看了一眼那簾子，“我和你母後挑了挑，覺得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你了！”
“和黨項打仗……”十穆似乎早就意料到了，沒有表現出半點的驚訝，“我可以去。”
什麽？十穆！我本以為他會委婉的拒絕，卻沒想到他竟一口答應了，現在可是處在篡位的緊張階段啊！
“但是……”他又抬起頭，“沒有充足的糧食和軍隊的話，我是沒有辦法打贏這場仗的，父皇如果肯把禦前軍隊和三分之一的糧倉給我，我想我應該可以贏戰！”
聽到十穆的話，一旁的古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同時簾子裏也微微響動，但是皇帝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些，他想都沒想就立刻答應了：“好！這些就夠了嗎？那就這樣定了吧。”
十穆彎下腰，恭敬地向皇帝鞠了一個躬，他這樣謙卑的態度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謝謝父皇……”
他嘴角微微上揚，狡猾的神色一掠而過。
VOL 4
從宮殿裏出來之後，十穆立刻飛似的趕回須呼宮，一路上不管我和他說什麽他都不應我，回到宮殿之後，他立刻把一堆信交到十帆手裏。
“你火速去黨項王那裏一趟，親手把這封信交給他，我們曾經有過盟約，他會明白什麽意思的。”十帆不假思索地接過信之後，就立刻跑出去。
“你不是馬上就要去見黨項王了嗎，為什麽還要十帆去？”我不解地問，“你到底在打什麽算盤？現在去邊疆，這一戰少說也要一兩個月才能結束，到時候再回來，局勢都不知道變化成什麽樣了啊！”
“誰說我要去邊疆，”他把頭從一堆信函中探了出來，“那不過是調兵遣糧的一個借口罷了。”
“什麽……”
原來如此，我已經明白十穆的用意了，看著他英氣逼人的輪廓和目光炯炯的眼神，我的心又悸動了一下，這才是十穆，曆史上那個鋒芒畢露、氣質非凡、深謀遠慮的十穆，那個讓我深深著迷的十穆。
“不過，現在皇權都在皇後手裏掌握，她的耳目眾多，你不去打仗，不怕她知道嗎……”
“所以就要靠你了……”他站起身來，把頭靠近我，英俊的臉上，修長的睫毛近在咫尺，他神秘地一笑，“祭奠女神。”
原來在古代，一旦戰鬥前夕，軍隊的祭奠女神病了，就相當於整個軍隊的前途生死未卜，所以一般這個情況下，軍隊都不會輕易發兵的，一直要等到祭奠女神病好了之後才能戰鬥。
十穆想出來的餿主意竟然是讓我裝病！而他給我設想的病症，居然是喉嚨發炎……就是說我又不能說話了！
“剛好你可以給我安靜幾天！”他狡猾著笑著，揚了揚嘴角，認真地說著，“從現在開始的三天裏，你必須時刻待在房間中，哪都不能去！”
為了讓一切都如計劃裏那樣順利地進行，我必須待在房間裏被禁閉，不僅不能說話，還得接受太醫一日三次的診斷和那一堆苦得都快讓我哭的中藥，但是一想到三天後的太平盛世，我就會高興得忘記了這一切痛苦。
在我裝病的第二天，古諺來了。
這個時候十穆剛好不在，估計古諺也是算好了十穆不在才會來。我正在**躺著，他沒有敲門便進來了，嚇了我一大跳！
完了，要不要告訴古諺啊？我差點忘記了，古諺是大皇子，按照皇位的繼承規則來看，他應該是最有可能做皇帝的人，如果他知道我幫著十穆篡位，也一定會很傷心吧……不行，我一定要忍住，這可是事關十穆到底能不能完成曆史使命的重要時刻啊！
我趕緊把眼睛閉得緊緊的，裝作睡著了一樣。
古諺走到我的床邊，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鎖在我的臉上，許久，他都沒有說話，房間裏的氣氛很凝重。就在我實在憋不住要正要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連我也要騙嗎？”他冰冷地聲音，一下子把我的心狠狠糾住。
我睜開眼睛，看到古諺清澈的眼眸和有些蒼白的臉。
“你真的不能說話了嗎？”他目光如水地看著我，沒有一絲表情。
我難過地把頭側向一邊，我早該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你要幫他篡位？”他用陌生的語氣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用同樣陌生的語氣回應著：“你忘記我是他的妃子了嗎……”
他卻微微一笑，那抹笑中帶著苦澀、自嘲和無奈：“我倒希望可以忘記，如果那樣，我就不會那麽痛苦，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奪過來……可是，我卻親手把你送回到他的身邊。”
是啊……我現在可以安然地和十穆在一起……全都是因為古諺，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死在開封的某個陰冷角落了，更不會和十穆相逢，再次成為他的妃子……
“古諺……”想到這裏，我的心又軟了下來，“我……”
“假如你幫他篡位，我們就是敵人。”突然，他收起所有表情，冷冷地說道，“你們不會輕易得逞的！”
“古諺！你現在直接殺了我吧！你改變不了我，我一定要幫十穆篡位成功，因為……難道，你向往那個金光閃耀的寶座？”
“我恨透了那個位置，但是……”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悲傷，他望著更加遙遠的窗外，“我要保護我的母親，我要找出那些陷害母親的人，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隻有我成為了王，她才會自由，她蒙受的冤屈才能得到洗刷……”
他的目光流離失所。
“任何人都不能代替我的母親，包括你，林橙……”說完，他轉身向房門走去。
我幾乎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古諺離開這個房間。
他已經永遠地離開我了吧……他一定不會再原諒我了……那個溫柔、善良、對我無微不至的古諺就這樣徹底地消失在我的世界……
古諺走後，我整整一天都沉浸在不可治愈的悲傷中。十穆居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回來後就陰著臉來到我的房間，他表現出的憤怒是在我預料之中的。
“你要是想到他那裏去，你就快滾！”
“你怎麽還不走？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煩！說話啊！”
“林橙！你不準在我的宮殿裏想別人！”
“林橙……”
我默默地轉過頭，他看到我臉上掛著的兩行淚，愣了一下，表情也慢慢地緩和了下來。
“十穆……”我哭著喊出了聲，“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啊……是他把我從集市上救回來的……也是他讓我回到你身邊的啊……這樣對他，真的很殘忍……”
十穆有些動容，靜靜地走到我的身邊，把我的頭靠在他的懷裏，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那麽凶，是我錯怪你了……”
“他今天……說我們是敵人了……”我哽咽著，要是沒有我，古諺一定不會陷入現在的困境，十穆也不會和他來搶皇位啊！可是現在……我卻要把他活活推入深淵……
十穆沒有再說話，隻是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大概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古諺吧，他是他的哥哥，一個單純、善良、沒有野心的人，但是曆史就是如此殘酷，要想成為一個王，他就必須放棄那些應該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