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重逢

這個夜晚,廖岩和衣而睡。他躺在客廳的軟沙發上,目光所及,正是河對岸梁麥琦的家。那裏的燈,也一直亮著。

廖岩發現自己變了。八年前,那個與死亡相對的詭異夜晚,曾讓他恐懼甚至抑鬱;而剛剛,那種與死亡擦肩的感覺卻讓他興奮。

廖岩望著對麵的那扇窗,猜測著此時的梁麥琦在做什麽。是像他一樣保持著高度的興奮而無法入睡,還是恐懼的畫麵讓她不敢關燈?

“梁麥琦也是脆弱的。”廖岩在黑夜裏對自己說。比起那個內心強大的女專家,他更喜歡這個在他臂膀下瑟瑟發抖的梁麥琦。

廖岩不知自己是何時入睡的,也不知河對麵的那盞燈是何時關閉的。他從柔軟的沙發上醒來時,陽光正刺眼,此時已接近中午。

和衣而睡的這一晚他竟睡得異常舒適,盡管肌肉和關節還在隱隱傳來疼痛的信號,可此時的廖岩卻精神百倍。

一邊吃早飯,廖岩一邊想著河對岸的梁麥琦在做什麽,他隨手發了一條微信給她:“上班嗎?一起走?”

沒想到,梁麥琦馬上語音回複了:“好,等我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後去接你。”廖岩打字回複,他不能語音回複,他不想讓梁麥琦聽到他無法掩飾的興奮。

廖岩放下手機,望向窗外。陽光極好,西望河水泛著粼粼的水光。一切都好,廖岩心中滿足。

從廖岩家步行到梁麥琦家大約需要十分鍾,開車繞河而過卻需要十五分鍾。

廖岩在約定的時間準時將車開到梁麥琦家門前,正拿起電話要打給梁麥琦,梁麥琦的電話卻先打了過來:“不好意思,廖岩。一個朋友突然要來,我得晚一點兒去隊裏。”廖岩嗯了一聲,放下電話,他有些失望。

狹窄的門前車道上,緩緩開來一輛跑車,一輛布滿了灰塵的豪華跑車。廖岩將車退回右側的車位上,給那車讓路。那車的司機下了車,禮貌地跟廖岩道歉:“不好意思,我不過去,就停這兒……真對不起,添麻煩了。”那個男人禮貌地笑著,轉身走上台階,去按梁麥琦家的單元門鈴。

這就是梁麥琦所說的那個朋友吧?廖岩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留著精心修剪的短須,穿搭卻十分隨意舒適,以廖岩法醫的目光來審視,這個男人的肌肉與骨骼結實強勁,應該是長期高強度運動的結果。廖岩也想不清緣由,他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矛盾氣質,比如,他身上的野性力量與他說話時的溫文爾雅;再比如,他皮膚中陽光的顏色與他眼神中的深邃和憂傷……

男人輕按了一聲門鈴後便不再按了,隻是耐心等待。廖岩能感覺到,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造訪者,因為,他能看到這個人對房子主人的期待和緊張。

門開了,梁麥琦看到那男人,發出了快樂的呼喊:“大同!你回來了!”他們兩人幾乎同時張開了雙臂,快樂地擁抱在一起。

梁麥琦不是一個喜歡肢體接觸的人,廖岩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擁抱過任何人。

大同,這個名字廖岩很熟。他就是那個D。T。,這個名字的縮寫明晃晃地掛在梁麥琦辦公室的牆上,牢牢地刻在梁麥琦最愛的杯子上。

梁麥琦並沒有發現拐角車內的廖岩,她與吳大同興奮地聊著,進了屋。

陽光依然很好,西望河依然泛著粼粼的水光,可廖岩的心卻沉在了河底。

梁麥琦在沙發上坐著,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吳大同在敞開式廚房中給她做早飯,盡管此時已是正午。

吳大同在做英式早餐,從進屋後得知梁麥琦還沒有吃早飯開始,他就在廚房中快樂地忙碌著。

平底鍋中,煎著西紅柿、蘑菇和培根,盤子裏早已放好了兩個嫩嫩的煎蛋,廚房的光線很柔和,吳大同的動作優雅流暢。

梁麥琦看得有些出神。吳大同比過去更加黝黑強壯,表情中透著幸福,與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判若兩人。近兩年的環球旅行似乎已趕走了他心中的陰霾。盡管兩年來,她幾乎每個月都能收到吳大同來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和禮物,能感受到他的釋懷和成長,可隻有見到他的這一刻,她才稍感放心。

吳大同側頭看梁麥琦,發現她也正在看他,溫柔地笑了。

“太感動了,你特意趕過來,在中午給我做了頓早飯。”梁麥琦笑著說。

“喜愛就好,早晚並不是問題……”說這話時,吳大同故意停下手中的動作,深情地看向梁麥琦。

梁麥琦有些不自然,馬上轉移話題:“走了這麽多國家,最喜歡哪個?”

吳大同給培根翻了個麵:“應該是英國吧,因為你在英國長大,我對英國也很好奇,旅遊的時候,就在英國多停留了一段時間。”

吳大同將煎好的西紅柿放在盤子中,“我發現自己愛上了英國的兩樣東西。”他將煎好的食材一一擺好,使盤內食物的構圖恰到好處,“一個是英式早餐,另一個就是英國紅茶。”

吳大同將早餐盤放在廚房的吧台上,招呼梁麥琦過來吃。

刀叉擺好後,電水壺中的水也正好開了。吳大同將熱水緩緩倒進裝有紅茶袋的茶杯中。

“英國的天總是陰陰的,有點像我……”說這話時,吳大同卻十分開朗地笑著。

梁麥琦吃了一口煎蛋,稠滑的半生蛋黃在舌尖散開,那正是自己喜歡的火候,梁麥琦忍不住頻頻點頭:“嗯,地道!”

吳大同看著梁麥琦滿意地笑著:“我還特意去了你的大學,想象你在那裏讀書時的樣子。”

吳大同的表情沒變,可梁麥琦手中的刀叉卻停頓了一下。梁麥琦低著頭自嘲地笑笑:“我當時的樣子,你肯定想象不到。”

“看到英國的女生總喜歡席地而坐,我就會想起你……過去,我覺得你那個樣子有點怪。”

“別這麽說,就好像我現在不怪似的……”梁麥琦又想起兩年前對吳大同進行心理治療的日子。那半年之後,他們已不再像是醫生患者的關係,更像是兩個無話不談的朋友。她常常讓吳大同跟她一起坐在地上,放鬆地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盡管那時,梁麥琦仍在從吳大同的每個表情中捕捉著他的心理狀態,可吳大同似乎並沒覺察。

轉眼,梁麥琦已將早餐吃了一半。“什麽時候回來的?”梁麥琦問。

“上午……”

“今天上午?”梁麥琦吃驚地看著吳大同,“然後,直接跑過來給我做飯?”

吳大同將牛奶加入熱茶中:“我的命都是你給的,做個飯不算什麽……”

梁麥琦哈哈地笑出了聲:“別,這麽說我可受不起了……”

吳大同也笑著,將衝好的兩杯英式奶茶放在吧台上,一杯給梁麥琦,一杯給自己。

梁麥琦喝了一口茶,滿意地笑了,這杯茶的味道好熟悉。

“還走嗎?”梁麥琦問。

“不走了。一開始離開是為了逃避,可走著走著,就忘了原因了。後來,突然就想家了。”

“睡眠如何?”

“最大的問題就是睡不夠。”

“還會頭疼?”梁麥琦沒有意識到,此時,她的語氣又有些像醫生了。

“早忘了頭痛是什麽滋味……”

梁麥琦欣慰地看著吳大同,吳大同也微笑著看梁麥琦,表情中有一絲動情,迎著這樣的目光,梁麥琦有些尷尬……

廖岩將車直接開回了河對麵自己的家,他不想上班了。

他給賈丁請假時,賈丁在電話裏陰陽怪氣地笑著說:“你也請假嘍?”廖岩明白賈丁的意思,梁麥琦肯定剛剛請過假。

打開書桌上的電腦,坐在桌前,廖岩的眼睛仍不時地看向河對岸。他突然好想有一部望遠鏡,他就可以看清那個窗子裏麵的情形。

廖岩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對麵的房子裏,吳大同刷好杯盤,十分整齊地擺放好,他的“細節控”還與原來一樣。

梁麥琦倚在廚房的吧台上看他,吳大同能從麵前的玻璃上看到梁麥琦的影子,低頭微微地笑了。

梁麥琦突然感到很放鬆,她走回客廳,看到沙發上的筆記本電腦還開著,想起中午廖岩打來電話時,她的工作日記還沒寫完。她有個習慣,每個案件結束後,都會馬上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寫一篇日記,如今,關於曹鋒案的日記還差一小段。梁麥琦索性盤腿坐在沙發上,準備快速將那個工作完成。構思語句時,梁麥琦習慣性地拿起茶幾上的指甲油,利落地塗著。

指甲油還沒幹,梁麥琦隻能翹著手指打字,吳大同從後麵走過來,看著梁麥琦奇怪的打字姿勢,十分好奇。

“還要工作?”

“習慣把完結的案子快速記錄下來,幾行就好……你要不要喝杯咖啡?”梁麥琦並未抬頭。

吳大同說了聲“好”,卻坐在了對麵的沙發椅上,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不知為什麽,特別喜歡看女人敲鍵盤的樣子,當然,得是漂亮女人。”

梁麥琦的目光依然還在電腦上:“看來,環遊世界讓你開朗了很多。”

“是啊,人抑鬱的時候,看世界都是一種色調,從身邊走過的人都沒有麵孔,沒有性別,和自己一樣,一個個行走的肉。好了之後,恍然大悟,天哪,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多美女!”

梁麥琦抬頭,欣喜地看著吳大同:“我確診,你痊愈了!”

“我覺得也是,世界又變成彩色的了……”

梁麥琦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奇地看了吳大同好一會兒:“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見我的樣子嗎?”

“我當然記得……”吳大同自嘲地點點頭,“當時,我也像現在這樣,坐在你的對麵,想著美珊死前的樣子……我說:‘你不會理解這種感受的,你最愛的女人,死在你的懷裏,可是你,救不了她!’”說這話時,吳大同有點出神,他抬起頭看梁麥琦,接著說:“很奇怪,現在重複同樣的話,竟然沒那麽痛苦了。這就跟你當時告訴我的一樣……你說:‘痛苦會慢慢消除,直到,你可以愛上另外一個人。’”吳大同看著梁麥琦的眼睛,重複道:“你說得真對……”

吳大同望著梁麥琦的眼神,已再明顯不過了,這不可能是友情,這是明確的愛慕。梁麥琦的眼睛已無處躲藏,她再也不可能裝作視而不見了。她是梁麥琦,一向透徹磊落,卻在這種炙熱的情感麵前猶豫不決。她既不能太決絕,也不想讓吳大同誤解……可在這長達幾秒的對視中,梁麥琦不得不承認,她因這種愛慕而感動。

吳大同終於不在目光中尋求梁麥琦的答案,他低下頭,看著梁麥琦的手,努力打破沉默。

“過去好像沒見你塗過這個。”吳大同溫柔地說,他的手不經意間伸過來,碰到了梁麥琦的手。梁麥琦猛然將手抽回,吳大同愣了一下。

剛剛在眼神中沒有得到的答案,現在,他在梁麥琦的身體反應中得到了。

吳大同臉上閃過一絲痛苦,雖然隻是一閃而過,可那種痛苦,就像當年他們第一次在診室中見麵時一樣。

梁麥琦最怕這種表情,她突然調皮地將雙手伸到吳大同的麵前:“還沒幹呢。”梁麥琦少見地使用了小女孩般的撒嬌語氣,聽到這聲音,梁麥琦自己都吃了一驚。

吳大同也很吃驚,卻終於笑了。他看著梁麥琦,就像在看一個小女孩。兩個人都有些尷尬,吳大同突然起身,去翻自己的背包。

“差點忘了……”吳大同從包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禮物,走過來,“去英國時還見到了伯母。”

“我媽挺好的吧?”梁麥琦順口問道。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問這樣的問題,她每個星期都會在固定時間給遠在英國的母親打電話,而母親永遠都是老樣子。她一定正在英國的小花園裏看她的花。有陽光的日子,她在花園裏看書、喝茶;沒陽光的日子,她在窗邊看著花園喝茶。

梁麥琦一直都覺得,花園能帶給母親的快樂遠遠超過她這個女兒。自從母親到了英國,嫁給她現在的丈夫Michael Cooper,她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恬淡,從容,波瀾不驚,無欲無求。這個經曆過兩次婚姻的女人,將日子過成了純色。

“可能老Michael喜歡的就是母親的這個樣子吧。”梁麥琦心想。

“……她很好,伯母還教了我衝泡英國茶的方法。”吳大同的話打斷了梁麥琦的回憶。

“先加牛奶再加水,正好將水溫降到泡茶的最佳溫度,對吧?”梁麥琦搶先說。

“對,就是這樣。”吳大同說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今天怎麽把這方法給忘了。”

“一樣的,我沒喝出區別,我媽就是喜歡儀式感。”梁麥琦說著,接過吳大同手中的禮物。

“伯母讓我給你的,說今年的生日禮物忘了給你寄來。”

梁麥琦並不興奮,用手捏了捏:“還是書。是老Michael的禮物吧?”梁麥琦說著,將那禮物順手放在一邊。

吳大同不解地笑了:“你叫你爸老Michael?”

“繼父……他年年送我禮物,年年都是書……”梁麥琦苦笑著,卻不再說話。

吳大同站起身,準備告辭了。

“你專心工作吧,我還有點事處理一下,先走了。”他走到門旁,一邊穿外套,一邊對梁麥琦說,“過一會兒你還是抓緊休息一下,你瘦了好多。”

吳大同拿起背包,從裏麵拿出了另一個小盒子,遞給梁麥琦:“這是我送你的。在法國時看到的,一路背著,感覺你會喜歡。”

“是什麽?”

“看了就知道了。”吳大同看著梁麥琦的眼睛,又加了一句,“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的東西。”

吳大同轉身向門口走去,梁麥琦起身送他,剛剛拔下的U盤掉在了地上,梁麥琦彎腰拾起時,吳大同已打開了門。

“謝謝你的早飯。”梁麥琦說。

“謝謝你的廚房。”吳大同溫柔地笑著,“對了,還有一個消息告訴你,我決定接手我爸的一個公司。”

“哦!你接受他的建議了?”

“無所謂接受,我正常受聘,他給我年薪加股份,我們是平等的合作關係,反而沒有接手他家業的壓迫感。”

“也好。”

吳大同走到門外,回頭又說:“這個工作還有一個吸引我的地方,這公司離你工作的地方很近。”

很奇怪,這句話給了梁麥琦莫名的壓力。

“有一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梁麥琦突然說,她的語氣很嚴肅。

梁麥琦沒有想到,吳大同竟然猜到了她要說什麽:“不用說清。我不是因為報恩才來追求你,你也不用為了公平而喜歡我。我尋我的愛,你愛你的人,我們各論各的……”

吳大同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了,他的呼吸聲很重,這是一種比表白更直接的表達,它讓梁麥琦無法回答,也無須回答。

吳大同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激動,露出盡量得體的微笑:“回見……”

他倒退著走出去,幫梁麥琦關上了房門。

梁麥琦的後背倚靠在門上,想著吳大同的話,想著他的表情,她發現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

梁麥琦就這樣站了好久,才走回沙發上坐下。沙發上,還放著繼父的禮物,梁麥琦想了想,撕掉包裝。

那的確是一本小說,書名叫《Special Girl》。梁麥琦不屑地笑笑。

“做一個特別的女孩”一直是繼父Michael Cooper的口頭禪,梁麥琦對這種教育很反感。“我為什麽不可以做一個普通女孩?”梁麥琦在12歲時問過繼父這樣的話,可Cooper什麽都沒說,他隻是搖了搖頭。那個奇怪的表情梁麥琦現在都還記得,可直到現在,也沒能讀懂它的含意。

梁麥琦翻開小說的內頁,那上麵是作者的簡介。“Jessica Wong”,一個美麗的華裔女人。可是,梁麥琦並不想看這小說,她討厭繼父在生日禮物中仍不忘給她灌輸這種令人窒息的教育理念。盡管,繼父本人就是個很成功的心理學家,哪怕僅在學術上,梁麥琦也應該尊重他。

梁麥琦合上書,將它扔在書桌下麵的一個抽屜裏。

這一夜,梁麥琦覺得疲倦,可躺在**的她卻怎麽都睡不著。

吳大同的突然歸來,以及他剛剛表現出來的那種激烈的情感,都讓她有些手足無措。現在的吳大同看起來陽光、溫暖、平靜,可是梁麥琦依然無法確定,這種溫暖是否直達他的內心深處。“你真的快樂起來了嗎?”梁麥琦翻了個身,窗簾縫隙中的月光照在了吳大同送給她的禮物上,她還沒有拆封。

梁麥琦在黑暗中坐起身子,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此時是淩晨3點15,睡意已經完全消散了。她披衣下床,打開那個包裹。

裏麵是一個小巧的DIY娃娃屋盒子,依然是吳大同的風格,那上麵有一張卡片,寫著:“每個女孩的童年都會有,你也該有一個。生日快樂!大同。”

吳大同把她當成一個小女孩來看待,這種感覺讓梁麥琦在黑夜裏感到異常溫暖。吳大同真的很了解她,梁麥琦童年的記憶支離破碎,她好像來不及幻想和撒嬌,就長大了。

梁麥琦將那娃娃屋中的細小零件全部倒在地毯上,這間娃娃屋的主題是“女孩房間”,梁麥琦拿起鑷子,好像瞬間回到了童年——一個正常的童年。

第二天早上,廖岩沒再約梁麥琦一起上班。他到達刑警隊時,發現梁麥琦早就到了,她正在茶水吧衝咖啡。從法醫的專業眼光來看,梁麥琦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疲憊,廖岩沒說話,轉身要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梁麥琦卻恰巧轉過身。

“喝咖啡嗎?”梁麥琦自然地問。

廖岩的語氣很冷漠:“不了,我辦公室有咖啡。”

梁麥琦似乎沒有覺察到廖岩的冷漠,坐在茶水間的餐椅上,攪拌手中的咖啡。廖岩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梁麥琦手中拿著的是他送的那個咖啡杯。

廖岩想了想,放下背包,轉身去給自己泡杯茶。等待水開的時候,廖岩忍不住又看了看梁麥琦。她眼下有圈黑暈,明顯是熬了夜的,她看起來也的確疲憊,但好像也沒有心情不佳。

“你昨晚在做手工?”廖岩上下打量梁麥琦後,突然說。

“你怎麽知道的?”梁麥琦明顯很吃驚。

“你雙眼結膜幹澀充血,右手食指的左側還留著使用鑷子留下的壓痕,食指和手上粘著膠水,發絲之間還有一塊很大的木屑……”

梁麥琦聽到這話,馬上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廖岩走到她身邊,輕輕將那塊木屑捏起來,給梁麥琦看,語氣仍然很冷:“把寶貴的睡眠時間用在無聊的手工上,這不像你……”

梁麥琦歎了口氣:“吳大同說,我的童年可能缺少一個娃娃屋,還真是對的。”

廖岩端著泡好的茶坐在梁麥琦的對麵,故意問:“誰是吳大同?”

“我的一個……朋友。”

“哦,D。T。……”廖岩的語氣酸酸的,“你跟他聊過你的童年?”

梁麥琦搖了搖頭:“我也很奇怪。”

“那你跟我聊聊你的童年?”廖岩說這話時,麵無表情,以至於梁麥琦無法猜測廖岩此刻的想法,但她明顯感覺到廖岩今天舉止奇怪,甚至有些無禮。

“你小時候,為什麽沒人給你買娃娃屋?”廖岩執著地追問。

此時,小瞳走進茶水間。

“什麽娃娃屋?”小瞳一邊倒開水,一邊問。

“梁博士最近迷上了娃娃屋。”廖岩搶先說。

“娃娃屋?你們看過《噩夢娃娃屋》的電影沒有?就是關於娃娃屋的,老恐怖了!”小瞳誇張地說。

還沒等梁麥琦回答,廖岩就以一種不容打斷的語速一本正經地說道:“娃娃屋的確是一種很專業的法醫學教具,直到現在,哈佛大學的法醫學院還在使用這種方法。它的發明者是被稱為‘法醫之母’的Francis。Glassenor。Lee,在20世紀30年代,將最燒腦的凶殺現場製作成一個個血腥而精致的凶殺娃娃屋……”

梁麥琦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走開。她覺得今天的廖岩不可理喻,但她並不想深究。

廖岩也轉身離開。

小瞳納悶兒地看著這二人,努力回憶剛才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接下來的幾天裏,廖岩辦公室的百葉窗一直都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