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黑貓旅社的秘密
王永祥的兒子王帥，的確是參與自殺的第三個人。
王帥25歲，是王永祥的獨子。王永祥喪偶十幾年，未再婚，隻為專心培養孩子。王帥於2014年8月出國留學，後在M國的一個州立大學讀書，但在去年7月輟學了。
小瞳的電腦上，關於王帥的信息快速向上滾動，小瞳大聲念著：“哈哈，他所學的專業竟然是軟件工程！”讀完這些，小瞳興奮地抬頭看賈丁。
勝利來得太突然，賈丁都有些措手不及。
“這個王帥，符合二次元殺手的全部特征！”賈丁拿起王帥的資料，轉身走回審訊室。
“頭兒，還沒完呢。”小瞳叫住賈丁，“你看，王帥在這個月的5號回國了，這是他的入境記錄！”
“漂亮！”賈丁感到自己已勝券在握。
小瞳順手打印了王帥的入境資料，一並交給賈丁。賈丁昂首闊步，走向審訊室。
與此同時，蔣子楠也拿到了李樂樂的DNA報告：“木乃伊”屍體確定就是五年前失蹤的女孩李樂樂，家住西廠市，家屬報案的失蹤時間與王永祥交代的自殺事件時間一致。關於自殺的原因，家屬也說不清。郭巴那邊調查的結論是：陸洋與李樂樂在自殺事件之前並無交集，她們好像完全不認識。
賈丁拿著王帥的相關資料，放在自己的麵前，也不說話，就盯著王永祥看。
從王永祥的角度，他可以看到印有兒子照片的資料，他的表情顯得更加緊張，心理防線漸漸崩潰。
“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7歲沒媽，我這心裏總覺得他可憐，所以，我什麽都願給他……可是，他不會殺人的，他就隻會用自殺威脅我！”
王永祥不再抗拒，悲傷地陳述著。廖岩看著他，眼前的王永祥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
“那年，他說他不想讀大學了，他要出國。我不是舍不得錢，我是舍不得他走啊……我們爺倆一直相依為命，他不在眼前，我心慌啊。可他跟我說，不讓他出國，就死給我看，沒想到他真這麽做了……而且，還在網上約了兩個陌生女孩，在我的小旅館裏集體自殺……”
這是王永祥關於“黑貓旅社自殺事件”的第三個故事版本。直覺告訴廖岩，這可能是最真實的版本了。
五年前3月的那天，王永祥推開了203房間的門，他看到了三個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孩子：陸洋、李樂樂和他的兒子王帥。在王永祥打開窗子，熄滅炭爐之後，愛子如命的他首先選擇救治自己的兒子。而此時，另兩個女孩也醒了。
王永祥說，那時的兒子真的很善良，他清晰地記得兒子對他說：“爸，我後悔了，我沒事兒，你救救她倆，我不認識她們。”王永祥再回頭看時，陸洋已經完全醒了，她說她想明白了，不想死了，還勸大家都要好好活著，而此時，李樂樂也醒著，隻是手捂胸口，大口喘氣。
王永祥將兒子扶到隔壁再返回時，正好看見李樂樂抽搐了兩下，就不再動了。王永祥害怕，他蒙了。他當時隻是在想，他不能讓人死在他的店裏，於是，他就給李樂樂的屍體“換了個地方”……
“剩下的事，你們都知道了。”王永祥滿臉懊悔，“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兒子一直都不知道死了人，都是我瞞著他處理的……他半年後就出國了，一直都在美國……這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說這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吧？”賈丁從資料下麵拿出王帥的入境記錄，推給王永祥。
“我們查到了本月5日王帥的入境記錄，怎麽就這麽巧？兩天之後，陸洋，也就是當年網約自殺的女孩之一，被殺了。這是巧合嗎？”
王永祥直愣愣地看著那張記錄單，那上麵，有王帥從機場入境時的照片，他嚇傻了。
“他殺她幹什麽？這怎麽可能？王帥他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站在單向玻璃外麵的梁麥琦突然對著麥克風說：“不對，他知道王帥會回來。”
廖岩再次被耳機裏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有些不耐煩：“這個我知道。”
廖岩是在對梁麥琦說話，但這句話對賈丁和王永祥來說，卻十分唐突，賈丁側頭看廖岩。
“如果你十分確定這事與王帥無關，為什麽還會擔心我們會懷疑到他，而且一再隱瞞真相？你從我們走進你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在擔心這件事發生，對不對？”廖岩說著，順手敲了敲陸洋的照片。
王永祥沉默。
“他回國之後，你見過他吧？”賈丁問。
“我根本不知道他回國！他回國幹什麽啊？他這是要幹什麽啊？”
“你知道他要回來幹什麽。”廖岩堅定地說。
“我怎麽會知道？他眼裏哪還有我這個父親？他要的隻有錢！”王永祥再次情緒失控。
郭巴在監控器前揉著熬紅的雙眼。賈丁給他的任務隻有這一個，就是查吉祥旅社附近七日左右的所有監控，他必須找到是誰將李樂樂的屍體帶回了最初的死亡地。
待拆遷區域的監控大多處於停頓狀態，郭巴隻能心存僥幸，將查找範圍無限擴大。自從李樂樂的屍體被發現，郭巴眼盯視頻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就在極度疲乏快要放棄的時候，郭巴有了發現。
視頻來自廢棄工廠邊上的一條偏僻小路，時間是淩晨1點40左右。那條小巷中，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巨大的布卷走過監控視野。
郭巴急忙將圖像放大。視頻中的男人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麵容。可是，那身影特別眼熟，那衣著與體態，與王帥入境時在海關的照片一模一樣。
賈丁在審訊室裏接到了郭巴打來的“報喜”電話，賈丁瞄了眼王永祥，故意大聲說：“好，打印出來，我給他爸看看！”賈丁同時將目光掃向廖岩，廖岩已基本猜到了郭巴電話的內容。
廖岩平靜地問王永祥：“你想過一個問題嗎？那個女孩的屍體是怎麽‘回’到203房間的？”
王永祥一臉恐懼：“她怎麽會回來呢？我也想知道啊！”
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了，郭巴探進身子，將一些照片遞進來。賈丁將這些照片放在王永祥的麵前。
照片上，一個紅衣白帽的年輕男人扛著大布卷走在黑暗的小路上。
“這個……”賈丁手指著照片中男人抱著的布卷，“就是死在203房間的女孩李樂樂，五年後，她被人包成‘木乃伊’，又抱回了你的黑貓旅社。這個男人……”賈丁指向那個男子，“你熟悉嗎？”
王永祥一臉焦慮地看著那照片，越看越氣憤，卻依然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賈丁拿出另一張照片：“這張，是王帥入境時的海關照片。”他將兩張照片並排放在一起。兩張照片裏的男人，都穿著紅色的衣服，戴著白色的棒球帽，衣著和身形完全一樣。
“你現在明白了嗎？你來說說，屍體是怎麽回來的？”賈丁問王永祥。
“他這是要幹什麽啊？他這是要幹什麽！”王永祥戴著手銬的雙拳砸向桌子，砸了幾下之後，突然又愣住，“他怎麽會知道我放屍體的地方？不對，這不可能……他不知道啊。”
“找到他就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問問他。”賈丁收回照片。
“他不可能殺人！他就是恨我！”
“他恨你什麽？”廖岩追問。廖岩也想知道，是什麽樣的仇怨讓一個兒子這樣恨他的爸爸，不惜去殺人、搬屍，甚至自毀？
王永祥的防線再次崩潰，他已完全失去抵抗：“半個月前，他來電話說需要錢。他知道旅社拆遷我拿到了一筆錢，他一直惦記著，可是我不想給了……這孩子到了美國也不認真學習，整天玩電腦遊戲，他早就輟學了，竟然一直瞞著我！今年3月，我斷了給他的匯款，讓他趕緊回國，可他卻跟我說……”
王永祥的話因氣憤和哽咽幾乎中斷，他努力深吸了幾口氣才能繼續：“他說：‘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死給你看，就跟五年前一樣……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事！你就當我五年前已經死了！’”
“他竟然拿五年前的事兒威脅我！他竟然拿五年前的事兒威脅我！”王永祥的整個身體癱在椅子上，“我做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他？他約人家女孩自殺，人家孩子死了，他是要負責的！人家的父母能饒了他？”
王永祥再也無力說話，他的身體癱軟在椅子上，一切表達對他來說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賈丁走過去，試圖抓住他的雙肩讓他從椅子上坐起來，可王永祥仍像一攤泥，一動不動。賈丁放棄了努力，走回自己的座位，眼前的王永祥，讓賈丁感受到了一個父親的絕望。
“王帥可能在哪兒？你必須告訴我們。”
王永祥依然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當年三個人相約自殺，一個當時死了，另一個也可能死於王帥之手……你認為他下一步最可能要做什麽？完成三年前未完成的事情？那隻能是自殺吧……”
賈丁說這話時，廖岩看到王永祥的手抖了一下，可隨後，他從嘴裏緩緩吐出幾個字：“讓他去死！”
“那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嗎？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恨你嗎？”廖岩問。
兩行眼淚順著王永祥蒼老的臉流了下來。
賈丁將一張白紙和一支筆放在王永祥的麵前：“他在蘭江可能去哪兒？一個很隱蔽並且可能有很好的IT設備的地方。都寫下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我們盡量……”賈丁頓了頓，“盡量保他的命……”
賈丁轉身拉著廖岩出門。隔著單向玻璃，他們看到王永祥緩緩地從椅子上坐起，拿著筆，猶豫著……
“現在，所有的疑點都解除了。王帥發現了爸爸當年的秘密，於是，將李樂樂的屍體運回她死亡的房間，並用手機遊戲的方式將父親舉報給我們，原因很簡單，他恨他爸……”賈丁在審訊室外小聲分析著。
“可是他為什麽要殺死陸洋？”梁麥琦看著裏麵的王永祥，一直皺著眉。她似乎並不同意賈丁的觀點。
“他想要製造跟當年一樣的結果。”賈丁沒想到，這麽清晰的邏輯，梁麥琦竟然不能接受。
“就為了讓他爸後悔，再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廖岩也跟著問，沒想到廖岩也心存疑慮。
“一個自私的父親，教育出一個邪惡的兒子，怎麽不可能？”賈丁覺得廖岩和梁麥琦還涉世不深，他們雖然聰明，但並未見識過真正的邪惡，他們還在以自己的善良推測現實的底線，賈丁必須阻斷他們的幻想，“總之，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王帥，而且王帥也有複製‘流浪熊貓’並隱蔽IP的能力。協查通告已經發出了，小瞳那邊也在網上調查王帥的背景和行蹤。”
“追蹤王帥當然是必需的，但……”梁麥琦欲言又止，想了想，突然又說，“郭巴那邊關於移屍的視頻在哪兒？我想看看。”梁麥琦回頭時正看到郭巴，直接向他走去……
王永祥麵前的紙依然是空白的。賈丁安靜地走回審訊室，他看到王永祥一直在盯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一枚戒指。賈丁猜到了他在想什麽。那戒指應該是他與亡妻的婚戒吧，如果此時的王永祥正在想著王帥的母親，他應該已經動搖了。
果然，王永祥歎了口氣，開始寫字，一邊寫，一邊輕聲說著：“他有幾個朋友，他過去回國時就常去他們那兒打遊戲，這是那幾個朋友的名字……我去他們那兒找過王帥，我知道地址……”
王永祥越寫越緊張，經常寫錯，寫了又劃掉，劃了又寫。他快速地寫著，寫下大約六七個地址之後，終於把能想起來的都寫完了。
賈丁拿起那張紙，快速出了門。
梁麥琦一直反複看著郭巴找到的那段視頻：紅衣白帽的男子扛著大布卷緩慢地走著。梁麥琦反複地按著鍵盤，這十幾秒的鏡頭她看了無數遍，慢進，快退，又慢進，反複了無數次。
梁麥琦目不轉睛地看著，漸漸皺起了眉毛……
廖岩回到辦公室，此時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瀏覽著李樂樂生前的微博和朋友圈。
梁麥琦端著兩個一次性紙杯從廖岩身後走過來，廖岩卻未發現。梁麥琦站在他身後，也跟著看李樂樂的微博日記。
“她戀愛了？”梁麥琦突然說，廖岩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梁麥琦將其中一個紙杯遞給廖岩，裏麵是熱咖啡。梁麥琦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喝著咖啡，看著電腦裏的字：“我進來半天了，你的警惕性最近有點差。”
廖岩皺眉看著梁麥琦遞給他的紙杯咖啡，顯然對“容器”不太滿意。他轉身把咖啡倒進自己的馬克杯中，喝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你覺得李樂樂戀愛了，為什麽？”
“因為她的朋友圈。一個原本很低調平和的人，在某一階段突然開始熱衷自拍，無病呻吟，曬技能、示柔弱，而且還頻繁更新，這種朋友圈，絕對不是給全世界的，而是給某一個人的……這是戀愛幻想階段，也就是李樂樂愛情的第一階段。”
“然後呢？”廖岩對梁麥琦的分析充滿了興趣。
“然後，李樂樂的朋友圈和微博又進入了低調溫柔階段。一會兒讚美陽光，一會兒感歎雨露，世界的每一個細節都溫柔可愛，手裏握著暖暖的幸福……這是第二階段，李樂樂戀愛成功了。”
“這種分析準嗎？”
“非常準。不信你看看小瞳和鄭曉炯的朋友圈……當然，她們還是第一階段。”梁麥琦壞壞地笑著。
廖岩顯然沒聽明白。
梁麥琦言歸正傳：“隻是我不明白，李樂樂的身邊竟沒人知道李樂樂戀愛，她的愛人為什麽是隱形的？”
“如果李樂樂真的戀愛了，那她的戀人有可能是王帥嗎？”
“疑點就在這裏……如果王帥就是李樂樂的隱秘愛人，那麽兩個人殉情，為什麽要叫上第三個人？”
“所以，可能另有他人……而這個人與她的自殺有關？”
“還不確定，不過，我剛才一直在看紅衣男人移屍體的那段視頻，我一直想不明白，王帥有多大的膽量去移動一具腐屍？而且精心包裹，小心地抱在懷中，沒有恐懼，也沒有厭惡……”
梁麥琦手指廖岩桌上的那張照片，那正是白帽紅衣人移動屍體的截屏。
“他抱著她的樣子，就好像她還活著……這需要的不光是膽量，這需要的是愛！”
廖岩看著梁麥琦，似乎被她瞬間點通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王帥，而是李樂樂的隱秘愛人！”
梁麥琦喝了一口咖啡，滿意地點點頭：“我跟隊長說了我的疑問，他分了一組人去查，但我總覺得，隊長可能不會把重點放在這兒，他覺得我的推論太牽強……所以，我私下又求了一個人幫我們調查。”
“誰？”
“小瞳的線人朋友。”
“為什麽不找小瞳？”
“小瞳的權限很有限，但那個人，卻完全不受限製……”梁麥琦對著廖岩揚了揚眉毛，廖岩心領神會。他們要尋找一個可能存在的神秘戀人，而他可能同時還是一個黑客。
尋找一個神秘黑客的最佳“獵手”，就是另一個神秘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