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這花的花語是你名字

智慧頭痛無比,心裏明鏡照著,這種一天超過六小時的課時安排,隻會逼狗跳牆。第二天帶著課表到醫院,扭扭捏捏拿不出手,幹脆不提這茬兒,悶頭批起測試卷來。

她一貫不是外向人,林雙星也沒發現異樣,端著手機打遊戲,頭不抬眼不挪地指使道:“水——”

智慧騰出一隻手把保溫杯遞給他。

林雙星不接,“沒見我這倒不出手啊?”

智慧看他一眼,擰開杯子,往裏麵插了根吸管,放在他麵前床頭櫃上,回來繼續工作。

林雙星看看飲水裝備,看看她,低頭喝一口,驚呼,誇張地往後一仰頭,扯痛了傷口,吱哇亂叫。

智慧慌忙過來看,卻見他又笑又疼地看著自己,完全不似被燙到。疑惑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根本就是涼水,抬手就要去打他。

林雙星捂著刀口,想躲不敢動,想笑又不敢咧嘴,極其掃興,灰溜溜地討饒,“別鬧別鬧,刀口是真疼。”

智慧攥著簽字筆往他腦門上一戳,“你作吧,林雙星,早晚掙開。”

他緩著氣,蠻不講理地撇撇嘴,“掙開也怨你!身為一個護理人員,一點服務精神沒有呢。三心兩意的,那能幹好活兒嗎?這也就能當個老師,來我店裏當服務員都不雇你。”

智慧瞅著他發愁。

他揚著下巴,不服氣地同她對視。

智慧敗了,歎口氣,拽把椅子坐到床前,動作沉重。

林雙星笑不出來了,“你別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查出來有啥別的病呢?”

智慧瞪他一眼,彎腰把他掉在**的手機拾起來放在一旁,輕聲,“我給你上上課吧。”

林雙星不耐煩,“‘窩在**打遊戲不好,下床溜達溜達’——是吧?行行行我知道了,不用你上課,快判你卷子去吧。”

智慧回頭取過一本習題冊,“語文課。”

林雙星伸出一隻大長腿正在夠拖鞋,聞言差點摔下床去,“瘋啦,我刀口還沒拆線呢。”

“就因為病著,啥也幹不了,合理利用下時間。”再說他這個刀口好像不用拆線。

林雙星拒絕,“大夫說我得注意休息,還得保持心情愉快,不能上火。”

智慧揉著太陽穴,“大夫還說你半年都不能劇烈運動呢。啥意思啊?你上不了體育專業課了林雙星,肚子上打塊補丁,把心也蒙上了?怎麽不知道愁呢?”

林雙星一愣,不自在地幹咳一聲,想了想,“大夫話能信嗎?這麽個小刀口,線兒都不用拆,個把月就能長好,到時候再練,耽誤不了什麽。”

智慧把臉沉下去,“出事兒了鬧著玩的?”

林雙星嬉皮笑臉:“能出什麽……”

智慧截過他的話:“活蹦亂跳的人,說倒就倒我麵前了,怎麽喊都不醒,怎麽喊都沒反應。我現在一想還起雞皮疙瘩,真的我都不知道怎麽給你送醫院來的。再整這麽一回啊,你能扛住,我估計得走你前邊兒去。快消聽的吧,別考驗我心理承受能力了。”

一番話夾敘夾議,林雙星聽了大為感動,“看不出來你平時對我喊打喊殺的,心裏還是挺在乎的嘛。”

智慧不否認這點,“那能不在乎嗎?咱屋那些花養這麽多天也有感情了。”何況他這一天四頓飯伺候的。

林雙星:“……”

舉起手,陽光透過窗子照在手指上,指尖呈現一種柔和的暖粉色,聯想到陽台那一堆兒一塊兒的多肉植物,心下一陣惡寒。

“你高考複習的事吧——”智慧猶豫著,還是決定給他打一劑預防針,“我想過了,咱不走那些捷徑了。”當然想走也沒得走才是真的,套用歡歡老師之前給他體考一事投反對票時的理由,“省下體訓時間用在文化課上,也差不到哪兒去。”

林雙星的反應果然如同針紮,“那能一樣嗎?”

肯定不一樣……智慧遲疑著,“那你要真是實在不想學……”

林雙星果斷點頭,“實在不想學。”

智慧翻開書,“我就坐這兒給你念。”

“……”瘋了心了,林雙星喃喃,“你不能吧?”

據智慧自己數年教學經驗以及前輩的耳聽提命,填鴨式教育對待某類腦瓜夠用但就是不肯學的熊孩子,還是能起到一定效果的。她以前按不住這家夥,眼下這個形勢還是有信心用武力製服他的。她也有信心,林雙星會主動配合的,孩子不傻,聽也是一天,不聽也是一天,都成年人了,叛逆也有個限度。

林雙星目瞪口呆,“慧兒啊……”他一哼哼,誘發了腹肌做工,小心地捂住刀口才開始唱苦情戲,“我肉體都被折磨這樣了,你忍心在精神上還摧殘我嗎?”

智慧脫口反駁,“讀書怎麽會摧殘人?讀書使人成為完善的人,培根說的。”

“培根誰啊?!”林雙星硬氣了兩秒,苦著臉認慫,“我再也不吃它了行嗎?”

智慧沒的感情地繼續遊說他:“……冥冥中,這是上蒼在給你完善自己的機會。”

林雙星哀號。

病房外走廊裏,正巧路過的兩個小護士被這一嗓子嚇得不輕,七手八腳扶穩了配藥車上的瓶瓶罐罐。沒好氣地抱怨,“這幹嘛呀?醫院裏這麽大聲。”

另一個表示理解,“可能刀口太疼了。”

林雙星刀口疼,心口更疼,且悶得呼吸不暢 ,有一下沒一下錘著,望著窗外西下的夕陽,情緒也在一點點地下沉。

目睹此情此景,才回北京就跑來探病的金生金萬分憂心,“你哪兒不得勁啊,星兒?”

林雙星目光呆滯:“上不來氣。”

金生金心說這補個疝氣怎麽還傷著肺了呢,望診了一番,“住院憋的?”

林雙星看也不看他一眼。

金生金當他默認了,“才住哪麽兩天啊,不至於憋悶成這樣,說話就出院了,啊?忍忍。對了,你爸讓我問你,出院要不要先回東邊住一陣去,讓保姆給你燉點湯什麽的補一補。”

聽到“補湯”,胃裏率先反上來一個深惡痛絕的氣嗝以示抗議,林雙星終於給了他金叔一個正眼,“你們告訴大姑我住院的事了?”

金生金搖搖頭,“她要知道,早就過來了。”

“我倒是想回去。”乍聽金生金這麽說,林雙星立即想到回去就不用早中晚三頓飯聽智慧、韋歡歡和寧博一念經了,可惜刹那歡欣過後,再一想,車接車送他們仨上下課,這種損事林烈辦起來絕對是得心應手的。“算了,也不什麽嚴重病,別讓她知道了瞎惦記。”

意思就是不回那邊了。金生金為難地吸口氣,想起林烈說的,“小智老師畢竟是老師,人家做飯帶你一口吃的,那是人情,不能讓人專門伺候你這病號吧。”

林雙星好想哭,“她什麽時候拿我當病號了。”

“……What does the man want to do?”

智慧點下屏幕上的暫停鍵,又在林雙星麵前的選項上敲了敲。

林雙星右手捂刀口,左手撐腮支在病床餐桌上,木然地盯著她,“你會英語嗎?”

智慧費力地歪過脖子看他的習題冊照念,“A、To go out with Sally。B、To see Sally……”

他嘴角抽搐,“聽力考試要是你這個發音,我恐怕隻能靠蒙的了。”

智慧不理他的嘲諷,“趕緊把題做了,我去給你洗個水果。想吃什麽?”

林雙星毫無求生欲望,“耗子藥吧。”

一聲輕笑突兀地傳來,司和安斜倚在敞開的病房門上,見他們看過來,屈指敲了下門板。

智慧稍顯意外,“他怎麽來了?”起身迎過去,“進來坐。”

司和安將一捧包裝精致的花束遞給她。

林雙星冷顫,“掃墓啊?”男的之間送什麽花,還粉色的……

智慧接過花瞪他一眼,“禮節,懂不懂?”

林雙星沒好氣,“李傑不認識,有一店員叫孫傑。”

司和安認真望著智慧,“喜歡嗎?花店的說,這花的花語是你名字。”

縮在包裝紙中那堆小巧纖細的花瓣,呆萌有餘,靈動不足,怎麽看都無法讓人聯想到“智慧”二字,也不知道花語由來為何。智慧對花卉文化一竅不通,單看這花色豔麗,心情倒是一片朗霽,樂嗬嗬道個謝,抱著花束找個顯眼的地方安置。

司和安跟在她旁邊坐下,“辛苦了,當老師還得兼著護工。”

智慧扒拉著花,漫應道:“還行,這麽著反倒還好經管。”

司和安失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