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真的忘卻記憶

1、

金色的光芒一分分地刺入流月淳的心髒,紫色的眼眸裏卻寫滿了眷戀與不舍。

“顏,雖然不能讓你成為我的王妃,有些遺憾……”流月淳的唇邊揚起了淡淡的笑容,他甚至感覺不到心口的疼痛,“不過,沒有讓宿冰借著這副軀體傷害到你,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路顏不禁緩緩合上雙眼,不忍再看那雙紫眸。

“顏……”不顧已刺入胸口的金色利劍,流月淳微傾身子,在路顏的雙唇上蜻蜓點水般地留下一吻,“我就要死了,顏,你可不能忘記我啊,我要你永遠記得我……”

金色的劍光終於完全沒入心髒,當光芒散盡之後,流月淳也心滿意足地緩緩閉上了雙眸,無力地向下倒去。

路顏無聲地扶住了他那軟癱的身軀,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她沒有勇氣告訴他,他不會死,隻是會忘記她……

從此以後,他們將形同陌路。

“流月……流月……”壓抑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滑落眼眶,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流淚,“流月,等你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記得我了……不記得你喜歡過我、不記得跟我發生過的一切,不過,我會記得你……永遠記得你的……”

她緊緊抱著那具冰冷的身軀,慢慢跌坐在了地上。

月華如水,此刻卻如同寒雪般冰冷。

他躺在自己懷裏,麵色安詳而平靜,仿佛已陷入了永遠的沉睡。

“殿下……殿下……”

不遠處響起了青嵐的聲音。

路顏茫然地轉過頭,就見月光下青嵐正拚命地朝她跑來,而在青嵐的身邊還跟著另外幾個人——

寂星、夜火、祭鴻、雲瑤、影千……還有,那個隻在南澤見過一麵的老人——流月森,他的懷中還抱著一隻雪白的銀狐。

那一刹那,路顏好像看見了流月淳。

“看來已經來不及了。”流月森看了看路顏懷中的流月淳,眼中閃過了複雜的神色。

“殿下……”青嵐一個飛身撲進了路顏的懷裏,驚駭地看著沉睡的流月淳,“殿下,你……你已經……”

路顏點頭,唇角的笑意淒惻。

“糟了,糟了,我們中計了!”

青嵐的話讓路顏變了臉色:“胖盜,你說什麽?”

青嵐回頭看了流月森一眼。

流月森卻轉頭往南邊的方向望去,低聲道:“他已經衝破封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看向了南邊的天空,與剛才的血色火光不同,南方的天際此刻正呈現出一抹耀眼的白芒,幾乎照亮整片南方天幕。

“流月洲首……”路顏疑惑不解,他剛剛說是誰衝破封印了?

流月森回過頭:“宿冰已經完全衝破了封印,從縛神之獄出來了。”

路顏一怔。

“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宿冰利用那半個靈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流月淳身上,卻讓我們都忽略了縛神之獄。”

路顏心口一堵,發現自己已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今夜就是解開封印的最好時機,但宿冰卻利用王城的大火將你們全都困在了王城之內。看見了嗎?南方天際的那片光芒,就是縛神之獄封印解除的征兆。”流月森微微一頓,緊緊盯著路顏,“而殿下,你逼出王上體內的另半個靈魂,剛好讓宿冰的靈魂融合在一起,現在,宿冰已經完全重生了。”

那一句一字,就如同刀鋒一般,直直地刺進了每個人的心頭。

四周一切寂靜如死,所有人的心都是冷的。

大家竭盡了全力,甚至拋卻了生死,到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局嗎?

就在這時,夜空中突然拂過一陣夜風。雖然很輕,卻讓人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月,我怎麽可能讓你永遠記住另一個男人?”

“我所承受的痛苦,我要十萬倍加諸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月,你要記住,你永遠都是屬於我的。”

“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的,真正地見麵!”

耳邊那似有似無的聲音讓路顏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起來——那是宿冰的聲音。

他真的……已經解開了縛神之獄的封印了嗎?

眼前驀地有什麽光芒閃過,路顏駭然睜大了眼眸,驚恐地發現那道光芒迅速地注入了流月淳的額心。

“流月!”

驚呼聲還未落,緊接著,另一道光芒已經朝她疾射過來了。

“殿下!”

耳邊仿佛聽到了寂星的焦急呼喊,但她已應不出聲了。

腦海裏似有什麽影像在不斷地消失……那是誰的身影在消失?誰的笑容在消失?就連聲音也要記不清了……

“殿下……殿下……”

呼喚聲漸漸遠了,視線也開始模糊了,連躺在懷中的人也漸漸看不清了。

就在黑暗來臨的那一刻,她的腦海裏閃電般地掠過一個想法——

懷中的這個人……是誰?

月神祭壇的宮殿內,青嵐一邊不住地來回踱步,一邊低聲自語:“怎麽辦呢?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煩躁地伸出貓爪抓了抓後腦勺,可是除了揪出幾根貓毛外,腦海裏還是一片空白。

“缺耳貓,你走來走去我眼都要花了。”從一開始就蹲坐在一邊看好戲的小銀狐,終於發出不滿的抗議聲,“你就不能老實一點坐下來嗎?”

青嵐恨恨地瞪了瞪銀狐,又揮了揮貓爪表示威脅:“不準叫我缺耳貓!”

小銀狐一翻白眼,當作沒聽見。

“啊啊啊,我已經夠煩了,為什麽還讓我照顧你這個煩死人的家夥?”青嵐用兩隻前貓爪苦惱地抱住毛茸茸的腦袋,為自己表示哀傷。

“你煩什麽煩啊?”小銀狐一邊盯著它那奇怪的動作,一邊暗自猜測——它兩隻前爪抱頭了,隻剩一隻後腿是怎麽保持平衡的?

“女人就是笨!”

青嵐話音方落,突然頭頂一黑、身上一沉,整個身軀就已被壓在了地上。

小銀狐四隻狐爪緊踏著青嵐的身子,惡狠狠地瞪著它說道:“缺耳貓,小心我咬斷你的脖子。”

青嵐困難地咽了咽口水,卻依舊嘴硬地頂了回去:“我……我才不怕你。”

小銀狐一爪子踩上了青嵐的貓臉,利爪上泛出寒光:“現在怕不怕?”

“唔唔……”青嵐奮力掙紮,可惜嘴巴被狐爪捂得死緊,根本發不出聲。

“你們兩個怎麽又打架了?”

小白狐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已被人抱了起來。

“殿下……”逃過一劫的青嵐委屈地站了起來,“殿下,這次不關我的事,是這隻狐狸欺負我!”

“胖盜,你應該讓著小雪。小雪年紀比你小,又是女孩子。”路顏撫摸著小銀狐雪白柔軟的毛發,心裏不知為何掠過一絲熟悉的感覺。

“殿下,你總不能讓我任由它欺負吧?”青嵐不滿地瞪了一眼路顏懷中得意的銀狐,自從這隻叫“雪若”的銀狐出現之後,殿下好像都不太抱自己了。

路顏捕捉到青嵐眼中的失落,眉尖一挑,彎下腰也將青嵐抱了起來:“你們兩個小家夥可要相親相愛啊。”

“誰要跟它相愛相愛?”雪若低哼了一聲。

青嵐眨了眨眼,雖沒應聲,卻是努力地擠進路顏的懷裏。原本想把那隻可惡的狐狸擠下去,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見了門外閃過的那一道落寞的身影。

青嵐不禁輕歎了口氣。

路顏奇怪地看了它一眼:“小盜盜,你沒事歎什麽氣?跟小雪好好相處有這麽困難嗎?”

“呃……不是……”青嵐煩惱地又伸出貓爪抓抓後腦,貓毛頓時漫天飛舞。

路顏微蹙眉峰:“小盜盜,你最近怎麽老是掉毛?”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成禿毛貓了。”青嵐輕聲嘀咕了一下。

“什麽?”路顏一時沒聽清。

“啊,沒事。”青嵐連忙搖頭掩飾。

就在這時,寂星從門外走了進來:“殿下。”

“寂星。”路顏打量了一眼寂星臉上的氣色,見他恢複了不少,唇邊不由掛起了安心的笑容,“傷都好了嗎?”

寂星淡淡一笑:“多謝殿下掛懷,寂星的傷勢已無大礙。”

“夜火呢?”

“夜火雖然還在休養,但有影千和雲瑤在身邊,殿下不用擔心。”

“那祭鴻和雲離怎樣了?”

“祭鴻這幾天正閉關恢複靈力,大概三天後就會出關,到時就能恢複人身了。雲離那邊有夜宇他們在看著,雖然咒術未解,但暫時不會有什麽事。”

“幸好大家都沒事。”路顏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寂星看了路顏一眼,卻是欲言又止。青嵐見狀更是垂下了眼簾。

路顏察覺到異樣:“寂星,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寂星這才回過神來,神色又恢複了一貫的溫和淡定:“我差點忘記了,流月洲首請殿下過去一趟。”

“好。我這就過去。”

青嵐突然從路顏懷中跳了下去:“殿下,我不去了。你跟這隻凶狐狸一起去吧!”

“小盜盜,你可是男生,怎麽可以這麽小氣?”路顏以為青嵐還在跟雪若慪氣,不由搖頭失笑,“算了,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吧!”說著路顏抱著雪若,跟寂星去見流月森了。

青嵐目送著路顏離開,然後長長歎了口氣。

剛才殿下誰都問了,隻有一個人沒問——那就是王上。

殿下真的把王上忘得一幹二淨了啊……

原本以為將宿冰的靈魂驅出王上的體內,會忘記的人是王上,結果,不知出了什麽差錯,還是被宿冰動了手腳,殿下和王上醒過來後,忘記的人反倒是殿下。

她記得這裏發生的所有的一切,甚至記得王城發生的那場大火,卻唯獨忘記了王上。更確切地說,殿下知道有流月淳這個人,但除了知道他是這個世界的王之外,對他一無所知。從前跟王上間發生過的一切,她都不記得了,包括對王上的感情。

“青嵐。”

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而又落寞的聲音,青嵐抬起了頭,迎上了一雙紫色的眼眸:“王上。”

流月淳彎腰將青嵐抱了起來,唇邊揚起一絲微笑:“青嵐,朕交待你的事都辦完了沒有?”

青嵐看著流月淳唇邊的笑,不明白為什麽王上到現在還笑得出來。它至今還記得當王上醒來,看見殿下陌生而又疏離的眼神時,臉上那種蒼白的神情。

可為什麽隻有幾天的時間,王上竟似恢複了一般?

“青嵐?”見懷中的胖貓正自發呆,流月淳不禁拍了拍它的腦袋。

“呃,王上……那……那件事我還沒做……”

流月淳紫眸一凝,似有危險的光芒閃過。

“呃,我這不是還沒有機會嘛……”青嵐縮了縮腦袋。

“是嗎?”流月淳撫著青嵐腦袋的手微微加重了些力道,微笑道,“那你要記得了,今晚是最後期限。”

“哦。”青嵐無力地耷拉下腦袋。

為什麽它這一生都這麽背?總是有人讓它做這種超級困難的事?

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青嵐突然抬起了頭:“王上,現在殿下都把你忘記了,你為什麽一點都不傷心?”

流月淳微低眼簾:“青嵐,傷心可以解決事情嗎?”

青嵐輕搖了搖頭。

“是啊,連你也說傷心不能解決任何事。”流月淳輕撫著青嵐的腦袋,紫眸中流光閃爍,“那朕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讓顏重新喜歡上朕,不是嗎?”

他記得那夜在清華殿外,她曾親口承認了,她喜歡他。

既然他知道了她的心,又怎會允許她忘記?!

忘記從前不要緊……隻要……她以後還會喜歡他,那就足夠了!

2、

從流月森那裏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路顏拖著疲倦的步伐走回臥室,把自己扔在了**。閉上眼想休息一下,腦海裏卻是一片混亂,不斷回響起剛才流月森所說的話。

“如今形勢嚴峻,宿冰已經衝破了縛神之獄,正在聯合各方勢力,試圖推翻現在這個政權。”

“雖然靈豹族的族長影千現在人在王城,但因影千的擅自離開,使得族內事務無人做主,靈豹族的長老取而代之,他們已經跟妖狼族合作了。”

“而仙貓族的族長曜元老現今也在宿冰手中,雖然仙貓族人丁單薄,但曜元老的結界之術與空間移動之術卻也是不容小覷的。而且,曜元老很有可能已經被宿冰控製……縛神之獄的成功解封,怕也有曜元老的一份功勞。”

“戰獅族因為上一次雲長老的叛變,原本就已經元氣大傷,再加上這一次的王城大火,族中精英更是損失慘重。而且夜火又少了一隻手,短期之內怕是無法恢複原本的戰力。”

“現在中都王城基本處於一種被動挨打的局勢。雖然我們銀狐族選擇站在中都這邊,但光靠我們根本不是妖狼族的對手。除非……能拉攏血虎族!”

拉攏血虎族……

談何容易?!

路顏重重地歎了口氣——就算是瞎子也看出來了,雲瑤對流月淳沒有好感,她身為血虎族族長之女,此次前來中都隻是為了找影千而已。

“奇怪,為什麽這些事情流月森不直接找流月淳談?反而找我商量?”煩躁地從**坐了起來,路顏看著窗外的夜空發呆。

記得第一次見到流月森是在南澤,當時她去南澤是為了營救被綁架的流月淳。隻是如何救回來的過程她竟有些模糊了。雖然每一件似乎都能聯係起來,但總覺得缺少了什麽,那種感覺讓她心底空****的,不可捉摸。

門外突然傳來了輕微的異響,路顏往門外望去,隱約看見有人影閃過。

最近這幾晚好像一直有人在她殿外走動……

路顏放輕腳步走向門口。門外所藏的人影似乎沒發現她正走來,悄悄地伸頭往裏一探,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流月淳?”路顏奇怪地揚了揚眉。

“呃……顏,你還沒睡嗎?”流月淳的眼底閃過一絲狼狽。

奇怪,為什麽他總是這樣親昵地叫她“顏”?而且更奇怪的是,每次聽他這樣叫自己,她的心竟也會產生一種微悸的感覺……

“這句話我應該問你吧?你半夜三更不睡覺,跑我這裏來幹什麽?”

“我隻是路過。”流月淳似乎恢複了鎮定,唇邊也掛起了笑容,“我看你門沒關,就想過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沒睡?”往裏麵看了一眼,他的紫眸一閃,“不請我進去坐坐?”

路顏莞爾,退了兩步,讓開道:“請進吧!”

流月淳也不客氣,徑自走到床邊坐下:“剛才聽見你歎氣,是不是在煩惱什麽?”

“剛才你父親找我,讓我想辦法拉攏血虎族。”

“哦。”流月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不奇怪嗎?為什麽你父親不找你,反而找我商量這事?”路顏奇怪地問,他們這對父子真是很奇怪,流月森來王城也有好幾天了,卻從未見他找過流月淳,甚至兩人之間都沒說過什麽話。

“他可能覺得你比我適合做這件事。”流月淳的唇邊雖然依舊掛著笑容,但眼簾卻微微地低了下來。

看到他那副神情,竟讓路顏心中莫名一痛。

“顏,你以後不要連名帶姓叫我,就叫我流月吧!”流月淳突然又抬起頭,補了一句,“我喜歡你叫我流月。”

路顏淡淡一笑:“你倒是很自來熟啊。”

流月淳抬眸,深深望進她的眼裏:“我向來懂得把握機會。”

路顏柳眉一挑,也沒回應,反而轉移了話題:“你對拉攏血虎族這件事怎麽看?現在雲瑤就在王城之內,這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了。”

“是啊,錯過這次機會,血虎族就算不靠向妖狼族,應該也隻會保持中立了。”

“那該怎麽辦?”

流月淳眸光一閃,笑道:“顏,你可有想過用情感攻勢?”

“情感攻勢?”

“我想你也看出來了吧,雲瑤不滿影千對夜的重視,如果你小小地幫雲瑤一下……”

“啊!”流月淳一語點醒夢中人,“你是說讓我幫雲瑤奪回影千?”

流月淳笑而不答。

“狐狸真不愧是狐狸。”路顏露出了讚賞的微笑。

“應該說,沒有人可以逃過‘情’這個字。”

聽出流月淳的話中似乎意有所指,路顏正欲詢問,卻見流月淳突然神色痛苦地撫住了額際。

“流月淳,你怎麽了?”她在床沿邊坐了下來,擔心地看著他。

流月淳抬起頭:“不是說好了嗎?叫我流月。”

“好。流月,你怎麽了?”

流月淳的眉峰微微一蹙:“我的頭很暈。”似乎失了力氣支撐,他直接靠在了路顏的肩頭,輕閉上雙眼,“能不能借我靠一靠?”

路顏不由失笑。這隻狐狸都已經自動靠上來了,還問什麽?

“我去找大夫來幫你看看吧!”

“不用。”流月淳輕輕搖了搖頭,“我隻要閉目休息一下就好了。”

路顏沒有拒絕。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讓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靠在自己的肩頭,而自己竟然沒有生出絲毫的厭惡之心?這究竟是為什麽?

路顏不禁失神。

流月淳悄悄睜開了眼簾,卻是看向門外——

青嵐,若是完不成朕交代的任務,朕絕不會饒過你!

3、

“阿嚏!”

青嵐突然打了個噴嚏,連忙用貓爪捂住嘴,往四處望了眼,沒發現其他人影,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什麽人在背後說我壞話啊?”青嵐不滿地嘀咕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兩步。

這裏是將軍府,而麵前這間房間正是夜火將軍的臥室。

它現在身負重任!

“不知道在不在啊?”偷偷地溜到門口,它探出腦袋往門內望了一眼,可惜,隻瞥見了雲瑤美麗纖細的背影。

房間裏,似乎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連它這個站在門外的人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冷意。

青嵐不自覺地打了寒戰,失望地縮回腦袋:“這母老虎在這裏,事情就更難辦了啊……”

原本已經想打退堂鼓了,腦海裏卻突然閃過了流月淳的身影,青嵐隻能再度鼓起勇氣伸長了脖子,然而,這一回對上的卻是一雙帶著冰冷怒意的金色眼眸。

“哇!”猝不及防的青嵐渾身一顫,全身貓毛都倒豎了起來。

“你這隻胖貓,鬼鬼祟祟地在看什麽?”雲瑤上下打量著躲在門角的胖貓。

“啊,其實……呃……是這樣的……那個……”青嵐一邊幹笑著後退了兩步,一邊想著是不是要立刻轉身逃跑。

雲瑤蹙起一雙柳眉,在青嵐準備邁開步伐狂奔而去時,一把將它拎了起來。

她剛好心情不好,拿這隻肥貓發泄一下也不錯。

“說!你行為鬼鬼祟祟,到底有什麽不軌企圖?”

“我……我是奉王上的旨意前來的。”青嵐悄悄瞟了眼正坐在床沿邊照顧著夜火的影千。

“那隻狐狸讓你來幹什麽?”雲瑤的金眸又是一寒。

因為影千的關係,她對流月淳也沒什麽好感,甚至說,有著相當的惡感。如果夜火不是為了要保護流月淳,就不會受傷;夜火不受傷,影千就不會這樣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把她這個未婚妻丟在一旁置之不理。所以,歸根到底,都是流月淳的錯!

“放開,放開,我是來找影千的。”青嵐奮力掙紮,卻始終掙不脫雲瑤的鉗製。

“肥貓,你再掙紮,小心我拔光你的貓毛。”

“啊?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對影千生氣,也不要把氣發泄到我身上啊!不公平!不公平!我不是你們的出氣筒!”

“肥貓,你倒是牙尖嘴利啊!”它越說,她的火就越大。雲瑤眸光一閃,唇邊勾起冷笑。

感覺到危險的青嵐頓時放開嗓子尖叫起來:“啊,殿下救命,王上救命,寂星救命,救命救命……”

“你們兩個安靜一點。”一聲低喝成功阻止了一人一貓的爭吵。

影千站了起來,冷冷地掃視了青嵐和雲瑤一眼:“夜可是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幸好在發現那隻笨貓進來後,他就施布了隔聲結界,讓夜火好好休息。

雲瑤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不關我的事啊。”青嵐趁機從她手中掙脫出來,逃到影千跟前,直接跳上了他的肩頭。

影千也沒將它拎下來,隻是掃了它一眼,淡淡地問:“你來這裏幹什麽?”

“咳咳。”青嵐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說道,“我來跟你做個交易。”

影千劍眉一挑,淡淡地微笑:“你能與我做什麽交易?”雖然他笑得很優雅、很好看,但眸光裏卻藏著絲絲冰冷的邪魅,讓青嵐止不住地頭皮發麻。

青嵐心中再一次確定,自己這是在與虎謀皮。呃,不對,是與“豹”謀皮。

這都是王上的錯,它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就算是做了貓鬼,也絕對、絕對不會輕饒過王上的!

“其實……這件事是這樣的。”青嵐壓低聲音在影千耳畔說了幾句話。

影千藍眸一閃:“當真?”

“真得不能再真!”青嵐猛點頭。

影千伸手摸了摸青嵐身上的貓毛:“青嵐,你應該知道欺騙我會有什麽下場吧?”

青嵐隻覺渾身血液都凝結了:“呃……我怎麽敢欺騙你呢?而且這是王上答應你的,對不對?”

“那就最好。”影千回過頭看了看還在**昏睡著的夜火,“你回去跟流月淳說,今晚我會照做。但他也要遵守諾言,否則……”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幫你轉達。”青嵐“嗖”的一聲跳下了影千的肩頭,沒命地往門外衝去。

剛才影千的手放在它身上的時候,它真怕他一個不高興,直接把它全身的骨頭捏碎了。

影千向來對王上沒好感,連帶著它也受到了影千的厭惡。

不過,它比王上稍好一些,今晚若是換做王上前來,可能還沒踏進夜火將軍的房間就被影千給趕出來了,所以它才很苦命地接受了這次的交易任務。

不過,天知道王上心裏在想些什麽,他這次簡直就是把夜火將軍給賣了嘛!

可憐的夜火將軍!

青嵐在心底偷偷地為夜火歎息,同時也為自己悲哀——如果這件事被夜火將軍知道了,它也難逃幹係。

因為——它不算同謀,也算幫凶啊!

奔逃中,它發現自己的貓毛又在不斷往下掉了。

嗚嗚,總有一天它會變成一隻禿毛貓啊!

4、

很安靜,就像是所有的聲音都在這個世界突然消失了一般。

路顏輕靠著床頭,轉頭看了看已經在**睡得香甜的家夥,不由苦笑。

他倒是真不客氣,先是靠著她的肩稍作休息,然後說困了,便直接倒下去,占據了她整張大床。

注視著他平靜的睡容,心底又湧起一絲莫名的悸動。

究竟……這是為什麽?

伸手捂上心口,隱約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跳動。

“流月。”低聲輕念著這個名字,她突然間覺得好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曾這樣喚過他。

睡意,毫無預兆地襲來。她奇怪地蹙眉,撫住額角,然而還未及掙紮,就倒入床頭,陷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原本閉目沉睡的流月淳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撐坐了起來,溫柔地將她抱起,然後讓她躺在自己身邊。

“顏,我會保護你的,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輕輕撩起路顏散於頰邊的長發,他在她的額際輕輕地印下了一吻。

“王上。”門外響起了寂星的聲音。

“進來。”流月淳翻身下床。

走進來的除了寂星,竟然還有影千。

寂星看了看**沉睡著的路顏:“王上真的決定這麽做嗎?”

流月淳點了點頭,卻是看向影千:“隻要這件事情結束,朕給你的承諾一定會實現。”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影千淡然一笑。

流月淳回過頭,深深凝視了昏睡中的路顏一眼,便朝門外走去。然而,當他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下了腳步,冷聲道:“影千,你若是敢動顏一根頭發,朕絕不會饒你!”

影千挑眉,笑意邪魅:“你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留下來監督。”

“青嵐。”流月淳冰冷的紫眸掃了一眼從剛才開始就躲在門角的胖貓。

“在。”被發現的青嵐隻好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看著他。記住,要寸步不離。”

丟下話後,流月淳揚長而去,寂星無奈地笑了笑,隻好跟了上去。

青嵐一臉苦惱地看向影千,見他唇邊噙著不懷好意的詭異笑容,不禁心頭發顫:“影千,你可不要亂來啊!”

影千慢慢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低頭看著沉睡的路顏:“與女神殿下共眠的滋味應該相當不錯吧!”

唇角一勾,他動作優雅地在路顏身邊躺了下來。

“啊,影千,你幹什麽?”青嵐尖叫著,一個敏捷的飛身,已經躍到了**,攔在影千和路顏的中間,一雙藍眸死死地瞪著他,“你不準靠近殿下!”

影千側頭看著青嵐,突然冒出一句:“現在朕可是王上,青嵐,你敢以下犯上嗎?”隨著話音的落下,眼前突然銀光一閃,原本側躺在**的影千儼然變成了另一副樣子——銀發紫眸,唇角含笑——幾乎與流月淳一模一樣!

“所以,朕要做什麽都可以。”影千邪笑著一掌將青嵐的整個身軀壓在了**,讓它動彈不得。

“影千……影千……你別亂來……”青嵐死命地掙紮,但哪裏敵得過影千的力量?

隻見影千半支起身子,俯下了頭,眼看就要印上路顏的雙唇。

完了!

青嵐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如果被王上知道,它一定會死無全屍的。

“你們這些男人,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身後響起的那個熟悉聲音,對青嵐來說幾乎就是天籟之音。

“殿下!”青嵐驚喜地睜開了眼睛,困難地扭轉腦袋。

路顏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含笑看著變身為流月淳的影千:“你真的決定親下來?”

影千唇邊的笑意漸漸擴大:“我想這麽做已經很久了。”

路顏輕歎了口氣,看著那雙熟悉卻又陌生的紫色眼眸:“原本親吻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不過,現在不隻**有一隻胖貓在監督,門口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

影千一怔,霍然轉頭看向門口。

隻見一個紅發金眸的女子正滿目悲憤地看著房中的一切。

“瑤……”影千的臉色微微一變。血虎族的人可以看透一切變身法術。

“影千,你可對得起我?”雲瑤掩麵轉身就跑。

“瑤!”也顧不得**的路顏了,影千立刻跳下床直追而去,衝到門外的時候,已從流月淳的模樣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樣貌。

“胖盜,你說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為了報複而親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可是會遭天遣的。”路顏神色憐憫地輕歎了口氣。

“殿下……”僵在**的青嵐心底突然冒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殿下究竟是什麽時候醒的?

“小盜盜,我可是有很多話要問你哦。”路顏將目光投到了青嵐身上,唇邊揚起了一抹笑容,“你可不要學影千做那種自討苦吃的事哦。”

她早就醒了,更確切地說,她根本就沒有睡過!

在感應到不同尋常的困意之時,她便悄悄用神力化解了咒術,然後將計就計,順勢躺倒,她倒要看看那隻狐狸到底在搞什麽鬼!

結果,不出所料。

“這個……那個……”青嵐戰戰兢兢地往後退了兩步,眼珠轉亂,“殿下,不關我的事,這是王上的計劃。一切都是王上的錯。”眼角的餘光瞥見角落有一個空當,它一個飛撲,就想遁走。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被路顏一把拎了起來。

“胖盜盜,我最近的耐性可不太好啊!”路顏將青嵐抱進了懷裏,伸手輕撫著青嵐那身白毛,“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滿清十大酷刑呢?”

“呃……”青嵐苦難地咽了咽口水,“什麽叫‘滿清十大酷刑’?”

“嗯……比如說,腰斬。”

青嵐睜圓了眼。

“又比如說,車裂。”

青嵐頸毛已豎。

“還比如說,剝皮。”

“啊,殿下,我錯了!”渾身發寒的青嵐哽咽著低泣起來,“我招……我全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