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起雲湧的青淩山

1、

當天邊露出光亮的時候,夜火和祭鴻終於在青淩山附近追上了夜玄。

寂星的手上被束縛了光繩,臉色雖蒼白,但精神尚好。見他似乎沒受到什麽傷害,夜火和祭鴻都不禁鬆了口氣。

夜玄淡淡地掃了一眼攔住自己去路的夜火和祭鴻:“我的好弟弟,上次被你僥幸躲過了一箭,這一次還想嚐嚐那個滋味嗎?”

“為什麽這麽做?”夜火直視著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眸。

“為什麽?”夜玄冷然一笑,“我不是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隻是想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他是夜火的兄長,同為族中領袖的子嗣,但與夜火不一樣的是,他這一生都活得小心翼翼,從來都是笑臉迎人。從小就得不到父親疼愛的他,將族人們所有的冷言冷語全都吞了下去,不吭一聲。

他一直戰戰兢兢地守護著應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然而,父親臨死之前,卻還是將戰獅族族長的位置傳給了夜火。他究竟哪一點不如這個冷漠寡言的弟弟?族長的位置曆來都是由長子繼承的,可是夜火卻破壞了這個規律,讓他成為了全族人的笑柄。

他已經忍了千年了,他不想再這樣忍下去、再這樣委屈自己了。

“夜火,有時候看著你那雙與我相似的眼睛,我就想毀了它。因為你的存在毀了我的一切。”夜玄的眼中流露出了強烈的恨意。

“先放了寂星。”夜火朝前跨了一步,“你憎恨的人隻是我,不要為難寂星。”夜火的聲音還是淡淡冷冷的,聽不出任何起伏。

“不要過來。”夜玄舉起了手中的風刃箭,綠色的光箭卻對準了寂星的心口,“你再前進一步,我就一箭射穿他的胸膛。”

夜火正要上前阻止,卻被祭鴻攔住了。

“夜玄,你要那個族長的破位置就早說嘛,我看你這個弟弟二話不說,就會雙手奉上的。”祭鴻略有深意地看了夜玄一眼,“如果你傷了寂星,對你也沒有好處,現在寂星可是你手上的籌碼啊。”

“哈哈哈……”夜玄大笑了起來,“祭鴻,你不要耍什麽花招,我才不會上當。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現在就算給我族長的位置,我看也沒有多少人會服我。”

“原來你還明白這個道理啊。”祭鴻輕歎了口氣,語帶惋惜,“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祭鴻,你又知道些什麽?!”夜玄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一雙銀眸卻是直視著夜火,“我沒有後悔自己這麽做。這麽多年來,我活得實在窩囊,即使受了氣,還要笑臉迎人;即使應得的東西被人搶去,也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宿冰說得沒有錯,我沒有必要這麽委屈自己!我豁出去了,這一次要麽勝、要麽敗,至少,我為自己爭取過了。”

“我就知道又是那家夥。”祭鴻看了看身邊一直沉默著的夜火。

宿冰,真是好陰險的手段啊!讓他們兄弟自相殘殺,就是你對夜火的懲罰吧?

四周隱隱有風在湧動,似乎傳來了淡淡的血腥味。當夜玄銀眸中的冷意越發擴大時,風刃箭上的綠光也越發強烈起來。

“我的好弟弟,如果你想要你這個好友的命的話,就先放下袖中的幻刀。”

夜火眼眸微垂,右手卻是一翻,袖中的幻刀已經毫不猶豫地丟在了地上。祭鴻眼底閃過一絲歎息。

“還有你,祭鴻。”夜玄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寂星,他知道眼前這三個人的厲害之處,也許成敗就在此一舉,他絕不可以掉以輕心。

“啊?我?”祭鴻無奈地攤了攤手,“夜玄,我哪有什麽武器?”

“祭鴻你又何必在這裏裝傻?”夜玄冷哼了一聲,“你們靈豹族的人擅長讀心,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好,好。”祭鴻苦笑著拍了拍夜火的肩,“夜,自己小心些。”說著退出了三十步開外。

靈豹族人無論是讀心術還是施布咒術都是有範圍限製的,隻要超過三十步之外,這些法術便會弱很多。

“站在這裏總可以了吧?”祭鴻挑眉問道,臉上依舊掛著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夜玄冷哼了一聲,眼中掠過一絲詭異的光芒,然後將光箭慢慢轉移,對準了夜火。

“夜,不要管我。”寂星臉色蒼白地看向夜火,“馬上離開.馬上離開。”

夜火沒有回答,甚至連一眼也沒有看向寂星:“大哥,先放了寂星。”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哥嗎?”夜玄冷冷一笑,“但我已經不想認你這個弟弟了。如果你能接得下這一箭,我就放了寂星。”

弓弦漸漸拉滿,寂星突然用盡了力氣,一個傾身撞向了夜玄。

但依舊遲了一步,弦滿箭射。那一箭如閃電般直射向夜火的胸口。

夜火依舊動也未動。

“夜!”無力跌倒在地上的寂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箭射向夜火的心口。

祭鴻心中一跳,正想救人,可是自己所站的位置四周突然爆起了一道白芒,並且快速結成了結界,將他困在了裏麵。

糟了,這是陷阱!

就連一向玩世不恭的祭鴻,此時的神色也不由為之一變。

但為什麽,他剛才竟沒能讀出夜玄的心思?

路顏突然間驚醒。

神智恍惚地抬起頭,她看見了玉石寒**正睡得很沉的流月淳,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封靈洞內。伸手探了探流月淳的額際,發現他的高燒已經退了不少,臉色也稍稍恢複了一些,不禁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這兩天可能是太累了,照顧病人竟照顧到睡著了。

路顏一邊苦笑,一邊舒展著僵硬的筋骨,正想站起身,突然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她伸手抓住了胸膛。心口很燙,就連血液似乎都沸騰了起來。腦海裏極快地閃過一個畫麵——她看見夜玄正高舉著風刃箭對準了夜火。

心髒又狠狠地跳了一下。

這難道是什麽預示嗎?

“殿下!殿下!”洞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叫喊聲,青嵐正風風火火往這裏衝過來,“殿下,雲……”

青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路顏打斷了:“胖盜,剛才夜火和祭鴻是朝哪個方向追去的?”

青嵐愣了一下:“好像……好像是往青淩山的方向吧!”

青淩山?

想起剛才腦海裏閃過的場景,那位置似乎確實像是青淩山的樣子。

“胖盜,你留下照顧流月,我去去就來。”路顏丟下話就往洞外跑去。

“殿下,你要去哪裏?”等青嵐回過神,眼前哪裏還有路顏的身影?

“啊,糟了,我忘記跟殿下說,那隻半妖醒了,而且正到處找她……”正自著急,洞外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青嵐驚喜地往洞口望去,“殿下,你回來了啊!我跟你說啊,那個……”

然而,當它看清洞外的人影時,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啊,半妖,你來這裏幹什麽?”青嵐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瞟還在沉睡的流月淳。

“殿……呃……不,你妹妹不在這裏,你快去別處找吧!”

站在洞口的雲離根本就沒搭理青嵐,而是將目光緊緊地鎖住了青嵐身後的流月淳,神色陰晴不定。

青嵐的心頓時涼了。

2、

光箭已射到了夜火的胸前。

夜火銀眸一閃,右手往胸前一擋,徒手接住了那一箭。

狂風四起,箭上的餘勁迫得他往後直退了七大步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夜玄冷冷地看著,揚唇一笑:“我的好弟弟,沒想到你竟能徒手接下這一箭。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

夜火掌心一收,綠色的光箭頓時在他掌中化為了塵煙。

“放了寂星。”夜火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夜玄大笑了起來:“好弟弟,你還沒死,我怎麽可能放了手中的籌碼呢?”夜玄殘忍地一腳踩上了寂星傷口未愈的右肩。傷口頓時崩裂,鮮血染紅了白衣。

寂星微蹙了下眉峰,卻始終緊咬著牙關,一聲未吭。

夜火眸光一凝。

“該死!”被困在結界中的祭鴻想盡了辦法卻還是無法破解這個困住自己的結界,這根本就是專門針對靈豹族而施布的結界。

祭鴻的額際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四周的風越發地猛烈了,隱隱中又有狼嘯聲傳來。

“夜火,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夜玄再度朝夜火舉起了風刃箭,那綠色的箭光就如同地獄的奪命幽焰,“你若再動一下,我便將寂星的肩頭踩碎。”

“夜玄,他是你的親弟弟。”寂星強忍著肩上的疼痛,喘息著道,“你曾經很疼這個弟弟。”

“那也是‘曾經’。”夜玄加重了腳上的力道,滿意地看著寂星瞬間慘白的臉,“你也說是‘曾經’了不是嗎?時間可以改變任何事,當然也包括情感。”

“但你們是兄弟,這個事實永遠也不會改變。”寂星眼中掠過一絲歎息,暗中驅使著身體裏殘餘的靈力。

“我現在什麽都無所謂了,走到了這一步,兄弟又如何?朋友又如何?我現在想做的,就是毀了一切——親手毀掉我得不到的一切!”

“你……你是被宿冰欺騙了。他並不是想幫你……”

“欺騙又怎樣?我心底很清楚,我也隻不過是宿冰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但我甘願成為棋子。”

夜火的銀眸之中似乎閃過了一絲淡淡的複雜:“如果殺了我真的可以平息你的憤恨,你就動手吧!”

夜玄微微一怔,既而輕笑:“好,這可是你說的。”食指慢慢地拉開了弓弦,“夜火,你有本事就再接下這一箭試試!”

突然,腳踝被一雙冰冷的手扣住。夜玄驚異地低下頭,就見寂星不知何時竟已掙脫了光繩。夜玄下意識地就將箭頭對準了寂星。

寂星一咬牙,忍著肩頭撕裂般的痛疼,手上一用力,將夜玄掀了出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夜火已經收回了地上的幻刀。漫天的刀光頓時困住了夜玄,使他動彈不得。

夜火趕緊上前扶起了神色慘白的寂星:“星,你怎麽樣?”

寂星捂著肩上的傷口,輕搖了搖頭,然後淡淡一笑:“快去看看祭鴻。”

夜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便扶著他走到了結界麵前。才剛剛靠近結界,便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這絕不是普通的結界!

寂星和夜火的心都沉了下去。被困住的祭鴻卻依舊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星,還是你厲害。這樣都能把夜玄撂倒。不過你好不容易醒了,現在又是一身血回去,小顏和那個小鬼肯定會抓狂的。”

寂星苦笑著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一身沾滿了鮮血的白衣。

“我先幫你解除了這個結界。”

夜火正要施法,卻聽祭鴻淡淡地笑道:“不用。這種小結界我怎麽會破不了呢?我在裏麵可是舒服得很啊。”

夜火聞言,眉峰不禁微擰了起來。

“你們先走吧,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祭鴻繼續笑道,“寂星的身體還沒複原,不能這樣拖著。就讓我繼續跟你那個好兄長多玩一會好了,順道幫你們報報小仇也不錯。”

“要走當然是一起走。”寂星很堅決地搖頭。

“星,你就不能讓我施展一下身手嗎?”祭鴻不滿地挑了挑眉峰。

寂星掩唇輕咳了兩聲:“你又何必逞強?這個結界是專門針對靈豹族而設的。你體內的靈力正在不斷地消失對不對?”

祭鴻無趣地摸了摸鼻子,沒有應聲。

寂星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擔憂:“夜,我們合力將這個結界破了。鴻不能被困在這裏太久,否則他會靈力盡失的。”

夜火看了看寂星還在流血的傷口:“我一個人就行。”

“夜……”寂星還想說些什麽,夜火已經雙手結下法印,往結界直拍而下。

然而,掌間銀芒乍現的同時,夜火突然悶哼了一聲,腳下也不由踉蹌了一下。寂星及時扶住了夜火。

祭鴻長長歎了口氣:“夜,你也不用逞強了,你剛才接下夜玄那一箭時就已經受傷了,你不用瞞著我們。”

夜火緊抿著蒼白的雙唇。

“帶著星離開吧,一個人死總比三個人死好。”祭鴻收斂起了眉間的那抹玩世不恭,眼底漸漸染上了些許寒意,“宿冰就是想讓我們三個人全死在這裏,不要稱了他的心,不然小顏可是會傷心的。”話語一頓,他望向寂星,“特別是你,星,小鬼好不容易才盼到你醒了……”

寂星正欲開口,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吼,被夜火的幻刀困住的夜玄已經衝出了漫天的刀陣。

而此時,他的身後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金發藍眸的美豔女子,還有一個則是看似溫文卻隱帶著邪魅氣息的絕美白衣男子。

正是音然和影千!

“寂星,我們又見麵了。”音然緊緊盯著寂星,美眸之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還有你——祭鴻!千年之前,你曾救過我,所以我才相信了你。但在南澤之時,你竟欺騙我,說什麽要幫我救出冰,結果你竟是想引出流月淳體內的另半個靈魂,想將冰徹底地殺死!”

祭鴻聳了聳肩,索性盤膝坐在了地上,唇角含笑:“女人的怨恨真是很可怕啊,看你的樣子是想把我一口吞下去了。不過,我可還想留著這條命去見我親愛的小顏呢。”說著,他也不理會音然變得鐵青的臉色,而是轉頭看向了她身邊的影千。

“影,這個結界是你施布的吧?知道靈豹族弱點的人就隻有你了。而且你對夜玄施了反控術,讓我無法用法術讀取他的內心。”靈豹族的人都會讀心術,但同時也會反控術,踏入這種結界的靈豹族人,讀心的能力會大大地下降,所以剛才他才沒能讀出夜玄真正的心思。

影千輕輕揚唇,極為優雅地一笑:“不錯。”

“現在我開始讀不懂你的心了。”祭鴻的一雙紫眸微微眯了起來,“你這麽想我的這項能力消失……是因為你不想讓我知道你心底真正的想法?”

聽出祭鴻的語氣似乎意有所指,夜火的神色不由一凜。

音然卻突然笑了起來:“祭鴻,你們真以為影千會幫你們嗎?”

祭鴻臉上的神色依舊未變:“哦,那就是說,影已經選擇站在宿冰那一邊了?”

“不錯。”音然回答,“你們這些人在想什麽,又怎能瞞得了冰?他早就知道影千來意不善。而影千也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怎樣用最有效的方法達成自己的目的。”

祭鴻長歎了一聲:“我發現千年未見宿冰,他越來越懂得掌控人心了。”

當初影千對流月淳那小鬼下咒術時,他本以為影千是為了讓夜火離開中都選擇了極端的手段。誰知當他想去找影千對質的時候,夜火卻出現了。夜火告訴自己,他跟影千做了一個承諾,隻要找出宿冰的力量來源,等一切平息之後,他就跟影千離開中都——這是他們的交易條件。

原本以為己方多了一份助力,流月淳也不必再孤軍奮戰得那麽辛苦了,結果……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夜,看來你的說服力還是比不上那個被關了千年的家夥啊。”祭鴻朝天吹了聲口哨,“宿冰啊,這千年來你可真是用盡心機了,唉,突然間很想見見你啊……”

影千唇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其實我原本答應了夜的條件。可是我思來想去,最終發現讓夜離開這座王城最有效也是最快的辦法就是毀了它。要對付宿冰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反過來,卻是似乎容易得多了!”

祭鴻挑眉,寂星沉默,夜火卻是向前跨出了一步,冷冷地直視著影千那雙深不可測的蔚藍眼眸。

“若要我離開王城,除非你帶走我的屍體!”

3、

“夜,我怎會殺了你呢?我就算殺了我自己,也絕不會傷你一分的。這是我欠你的。”影千藍眸之中的神色變換莫測,“所以,我也不願與你動手。”說著,他向後退了一步。

他身後的夜玄已朝夜火舉起了風刃箭。

影千微微一笑,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

“影千,你這是做什麽?”音然不解,這個男人總是做些讓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以他們三個人現在的體力,就算隻是應付夜玄也沒有什麽勝算吧?反正此刻也多了一個你,我還是坐在這裏休息觀戰好了。”影千的坐勢極為優雅,雖隻是簡簡單單地輕靠在那裏,也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確實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會被吸引住的男人。

音然收回刹那間的失神,冷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影千:“寂星,上一次殺不死你,這一次我看你如何躲過!”

音然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把長劍,頃刻間攻向了寂星。

夜火原本想擋住音然,卻被夜玄射出的一箭迫得向後退了兩步。

“我的好弟弟,你的對手是我。”夜玄再度射出一箭,分開了寂星和夜火。

眼見音然長劍刺到,寂星及時幻化出了紫影光劍,雖然堪堪擋住了音然的一擊,但肩上的傷口卻因使力而再度崩裂開了。鮮血幾乎染紅了他半邊身子。

兩方在激戰,祭鴻看了看坐在一旁悠然觀戰的影千:“影,你就這樣看著夜被殺死嗎?”

“他殺不死夜的。”影千目不轉睛地看著正與夜玄戰鬥的夜火,淡淡地道,“死的人,隻會是夜玄而已。”分明帶著極為優雅的笑容,但語氣卻是那般地殘酷無情。

祭鴻輕歎了口氣:“我們靈豹族人的血果然都是冷的。影,你可真殘忍啊,你逼著夜殺死他的親兄長,就不怕夜恨你?”

“無所謂啊!”影千淡淡一笑,“這可是我跟宿冰達成的交易條件,隻要夜火殺死了夜玄,我就可以帶著毫發無傷的夜火走。”

祭鴻歎了口氣:“這麽說,你用夜火親生兄長的性命換了他一條命?”

“不錯。”

“你以為你這樣做,夜會輕易原諒你嗎?”祭鴻淡淡地問。

“我隻是想救他。”影千深邃的藍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淡淡的複雜,“我不能看著他就這樣丟了自己的性命。”

話語一頓,他斂起了眼底的異色,輕掃了祭鴻一眼:“你都快死了,還在為別人擔心嗎?這不像你的性格。你不是那種會為別人擔心的人。”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祭鴻摸了摸鼻子。

“你說呢?你我可都是同一種人。”

“是,是,同一種人。”祭鴻眉峰一挑,“不過,我若是真的要死了,你就不會一直盯著我看了。”

“是啊,我是在等你出來。”影千微合起雙眸,神色慵懶,似乎在休息。

“影,你還真是了解我啊!”

“怎麽說都是同類。”影千淡淡地回了一句。

“唉……”祭鴻聳了聳肩,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我現在可能真是老了,所以需要的時間比預計的要多了一些。”

影千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懶散的神色漸漸被一抹犀利所取代。

隨著祭鴻雙手結下的奇怪光印,頃刻之間,結界化為一道銀芒消失在了空氣裏。

“真是費了我不少工夫啊!”祭鴻誇張地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拭去了額際的汗水。

“我一直在等這個機會,能跟你好好地打一場。”影千的目光緊鎖著他,“看來今日終於被我等到了。”

祭鴻詫異地看了影千一眼:“影,我從來不知道你竟是這麽逞強好鬥的啊!”

影千淡淡一笑,但眸子裏卻浮現出一抹冷酷的邪魅:“我隻是為夜火出一口氣。”

“……”祭鴻怔了怔,既而想起當初在南澤時,他曾讓夜火身陷險境,“你竟然記恨到現在?”

祭鴻苦笑,現在的小鬼胸襟都這麽狹窄嗎?

“我說過,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傷夜火一根頭發。而你竟用他的性命做賭注,更是不可原諒。”那一襲白影化為閃電,直襲祭鴻。那股力量將祭鴻逼得連退了三步。

雖然神色有些蒼白,祭鴻的臉上卻依舊掛著笑容:“好一個小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我苦心教你的東西,現在竟全數招呼在我身上了啊!影,怎麽說我可都算是你半個師父啊!”

影千薄唇微微一翹:“誰傷了夜火都不可原諒。”

祭鴻輕歎了口氣,看了看四周的情況——

寂星重傷未愈,再加上舊創再度崩裂,哪裏是音然的對手?現在他也隻是勉強支撐而已。而夜火,雖然身上有傷,其實要對付夜玄並不是件難事,可惜夜火表麵冷酷,內心卻是截然相反的,他根本就不想對夜玄下重手,反而被夜玄逼得漸落下風。

難道,這一次的劫數,他們三人都逃脫不了嗎?

祭鴻心底微微一沉,眼前突然一陣黑暗,腳步也開始有些虛浮起來。

糟了,他高估自己了!

4、

銀光開始在祭鴻身上閃現,光芒暴長的那一刻,離祭鴻最近的寂星不由變了臉色。

“鴻!”

寂星這一分神,音然趁機在他胸口狠狠劃了一劍。若不是寂星躲避得及時,這一劍怕是要將他整個胸膛都剖了開來。

寂星身子一晃,再也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倒在地。鮮血不斷從他的指間滲出,染紅了四周的土地,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望向祭鴻所站的方向。

此時的銀芒已然散盡,但那裏卻不見了祭鴻的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白色的雪豹。此刻,那頭雪豹正無精打采地趴伏在地上,一雙紫眸顯得黯淡無光。

祭鴻的靈力已經被那個結界耗盡了,竟然在這種危急時刻現出了真身。而影千還站在他的身邊。

寂星想站起來去救人,但喉間一甜,一口鮮血緊接著就吐了出來。

“寂星,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情去管別人的死活?”音然冷笑道,藍眸之中掠過濃重的殺意,毫不留情地一劍朝寂星的頭上砍去——她要砍下寂星的頭來血祭妖狼一族!

手起劍落的那一刹那,突然聽到“當”的一聲,一道雪亮的刀芒及時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並且向往一推,將音然推出了數步之遠。

是夜火!

他竟絲毫不顧背後空門大開,拚命為寂星擋下了音然那一劍。

“你們倒真是兄弟情深啊!”夜玄冷笑,眸中的異色越發濃重。他快速地舉起風刃箭,指間卻幻化出了雙箭。這一次,他要夜火和寂星同時死在他的風刃箭下!

手中弦滿弓射,光箭已出。箭上的勁風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夜!”寂星驚駭地想要推開夜火。

然而,夜火身上卻是藍芒一閃,當夜玄的兩道光箭射到之際,光箭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反射了回去。

夜玄麵色一變,想避開已經來不及了。

兩道光箭先後射入了他的心口,透背而出。

夜玄捂著胸口倒退了數步,臉色煞白,他微微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唇角卻狂湧出大量的鮮血。眼前一黑,夜玄終於跪倒在地,雙手撐住地麵不住地喘息。

那道光芒……剛才那道光芒……夜玄的銀眸之中掠過了一絲悲愴。

影千的唇角似乎微微勾了勾,瞥了趴在地上的雪豹一眼:“我說對了吧?死的人,絕不會是夜火。”

祭鴻輕輕歎了一口氣,已不忍再看下去,閉上了雙目。

夜火麵無表情地將寂星扶了起來。

“夜……”寂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兩道風刃箭直接射入心髒,那就代表著……

“哈哈哈……”一旁的音然突然大笑起來,“夜火,你最終還是親手殺了你的親生兄長啊!這就是你的報應!這就是你背叛宿冰的代價!他要你永遠背上弑兄的罪名。”

臉色在刹那間白了白,夜火垂下了眼簾。

影千也不再對毫無抵抗力的祭鴻動手,而是走到了音然身旁,淡而優雅地微笑道:“我們可以走了。”

音然冷哼了一聲:“要走你走。”夜火得到了相應的懲罰,但寂星還沒有。

“今天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而且……”影千看向另一個方向,眸底的神色讓人捉摸不透,“他們的救星來了。”

音然眸光一凝,循著影千的目光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名紫衣女子正朝這裏疾奔而來。

“路顏?”音然眸色一凝,“她來得正好!”

“你若是傷了她,宿冰恐怕不會放過你吧?”影千的臉上雖然掛著最為淡雅溫柔的笑容,但說出的話卻像利刃一般。

心中的舊傷再度被殘忍地撕裂,音然憤然轉身離去:“走。”

影千深深看了夜火一眼,便也跟著離開了。

夜火將寂星扶到了祭鴻身邊休息,然後走到重傷的夜玄麵前。伸出手,他正打算幫夜玄療傷,卻被狠狠地推開了。

“不用你假裝好心。”夜玄的聲音雖然虛弱,但目光卻依舊冰寒似刀,“你剛才所使的是父親的絕技——護靈玄光,對不對?”

夜火微抿著失去血色的薄唇,沒有回答。

夜玄突然淒厲地低笑起來:“我曾經……曾經無數次乞求過他,讓他教我這一招秘技,可是他告訴我,他不打算傳授給任何人……結果,我信了……我沒有再求他教我!但沒想到,他竟然騙了我!最終他還是教會你了……夜火……我的好弟弟……為什麽你總是要奪走我的一切?你不僅奪走了族長的位置,也奪走了我的父親!自從你出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過度激動的情緒讓他劇烈地嗆咳起來,胸前的傷口在不斷地擴大,血染長衫。

夜火依舊沒有動,也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好,好,其實我死了也好!就像音然所說的,你將永遠背上弑兄的罪名!哈哈哈……這樣也好啊!我就在地獄看著你如何受世人唾罵!這也……這也足夠了……”

一口鮮血狂噴出來,夜玄慢慢向後仰倒。他睜大著眼,看著已經被旭日染紅的天空,突然間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很疼愛這個弟弟……但……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到他幾乎要忘記那份記憶了……

黑暗,終於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是啊!這樣也好!就讓他去地獄跟父親討一個說法吧!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終於趕到的路顏劇烈地喘著氣,卻不敢發出一聲。她雖然沒看見整件事情的經過,但夜玄臨終前的那段話,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讓夜火永遠背著弑兄的罪名……宿冰,這就是你的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