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女孩有點怪》
白軒人生中最離奇的事情,發生在他二十一歲那年。
那一年,白軒剛剛畢業,說好的璀璨人生,不會那麽早就到來。
白軒在出版公司做一名小編輯,能在上班時間看書,女同事漂亮,勉強能彌補白軒工資低的窘境。
白軒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失戀。
女人失戀之後會暴飲暴食,會瘋狂購物,會流連朋友聚會,會歇斯底裏。
男人失戀之後相對溫和得多。
白軒人生中最落寞的日子,有兩件事可以打發他好像怎麽也花不完的時間——
一件是,買一杯飲料,站在路燈底下,看過往的情侶,撕逼,秀恩愛。
另一件事就是加班,瘋狂地加班,有工作的時候加班,沒有工作的時候製造工作也要加班。
幾乎是每天晚上,白軒都會加班到深夜,直到辦公樓的保安逐層樓清場,白軒才會無奈離去。
白軒覺得世界上最孤獨的人是大廈的保安,其次是自己。
白軒住得近,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每周五逛一趟書店,周六打掃衛生,去東北餃子館吃兩份餃子,周日去圖書館看大部頭的小說,生活平和安靜,也可以說是無趣。
又是一個普通的深夜。
白軒獨自一人在空****的辦公室加班,校對完稿子的最後一句,一陣風吹過,不覺尿意上湧,起身去廁所。
還沒走到廁所,就聽到一陣哀婉的音樂聲,在大半夜的樓道裏聽起來格外驚心。白軒嚇得打了個冷顫,加快步伐想衝進男廁所,剛走到男廁門口,女廁所裏突然傳來一句足以嚇得白軒小便失禁的女聲:有活人嗎?
樓道裏的恰到好處地閃了兩下,白軒頭發都豎起來,顫著聲:誰?
隔了一會兒,女廁所再一次回答:你是活人嗎?
白軒鼓著勇氣應了一聲:我……我是。
女聲明顯是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你有紙嗎?
白軒摸不著頭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女聲一疊聲地催:磨嘰什麽?女廁所沒紙了,給我送點進來。
白軒下意識地回答:可我是男的。
女聲不耐煩:女廁所沒人!
白軒生平第一次進女廁所,驚訝地發現原來女廁所沒有小便池,隔間裏伸出一隻手,一把搶過白軒遞上去的紙,如釋重負。
白軒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一個女孩穿著長裙子,從廁所裏走出來,大方地和白軒道謝:謝謝你了,我叫橙子。
白軒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叫白軒。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橙子很健談: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家?
白軒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加班。你呢?
橙子笑了笑:我也加班。你住哪?
白軒應了一聲:閔行區。
橙子笑得更開心:我也住附近,一會一起走吧。
白軒愣了愣,連忙回答好。
白軒取了自行車,橙子老實不客氣地就跳上了後座,白軒不知道這能不能稱之為豔遇,總之很開心。
橙子話很多,告訴白軒:我也天天加班,以後一起回家吧,省的害怕。
白軒就問:怕什麽?
橙子沉默了一會兒說:怕鬼。
白軒忍不住反駁:世界上哪有鬼?
橙子說:那是因為你沒見過鬼,所以你不怕。
白軒覺得有趣了:你見過?
白軒突然感覺一雙冰涼的手從後麵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白軒嚇得忍不住慘叫,橙子哈哈大笑:我就是鬼。
白軒剛要說話,突然間,自行車的後車輪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拽住,兩個人連人帶車摔了出去。
白軒張牙舞爪躺在地上,爬起來一看,哭笑不得,橙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和自行車糾纏在一起,再仔細去看,橙子長長的白裙子死死地攪在車輪裏,慘不忍睹。
白軒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已經不成樣子的白裙子拽出來,橙子感歎:幸虧今天穿了安全褲,不然全被你看光了。
白軒內疚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包在橙子身上,推著自行車,送橙子回家。
到了橙子樓下,白軒內疚地道歉:要不我賠你一條裙子吧。
橙子忍住笑:行啊,你給我買一條吧。
白軒認真地:行。
白軒目送橙子上樓,心裏還是很高興的,畢竟畢業這麽久了,今天晚上可能是白軒最不尋常的一夜。
此後的很多天,白軒還是加班到深夜,到了十點多,橙子就會跑過來按門鈴,兩人就一起回家。
慢慢熟悉了,等到白軒的同事們走光了,橙子就抱著一大摞資料,還有一本大畫冊來白軒的辦公位,兩個人互不打擾,各忙各的。
白軒有時候會偷看正在認真畫著什麽的橙子,莫名其妙地覺得心安。
橙子湊過去問正在看稿子的白軒: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獨的地方是哪裏嗎?
白軒搖頭。
橙子的手指往上指了指:就是像這樣的寫字樓,你想想,到了深夜,人都走光了,寫字樓裏一個人都沒有,空空****,多孤獨。
白軒點頭表示讚同。
橙子補充:同樣的道理,寫字樓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你想想,到了深夜,人都走光了,寫字樓裏一個人都沒還有,空空****,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白軒莫名地打了個冷顫,回頭擦發現橙子正往白軒脖頸裏吹涼氣。
橙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看了看表:今晚上幫我一個忙唄。
白軒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什麽忙?
橙子一個狡猾的微笑:見鬼。
白軒呆住。
男廁所裏,燈光昏暗。
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走進其中一個隔間,一屁股坐下來。突然間,一個聲音從隔壁傳來:衛生紙,你要紅色的,還是要綠色的?
中年男人嚇了一跳,警覺地:誰,誰在那裏?
隔壁不再有聲音,中年男人全身緊繃地看著隔壁的隔板,突然間一隻帶血的手猛地從隔板上方伸出來,在空氣中亂撓,中年男人一聲慘叫,提上褲子連滾帶爬地竄出去。
跑到門口,突然看到一雙赤著的腳,中年男人一抬頭,發現一雙血手向他抓來,中年男人表情扭曲,眼前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頭也不抬,聲音詭異地問了一句:你到底要紅色,還是要綠色?
中年男人滾落在地,連滾帶爬地慘叫著衝出去,一溜煙就不見了。
披頭散發的女人抬起頭哈哈大笑,白軒從廁所裏走出來一邊擦著手,一邊抱怨:你弄得這個吸血鬼飲料挺逼真的啊,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啊?
橙子冷笑:他我們公司的總監,工作狂,還是老色鬼,沒事就想占我便宜,我讓他知道點厲害。
兩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就算你平常再吹噓自己並不矯情,但在大城市裏,人難免孤獨。
孤獨的人遇見孤獨的人,並且能一起殺死孤獨,即便是在社交軟件發達的今天,也仍舊是一件特別不容易的事。
白軒和橙子都有類似的觀感。
兩個人在寫字樓裏扮鬼嚇人的遊戲,持續了一段時間。
橙子漸漸不能被滿足,開始提出要帶著白軒去探訪古宅、凶宅什麽的。
白軒最怕這種邪乎的事情,斷然拒絕,但耐不住橙子的軟磨硬泡,隻好給自己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終於同意了橙子古怪的請求。
據說,上海林家宅37號曾經發生過懸案,又是滅門,又是修仙的,橙子和白軒走訪了半天,問了很多老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橙子很失望。
還有人說,普陀公園附近有一條陰陽街,據說很多窮人身死之後都埋葬在這裏。據說大夏天經過那裏,也是寒氣逼人。如果足夠幸運,能看見當年的滾地龍。
橙子帶著白軒,興衝衝地去了,除了看到幾隻流浪貓,什麽怪事也沒感受到。
兩個人又聽說,普陀區有個爛尾樓,到了晚上十二點,就會有留聲機響起來,重複播同一首歌《秋夜》。
兩個人半夜偷偷溜進了爛尾樓,裏麵廢墟一片,老鼠成群,氣味難聞,白軒覺得在這等著聽歌太神經了,拉著橙子要走。
橙子卻堅持,一定要等到十二點。
白軒心驚膽戰地等,眼看著就要到十二點了,除了風聲,根本沒動靜。
白軒鬆了一口氣,要是真的聽到這首歌,還不得被嚇個半死。
可就在這個時候,哀怨的聲音果然響了起來:
我愛夜 我愛夜 更愛皓月高掛的秋夜
幾株不知名的樹已脫下了黃葉
隻有那兩三片 多麽可憐在枝上抖怯
它們感到秋來到 要與世間離別
白軒嚇得汗毛直豎,攥緊了橙子的手,嚇得全身發抖。
橙子突然哈哈大笑,笑聲回**在爛尾樓裏,白軒慢慢轉頭看著橙子,橙子笑得前仰後合,像被附身了一樣,白軒覺得後背生風,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橙子看著白軒臉色蒼白,終於勉強止住了笑聲,晃了晃手裏的手機。
白軒這才發現,歌是橙子放的,白軒一下子失去了力氣,癱軟在地。
白軒不知道為什麽橙子總是對這種邪乎的事情感興趣,時間久了,忍不住問她。
橙子就說沒有原因,就是為平凡生活找點新鮮刺激。
白軒有點無語,怎麽還有女孩有這種愛好?
朋友們聽說之後,都覺得有點古怪,勸白軒離著女孩遠一點,說不定這個女孩根本不是人,保不準哪天就把白軒給采陽補陰了。
白軒聽得心驚膽戰,心裏忍不住犯嘀咕。
橙子卻突然邀請白軒到她家裏吃晚飯。
白軒按著地址找過去,橙子租住在閔行區的一個舊小區裏。
白軒走進小區,小區裏沒有路燈,樹木茂密,加上又有點陰天,白軒越往裏走,心裏就越發毛。
終於進了單元門,電梯也是老式的,搖搖晃晃地升上去,電梯剛打開,就看見橙子穿著高跟鞋、連衣裙等在了電梯口。
橙子家裏很溫馨,帶著上海特有的潮氣,略有些狹窄的一室戶,一個人住倒也夠了。
橙子踩著高跟鞋做飯,吸油煙機老了,油煙散出來,白軒坐在床邊,看著油煙裏專心做菜,還有點笨手笨腳的橙子,突然心裏泛起了溫柔,恍惚間,就好像已經和橙子結婚很多年了,這隻是這麽多年幸福生活中一個平常的夜晚。
橙子做的飯並不好吃,唯一能吃出來味道的是西紅柿炒雞蛋,紅燒肉做的黑乎乎一片,雞翅外麵糊了裏麵還是生的。
但是白軒還是吃得風生水起,橙子吃的不多,白軒問你怎麽不吃啊?
橙子說,我更喜歡看著你吃。
吃完了飯,兩個人站在窗前,橙子點了一根煙。
白軒多少有些驚訝,你還抽煙啊?
橙子看著窗外的夜色,沒說話。
白軒看橙子腳上還踩著高跟鞋,就問,在家裏也穿著高跟鞋啊,不累嗎?
橙子隻是搖搖頭。
兩個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很多話,時間過得很快。
白軒看了看表,十一點多了,白軒說,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早還得上班。你也早點睡。
橙子點點頭,送白軒到了門口,白軒告了別,橙子卻突然開口,要不……一塊看個電影吧。
沒有桌子,兩個人隻能合衣躺在橙子的小**。
硬盤裏的電影,時間長了,有些卡頓,也不是很清晰,但白軒已經完全不知道看的是什麽了,隻能聞到橙子身上摻雜著香煙味的香水味道,白軒想,如果有天堂,大概就是這個味道。
外麵開始下雨,房間裏隻有電影裏的對白聲,白軒覺得有點尷尬,側過臉,想要說點什麽,橙子卻突然迎上來,咬住了白軒的嘴唇。
兩個人滾落在**,白軒笨拙地回應著,卻對橙子的連衣裙束手無策,不知道該從哪裏脫掉,女孩字奇形怪狀的衣服,大概是世界上最難攻破的防火牆。
橙子卻突然停下來,臉色難看,推開了白軒,白軒呆住,橙子身子抖動,我先洗個澡。
說著就跳下床,衝進了洗手間。
盡管外麵雨水如注,屋子裏潮氣四溢,白軒還是覺得口幹舌燥,心砰砰砰地想要跳出胸腔。
洗手間裏水聲傳出來,白軒腦子裏不停地思索著,一會兒橙子走出來,自己要是先親她,還是先抱她呢。
啊。
一聲慘叫,從洗手間裏傳出來。
白軒衝過去,推開門,看見橙子赤身**地倒在地上,花灑還沒關,熱氣騰騰裏,橙子驚恐地指著天花板。
白軒拿著浴巾裹住了橙子,順著橙子的眼睛去看,天花板上,一隻蜘蛛正在結網。
白軒看著橙子驚恐的樣子,有點莫名其妙,一隻蜘蛛而已,不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吧。你不是一向膽子很大嗎?
驚魂未定的橙子,裹在被子裏,頭發上還滴著水,白軒生怕橙子著涼,拿來吹風機,給橙子吹頭發。
橙子眼神空洞,一言不發。
吹幹了,白軒還是忍不住問橙子,你到底怎麽了?
橙子給白軒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橙子來上海之前,一直在杭州工作,認識了一個男人,叫朱朱,兩個人很合拍,緣分來了,少男少女,自然而然地談起了戀愛。
除了工作,朱朱還有一個副業,在淘寶上賣寵物。
朱朱賣的寵物,和別人不同,都是爬行類和昆蟲類。
其中賣得最好兩種寵物,一種是變色龍,還有一種是白額高腳蜘蛛,又叫高腳巨蟹,愛吃蟑螂,食量巨大,堪稱昆蟲界吃貨,一天能吃掉十幾隻蟑螂,簡直就是蟑螂的克星,尤其是在南方潮濕的城市,幾乎每家每戶都被蟑螂折磨,所以高腳蜘蛛非常暢銷,而且最關鍵的是對人類無害。
橙子第一次去朱朱家裏,嚇得根本不敢往裏走。
玻璃櫃子裏,蜘蛛爬來爬去,變色龍到處都是。
朱朱卻如數家珍,給橙子講爬行動物和昆蟲的習性,更關鍵的是,能賣錢啊。
朱朱最喜歡的昆蟲就是蜘蛛,告訴橙子,如果有來世,他願意變成一隻結網的蜘蛛。
橙子笑著說,你變成蜘蛛,我就變成被你捕食的昆蟲好了。
橙子漸漸習慣了這些動物,在朱朱出差的時候,就去朱朱家裏,幫助朱朱照顧它們。
假期,朱朱和橙子,跟幾個朋友自駕遊去雲南,據說那裏有很多少見的昆蟲。
路上,遇到大雨,下坡,車子打滑,來不及刹車,猛地撞到了隔離帶上,隨即車翻了個底朝天。
一車人,橙子全身有六七個地方骨折,在醫院躺了三個月,而其他人,包括朱朱,都沒有挺過來。
橙子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一蹶不振。
朱朱的家人把一切都歸咎給了橙子,罵橙子掃把星,不準橙子參加兒子的葬禮。
橙子隻能等人都走了,偷偷去朱朱墓碑上哭。
朱朱留下一屋子的寵物,尤其一大堆白額高腳蜘蛛,成了橙子傷心的象征。
橙子把朱朱的寵物賣掉,錢寄到朱朱家裏,自己離開了傷心的城市,但又不想離著回憶太遠,就從杭州到了上海。
思念劇烈,橙子之所以如此熱衷於靈異事件,就是期望著靈異事件都是真的,這樣他可能還有一線機會能見到朱朱。
橙子也知道想要再見到朱朱,可能都隻是虛妄,她終究要開始新的生活。
橙子下定決心,要告別過去,和白軒開始新的感情,所以才給白軒做晚飯,鼓足了勇氣要主動開始這段關係,但,關鍵時刻,腦海中還是不斷浮現朱朱的影子。
去洗澡,又在浴室發現了蜘蛛,想起當初朱朱說過的話,如果有來世,我願意變成一隻結網的蜘蛛。橙子就覺得一定是朱朱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她,不能愛上別人。
白軒聽完,蒙了,想要反駁,但看著橙子認真的樣子,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當天晚上,哄橙子睡了,白軒才離開,一夜沒睡,白軒才想明白,他現在的對手是住在橙子心裏那個人。
什麽鬼神,蜘蛛,其實說穿了,都是橙子沉浸在過去裏的心結。
白軒決定幫橙子解開這個心結。
蜘蛛的出現,讓橙子原本燃起來的勇氣,又被澆滅了。
橙子開始疏遠白軒,不再和白軒一起加班,也不再和他一起回家。
白軒約橙子見麵,橙子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
白軒在橙子門口等著,橙子終於拗不過白軒,白軒自作主張帶著橙子去看心理醫生。
到了門口,橙子才知道,當即發了火,你是把我當成神經病嗎?
兩個人吵起來,橙子告訴白軒,咱倆就這樣吧。
說完,憤然離開。
經過這件事之後,橙子覺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現在這樣的生活,索性辭了工作,聲稱要去西藏淨化心靈。
到了火車站,發現白軒也拖著行李,橙子愣住,白軒接過了橙子的拉杆箱,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橙子跟上去,你幹嘛?
白軒腳步不停,我陪你一起去。
此後的一年時間,白軒就這樣陪著橙子去了許多地方,兩個人都沒了工作,為了能支撐旅行的費用,白軒開始試著賣變色龍和高腳蜘蛛,生意還不錯,勉強能支撐。
朋友們都勸白軒,算了吧,別跟著鬧了,這女孩有點邪乎,她願意折騰自己沒辦法,你還得有自己的生活啊。
白軒聽不進去,人一旦下了決心,就很難被說動了。死心眼。
橙子變本加厲,折騰自己,也折騰白軒,有時候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在洱海,橙子哭著跟白軒說,你就去過正常的生活吧,我就這樣了,你就讓我一個人受折磨就行了。
每當這個時候,白軒隻是抱著她,一言不發,任由橙子掙紮,隻是緊緊地抱著她。
折騰了一年多,沒錢了,就刷信用卡,拆了東牆補西牆,信用卡欠了十幾萬。
白軒說,我不後悔,我就死磕到底。如果一年時間、十幾萬,能讓你一個女孩回歸正常的人生,太值了。
一年以後,在成都,橙子喝多了,撲進白軒懷裏,親吻白軒,白軒推開了她,我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跟你上床。
橙子嚎啕大哭。
第二天,白軒醒來,橙子不在了,留下一張便簽,貼在白軒傷痕累累的行李箱上,大概我這輩子隻能一個人吧。
人生往往這樣,有時候隻給一個開場,卻不給結局。
和橙子分開以後,兩個人疏於聯係,白軒努力掙錢,還信用卡。每個月的賬單上,除了白軒自己,還有一筆入賬,白軒知道,那是來自橙子。
一起還信用卡,就成為兩個人唯一的聯係。
信用卡的欠賬越來越少,白軒甚至故意隻還最低還款額,希望盡可能地延長欠款的時間。
等信用卡終於還清了,這段關係,似乎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白軒交了新的女朋友,卻一直都沒有橙子的消息。
直到白軒分手,橙子突然約白軒吃飯。
席間,橙子告訴白軒,我準備去美國留學了。
白軒看著橙子剪了短發,一樣好看,沒說別的,隻是說,你到了那邊,需要什麽,我給你寄。
告別之後,橙子又長久沒有消息。
有一天,白軒收到了一個快遞,是橙子的請柬。
橙子告訴白軒,我不去美國了,我要結婚了。
白軒去參加了橙子的婚禮,新郎比橙子大十歲,穩重靠譜。
婚後,橙子去了另一個水鄉,朋友圈很少更新。
白軒也離開了上海,繼續自己的生活,談新的女朋友,分分合合。
又過了幾年,白軒的事業終於有了小小起色,有時候很懷念在上海的日子。
公司出差,又回到了上海,吃喬家柵的時候,看到電視上播新聞,說一個爛尾樓發生了命案,成了大凶之地,遊客反倒是絡繹不絕。
白軒笑了,那個爛尾樓就是當初他遇到橙子的大廈。
時過境遷,當年二十一歲的白軒,如今三十歲了,曾經工作的大廈,現在也成了凶宅。
晚上,白軒打車過去,從樓梯上了樓,大廈破敗不堪,但往事曆曆在目。
牆壁上布滿了胡亂的塗鴉,老鼠嘰嘰喳喳,風從殘破的玻璃上吹進來,像有鬼夜哭。
白軒摸進去,看著自己當初的辦公區,已經空空****一片,突然尿意上湧,憑著記憶摸到了廁所。
撒著尿,突然身後白影閃動,白軒已不再是當初膽小的年輕人,繼續撒尿,側臉去看,眼前一個長頭發,穿長裙子的女孩,隱在黑影裏,看不清楚臉。
一個聲音傳過來,你是活人嗎?
三十歲的白軒,驀然覺得回到了二十一歲那年,打了個尿顫栗,隨即回答了一句,我是。
女聲笑了,你有紙嗎?女廁所沒有紙了。
白軒笑得更開心,衛生紙,你要紅色的,還是要綠色的?
女聲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點亮手機上的手電筒,眼前的女孩露出臉來,白軒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羞澀,主動走上前去,狠狠地抱了橙子。
橙子軟在白軒懷裏,笑著哭了,原本離婚後茫然未知的未來,突然在這個黑壓壓的爛尾樓裏,一下子亮了起來。
謝謝生活,終究還是給了這個故事一個最像開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