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和前任重逢的那個下午》

今天天氣算不上好,估計會下大雨。

我穿上襯衣,扣上扣子,發現襯衣像一件刑具一樣,緊繃在我身上。

畢業之年之後,身材走樣,身體和靈魂先後油膩,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厭惡。

但還是做深呼吸,扣好領子上的扣子,係上領帶。

今天要赴的約,非比尋常。

電話裏,她的聲音沒變,隻是覺得她和我的距離遙遠,不是空間上的,是時間上的。

許多時候,隻有故事裏的情人們有特權,能在分別十年後還能見麵。生活中的故事,往往有頭沒尾,戛然而止。

不過幸而,我和她還能在十年後見上一麵,聊上一個下午。

路上,交通不算好,我坐在車裏,出奇地緊張,就像當年每次和她約會,手心都有汗,心跳鼓**著我的胸口。

我和她約在一個安靜的酒吧。

我下了車,理了理衣服,想給她一個好印象,至少證明自己這十年混得還行。

走進酒吧,我怕一時間認不出她,自己一個人在酒吧裏東張西望,被她瞧見的話,多少有些尷尬。

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也看見了我,伸手跟我打招呼。

我故作輕鬆地回應她。

坐在她對麵,我們相視而笑。

她說,你胖了啊。

我說,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漂亮。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像以前一樣默契,聊了分開後這些年各自在做什麽,我麵前的啤酒見底,一切還意猶未盡。

她毫無征兆地哭起來,說,想我。

我握她的手,像以前一樣涼,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隔著桌子,近乎猙獰地親吻我,酒吧裏的客人都不懷好意地看我們。

我說,你喝醉了。

她看著我不說話,積蓄著吻。

我說,那我們換個地方。

我扶著她走出去,外麵天漸漸黑下來,遠處隱隱有雷聲。

但雨水還沒到來。

她整個人軟在我身上,我攬住她的腰,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我幾乎能從她的消瘦裏,感覺到她這些年的委屈。

我在路邊攔車。

我問她去哪?

她說,你定。

車上,她努力親吻我,臉上全是眼淚。

我應接不暇,也想哭,但我忍住了。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我們,眼神閃躲。

我已經顧不上在意了。

車內熱氣蒸騰起來,霧了玻璃。

我打開車窗,希望我跟她都清醒一下。

但於事無補。

快捷酒店,就是城市裏盛放欲望的容器。

我和她滾落在白色床單上,糾纏出複雜的形狀,一如這世界上所有複雜的感情。

她的淚和吻都很熱。

我事先沒有準備,想在酒店裏找到套套,但沒有。

她拉住我,說,沒事兒,安全期。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陷入她的身體。

我像一隻長矛,釘住她,眼前綻放豔麗,甚至死亡的幻象。

我想起我們當年所有的好與壞,歇斯底裏的爭吵,少年身體的互相問候,別後的相思,滿腹的牢騷,甚至沒說出口的委屈。

我孤注一擲,想把一切都給她,我想弄疼她,在她皮膚上用傷痕寫詩,甚至要她的命,而她眼神澄澈地看著我,有坦然赴死的勇氣。

我們交換苦惱和疲倦,向彼此展示皺紋和傷痕,她嚐起來滿是鹹和苦澀,我抱緊她,用我不再年輕的身體,她向著我的胸膛盡情生長,紮根進我的心髒,讓我疼痛,讓我暈眩。

我們迫不及待,想把遲到的都償還給對方。

床單上褶皺如詩,房間裏充滿我和她的氣味,風吹動窗簾,大雨將至未至。

我們癱軟在**,像兩顆剛剛發芽的種子,又像兩具失魂落魄的肉身。

她說,我們沒有未來。

我說,我們也沒有過去。

我們隻有此刻了。

我們相擁著,糾纏著,等待雨水到來。

你胖了啊。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從混沌中驚醒,看著對麵的她,正對著我笑,啤酒剛喝了幾口,氣泡還在叫囂。

我說,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漂亮。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像以前一樣默契,聊了分開後這些年各自在做什麽,就這樣,我們在可能再也沒有下次的重逢裏,沒頭沒尾地聊了整整一個下午。

我們看著對方,沉默的間隙,窗外忙碌的城市,雨水終於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