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鑽石惹的禍!

剛進飯店就聽見刺耳的口哨聲,望過去,二樓最邊上的餐位,一個女孩子趴在欄杆上招著手,喊於一的外號。

聲音很吵,很多吃飯的人不滿地瞪他們一眼,也沒敢說什麽。

原來不是隻有叫叫兒一個人!可一群人中還是一眼就看到她,長發紮成一束,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見了楊毅有些意外地哦了一下。

“小妹妹也來啦。”兩人一上樓,老崽子馬上熱絡地招呼,“季風呢?”

“出去玩了沒找著。”於一脫下皮夾克掛在椅背上。

“人家是沒跟著你們當燈泡吧。”老崽子身邊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子妖裏妖氣地笑著,剛就是她在樓上打的口哨。

叫叫瞪了她一眼。

於一輕笑一聲,“那你不成排燈了!”

老崽子揉揉那女孩的紅發哈哈大笑,“別瞎他媽吵吵。這是鍬兒他們同學,放假沒事兒一起出來玩。”

“你當都像你呐!”叫叫彈著煙灰笑道,“成天就知道處對象,俺們還考大學呢。”

“滾一邊兒去死叫叫兒,你就知道說我。”那女孩子倒了杯飲料給楊毅,還遞過去一根煙。

於一順手接走別在耳後,“謝謝。”

“小妹妹,”紅發女生大咧咧地自我介紹,“我叫陸朱。我爸姓陸,我媽姓朱。”

“啊~原來是露珠啊!”老崽子爆笑,“我說怎麽怕日呢。”

“去你媽的!”

“不是啊?露珠見了日頭不就蒸發了嗎?”他用力強調那個“日”字,讓人想不歪想都難。

哄笑聲中露珠沒好氣地捶他,“你挺有文化唄。”

“操,鬧哪?正經小學畢業。”

楊毅暗喜爸媽給她起名時沒有這種邏輯,要不她就得叫洋蔥了。

“鍬哥,我上次的事兒多謝了。喝一杯。”

舉杯的這個長毛是二濤。眉宇間的神氣兒倒像是老崽子的兄弟,跟木訥的大濤不同。這樣機靈的主兒還能被人算計?楊毅不懂色字頭上一把刀的道理,隻覺得他見了女的就找不著北,心裏鄙視著他。又看看一臉憨厚的大濤,還是哥哥比較好。真可惜冬天穿著長衣長褲,看不見他那身超炫的刺青。

“喝不喝?”於一晃著他杯底剩下的酒問楊毅。

“不喝。”她別開臉吃牙簽肉。

“喝一杯嘛!”老崽子跟著起哄。上次是小鍬擋著不讓給倒酒,現在連他自己也鬆口了。他們不跟著勸就說不過去了。

“不好喝。”楊毅不為所動。

叫叫兒隻是笑。露珠兒敲著酒瓶:“喝兩回就習慣了。不喝酒多沒意思。”

“哦。”楊毅低頭夾肉,“我不愛喝。”她依舊說。

“怎麽他媽油鹽不進啊?”二濤不滿地放下酒杯,怦地一聲。

楊毅拿筷子晃晃悠悠指著二濤的鼻子:“關你屁事?”

“操!”二濤才站起來就被人一巴掌拍上頭頂,悶哼一聲跌回椅子,“大哥……”他納悶地斜視突然出手的大濤。

“欠揍!”老崽子嗬嗬笑,“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二濤委屈極了,“不喝就不喝唄。”

楊毅咽了嘴裏的菜,拿起於一的酒杯一飲而盡。“喝了哦。你別吵了。”

她比二濤小八九歲,對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卻哄像小孩一樣。二濤聽了差點兒沒羞死。

露珠大笑。“叫你起刺兒!一會兒小鍬收拾你就老實了。”邊說邊曖昧地瞟了於一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她稀罕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喲,鍬兒還戴一鑽釘呐?”

楊毅抬頭看,於一的右耳上,一枚鑽石耳釘閃閃發亮。

叫叫臉色變了一下,“哎呀你別把酒瓶子碰倒了。”推著露珠坐下,一邊暗暗遞了個眼色給老崽子。

“戴著玩兒。”於一用沒夾煙的左手撫撫右耳的耳釘。

“消停坐會兒!”老崽子拉露珠坐下,“沒老實氣兒呢?”

“跟你換一個啊。”露珠指著自己耳朵上的一排耳飾。她的兩隻耳朵像小篩子,林林總總掛了十幾隻耳環耳釘,“這上麵的隨你選。”

“哼,”叫叫兒冷笑,“把你賣了都換不來。人那是足克拉真鑽。”

“真的嗎?”露珠眼睛放射著鑽石般的光,伸手就要去碰。

不等於一躲閃,老崽子已經一把攬住她抱進自己懷中。

“靠,我看看。”露珠坐在他大腿上抗議。

“自個兒上金店看去。”老崽子咬她的臉蛋。

“注意點兒!”叫叫兒用打火機敲桌麵,“這兒還有小朋友呢。”

小朋友……楊毅扁扁嘴,不去看對麵打情罵俏的那一對,頭一轉,又看見於一那隻耳釘,“你什麽時候紮的耳洞啊?”

“小時候。”於一跟大濤碰了一杯,喝下酒後回答。

“疼嗎?”

“忘了。”

敷衍她!楊毅拉下臉。

“你倆回去再嘮不行啊?難得來一回!來來,叫叫兒你酒呢?……”

一夥人又喝又鬧,足足四個多小時才散席。聊的那些社會上的事兒,楊毅拿來當飯後點心,聽得津津有味兒,甚至無意識地多喝了幾杯酒。露珠兒說的可能也對,喝幾口之後也不覺得難以下咽。

出來時天已經有點黑了,露珠提議去唱歌,叫叫兒說明天要陪老媽出差,得早點回去。於是或攔出車或步行,各自散開。於一掏出車鑰匙,等了半天不見人上車,略感奇怪地開口:“我沒喝多,騎車沒事兒。”

她又不是這個意思!“你先上去吧,我坐你後邊,反正季風也沒在。你不是嫌我在前麵擋你看道兒嗎?”

他笑著把頭盔扣在她頭上,“你這麽矮擋不著我。”

係著帶子,楊毅沒再多說地跨上了車。

於一踹著火,起速不快地駛了出去。

楊毅其實也不是真怕擋於一視線,隻是這樣坐在前麵,感覺好像他從後麵把她整個人抱住了一樣。以前他們仨一車出去玩,也都是這麽坐,她並沒覺得哪裏不妥,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感覺怪怪。楊毅微微縮了身子。

被說中了吧?心怦怦跳了吧?

季雪的魔音貫穿在腦中,繞啊繞啊……楊毅使勁兒搖頭,想把它甩出去。車子猛地停下,她沒防備地向前撲去,被於一伸手勾住腰身。

“喝多了?”他放開她,側身看看她頭盔裏露出的臉。她忽然大力摘下頭盔,於一及時向後一躲,才沒有被撞到下巴。

“幹嘛突然停車?”

她還敢怪起他來?“你好好的晃什麽腦袋?”他差點沒扶住車把撞上行道樹,“醉了啊?臉好像有點紅。”

“帽子焐的!”楊毅不在乎地去摸臉,“那麽點兒酒能醉人嗎?”臉在發燒,是不是頭盔焐的她自己知道。

“是嗎?”於一狐疑地看著她,剛才一杯又一杯的好像沒少喝。長腿一邁跨下車,慢慢把摩托停好。

楊毅的腳伸啊伸的也不能同時著地,隻好全身緊繃地伏在車上,生怕一個不穩弄翻了它把自己砸在下麵。

“倒不了。”於一好笑地扶住車把,“冷不冷?散散酒味再走吧。你爸知道你喝酒不得揍你!”

“我才不怕我爸!”趁他扶穩連忙跳下車。

“那你媽呢?”於一側坐在摩托上,脫下手套在衣兜裏找煙,“不能罰跪啊?”

季風那個叛徒!楊毅寒著臉。什麽都往出說。

“要不一會兒去季雪那住吧。”

“好主意!”她點頭。

於一以手攏著火,正在點煙。火光閃閃,映得他右耳上的耳釘也格外璨亮。

“你為什麽打耳洞?”這家夥不像是會為了漂亮有自殘行為的人。

“小的時候我媽給我打的。”於一吸了口煙,抓抓眉毛接著說,“我媽以前是首飾店裏打首飾的。有人落了個金戒指在她那,一直也沒回來拿。她就給熔了,毀成一副小耳釘,拿到家給我紮耳朵眼。我那時候才四五歲,疼得哇哇哭。”

楊毅笑,“那要落一副馬蹄鐵你還不得疼死了!”

於一也笑,胡**了她頭發一把,“後來我爸看見我戴耳釘,罵我媽沒正事兒,生個兒子當姑娘養。我媽不搭理他。他還一嘴酒味地親我,跟我說:老子明天給你換對大點兒的。就知道說,也沒見他給我換對大的。”說到這裏他摸了下耳朵,“這還是我媽給我帶回來的。她自己做的,她現在在馬來西亞設計這玩意兒的,大款~根本不鳥我爸。回來跟他說話一口一個於先生……”

楊毅說不出來心裏那種感覺是什麽,隻是怔怔地望著於一,聽他說爸媽,說耳釘,說小時候。她發現自己胸腔裏鼓漲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有點像那天媽媽抱著她講女生的成長要經曆哪些事……新奇,擔憂,還有點沒來由的歡喜。

“傻乎乎看什麽?”於一被她嚴肅的小臉逗笑。

怦然心動……她想起從前季雪在電視裏出現帥哥時掛在嘴邊的這個詞。原來是指她現在的感覺。

“暈了啊?”於一皺眉。

“是不是人喝完酒後,話都特別多?”從來沒發現他這麽能說,以前都是她挖一點他說一些。

“靠,嫌我羅嗦?”

“我可不敢!”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你金口難開,平時想聽還聽不到呢。”

“你想聽什麽我沒告訴你了?”他無奈地說。這丫頭手段一流,生在早些年可以舉薦到刑部專司逼供。

好像沒有,她轉轉眼睛。左上方三十度位置,閃閃發光的東西截去了她原本要投放在於一臉上的視線。沒有任何遲疑地,她伸手勾下他的頭,扯過耳垂細看那隻耳釘。真鑽?跟她家玻璃刀前頭那塊兒差不多吧?

“成天跟四兒一起混,他沒警告過你嗎?”他心不在焉地撫撫她頸後的發茬兒,任她把耳朵揪得生疼。

“什麽?”一門心思研究這東西的價值在哪裏,完全沒發現兩人過份危險的姿勢。

“別碰我耳朵……”手臂一緊,話尾收進那兩片毫無防備的唇瓣間。

楊毅猛地一抖,手套上的織線刮在耳釘上。“於一……”她焦急地提醒,被喚的人專心啃咬,無意理她,她隻好自己嚐試繞出線圈。後腦勺被扣住,頭轉動不得,一雙眼珠用力往上翻著看,小心地拉扯被絆住的小指。

耳朵的主人終於沒什麽耐心地按住那隻不斷弄疼它的凶手。

手被強行壓在他臉上了,她不敢再動,安份地仰著頭任他親吻。隔著手套,仍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和臉頰的冰涼。她控製著急促的呼吸,含糊地問:“季風也碰過你耳朵嗎?”

他的吻停在她唇角,喉間發出類似笑聲的古怪聲音。

碰過的結果也是這樣?楊毅瞪著眼,看到一雙比鑽石還閃亮的眸子。

“我不告訴你。”他說,牙齒在她張得老大的嘴巴上咬下。

楊毅頭皮一麻,想到了這一幕發生在於一和季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