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絕路之中的生機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悲傷。

所有的人好像被都傷痛給掩埋了,沒有人再露出笑容。

那一天,晴明和球蘭一起出門,卻隻有球蘭回來了,並且急急忙忙地帶著他們離開了晴明的宅居。

沒有去關心現在所住的這座殘舊的小屋是誰的居所,大家所關心的都是晴明的去向。

他究竟在哪裏呢?

博雅抬頭看著天空。

球蘭已經將晴明的話轉告給自己了。

實現承諾啊!

博雅緊緊地握住了一直握在手心裏匕首,就如同要融入骨血一般。

“晴明,我會遵守自己的諾言的。”

博雅想微笑,但眼角卻感到了些許濕潤。

“希望這次我不會幫倒忙。”

總是這樣啊,他一心想幫忙,但總會給晴明添麻煩。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出手為晴明擋下那個雪球,晴明就不會與自己相遇,也不會因此而卷入了這一連竄無法讓人預知的事件之中。

如今的晴明,在哪裏呢?

是不是在忍受著體內那幾乎讓人瘋狂的痛苦?

那天他跟自己說,最多隻有三天了啊,可是,那時,他的神色卻是那樣的平靜。

平靜得讓人揪心!

耳畔忽然傳來了斷斷續續的低泣聲,博雅轉過了身,就看見球蘭正聳拉著腦袋,窩在牆角偷偷地哭泣。

“球蘭。”

博雅走過去,將球蘭抱了起來。

“博雅,你說晴明現在在哪裏呢?”

球蘭哽咽著抬起頭。

“他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們應該相信他啊!”博雅淡淡地微笑,他的笑容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可是——”回想起當時晴明的樣子,球蘭就忍不住一陣心痛。

“你必須要振作起來,否則,我們又怎麽能幫到晴明呢?這樣等同於是放棄了。”博雅輕歎,“球蘭啊,你可是晴明的式神,不能給他丟臉呀!”

球蘭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抑製住心中的悲痛。

“我才不會放棄晴明,我一定會救他回來!讓他變回以前的樣子。”

“對呀,這才是安倍晴明式神該有的樣子。”

“嗯。”球蘭點頭,強扯出了笑容。

“我們現在去找他。”博雅輕笑道。

“你知道他在哪裏?”球蘭眼中燃起了希望。

博雅拿出了一隻紙鶴,看著那隻小小的紙鶴立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眼底掠過了複雜的神色,“這是晴明教我的追蹤術。”

博雅又笑了笑,“你說晴明是不是個很聰明的人。他隻教會了一個陰陽術,沒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場了。你說,這些事是不是他早就預料到了的?”

球蘭驚奇地看著博雅手中的紙鶴,不得不驚歎此事的巧合。

良久,它長長歎了口氣,“晴明的心是深不可測的。不過,我現在寧願這一切他早就預料到了——那麽,我們就還有希望,對不對?”

“是啊,有希望的,隻要我們不放棄,我們就永遠有希望。”

“博雅——”櫻冥雪出現在門口,“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找晴明——”

從櫻冥雪的眼中,博雅讀出了心焦與關切。

“那流木呢?”博雅輕聲問。

“他睡下了。我在他床邊留了字條。”

她並不想流木一起去。

那人如雲朵般不可捉摸,永遠也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做什麽,但今天,他好像是倦了,竟就這樣沉沉睡去。

這也是她的唯一一次機會了吧?

她必須要把握。

“好吧!”

博雅點頭答應,凝聚心神,然後默念著晴明教給他的咒語。

不一會兒,紙鶴飛了起來。

“博雅,你真厲害!”球蘭的眼中閃過了讚歎,“這招以前晴明也教過我呢,可惜,我費了半天勁都沒能讓這隻紙鶴飛起來!”

博雅微笑。

其實這也是他第一次成功。

也許是因為他的心中有了強烈的羈絆,他要找到晴明,他唯一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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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的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黑瞳裏一片清澈明淨,就如同這世上最幹淨的水源。

“總有機會出來一次了。”少年從**撐坐了起來,然後伸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柔軟的掌心感應著胸腔裏那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聲。

“流木,你不再錯下去了!”

“這一次,我必須要——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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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下雪了。

紛揚的細雪徐徐落於地麵,一層層地覆蓋了前麵所落下的積雪,然後越積越厚。

寒意也越發深重了起來,如同刀一般地切割著人的肌膚,隱隱作痛。

然而,此時的他卻絲毫沒有感覺。

即使像這樣僅著單衣躺在冰冷的雪堆裏,也無法驅散體內的熱氣。

那種洶湧的熱流,就好像要把他整個身軀都吞噬了。

他想保持清醒,他就必須將自己埋在雪地裏。

即使手腳的肌膚都被冰雪凍裂。

吸血一族裏血毒,是天底下至陽之毒。幸好,他找到一塊至陰之地,希望可以暫時壓下那澎湃的熱流。

現在,他還有最後一絲希望——那就是博雅。

這是他們之間的承諾。

但讓溫和的博雅做出這樣殘忍的事,他又真的會出手麽?

晴明輕輕合上了眼簾。

他要信任他的。

因為他總是毫無保留地信任自己,那麽,他也應該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博雅。

今生沒什麽遺憾了。

以前那個寂寞的晴明,漸漸變得不再寂寞。就連向來冰冷的心,也開始漸漸溫暖起來。

因為博雅的笑容。

還有因為……想起了那個總是一臉沉靜,但眸子裏卻流露出憂傷的少女,晴明輕揚了揚唇。

她與自己是多麽得相似啊!

每次看到她,他總覺得看到了的影子。

因為有了過於強大的靈力,被人們排斥疏遠,一生隻與寂寞為伴,但從另一種角度來說,其實她比自己還要悲慘吧?

至少,他有力量可以保護自己。

而她隻是據有一身強大的靈力,可以看見妖怪,卻無法保護自己。

所以,這也才注定了,她要被要利用。

成為別人的棋子。

心中隱隱湧上了一絲疼痛,並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那個跟自己十分相像的少女。

“如果可以幫你擺脫,也未償不是一件好事呢。”

晴明唇角揚起了微笑。

從什麽時候,他變得愛管閑事了。以前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但現在,卻好像管上越來越多的事了。

是因為心中羈絆多了麽?

所以,人生往往就是這麽奇妙,總會在不經意中改變很多事。

悄悄地改變著,當你發覺時,已經成了不可挽回的定局。

山林裏,很寂靜,靜得連風的聲音都聽不見,隻有那細微的雪落聲。

突然,有腳步聲接近了。

晴明睜開了眼。

他詫異地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

晴明又仔細看了他一眼。

“不,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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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鶴在緩慢地向前飛行,已經拐進了一座寒氣密布的森林。那柔和的光在半空中就仿佛溫暖的月輝一般。

博雅在心中祈禱著,希望這隻紙鶴千萬別給自己出什麽差錯才好。

“博雅,它真的能找到晴明麽?”

抱著球蘭的櫻冥雪擔心地問,他們已經走了很久了,可那隻紙鶴卻絲毫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且,這裏真的好冷。

那種冷意就好像要把人整個切割開來,凍結人的血液。

“晴明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會沒事。”

一路上,球蘭就像是念咒一般,不住重複地念叨著這句話,它無法驅散自己心頭的不安,所以,隻能用這種辦法來安慰自己了。

櫻冥雪輕輕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堅定地重複了一句。

“嗯,會沒事的。”

博雅聞言,卻是低下頭,看了眼自己手中一直握著匕首。

終於,紙鶴停了下來。

這是一座被四麵環抱的小山穀,山穀裏落滿了雪,寒意逼人。然而,卻有人仰麵躺在雪地上,輕合著雙目。

那是——

“晴明——”

博雅是第一個的,連忙衝過去。

“晴明!”球蘭也迫不及待地跳下了櫻冥雪的懷抱,哭喊著朝晴明奔去,“晴明,你沒事吧?”

雪地裏沉睡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並無神采,聲音甚至虛弱而讓人揪心。

“博雅,你終於來了麽?”

在博雅的摻扶下,晴明坐了起來,微笑著看了眼博雅手中的匕首。

“我真的沒有信錯人。你再不找來,我就要支撐不住了。”

“晴明,是不是博雅能救你?”球蘭激動地問,“所以,你才讓我帶話給博雅,讓他實現什麽承諾啊!”

那天,轉告了晴明的交托之後,曾問過博雅關於承諾的事。

博雅隻是淡淡地應了句,那是他和晴明之間的秘密。

它也不好再追問什麽。

晴明摸了摸球蘭的頭,“是啊,他可以救我。這世上,可能隻有博雅可以救我了——”

“什麽嘛,如果我知道救你的辦法,我也一樣可以救到的。”球蘭不由吃味起來。

“球蘭,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但有些事,你卻是做不到的。”晴明伸指輕輕一彈球蘭的額際。

“唔,好痛啊!”

球蘭捂著額頭,卻也感覺到了陣陣駭人的冷意。

“晴明,你的手怎麽那麽冷啊?我們快回家吧!回到家再讓博雅救你呀!”

“回家?”晴明微微一笑,即而轉頭看向博雅,“博雅,動手吧,再不動手,我可能馬上就會失去理智了。”

他的唇角雖帶著笑容,但眼眸之中卻隱隱有紅光閃動。

“晴明——”

球蘭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晴明大人——”櫻冥雪忽然在雪地上跪了下來,緊緊地抓住了晴明冰冷的手,“你不能這麽做,你不能讓博雅殺了你——你不能——”

“什麽?”球蘭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晴明,你、你竟想讓博雅殺了你?”

這時球蘭才注意到博雅手中的匕首,“博雅,你怎麽可以這麽做?”

博雅垂下了頭。

“原來被你知道了麽?”晴明淡淡地道:“如果讓我死亡和變成吸血鬼兩者之間擇其中,我當然是選擇前者——”

“晴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球蘭直接跳上了晴明的胸口,“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拋下我?你是我的主人,你要負責永遠陪著我,晴明,你不可以這樣不負責任——”

孩子氣的話語,讓晴明微笑了起來。

“球蘭啊,你是妖,我是人。即使我今天不會死,總有一天,我會老,會病,會死,那時,你一樣要麵對人世間的生離死別。”

“所以我討厭人類。隻是一瞬間的時間,就消失了,也不顧忌下別人的感受。”球蘭跳下了晴明的胸口,以渾圓的背脊對著晴明,悄悄地抹淚。

“球蘭,你不要怪博雅。他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摯友,所以,也要請你保護他。”

“我才不要。”球蘭的聲音已經模糊了,“要保護你自己保護,我很忙的,很忙很忙——”

“球蘭,你可真是一隻孩子氣的妖啊!”晴明輕歎了一聲,轉頭看向了博雅。

“對不起,讓你做這樣殘忍的事,可是這世間,也隻有你才有這樣純粹的淨化之力。博雅,我希望你記住,你這麽做,是幫助了我——你要永遠記住這一點——”

“嗯。”博雅點了點頭,眼角卻已濕潤。

“叮!”

博雅拔刀出鞘,那鋒利的刀鋒在雪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晴明,我希望我次真的可以幫到你,真正的,幫到你!”博雅深吸了一口氣,牙一咬,然後準確地刺入了晴明的胸口。

沒有血滲出,那把匕首上甚至還詭異地發出現白色的光。

那隻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但對所有的人來說,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晴明緩緩閉上了雙目。

博雅的手在抖,他想,至少要把刀拔出來,然後,他要背著晴明回家。

可是手上使不出任何力氣,他一跤跌坐在了雪地上。

手掌下傳來陣陣寒意,一直傳達到心頭。

球蘭已經根本連淚都流不出了。

“晴明大人——”

櫻冥雪撲倒在晴明的身上傷心地哭泣著。

身下的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就連心髒也停止了跳動。

他真的死了麽?

櫻冥雪心口疼痛地無法抑製。

她還沒告訴他呢,還沒告訴他,她早就在不知不覺愛上了他。

為了他,她可以拋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可我不能連累小雀——所以,請你原諒我——”櫻冥雪低聲地訴說著,“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卻因為我而受到了牽連——我必須要救出她——隻要救出了她,我會追隨你而去——”

一直藏在心底的話終於說了起來,無論那個沉睡的人聽不聽得見。

淚水不斷地滑落。

隻有失去了,才知道真正的疼痛。

“竟然選擇這種方式死去麽?”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冷漠的聲音。

球蘭抬起頭,看著麵前熟悉卻又陌生的少年,“流木?”

不,這個人不是流木吧?

那個眼神太過冷漠,也太過犀利。

“可惜了,原本還想利用你的力量啊!”流木笑了起來,“不過,即使是你已死去,我也還是要喝一喝你的血,也許血中殘留的靈力可以幫到我什麽——”

“流木,你在說什麽?什麽晴明血中的靈力,你竟要喝麽——你——”球蘭忽然間明白了,“你就是那個一直藏在幕後黑手,對不對?你就是那個一直在暗中傷害晴明的人!”

“是啊,我就是。”流木微笑著回答。

球蘭下意識地看向了櫻冥雪,憤怒地道:“原來你跟他是同夥,一起設計要害晴明麽?”

櫻冥雪慘白著一張臉,不住地搖頭。

“她隻是我的一枚小棋子而已,又怎配得上當我的同伴呢?”流木笑著,那樣邪惡而冰冷的笑容出現在平時裏看起來極為純真的臉上,讓人不寒而栗。

“我不會讓你傷害晴明的——”球蘭大怒,正要衝上去。

突然一股強大的風不知從哪裏刮了出來,直接將球蘭卷入了風裏。

球蘭的妖力原本就控製風的,但此時,所有的風好像都聽從了流木的命令,球蘭被困在了風中,無法落地。

“流木,你這該死的家夥,我不會讓你傷害晴明!該死!”憤怒填滿了球蘭的心,那雙原本靈動的紅眸燃燒了起來,就如同火焰。

“球蘭呀,雖然你能控製風,然而,所有大自然的因素都存在在同一個空間裏。我既然能操縱空間與時間,當然也可以操縱這個空間所有的一切——”流木平平淡淡地說著,眸光閃動,“看在你陪了我遊玩了幾日的份上,我就讓你活著吧!”

“流木!流木!你不能這麽做!”

球蘭掙紮著,卻還是無法掙脫。

風更為猛烈了,博雅和櫻冥雪幾乎被風卷上半空,然而,他們緊緊地護住晴明的身體,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

然而,流木卻是極為平穩地走著,就像走在平靜無風極為平坦的大道上。

“你不能傷害他!”

眼看流木靠近,博雅極為困難地張開了雙臂,攔在流木麵前。

“他已經死了,不是麽?那麽,請你給他最後的安息!”

“愚蠢的人類,難道你以為憑你就能阻止我麽?”右手輕輕一揮,博雅立刻被掀翻了出去。

“博雅!”

球蘭和櫻冥雪同時驚呼。

“冥雪,你也要阻止我麽?”

流木站在櫻冥雪麵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她,“已經開始如此正大光明地違背我的命令了啊!為了這個已經死去的安倍晴明,你是不是已經想放棄你那個最後的朋友了?”

櫻冥雪搖頭。

“流木,我誰也不會放棄的。”

“誰也不會!”櫻冥雪在風中艱難地站了起來,衣發在風中亂舞,也襯得她臉色如雪一般的慘白。

然而,她的目光卻堅定如鐵。

沒有一絲懼怕,沒有一絲動搖。

“憑你麽?”流木輕蔑地笑了,“你充其量隻是一個據有強大通靈力量的女孩,你與安倍晴明不一樣,你根本連保護自己的力量也沒有,更何況保護別人?”

“是啊,正因為這樣,正因為我沒有任何力可以保護人的力量,所以,你才會抓走小雀,所以,你才會逼著我做你的棋子,所以,我才會傷害到晴明大人——”眼角的淚水似要流下,櫻冥雪微微抬起頭,將所的淚水逼了回去。

“但這一次,我不會再這樣了!即使我是為了小雀,我也不能傷害到其他無辜的人!你是這整件事的罪魁禍首,那麽隻要你消失了,那麽就能解救所有的人——”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逆著風撲向了流木。

流木唇角一挑。

一個毫無力量的少女,又能做什麽?

他甚至連動都沒動。

狂風揚起了櫻冥雪那寬大的衣袖,露出了一道冷冽的刀芒。

流木依舊沒有動。

當刀光刺到的同時,他隻是微微偏了偏,那把刀滑過了最致命的心口,隻是在他的左臂上劃下了一小道口子。

然而,見血的瞬間,傷口竟也愈合了,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受到過傷害一般。

櫻冥雪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在風中喘息著。

這把匕首是剛才她狠心從晴明的身上拔下來的。

原本打算一舉擊殺了流木,但,明明刺傷了他,傷口卻在瞬間就愈合了。

櫻冥雪絕望了。

“我是故意沒有避開,否則,以你的力量又怎麽可能傷得到我呢?”流木指著自己左臂上幾乎不見傷痕的創口,“人類的刀刃是傷不了我的——”

話音未落,流木的臉色微變了變。

“是啊,那種普通的刀刃又怎能傷得你呢?”

那道熟悉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晴明大人——”

櫻冥雪回過頭,就看見原本已經氣絕的晴明竟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並且麵帶微笑看著他們。

就好像是做夢,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原來你沒有死啊?”流木微變的臉龐漸漸恢複了平靜,“這才是我所期待的安倍晴明啊,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還真是太無趣了。”他深深看了晴明一眼,“看來你用這招詐死之計,是想引出我吧?

晴明笑了,“我向來不喜歡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藏在幕後的人一直躲在黑暗裏,讓人看不清真麵目,也無法得知其目的,那麽,我唯有棋走險招了。至少最初的時候,你是要取我的性命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後來改變了主意……要想反被動為主動,這是最好的辦法。”

“晴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還被困在風中的球蘭不解地問。

“這件事從一開始,你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是麽?”流木平靜地問,“在我出現的那一天開始,你就已經在懷疑了。”

“在雪原你出現的那一刻,我從冥雪小姐眼中看到的隻有驚恐,並沒有喜悅。”晴明淡淡地解釋,“雖然你們極力地表現出劫後重生的那種激動喜悅,可惜,冥雪的眼睛泄露了她的心底真正的情緒。反而是當她傷重垂危的時候,時時刻刻記掛著的,是一隻叫小雀的小妖——”

櫻冥雪聞言微微垂下眼簾。

晴明接著說道:“所以,那個時候我就留意了。而你應該也是感覺了什麽,所以才會主動要求球蘭呆在你的身邊,而且基本上是時時刻刻都與球蘭呆在一起,隻是為了消除我的戒心吧?”

流木一挑眉峰,“也可以這麽說吧!而且我也無聊,多一隻小雜妖給我捉弄一下,剛好可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你說什麽?打發?”球蘭氣得直跳腳,可惜無法脫困,隻能氣得鼓起腮幫子,一雙小爪握是死緊。

“但你既然能控製時間與空間,那麽,那完全可以讓時間暫時停止,也讓球蘭產生錯覺,自己無時不刻都跟你在一起——所以,木次郎才會遭到毒手。”

“我好像想什麽都被你看透了呢,安倍晴明——”流木的臉上並沒有怒意,相反地,而是露出了笑容,“所以,你才最終設下了這個死局,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就是想把我逼上絕路,可又不想殺我,我自然很好奇你的真正目的。”

“然後你就利用了博雅?”流木還故意朝博雅所站的方向看了眼。

“我是信任博雅。”晴明並沒有多做解釋,“因為我們這些人之中,也隻有博雅這種心靈純淨的人,才能將淨之刃的力量發揮到最大,暫時壓抑住我體內的毒素。”

“可你沒有告訴他真相呢?”

“不需要他告訴我真相。”博雅忽然開口了,“他信任我,而我也信任他,這就足夠了。”

看著博雅臉上那毫不介意的笑容,晴明聞言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好像輕鬆了不少。

原本以為博雅有可能會介懷啊。

他果然沒有信錯人!

流木忽然擊起掌來,“真不愧是安倍晴明呀,連你最親密的朋友和夥伴都騙過了。不過——”他深深看了晴明一眼,“以你的能力真的能化解我們血族的血毒麽?”

“不能。”晴明老實地搖了搖頭,“我隻是個人,並不是神啊,我也有我做不到的事。即使博雅將淨之刃發揮到了最大的極限,也無法完全破解——”

流木輕笑,“真誠實。那麽,既然你身上的血毒未解,盡早有一天,你就會成為我的傀儡——這已是注定的結局了——”

“原本我也正為這件事而苦惱,但——”晴明故意頓了頓。

“但什麽?”流木微蹙眉峰。

晴明笑而不答。

那樣的笑容,竟讓流木莫明的心慌。

“安倍晴明,你——”話音未落,流木突然麵色一變,一手捂住了胸口,“不行,你現在不能出來——絕不能出來——給我回去——”

博雅等人麵麵相覷,他在跟誰說話?

冷汗,不斷從額際滲出。

那一雙黑眸竟開始變幻了,隱隱帶著紫光。

“流雲,你這不聽話的家夥,給我回去,你不能出來——”

然而,一切已來不及了。

一道強烈的紫光自他周身爆射而出,照亮了整個山穀。

待那強光散去,眾人這才看清,剛才就站在那裏的流木不見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留著銀白長發,有著一雙水晶般紫眸的少年。

“你是誰?”球蘭驚訝地問,這時它才發現,眼前這少年除了發色和眸色與流木不同之外,五官跟流木有為相似。

“我是流雲。”少年笑了。

如果說當初流木在他們麵前展露出來的笑容,是純真而無害的,那麽眼前這個酷似流木的少年,他的笑容才是真正得,像天使一般的笑。

沒有一絲心機,沒有一絲偽裝,單純而誠摯。

“流雲?你和流木——”球蘭不解地抓了抓腦袋。

“我們是雙生子。”流雲微笑著回答。

“雙生子?嗉,那你——”球蘭疑問還未解開,突然身子一輕,原被壓住它的狂風瞬間消失了蹤影。

球蘭一下子躍到了雪地上,卻是直接朝晴明跑去,跳上了晴明的肩頭。

“晴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博雅和櫻冥雪也走回了晴明身邊。

“對不起,我哥哥給你們帶來了很多傷害——”流雲朝晴明他們深深鞠了個躬,表示歉意。

“雖然你們是兄弟,但你卻幫我了極大的忙,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晴明微笑著說。

“晴明,啊啊,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啊?”球蘭幾乎要被心底的好奇弄得抓狂了。

晴明淡淡地解釋,“雖然我讓博雅用了淨之刃,但博雅畢竟不是陰陽師,即使他能發揮出淨之刃的力量,救我的機會也隻有一半——”

“啊?”雖然明知現在事情已經解決,球蘭心口還是跳了一下。

“我隻是在賭,賭上天是不是給我這個翻身的機會——”

球蘭沉默了。

就連博雅也微微垂下了眼簾。

隻有一半的機會,晴明竟也是這麽做了。

所以,他不告訴他們真相,就是怕萬一失敗,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傷害吧?

“幸好,在你們到來之前,流雲先出現了,他用了血族的力量,將我體內的血毒清去了一半。”

“因為我力量有限。”流雲接著道,“我的身體早在三百年就已經沒有了,一直寄居在流木的體內,隻有當他感到疲倦的時候,我才有機會出現——”

“你哥哥究竟想做什麽?”

流雲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希望,他不要再被自己的野心所蒙蔽了,一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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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發生在三百年前的故事。

在遙遠的西方國家,流木和流雲做為血族裏的貴族一直很平靜地生活著。

然而,因為他們純血種的關係,兩個人都擁有著強大的力量。

流木能控製時間,而流雲則能控製空間。

隻要他們二人通力合作,就可以打開這個世界所有的異時空通道,甚至可以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限製。

在血族古老的傳說中,在某個異度空間隱藏著一種強大的力量,隻要有人得到這種強大的力量,就可以實現一切的願望。

原本,他們隻是當成了一個遙遠而不真實的傳說故事,但漸漸地,流木對這個傳說卻越來越感興趣,也許是永生太過漫長了,漫長到他必須要找些事來消遣,打發冗長而枯燥的時間。

於是,他與流雲協商,利用他們的力量打開那個藏有力量的禁忌空間。

流雲是個喜歡安靜閑逸的人,他無法理解哥哥的想法,兩個人因此而爭吵過,但最終,善良的流雲還是拗不過兄長,與他一起打開空間的大門。

可惜,那個力量太過強大了,兩個人被卷入了時空隧道裏。

就在他們奮力想要逃出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時空的中央爆射而出,流雲為了掩護流木,被那股力量擊個正著,身體在一瞬間便粉碎了。

而流木隻是勉強用了停滯時間的力量,將流雲最後殘留的魂魄帶了回來。

誰也沒有料到那股力量會那樣強大。

再後來的日子裏,流木隻能將流雲的魂魄寄居在自己的身體裏,好讓弟弟繼續生存下去。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又何必去那樣強求啊?”球蘭不解地搖頭感歎。

流雲輕輕歎了口氣,“我也曾無數次這樣告誡過哥哥,可惜,他總是聽不進去。原本以為,我身體的消毀,已經打肖了他的念頭,沒想到,他也不知從哪裏得知了十二式神之一太陰的力量,也跟我們一樣,據有控製時間和空間的能力,於是,他便來到了日本,想要喚醒被封印的太陰神將。”

“太陰被封印在櫻之森林裏?”

“嗯。那個森林是太陰神將自己創造的世界。即使被封印,它也創造出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世界,可想而知,它的力量有多強大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哥哥為什麽要找上晴明啊?”

“因為他曾利用自己的力量,預測過未來,他看見了晴明。雖然無法看清未來的全部,但他認定了晴明是阻礙自己的敵人——”

“所以,前麵他才想殺晴明吧?”

“嗯。但我不想讓他傷害無辜。所以,趁他睡著的那一次機會,我從他身體裏出來,用二葉引博雅前來櫻之森林,我打算讓那根笛子告訴晴明某些信息,前來櫻之森林阻止流木。”

“原來引我去櫻之森林的那隻兔子就是你麽?”

“嗯。那天讓球蘭去救你們的,也是我。”

“可第二次——”

“第二次是被我哥哥發現了,所以,他讓你們落入了陷阱——”

博雅輕歎了口氣。

“可流木現在好像改變主意了。”晴明抱著球蘭,淡淡地問。

“因為他發現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打開太陰的封印,所以,他想借助你的力量,晴明——”

“我?”

“是啊,你的身上流著天狐之血。正因為那個血液,如今的你才俱有這麽強大的靈力——”

晴明的母親是一隻天狐。所以,晴明與生俱來擁有著強大的靈力。

“晴明才不會幫他!”球蘭哼了一聲。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想盡辦法找機會出來。”

“你要我做什麽?又要怎樣阻止你的哥哥?”

“必須徹底封印太陰。”

“你怎麽那麽肯定太陰會幫你哥哥啊?”球蘭不解地問。

晴明微一沉吟,替流雲解釋道:“被封印了數千年的神將,誰也無法猜出它會做出怎樣的事——”

晴明忽然想起了前段時間一直做著的夢。

那個滿身是血的女神和那隻奇怪的白狐。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白狐額際的奇怪花紋,所就是神之刻印了。

也許,它就是太陰。

那麽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呢?

晴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櫻冥雪。

想起那襲染血紫衣,他的心竟收縮了一下。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去櫻之森林啊?”球蘭的問話,拉回了晴明的神智。

“我帶你們去!”流雲神色凝重,“我能出現的時間並不多,現在我隻希望,我們可以來得及阻止一切,我不能再讓流木錯下去了!”

強大卻不可測的力量,誰也無法預知,使用後會發生怎樣的後果?

也許就像上一次一樣,會讓所有的人都在股力量中毀來。

他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

其實,他心底真正的願望,是希望流木能好好地活下去。

畢竟,他是他唯一的至親。

“晴明,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麽?”

“什麽事?”

“我希望,最後你們能放過流木。”

晴明淡淡一笑,“如果我們是勝利的一方,我會的。”其實,在晴明的心底還藏著憂慮和不安,他無法說清這股不安,也許,這是陰陽師的直覺吧?

如果他們可以獲勝……晴明低下頭看了眼手腕上那個已經變得細小得幾乎看不見的針孔。

不知,以後的他會是什麽樣子呢?

他並不知道,一直站在一旁的櫻冥雪,已將他的一切情緒都牢牢收進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