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流月玄的選擇
1.
流月玄已經三天沒說話了。
他在生所有人的氣。
即使丁鐺指使金瀾前去搶他的番茄汁，他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甚至任由金瀾將番茄汁全數喝光。一直熱衷的電腦遊戲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現在的流月玄隻會耷拉著兩隻耳朵懶懶地趴在沙發上睡覺。
“女巫，這回你把事情弄僵了，看見了沒，那隻笨狗生起氣來比誰都可怕啊！”
流月玄已經絕食三天了吧？他是不是想餓死自己啊？金瀾不由擔心起來。
如果是他，就算隻有一天沒喝那個番茄汁，也會渾身難受的啊。
丁鐺瞪了金瀾一眼：“笨徒弟，你知道什麽啊？如果我不這樣測試一下，有怎麽會知道小玄的真心呢？”
“但現在就算知道了他的確緊張那個歐陽淩又怎樣啊？你看看他——歐陽淩來了多少都被他毫不留情地趕出去了。”金瀾不服氣地指著沙發上的流月玄大聲嚷嚷。
其實想想那歐陽淩也挺可憐的。她一直在鍥而不舍地接近那隻笨狗，卻是屢戰屢敗。不過，最令人佩服的是，她竟然也越戰越勇。
丁鐺再次看了金瀾一眼，忽然長長歎出一口氣：“笨徒弟，如果你是小玄就好了。”
金瀾聞言頓時瞪圓了眼睛：“女巫，你什麽意思？”是不是說他比較好騙？比較容易上當？
金瀾覺得自己小小的心靈受傷了。
丁鐺連忙安撫道：“沒有啦，我隻是稍微感概一下。小金子呀，就算你有再多的缺點，但總算還有一個優點比任何人都強……”
這話聽起來好像貶意居多吧？金瀾冷冷地“哼”了一聲。
“……就是你心直口快，想什麽就會說什麽，不會掩藏，也不會拐彎抹角。”
這一句話聽起來倒像是讚美了。金瀾頓時心情好了些。
“女巫，現在說這麽多都沒什麽用啊，你看看那隻笨狗——”金瀾往流月玄的方向瞄去，隻見他還是窩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睡著大覺，好像對外界的一切都仿若未聞。
其實，他現在也確實是與世隔絕了。除了睡覺還是睡覺。
“難道連睡覺也會被那隻死神傳染嗎？”丁鐺再次歎氣。這一人一狗的怎麽都一個樣，全都睡著不起了？
她答應了小淩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拖著吧？難為小淩還冒了那麽大的風險……
突然，丁鐺腦海裏靈光一閃。嘿嘿，她想到了一條妙計了。
這次的真心D計劃，一定會成功！
歐陽淩沮喪地坐在櫃台前發呆，就連客人走進蛋糕店，她也沒有發覺。
剛剛做好一塊蛋糕的宵風正好從內屋出來，見到這個情景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連忙招呼了客人，然後才走到歐陽淩麵前：“小淩——”
歐陽淩“啊”了一聲，終於回過神來，與此同時也看見了客人離開時的背影。
“宵大哥，對不起……”
歐陽淩低垂下眼簾，這幾天她老是犯這種錯誤。如果換成是一般的老板可能早就將她掃地出門了吧？
“我看你還是先放幾天假吧。”宵風似乎並不介意，隻是溫和一笑，將手中那塊做好的蛋糕放進玻璃展示櫃裏，“或者，你出去玩幾天，散散心也行。”
歐陽淩輕輕咬住下唇，一臉猶豫、掙紮的樣子。
“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想問我？”宵風一下子瞧出了歐陽淩有心事，溫柔地詢問道。
似乎猶豫了很久，歐陽淩才遲疑地開口：“宵大哥，真心喜歡一個人，是不是不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啊？”
宵風微笑：“那要看對方是什麽想法？”
“如果……如果……他並不願意兩個人相守在一起呢？”
“那就放他自由吧！”宵風深深地看了歐陽淩一眼，“愛一個人，並不是占有。如果你真心喜歡一個人，隻要他幸福、快樂，你也一樣可以感到幸福快樂，不是嗎？”
“嗯。”歐陽淩輕點了點頭，皺起眉沉思了好一會，忽然間好像是想通了什麽，原本黯然的臉一下子被點亮了，“宵大哥，謝謝你，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這幾天，她想了很久很久。玄應該是不喜歡她的吧？就算她做再多的事，可能最後至多也隻能換來他的感動。但這樣的感動卻並不是她想要的。
這幾天流月玄的消沉大家都看在眼裏。
她去找過流月玄幾次，結果每次流月玄都閉門不見。如果她將他逼得太緊，很可能會因此而失去他吧？要是連朋友都沒得做，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愛一個人，並不是占有。
宵大哥說得並沒有錯。如果自己真的喜歡他，就默默守在他的身邊好了。守護也是一種愛的表現啊！
想清楚了這一切，心中也豁然開朗起來，歐陽淩一掃剛才的沮喪與落寞，露出了這幾天來第一次的真誠笑顏：“宵大哥，那我請個假吧。”
“去吧！”宵風微笑著點頭。
目送著歐陽淩興衝衝地衝出魔法蛋糕店，宵風忽然低頭看了一眼玻璃櫃台裏剛剛出爐的那塊魔法蛋糕，低聲自語了一句：“不知道這塊蛋糕可以品出誰的真心啊……”
歐陽淩失蹤了。
那天她衝出魔法蛋糕店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宵風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歐陽淩回來，原本以為她在愛情靈靈堂有事滯留了，便打電話去了愛情靈靈堂，結果，得到的消息卻是——歐陽淩根本就沒去過靈靈堂！
丁鐺立刻發動了金瀾，連夜出外尋找。可惜，找了一夜都沒找到歐陽淩。她就像是從這個天地間消失了一般，無影無蹤。
愛情靈靈堂裏，氣氛一片沉重。
丁鐺坐靠在沙發上，思索著一切歐陽淩失蹤的可能性，卻都沒有結果。
“小淩究竟會去哪裏呢？”丁鐺蹙眉低語著，眸光卻瞄向了流月玄。那隻大狗仍舊窩在沙發裏沉沉地睡著，似乎完全沒有醒來過。
歐陽淩已經失蹤一整天了，可是流月玄始終無動於衷。
難道之前自己的感覺是錯誤的？小玄根本就對小淩沒有一點感覺？
但就算沒有感覺，這次小玄的表現也太過冷漠了一點吧。即使隻是普通朋友關係，朋友失蹤了，流月玄也應該會關心一下的吧。
“小玄，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小淩嗎？”丁鐺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她都失蹤這麽久了，你連她的下落都不問一聲啊？”
一直窩在沙發上的流月玄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紫眸裏流光閃動，看不出太多的情緒：“鐺鐺姐，我可不是小金子啊！”這是三天來流月玄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丁鐺先是一怔，即而無奈地聳了聳肩：“小玄啊，你果然沒有那麽好騙。”丁鐺歎了口氣，伸手輕撫了下流月玄毛茸茸的腦袋，“不愧是一隻小狐狸呢。”
“原來你知道了。”流月玄略感詫異地看了丁鐺一眼。
“是啊，是小淩告訴我的。她還告訴了我你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丁鐺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她是真心喜歡你的。”
流月玄重又閉上了眼睛，語氣也恢複冰冷：“我現在不想談感情的事，鐺鐺姐，你還是把她帶回來吧！免得宵風擔心。”
在一旁做了許久觀眾的金瀾劍眉一挑：“女巫，原來你的計劃早被人識破了啊。”
“沒辦法呀，騙你容易，騙小玄難啊！”話音落下，還沒等徒弟發飆，丁鐺便輕輕一擊雙掌，空氣中頓時出現了兩隻小妖的身形。
金瀾驚訝地看著兩個長著白色犄角的生物從半空中緩緩降落，最後落定在自己麵前。胖嘟嘟的小腦袋、圓滾滾的大肚子，看起來真像兩隻大氣球啊！
“你們把歐陽淩幫我帶回來吧！”丁鐺對那兩隻小妖命令道。
其實，這隻是丁鐺的一個小小計劃。驅魔龍族一脈雖然一直在降妖伏魔，卻也有不少妖魔界的朋友。畢竟，人有好壞之分，妖同樣也有。這次她讓妖界的一些朋友出手幫忙，帶走歐陽淩，原本是想進行一個失蹤計劃，好測一測歐陽淩在流月玄心目中的地位的。
可惜，被流月玄給識破了。
隻見那兩隻小妖聽了丁鐺的話後，互看了一眼，原本就呆呆的臉上竟然現出了迷茫的神色。
“怎麽了？”丁鐺瞧出了不對勁。
“丁鐺，你不是囑托了另外的小妖辦這件事了嗎？”其中一隻小妖疑惑地撓了撓後腦勺，“我們今早跟上歐陽淩的時候，已經有另外的妖早了我們一步帶走歐陽淩了啊。”
“啊？”丁鐺心裏頓時生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可我沒有囑托其他妖啊？”
另一隻小妖訝異地看了丁鐺一眼：“可是，真的有其他妖在我們之前帶走歐陽淩了呀，我們當時還以為是你叫了其他妖辦來這件事了。”
丁鐺臉色大變：“糟了。”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這一回歐陽淩怕是真的失蹤了，真真正正地失蹤了！
原本還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睡覺的流月玄在聽了小妖的話後早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紫色的眼眸裏閃爍著掩藏不住的擔憂。
“當時那隻妖帶著歐陽淩往哪個方向離開的？”丁鐺急聲問道。
“西南方。”
月光帶著淡淡的冷意照亮了整個大地。
歐陽淩不知在黑暗中昏睡了多久，終於清醒了過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觸目所及卻是一片陰森而詭異的黑暗。
她這是在哪裏？歐陽淩撫著額頭撐坐起來，迷茫地往四處張望著。
啊，她想起來了！
早上走出魔法蛋糕店時，忽然眼前有一陣怪風掠過，緊接著，她就失去了知覺。
隱隱間，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空曠的場地上幾乎看不見什麽建築物，也看不見任何人影，隻有冷冽的怪風在耳邊呼嘯。
天啊！這不就是幾天前她嚐試著打開結界夾縫的地方嗎？！
想到這裏，歐陽淩的臉色瞬間轉白了，濃重的寒意從心底湧起，冷得她瑟瑟發抖。
手腕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痛，歐陽淩低下頭，驚恐地發現腕上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竟詭異地自行裂了開來。絲絲鮮血從腕上滲出，在地上匯集成一片鮮豔刺目的紅。
歐陽淩連忙捂住手腕，試圖阻止鮮血的繼續流出，卻是徒勞無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鮮血染滿手心。
“沒有用的。”黑暗裏忽然響起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歐陽淩驚詫地抬起頭，就看見自己的麵前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穿著紅衣、麵色慘白的少女。少女的眼眸竟是詭異的綠色。
歐陽淩心裏一凜：“你、你是誰？”她隻覺寒意布滿全身，本能地挪動著身子向後退去。
雖然她從小就已經習慣了看見異族的非人類，但這紅衣少女給她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森冷了，與以往所見的那些非人類有著很大的不同！
隻見那紅衣少女衝她咧嘴一笑，眸中綠芒閃動，顯得陰森而恐怖：“前幾天是你打開了結界夾縫不是嗎？我還真要謝謝你放我出來呢。”
竟是結界夾縫裏跑出來的妖嗎？
歐陽淩也顧不得腕上的疼痛了，她艱難地撐起身子轉身就想跑，肩頭卻是一沉，像被壓了重物般重新跌坐回了地上。
“你既然打開了結界夾縫，就索性好事做到底吧！”紅衣少女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歐陽淩的麵前，“我還有很多朋友沒出來呢，你幫我放他們出來。”說著，她瞄了眼歐陽淩腕上的傷口，“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人呢。”
此時歐陽淩也慢慢鎮定了下來。很快她就疑惑地發現，自己雖然流了不少血，但黑暗的虛空中卻並沒有什麽動靜，不像上一次那樣空間發生扭曲，而且還出現詭異的黑洞。
難道是因為……這次自己的意願並不強烈嗎？
紅衣少女似乎也發現了問題所在，淩厲的眼神直射向地上的歐陽淩：“看來打不打得開這個結界夾縫，還需要你的意願配合呀！”
歐陽淩怯怯地抬頭看向那個紅衣少女：“如果我放你們出來，你們會不會出來害人？”這少女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太過邪惡，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很不舒服。這樣的妖魔，怕是極端邪惡的吧？
紅衣少女先是一怔，然後立刻大笑了起來：“你說我們會不會害人呢？”笑聲忽然戛然而止，少女的臉轉而變了顏色，綠色的眼眸滿是邪惡與魔魅，“被關了無盡歲月的我們，好不容易來到另一個世界，當然會好好享受一回啦！”
歐陽淩的臉色頓時又蒼白了幾分，語氣卻越發堅定了：“那我不會打開結界！”
“是嗎？”少女充滿邪氣地笑了，那雙綠眸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鋒利而冰冷。歐陽淩在她的注視下開始不斷滲出冷汗。
邪魅的低笑聲漸起：“你不是一直想要火凰果嗎？隻要你放我們出來，我們就給你火凰果，實現你的願望。”
心頭猛地一顫，歐陽淩不自覺地握緊了手心。
“怎麽？連火凰果都不能讓你心動啊？你先前想打開結界夾縫不正是為了火凰果嗎？”
歐陽淩咬牙掙紮了許久，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卻已不見了剛才的猶疑：“如果我為了自己的願望而把你們放出來，玄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歐陽淩深吸了一口氣，暗自下了決心，勇敢地迎視向紅衣少女那雙綠色的眼眸，“所以，我不會替你們打開結界夾縫的！”
紅衣少女聽了話後臉色一變，還未開口，黑暗裏卻突兀地響起了擊掌與喝彩。
“小淩，說得好！千萬不要跟這些邪惡的妖魔低頭哦。”
那道熟悉的聲音讓歐陽淩雙眸一亮，轉過了頭。
黑暗裏，緩緩走出了一個穿著短裙的俏麗少女——正是丁鐺。
2.
“鐺鐺！”原本已是絕望的歐陽淩頓時驚喜萬分，同一時間，她也看見了丁鐺身後跟著的金瀾，還有……流月玄。
彼此眼神交匯的那一刹那，她看見了那雙紫眸裏不小心流露出來的擔憂。
歐陽淩怔了一下，然後開心地笑了。她忽然覺得腕上的傷口一點也不疼了，心底甚至泛起了莫名的甜意。
玄還是擔心緊張她的吧？光這一點，就足夠了啊！
“小玄呀，快幫小淩止血，你想讓她成為一具幹屍嗎？”丁鐺好笑地瞄了眼身後呆呆不動的流月玄。
流月玄這才清醒過來，舉步走向歐陽淩，紫眸裏閃動著一抹異樣的光芒。
那紅衣少女麵色一凜，正想衝上去阻止流月玄，眼前卻是銀芒一閃，一柄晶瑩剔透的光劍已攔在了她的胸前。
“你的對手可是我哦。”丁鐺笑眯眯地看著那紅衣少女，劍尖直指少女的胸口。
紅衣少女這才真正注意到丁鐺的存在，她停住腳步深深看了丁鐺一眼，笑道：“原來是驅魔龍族的現任掌門人啊！”
丁鐺眨眨眼，疑惑道：“原來你認識我？”
紅衣少女綠眸中一抹異光一閃而過，唇角揚起邪魅的輕笑：“我不僅知道你的身份，還知道你心底有一個一直想實現的願望。”
丁鐺微怔了一下，然後上下打量起了那個紅衣少女：“看來你的能力是讀心。”
紅衣少女頷首：“你很聰明。”
丁鐺笑著一揚眉，毫不客氣地接受讚美：“真是過獎啦，我本來就很聰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是不是想用實現我的願望這件事來跟我談條件啊？”
紅衣少女聞言隻是揚唇輕笑，並沒有說話。
丁鐺聳聳肩：“那我先來想想，我有什麽願望好了？嗯……”故意蹙眉作思考狀，丁鐺沉吟了良久，“我有很多願望耶，你要幫我實現哪一個呢？”
“收集全天下的奇珍？”
“讓我那個笨徒弟變聰明一些？”
“撮合小淩和小玄，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還是……讓那隻死神醒過來？”
丁鐺一連說了好幾個願望，然後朝著紅衣少女一攤手：“你看看，我可是有好多願望呢。”
紅衣少女卻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都不是你真正的願望。”
聽出她話中的弦外之音，丁鐺眸光一閃，唇角卻露出了一抹淺笑：“難道我連自己的願望是什麽都不知道嗎？”
紅衣少女眼中的綠芒又深了兩分，她慢慢朝丁鐺靠近了兩步，臉上那邪魅的輕笑卻在不斷擴大：“這個願望你埋藏了一千多年，埋得太深，所以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願望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丁鐺隻覺得心口仿佛被人猛地一揪，差點讓她窒息過去。腦海裏極快地閃過一副畫麵，可是等她想要去抓住的時候卻又消失無蹤了。
就在她閃神的瞬間，紅衣少女眸光一冷，右手幻化為利爪，已經直直地抓向了丁鐺的胸膛。
距離太近，丁鐺來不及閃躲，隻覺心口一寒，緊接一陣暈眩猛地傳來，身體虛軟地就要倒下。
“女巫！”金瀾立刻變了臉色，急忙就想衝上前去，然而腳下才一微動，已有另一道身影搶先了一步，接住了丁鐺軟倒的身軀。
“鐺鐺，我就知道，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不懂得好好保護自己。”
那低低的歎息，熟悉的笑聲，還有這溫暖的懷抱，都讓丁鐺瞬間產生了恍惚感。
“洛言？”喃喃地說出口，丁鐺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她幾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做起夢來了。
她使勁地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當眼前的暈眩稍稍減輕之後，她終於看清了麵前之人的臉龐——飛揚的眉，堅挺的鼻，兩壇深深的酒窩蓄起了絢麗的光華，堅毅的輪廓也在淡淡的月光下柔和了原有的線條。
月光下的洛言正定定地望著他，眼神溫柔得似要淌出水來。丁鐺的心猛地顫了一下，接著便使勁地打起鼓來。
“洛言，真是的你？”丁鐺把眼睛睜到了極限。
“鐺鐺，你不遵守約定啊，你說過，以後都要叫我‘言’的。”洛言黑沉的眼底掠過了一絲不滿。
怔怔地看著麵前那張熟悉的笑臉，丁鐺還未從吃驚中完全回過神來。
“鐺鐺，我知道你看到我很高興，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很心動……”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沙啞，黑眸中水波**漾，猝不及防地低頭深深吻住了丁鐺的唇。
一旁的金瀾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記了出聲阻止。
歐陽淩則是微紅了一張臉，卻又好奇而大膽地睜大眼睛看著。
流月玄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已經猜到了，下一刻，丁鐺肯定會毫不客氣地賞言一巴掌的。
結果，不出所料。
“啪！”的一聲，洛言的臉上已經印上了鮮紅的五指大印。
“死神大人，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丁鐺那張臉忽青忽白，此時此刻，她倒真是寧願這隻死神永遠那樣沉睡下去了。
他一清醒，她就跟著亂了陣腳。
這是第幾次了啊？她竟又如此大意失神地被他吻了個正著。
對於洛言的出現，紅衣少女也有些吃驚。她是心之妖，可以看透這世間眾生的心，但唯獨眼前這個少年的心，她無法捉摸。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去試著捕捉他心中所想，然而，她所看見的卻始終隻有一片深不可測的黑暗與混沌。
一個無法讓人讀出心思的人是可怕的。不，確切地說，這個少年根本就不是人！
“原來你是冥界死神。”心之妖詫異地打量著洛言，眼前這群人還真是很奇怪的組合呢。
有人類，有死神，有血族，還有……她的目光落到了流月玄的身上——還有一隻不知從哪個世界冒出來的奇怪生物。
此時洛言已放開了丁鐺，雖然臉上挨了巴掌，他卻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唇角也依舊噙著那抹莫測的笑容，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心之妖——存在於結界夾縫裏的妖魔，最擅長的就是讀取眾生的心靈，然後利用對方的弱點攻其不備。”洛言向前跨出了一步，極為自然地擋在了丁鐺的麵前，“不過，我的心你怕是讀不出吧。”
心之妖邪魅一笑，詭異的綠眸之中布滿了殺氣：“是啊，我無法讀取你的心，但你的行動已經告訴了我你的弱點在哪裏。”說著，目光落到了洛言身後的丁鐺身上。
丁鐺微挑唇角：“死神大人，我說過不需要你的保護。”手中劍芒一閃，丁鐺已跨步走到了洛言的麵前，“我可不是任何人的弱點。”
上一次修羅王熾焰的事，洛言自己一力承擔，沒經過她同意就擅自將她劃進了保護圈內，這筆賬她還沒跟他算清呢。這一次，她更不會允許自己再一次成為被保護對象！
她可是驅魔龍族的掌門人，她應該做的是保護別人，而不是被人保護。
洛言並沒有反駁什麽，隻是含笑看著丁鐺的背影，向後退開了兩步。
無論歲月如何變遷，丁鐺永遠都是丁鐺，她好強、倔強，就算拚上自己的性命，她也不會認輸的。現在被心之妖指為別人的弱點，她怕是會糾結好久吧？
“好，我倒要看看你這一代的驅魔龍族掌門人有什麽本事了！”心之妖輕輕地瞄了丁鐺一眼，嬌笑聲中便已化成了一道駭人的紅光，朝丁鐺襲去。
丁鐺眉峰一揚，執劍就迎了上去。
然而，僅在刹那間，眼前的情景竟發生了變幻！
3.
風在呼嘯，舉目望去，一片蒼茫的白色。
層層白雪之中，一個穿著古裝長袍的少年正背著一個白衣少女，兩人有說有笑，卻是風雨無阻地一路前行。雖然眼前是漫天的風雪，冷冽的寒風割得人臉頰生疼，但這幅畫麵卻依然讓人倍感溫馨、甜蜜。
怎麽回事？這是幻象嗎？
丁鐺微閉雙目，收斂心神，可是眼前那對談笑風生的少年男女竟還是沒有消失！
不知道為什麽，心底深處湧上了一絲陌生的悸動。呈現在麵前的那副畫麵好熟悉，熟悉得就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
丁鐺想走近一些，卻發現腳底像是生了根一般，怎麽也邁不開步伐。
終於，原本那個低頭在少年耳畔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麽的少女緩緩抬起了頭，往自己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在她抬頭的一瞬間，丁鐺看清了少女的臉——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一般，一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嵌在白皙的皮膚上，黑色的眸子裏不帶一絲雜質，烏黑的長發及腰，伴隨著皚皚白雪一起迎風飛揚。
那……那不正是自己嗎？！
丁鐺渾身一震，心底湧上的悸動再度深了一分。
也許是看見了什麽令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開心地用手指著遠方的某一處，叫少年和她一起觀望。
少年也跟著轉頭，唇邊的那抹微笑幾乎能讓這片滿是風雪的天地都變得溫暖起來。
當丁鐺看清少年那張臉龐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熟悉的黑寶石般深邃的眼睛飽含深情，深深的酒窩帶起一個溫和的笑容。
那竟是……洛言嗎？
擁有著那樣溫暖笑容的洛言、擁有著那樣寵溺眼神的洛言……看起來好熟悉，卻又好陌生……
四周的風雪聲忽然沉寂了下去，但少年男女的對話聲卻清晰在耳畔響起——
“言，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你了，你會不會就這樣離開我？”
“不會。”
“為什麽？我都忘記你了……”
“就算你忘記我了，我也會讓你重新愛上我的。”
“你好自負啊！”
“不，這叫自信。”
“嗬嗬，言，那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約定我們生生世世都不要忘記對方，不，應該說，就算我忘記你了，你也要來找我。不然我以後都不會再理你！”
“好，我答應你，就算以後你忘記我了，甚至討厭我、憎恨我，我都會找到你，並且永遠守護在你身邊。”
“笨蛋，我才不會忘記你呢。”
……
分明是很甜蜜很溫馨的對話，聽在耳畔，丁鐺的心口卻泛起了一陣陣莫名的揪痛。她忍不住緊緊捂住胸膛，彎下了腰。
這樣的畫麵與對話是那樣的熟悉，就好像昨日才剛剛發生過一般，反反複複，不斷地浮現在腦海裏。
“這個願望你埋藏了一千多年，埋得太深，所以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耳邊又回響起了剛才心之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丁鐺微微擰起了眉心。
她的真正願望……嗎？
就在這時，手中的驅魔神劍綻放出一道強烈的金芒，丁鐺心神一震，心口的疼痛漸漸消失了，低下頭，她看見驅魔神劍晶瑩剔透的劍身上竟有一條銀色的小龍在遊動。劍身隱隱散發出一抹奇異的銀芒，並且在微微顫動著，似乎在提醒著她，不要落入敵人布下的幻境裏。
神誌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丁鐺直起腰身，握緊了手中的驅魔神劍。
“謝謝了，驅魔神劍。”丁鐺唇角揚起了微笑。
差一點，她就迷失在幻境裏了。丁鐺閉起雙目，不再看向眼前的那對少年男女，也不再去聽風雪中不斷回響起的對話聲，而是將驅魔神劍的劍尖朝下——
“神劍，破。”
隨著那一聲低喝，驅魔神劍劍身裏的那條銀色遊龍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從劍峰裏呼嘯而出，騰空升起。
隻聽“轟”的一聲，眼前華光大盛，幾乎照亮了天地間的一切，幻象消失了。還未完全回神的丁鐺忽然感覺腕上一緊，耳畔有人在喚她。
“鐺鐺……”那是洛言的聲音。
那一聲呼喚，讓眼前的場景回到了原來。丁鐺轉過頭，看見了洛言黑沉的眼眸，看見了金瀾、流月玄，還有滿目擔心的歐陽淩。她破除了幻境，已經回到了現實中了嗎？
忽然，一聲悶哼響起，丁鐺循聲看去，隻見那個紅衣少女從半空中狠狠地摔了下來，臉色蒼白地跌伏在地上，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們。
“沒想到你竟然可以破解我的心之幻境。”心之妖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卻有些力不從心。
她分明讀到了丁鐺心中真正的願望、分明可以將丁鐺困死在那個願望中，為什麽竟還是讓她破除了幻境？
“心之幻鏡？”丁鐺低低重複了一句，看向洛言的眼神卻有些複雜。那究竟是幻境還是……她深埋在心底的、被塵封已久的秘密？
洛言眼底掠過一絲擔憂，他不知道丁鐺在裏麵看見了什麽。心之幻境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可以看到，也可以說，那並不是幻象，而是……
還沒來得及再追問，卻見身邊的丁鐺挑唇笑了笑：“心之妖，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並不是別人的弱點。”手中劍峰一揚，華光綻放的同時，丁鐺眼裏的神采奪人心魄。
“哈哈哈……”心之妖忽然大笑了起來，“你很介意自己成為別人的弱點嗎？是不是因為很多年以前，你曾經是別人的致命弱點，才會導致……”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喉間一緊，咽喉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心之妖攻擊別人的武器就是語言，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不能再說話。”洛言溫和地笑著，放下了剛才結法印的雙手，眼底卻射出淩厲的光芒。
丁鐺詫異地看了洛言一眼，他似乎是在阻止心之妖講些什麽……聯想起剛才在幻境中的所見，丁鐺的心頭突然猛地一揪，那是一種讓她無法喘過氣來的感覺。
才剛剛抬起頭，就看見洛言正深深凝望著她，那雙黑眸之中盡是一片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啊，女巫，快看心之妖的身上！”正失神間，丁鐺聽到了金瀾的驚呼。
連忙收回心神，她轉過頭去，竟發現一顆雞蛋大小的火紅色果實從正在努力掙紮著起身的心之妖身上掉落了下來。那抹紅色就像燃燒的火焰。
“那是火凰果！”丁鐺認出了那顆果實。她曾在資料上看過火凰果的圖片。
心之妖似乎也未料到身上藏好的東西會掉落，所以她聽到喊聲先是一怔，然後彎腰就想撿回火凰果。
然而，另一個人卻比她快了一步，瞬間便上前搶走了火凰果緊緊地抱在了懷裏——竟是歐陽淩！
心之妖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對於這個不會任何法術的少女，她原本並沒有什麽戒心和防備，沒想到竟被她趁機奪去了寶貴的火凰果。
“還給我！”電光火石之間，心之妖再度化身為紅光朝歐陽淩直襲而去。這次不再是利用幻境，她幾乎是將整個身體化為了無數銳利的刀鋒，直直地向歐陽淩逼來。
歐陽淩看著眼前的景象，嚇得麵色慘白，但依舊緊抱著火凰果不放，轉身就跑。
“小淩！”丁鐺眼見情況不妙神色大變，連忙執劍趕過去，卻被一道迷霧擋住了去路。剛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腰間卻忽地一暖，下一瞬間就被人攬入了懷中。
“鐺鐺，小心！這是心之妖放出的毒霧，有毒的。”耳畔響起的是洛言的聲音。
丁鐺還沒有回答，胸前忽然湧上了一陣暖意——洛言用幽冥之光護住了她的身體，以免她被毒霧侵害。
頃刻間，四周已被迷霧籠罩，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了。丁鐺隻能焦急地大喊：“小淩，快丟開那顆果子。”她知道心之妖的目標就是那顆火凰果，隻要歐陽淩丟開那顆果子，也許還可以逃過一劫。
迷霧中忽然響起了歐陽淩的痛呼聲，她似乎受傷了。
“這是玄要的，玄需要它，我不會把它交給你……”歐陽淩喘息不定的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也漸漸聽不清了。
“小淩！”丁鐺急了，想要掙脫洛言的懷抱，“洛言，你快放開我，小淩有危險！”
然而洛言卻並沒有依言放開，而是微閉雙目，伸手一指，一道黑色的光芒自指間彈射而去，打散了重重迷霧。
迷霧一散開，丁鐺便眼尖地看見歐陽淩躺在地上，渾身上下被割出了一道道口子，鮮血不斷地往外湧出，明顯是被心之妖所化出的刀光所傷。但她依舊緊緊抓著那顆火凰果不放。
丁鐺想衝過去，然而，迷霧雖然散開了，卻有一道透明的結界擋在了她的麵前——心之妖很明顯地將她和洛言列為了第一勁敵，用了最強的結界隔開了他們和歐陽淩。
“該死！”丁鐺心急如焚。
“我不會給你的，就算是死了，也不會給！”歐陽淩目光堅定而毫無畏懼地看著心之妖。
“隻是一個完全不會法術的人類小女孩而已。”心之妖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樣保住這顆火凰果！”
紅色妖嬈的刀光再度朝歐陽淩疾射而去。歐陽淩閉起雙眼，手心卻下意識地收緊了——玄，這是你唯一的希望，我不會放棄的！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裏隻剩下保護火凰果這個念頭，其他的什麽也顧不了了。
“你這個笨蛋！”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道怒喝聲，那冰冷而熟悉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焦急和不安。
那是……玄的聲音的嗎？
歐陽淩緩緩睜開了眼，就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擋在了她的麵前。
雖然目前隻能化身為大白狗的模樣，甚至已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但流月玄卻依舊堅定不移地站在歐陽淩的麵前。
“玄——”眼看心之妖的刀光就要招呼到流月玄身上，歐陽淩撕心裂肺地大喊，“玄，你快走開！”她努力地撐起身子，想推開流月玄，但渾身的力氣卻像是頃刻間被抽光了一般。
“你們通通是笨蛋！”
才剛剛聽清那道咬牙切齒的低吼，歐陽淩就覺得身子一空，風在耳畔呼嘯，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已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玄——”回過神來的她第一反應就是抬頭去找流月玄，等到發現流月玄正好好地站在自己身邊後這才鬆了口氣，“玄，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兩個都是沒有法力的家夥，也想跟那心之妖硬拚嗎？簡直就是送死！”金瀾沒好氣地看著身邊的一人一狗。
幸好他速度夠快，帶著這一人一狗避開了心之妖的刀光。可惜，現在這一人一狗的眼裏根本就沒有他的存在了。
金瀾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竟然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嗎？”
就在這時，好不容易破解了結界的丁鐺也趕了過來，一顆緊提的心終於稍稍放下。幸好，所有的人都沒事。
而此時，心之妖眼見形勢逆轉，卻仍然心有不甘，正想再次發動攻擊，卻忽然感到腳上一軟，下一瞬間便已無力地跌在了地上。
又是洛言！
看著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幽芒，心之妖恨恨地看著一旁含笑而立的少年死神。這少年死神的法力當真高深莫測，她還未沒來得及察覺竟已中招了。
“玄，你終於可以變幻成人身了。”歐陽淩忍著渾身的疼痛，將手中的火凰果遞到流月玄麵前，“快吃了它，你就不用再受這種苦了。”
流月玄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歐陽淩手中那鮮紅的果子，心中泛起一陣疼痛。
那顆果子的顏色是如此的鮮豔，那上麵是不是沾滿了……她的鮮血？
“玄？”歐陽淩奇怪地看著流月玄，正想開口追問，手中的火凰果卻突然迸發出了一道奇異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黑夜。
眾人不禁詫異地轉過頭，隻見黑暗的虛空又開始曲扭了起來，形成了一個漩渦般的黑洞。
“結界夾縫打開了嗎？”難道是歐陽淩的血又引發了某種感應？
丁鐺神色一凝，迅速揮動雙手結下法印，布下了一道結界，保護住了身邊所有的人。
這邊丁鐺結界才剛剛施布下，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從黑洞裏狂湧而出，原本躺在地上的心之妖慘叫了一聲，竟被那股力量卷進了黑洞裏。
“不要——我不要回去——”
慘呼聲中，心之妖被吞噬進了黑洞裏，片刻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雖然吞噬了心之妖，但那股力量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弱，反而是越來越強大了，丁鐺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勁。歐陽淩手上的火凰果光芒也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在呼喚著什麽一般。流月玄的心底湧上了一絲莫明的悸動。
“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丁鐺話音剛落，突然，那黑色的漩渦驀地擴大了好幾分，狂風湧出的同時，一道金色的大門出現在漩渦之中，緩緩地在眾人麵前打開……
“玄，這不是通往你那個世界的門嗎？”洛言詫異地看著那道奇怪的金色大門。
他想起來了，千年前，當他第一次遇見流月玄時候，也是出現了這樣一道金色的大門！在門打開的瞬間，流月玄就從裏麵掉了出來。
是啊！這是通往他回家的路！是他回家的路啊！
他等了一千年，終於……可以回家了嗎？
4.
金色的光芒透過結界投射在流月玄那一身雪白的毛發上，下一瞬間，流月玄變幻成了另一個模樣——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再也不是那隻綁著海盜巾、一副吊而啷當的大白狗了，而是一隻雪白、高貴的銀狐。
金瀾愣了一下：“原來這家夥真不是狗。”
洛言看著全身籠罩著金光的流月玄，低聲說了一句：“看來這道大門隻為你而敞開。”
那道金色的光芒分明已經透過了丁鐺設下的結界，卻隻是奇跡般地落在了流月玄的身上。這也說明，除了流月玄恐怕沒有別人可以走進那扇大門吧？
丁鐺在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知道，洛言這句話其實是對歐陽淩說的。雖然殘忍，卻是事實。她以前一直嚷著要跟著流月玄一起去妖獸界，但現在事實證明了，身為普通人類的她，根本沒有辦法走進那個世界……
歐陽淩微微垂下了眼簾：“玄，你可以回家了嗎？這就是通往你家的門啊！”她低低說了一句，掩去了眼底的悲傷，然後又抬起了頭，唇角揚起笑容，“你終於可以回家了，玄，雖然我也很想跟著你一起去。可惜，我去不了了呢。”那悲傷的目光落向籠罩在流月玄身上的璀璨金光，“不過，你至少要把這火凰果吃了，不然，你回到自己的世界，如果沒有法力，一定會被人欺負的吧？”
化身為美麗銀狐的流月玄靜靜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看著眼前這個正笑著但卻笑得比哭還難看的女孩。
在金瀾的攙扶下，歐陽淩終於將手中的火凰果遞到了流月玄的嘴邊：“快吃下去吧！”
流月玄定定地看著眼眶中水波盈盈的歐陽淩，艱難地張了開嘴，當他把火凰果吞下去的那一瞬間，身上忽然籠罩上一層銀芒，眾人都被這刺眼的光芒閉上了眼睛，等到光芒散去後，大家再次睜開眼睛，眼前赫然站著一個那銀發紫眸的美少年。
“玄……”歐陽淩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少年，話音剛落，蓄滿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滑落下來，“我會好好記住你的樣子……”緊緊咬著唇，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以後……以後我就看不到你啦……”
歐陽淩使勁攥了攥拳頭繼續說道：“不過，宵大哥說過，守護也是一種幸福呢。就算我們不能相守在一起，隻要你幸福，我也會幸福的。”
麵前那帶著悲傷的微笑，讓流月玄的心口幾乎窒息了。曾經以為自己可以逃避這段感情，因為他始終不屬於這個世界，總有一天他會回去的，所以，他一直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感情。
但歐陽淩——這個執著而倔強的女孩卻總是鍥而不舍地尾隨在他的身後，無論他如何對她，她卻總是展開那張笑臉麵對著他。
但此時此刻，麵對著她那悲傷的笑容，那大顆大顆滑落而下的眼淚仿佛一滴一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口的痛楚。
輕歎了口氣，流月玄忽然伸出了手，緊緊地將歐陽淩擁進了懷裏：“你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傻的人類女孩。”
“玄……”第一次被流月玄這樣溫柔地擁抱著，歐陽淩幾乎全身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流月玄身上的溫暖氣息環住了她，讓她覺得身體的疼痛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是玄最後的溫暖懷抱。應該滿足了，不是嗎？她從來沒奢望過玄會這樣溫柔地對她說話，也從來沒奢望過玄會這樣深深地擁抱著她……輕輕閉了眼，她想笑的，但眼角還是落下了淚水。
玄，再見……
她在心底輕聲地說著再見，然後輕閉上了眼睛。
“玄，大門就要關上了。”洛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歐陽淩感覺流月玄放開了自己。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流月玄正背著她，眼前那道金色的大門亮得直要刺痛人的眼睛。
流月玄一步步地朝那道金色的大門走去。
腳步聲在她的心上震動著，她的玄最終還要離開他的吧？因為他們並不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人。
宵大哥說過，守護也是一種幸福啊！但為什麽她明明知道這些，心還是會這麽痛呢？
眼前忽然湧來一片黑暗，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看看玄最後的背影，心底暗暗發誓，自己至少要目送他離開，但黑暗卻無情地帶走了她最後的神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