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電視台相親

走到王叔叔家小區樓下,老媽已經守在那裏,看到夜然,眉頭先是鄒了下,接著撇了撇嘴角,輕聲的地說:“平時看你挺會打扮的,怎麽就這樣出來相親了?”

“媽,你覺得我難看嘛?”夜然眨著明亮的星眸反問。

“難看倒不難看,就是太樸實了點,你至少要換個色彩明亮的衣服,姑娘家,渾身黑漆漆。”老媽中肯的地說,“這衣服,黑就黑了吧,還那麽大,跟個男孩子似的。哪有女孩子的曲線。”

夜然嘴角抽了抽:“老媽,我是相親,不是參加選美小姐,不用穿著三點式來顯身材吧?”

“我說你這孩子,別相親,相親的掛嘴上,老氣橫秋的,就一起吃個飯,認識認識。”老媽毫不猶豫的一巴掌蓋到夜然的頭頂上,順帶著附送了一個華麗的白眼,“女孩子要含蓄,含蓄,懂不懂?”

夜然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好好好,我含蓄,我不亂說話了。”

夜然跟著老媽的步子,一進王叔叔家,就看到一個麵容清秀的男子,跟老爸,王叔叔相談甚歡。

老媽拉著夜然走過去,笑嘻嘻的地說:“我女兒夜然。”

“夜然,我來介紹下,這是我侄子,桑梓,在人民醫院做心外科手術醫生。”

那男子忙起身,對夜然靦腆的笑了笑,自我介紹:“夜然,你好,我叫桑梓。”

“你好。”夜然伸手跟桑梓握了下。

“伯母,你坐。”桑梓禮貌的起身,讓位。

“沒事,沒事,你們坐著,我去幫廚房幫下王嬸。”老媽眉開眼笑的揮手拒絕,話是說著要去廚房幫忙,身子卻定在那裏,沒動。

“在電視上看到過你。”

夜然對桑梓擠了個笑,桑梓也回了個微笑,接著,氣氛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你們年輕人倒是坐一起說說話啊。”王叔叔笑嘻嘻的打破沉默。

夜然跟桑梓便被推到一個沙發上,坐著,相對著傻笑。

“我有點緊張。”桑梓搓了搓手,環顧了下幾位重量級的觀眾,頗有壓力的對夜然說。

“我也是。”夜然的老爸,老媽,王叔叔都目不轉睛的地盯著她跟桑梓看,恨不得立馬把倆兩個人送做堆。

“你們別緊張,就當我們不存在。”王叔叔非常幽默的來了這麽一句話,引得老爸,老媽都點頭共鳴:“嗯,就當我們不存在。”

夜然跟桑梓依舊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相看無語。

“你們會下象棋不?”

夜然跟桑梓都看著王叔叔,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異口同聲的地回:“會一點。”

“那你們殺一盤。”老爸一錘定音,王叔叔忙不迭的抱出他那珍藏的瑪瑙棋盤。

夜然跟桑梓分別對坐,擺好棋局,各方觀眾也都搬著椅子就位。

“你先。”桑梓跟夜然再一次默契的出聲,禮讓。

“你先吧,女士優先。”桑梓紳士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棋局上沒有男女之分,我看我們還是剪刀石頭布吧。”夜然笑著提議,她不占便宜,靠實力。

“剪刀石頭布!”夜然微笑著執紅棋子先走,桑梓示不甘弱的地緊跟。

二十分鍾後,王叔叔鄒眉,看著夜然,欲言又止,夜然一臉的淡定從容,看著桑梓似乎有些愁眉苦臉,隨即選擇了跟夜然對立廝殺,敵不動,我不動,敵動,將將完,和局。

夜然收斂了微笑,緩緩的地退了一步,桑梓同樣退了一步,本來廝殺拔弩的棋局,瞬間又走回了對立,相互吃子的狀態。

半個小時後,王叔叔看著桑梓把夜然的將困住,車馬炮又鞭長莫及,忍不住想出聲叫好的時候,隻見夜然抬手將安置在一旁閑置的兵,輕輕的吃上了他的將,一子隻差,全盤皆輸!

有些棋局,必須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就這樣,夜然用自己的將,分散了桑梓的火力,悄然的把兵渡了過去。

“謝謝,承讓!”

“輸的心服口服。”桑梓微笑。

“夜然,你棋下的真好,來來,我要跟你殺一盤。”王叔叔手癢了半天,這會也顧不得給夜然跟桑梓安排話題,就著桑梓讓起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夜然微笑著讓王叔叔先走,結果他不領情,再一次剪刀石頭布後,王叔叔抓著紅方棋子,開始在棋局上不停的地落局。

起點慢了一步,並不代表真的追不上,三步以後,夜然抓了主動權,開始不停的地落子,速度快的甚至容不得別人慢半拍,不留神就會被廝殺的片甲不留。

“夜然,你下棋速度真快,好像都不用思考。”王叔叔執著棋子,冥想了半天,還是舉棋不定。

“我喜歡速戰速決,有時候瞻前顧後也不一定真能控製全局。想到哪步就哪步,說不定能殺個措手不及。”夜然微笑。

“我輸了。”一個小時後,王叔叔愁眉苦臉的看著殘局,認輸。

老爸跟老媽相視微笑了下,滿臉的驕傲,“然然,你怎麽也不讓讓你王叔叔。”

“棋局上無父子,師徒,不能講交情的,我要是讓了,王叔叔還不高興呢。”夜然對王叔叔吐了吐舌頭,調皮的笑笑。

“夜然說的得對,好了,我們先吃飯碗吧,這棋下的都快7點半了。”王叔叔收拾棋盤,對王嬸喊:“老婆子,飯好了沒?”

“好了好了,就等你們下完了。”王嬸端著飯碗,從廚房走出來。

桑梓見狀忙上前幫忙:“嬸嬸,我來幫你吧。”

夜然也走過去:“阿姨,我幫你擺碗筷吧。”

王叔叔摸著下巴,對著老爸老媽挑眉笑笑,嘴巴朝著夜然跟桑梓挪了挪。

老爸老媽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好像夜然跟桑梓就這樣成了。

一頓晚飯吃下來,氣氛挺開心的,就是夜然跟桑梓客氣的有些過頭,為了打消他們的生疏感,以及給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時間,晚飯後,老爸老媽王叔叔,王嬸擺了桌子開始打麻將,把桑梓跟夜然就這樣趕了出來。“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

坐在桑梓車裏,反複播放著一首傷感的曲子,《發現》“發現我們的想法漸漸不同了 發現我們越來越愛爭吵了 發現你的冷漠漸漸變得多了 發現你都不聽我的解釋了 發現你還喜歡那一種顏色 發現你還聽著那首可愛的歌 發現我的脆弱漸漸變得大了 發現我終於找到寂寞了 親愛的我們究竟怎麽了 疲倦了就想放手了 愛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麽簡單的 如果真這樣你覺得值不值得 告訴我我們究竟哪兒錯了 這一刻我們沉默了 我們開心的時光卻不記得 那些悲傷的偏偏要記得如此深刻……”

狹小的車廂內,兩個相親的男女,相對無語的聽著同一首傷感的情歌,氣氛怎麽說,怎麽怪異!

夜然撥弄著手指甲,無聊的都快打起了瞌睡,眼眸的餘光瞥見桑梓的電話響起,他擰著眉看了兩眼,接著恩掉。沒超過三秒,電話再一次的響了起來,他這次眉頭都沒鄒,直接掐斷,那邊鍥而不舍的繼續打著電話,連續按了5次之後,夜然這個旁觀者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不方便接聽嘛?那你把我放下來吧。”

桑梓看了一眼夜然,電話再一次響起,語氣透著無奈的接聽:“蘇琪,你到底想怎麽樣?”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桑梓神色未變,但是語氣冷上了幾分:“蘇琪小姐,請你搞清楚,我們已經分手了,而且分手一年了,你要死,要活,跟我沒關係。”

夜然事不關己的看著車窗外的霓虹,萬家燈火輝煌的照亮夜色。

“是的,我現在在相親,並且遇到了一個合適的對象,所以,請你以後不要騷擾我,OK?”

一聽提到自己,夜然不由得把頭轉過來,車內昏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拽的緊緊的,好似在克製著什麽。

“那你去死吧。”桑梓憤恨的說完這句話,就把手機掐斷了,轉臉,對著夜然勉為其難的擠了一個微笑出來:“對不起。”

“跟你女朋友吵架了?”雖然作為桑梓的相親對象,夜然問這話,很沒有水平,但是,八卦因子作祟,自然而然的就問出口了。

“是前女朋友。”桑梓的聲音很努力的地想裝作風輕雲淡,但是,還是偽裝的不好,夜然聽出了顫抖。

“一個還有感情的前女朋友?”

“嗯,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桑梓自嘲的牽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你壓根就沒準備瞞我,不然也不會當著我的麵接電話了。”夜然笑了笑,看著車窗外的景致,好像不在繁華的市中心了,隨口就問:“咦?你準備開去哪裏?”

桑梓聳了下肩膀,隨意的地說:“我沒目的在瞎開啊,這路應該是去城郊的吧。”

“不是吧?你準備帶我兜風呢。”

“我已經在帶你兜風了好吧。”桑梓笑著說。

“好吧,那我們繼續聊你的有感情的前女友的事。”反正不用走路,在車裏聽著音樂聊天的感覺也不錯,夜然不挑剔。

“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但是,男人往往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別的男人喜歡,不喜歡,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你是不會對我來電的。”夜然心裏一點也沒有失落,說得落落大方。

“你棋局上那麽強勢,我倒是想對你來電,但是,心裏有畏懼,怕被你殺的片甲不留。”桑梓如實回答。

“你不怕你前女朋友出什麽事?”

“她最多也就口頭說說,連個蟑螂都不敢踩的家夥。”桑梓搖著頭無奈的地說:“當時,死活要分手的是她,等我接受了分手,死活不肯放手的也是她,鬧了一年,我真的疲倦了。”

“啊?”夜然瞪大了星眸,不可思議。

“啊什麽啊?”桑梓勾著嘴角,開始娓娓敘說:“她叫蘇琪,我跟她是一個學校念書的,忘記了誰先追誰,大二的時候,反正就在一起了,也有過甜蜜的生活。”

桑梓停頓了下,轉臉看了一眼夜然,見她一臉認真的在傾聽,微笑了下,將車停到了路邊,接著說:“後來大四的時候,我忙著畢業論文,她就覺得我不愛她了,不重視她了,天天跟我吵,跟我鬧,我耐著性子哄著她,哄不住的時候,我就沉默,因為她是那種你越哄,越人來瘋的人,後來,我沒耐性哄了,結果她倒好,大四畢業,什麽都沒說,直接去了國外。”

“啊?也是什麽都沒說?直接就去國外了”夜然吃驚。

“也是?莫非,你有相似的經曆?”

“嗯,不過,先讓我聽完你的故事。”夜然老實的點了點頭,反正,她跟陳銘軒的那段破事,整個城市都知道了,也不在乎說給桑梓聽。

“當時交完畢業論文,說好一起考研,暑假就少點聯係,努力複習功課,蘇琪也同意,我還慶幸,她終於懂事了,不任性了,兩個星期後,我發現,她真的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個信息,QQ上也沒有任何留言,我就開始想她了。”桑梓的思緒陷入了那段往事中:“開始,我跟自己說,琪琪很聽話,忙考研呢,熬過暑假,考上了,就把這些分開的時光都補回來。”

桑梓苦笑了下,“三個星期後,我發現,我忍不住了,給她打電話,是移動秘書,關機,給她信息也不回,QQ就沒上線過。”

夜然抱著同情的看了看桑梓,找不到人的那種失落,絕望,她深刻的體會過。

“越是找不到人,我就越急,不停的打電話,不停的打電話,可是永遠都是關機,後來,我驚悚的發現,她竟然消失在我的QQ好友裏!”桑梓說到這裏,情緒明顯帶著激動,“我丟下一堆的書,奔出家門,跑去她家,等了三天,結果發現,她竟然不在!最後,從她小姐妹的口中得知,她去國外了。”

“夜然,你知道麽,她什麽都沒有說,就把我給拉黑了,什麽都沒有說,就直接丟下我去國外了!”桑梓自嘲的笑了笑,“而我,當時還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是什麽回事。”

“後來呢?”有種同命相連的味道,夜然忍不住問。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自拔,我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初相愛的人,連句再見都沒有?”

“你肯定也想不通,她這樣一走了之,你們算是分手,還是鬧脾氣?”夜然補充著說,“再見的時候,到底是情侶,還是朋友?”

“是啊,明明說的好好的,一起考研,結果,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走了!”桑梓苦笑著搖了搖頭,“所以說啊,女人心,海底針。”

“又不是隻有女人會這樣,男人也會莫名其妙的好不好?”夜然不服氣的反駁,繼續問:“那後來呢,怎麽複合了?”

“連複合都被你猜到了,你聰明的讓我恐怖。”桑梓說歸說,但還是打開了話匣子,“這些問題想不明白就丟著,不去想,後來,我就專注學習,考研考上了,就一直認真念書,到研三的時候,隔壁係有個美女來追我,蘇琪就在第一時間冒了出來。”

“兩女奪一男,當時的戲碼應該挺精彩的吧?”

“嗯,就這樣,我跟蘇琪複合了,結果一年不到,我們又分手了。”桑梓的話,說到這裏,帶著淡淡的遺憾。

“為什麽分手?”

桑梓歎息了聲,“原因有很多,首先,分開三年後的我跟她,都不是當初的我跟她了,其次,出了校園,很多現實問題也要麵對,蘇琪接受不了這些改變,就開始折騰,然後吵著,鬧著要分手,我每天工作那麽忙,根本沒有時間去哄她,我需要一個會體諒我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天天跟我爭吵的孩子,所以,我就同意了分手,可是當我真同意了,蘇琪卻不肯放手了,折騰的更厲害了,我現在想到她,就頭疼。”

“你還愛著她。”

“是啊,還愛著,可是,我們走不下去了。”桑梓擰眉,一臉的倦容,“婚姻跟愛情不一樣。”

“婚姻跟愛情不一樣?”夜然細細的品著這八個字。

“愛情是生活的奢侈品,不是人人擁有的起,尤其在這個生活本就不容易的世界,連必備品都保障不了,怎麽能奢望奢侈品呢?”桑梓感慨的地說。

夜然扯著嘴角溫和的笑了笑。

“夜然,我發現,跟你做朋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桑梓終於露了一個到達眼底的笑,“接下來,到我聽你故事的時間了吧?”

夜然就這樣,把她跟陳銘軒戀愛,後來莫名其妙分手,又在相親節目遇到的事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中間甚至連美陽跟米娜都不曾告訴過的神秘人物,江浩也講了出來,說完深深的歎了口氣,用桑梓的話總結性的說:“愛情,真的是奢侈品,我老了,折騰不起了,沒資格去擁有了。”

“夜然,你的故事,比我精彩多了,我等待著你有好的結尾。”

“哎,我的結尾啊,找個踏實的男人嫁了唄。”

“不管你嫁給誰,首先要記住,不能委屈自己,其次,我的請帖不要忘記發。”

“嗯,你要記得,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哦。”

“真沒有想到,我藏了這麽多年的心事,會講給一個相親對象聽,我還真的是瘋了。”桑梓搖了搖頭,說的有些感慨。

“我覺得也是,我那麽隱私的事,竟然會講給你聽,要知道,江浩的事,我連好姐妹都沒講過呢。”在今晚之前,夜然從沒想過,原來能跟一個相親對象,如此熟稔的敘述彼此的往事。

“如果,我說,我認識江浩,你會給我什麽表情?”桑梓伸手,點開了剛才關閉的音樂,路綺歐清甜帶著傷感的聲音再一次在車廂內流轉。

夜然瞪大了眼睛,看著桑梓,“喂,你可別嚇我呢!”

桑梓聳了聳肩,對著夜然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將車啟動著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桑梓,你真的認識江浩?”夜然伸手,拽著桑梓的手。

桑梓無奈的轉過臉,“夜然,我在開車,你這樣的動作,太危險了。”

“我不管,你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的,不然,小心我拉著你一起撞車去。”夜然想到桑梓認識江浩,而她卻把那麽多江浩的事跟他說了,簡直就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桑梓擰眉,把夜然當做作蘇琪二號了,“好好好,我跟你說實話,我真的認識江浩,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你認識的那位,畢竟同名同姓的人多的去了,江浩又不是什麽特別的專利名。”

“你認識的江浩,跟我說的江浩,有什麽共同點?”

“聽你說的脾氣,個性,好像都挺吻合的,要不,你拿張江浩的照片給我辨認下,是不是同一個人?”桑梓轉臉,悄然的掃了一眼夜然,見她情緒恢複淡定了,不似剛才那麽抓狂了,淡淡的補充著:“你不是要隨便找個踏實的男人嫁了嘛,這麽激動幹嘛幹嗎?”

夜然白了一眼桑梓,“我不管你真認識,還是假認識,你應該不是八卦的人哦,我信你。”

“拍我馬屁沒用,不接受。”

“手機給我。”夜然伸手接過桑梓的手機,打了一連串QQ號碼,按了個撥號鍵,“這是我QQ,你一會就加我,發個你認識的江浩照片給我。”夜然把手機第一時間朝著桑梓遞了過去,“蘇琪來電……”

“蘇琪,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馬上就到。”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桑梓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掛了電話對著夜然歉意的說:“對不起,我現在有點事,不能送你回去了。”

“嗯,沒事,我這邊下車就行。”夜然忙拉開車門,跳下車,對著桑梓揮了揮手,桑梓的車疾馳而去。

夜然攏了攏手臂,今天穿了衛衣出來,沒帶外套,初秋的夜晚,還是帶著涼意,舉目四周看了看,才發現,她跟桑梓漫無目的的開車遊晃過來,說在城郊的路上,到底在哪裏也不知道。看著空曠的大路上,孤零零的路燈牌直豎著,好半天也沒見有輛的士開過,甚至連私家車都極少看見。

夜然縱使大膽,但在這樣一個不熟悉的環境裏,心跳還是驟然加快,帶著不知名的恐懼,沿著大路,慢慢的開始奔跑,直到氣喘籲籲,跑不動了,還是沒發現有什麽標誌性的東西,一條空曠的,看不見盡頭的馬路。

“喂,你好,我想招出租車……嗯,我的位置,我也不清楚……好吧,謝謝。”連招租車的電話都愛莫能助的掛了夜然電話。

轟隆!一聲悶雷響過天邊,夜然心裏發涼,不是吧,這雷雨天,不要說下就下啊!這路上連個遮雨的地都沒有。

不過,老天爺就是喜歡捉弄人,越是祈禱,越不實現,越是害怕什麽,來的卻越快,沒一會,豆大的雨點便開始稀裏嘩啦的落下,打在柔嫩的臉頰上,生疼生疼的,夜然將衛衣的帽子蓋住頭頂,拿著包包擋在頭頂,卻發現根本就不頂用,就一會,渾身濕漉漉的跟個落湯雞一樣,秋風加在雨裏吹打在身上,冷的得有些刺骨,球鞋灌滿了雨水,濕漉漉的,又沉又重,腳尖完全就泡在了注水的球鞋裏,漸漸,奔跑,步行的速度慢了下來,兩腿猶如灌鉛似的,越拖越重,直到力氣耗盡,卻依舊在那條荒無人煙的大路上。

夜然就這樣頹然的蹲坐在雨裏,喘著粗氣,手指著天,怒罵:“丫的,老天爺,你玩我是不是?有種打雷劈死我。”

嘩,一道閃亮的雷電,劈在夜然不遠處的路燈上,夜然驚的半晌不敢合嘴,最後乖乖的從雨水裏爬起來,繼續獨行,好吧,罵老天爺,是不道德的行為,好吧,放在心裏詛咒就行了。

一輛白色的寶馬迎麵駛來,夜然揉了揉被雨水浸泡迷糊的雙眼,熟悉的車牌,隔著車窗,還有那張熟悉的俊臉,她的鼻子酸酸的,突然很想哭。

“快點上車。”江浩搖下車窗,拉開車門。

夜然隻是猶豫了一秒,接著跨進了車裏,拉上了車門。

江浩遞過一條毛巾,將空調的溫度開到最大對著夜然吹,接著就沒有說話,專注的開車。

夜然渾身胡亂的擦了擦,然後慢慢的擦拭頭發,從間隙間,悄然的打量著江浩,他俊逸的側臉,因為專注而顯得沒什麽表情,一身黑色的衣衫,給人有點沉悶的壓抑。

“你怎麽會來這裏?”夜然說完,就差點懊惱的地咬了自己的舌頭。

“正好路過。”江浩的嗓音有些沙啞。

“這麽偏僻的地方,會正好路過?你騙鬼。”夜然心裏開始堅信桑梓跟江浩真的是認識的朋友。

“那你想聽什麽?”江浩轉過臉,眸光灼灼的地看著夜然。桑梓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江浩還不信,但是,不信歸不信,他還是朝著城郊開車尋了過來,沒想到,桑梓的相親對象,真的是夜然。

江浩想到夜然寧願跟陌生的人相親,也不願意靜心的聽他的解釋,心頭就一陣傷感,他的過去,注定橫在那裏,阻撓著跟夜然的進一步交往,那麽,就這樣輕輕地放手吧,隻要她過的好,一切都不重要。

昏暗的車廂內,就著昏黃的路燈,江浩的神情有些陰暗,那一雙晦澀難懂的眼睛深沉如海,夜然跟江浩對視了許久,終於心虛的撇開視線,“江浩,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聽。”

江浩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深沉的歎息了聲。

夜然不知道,她該開口跟江浩說什麽,隻能咬著唇,將頭轉向窗外,看著雨不停的擊打在車窗上,發出滴答的落水聲。

車廂內便陷入了沉默的靜謐,唯有彼此的呼吸聲,曖昧流轉在心頭,揮灑不去。

沒一會,疾馳的車,便開上了夜然所熟悉的馬路,繁華的夜景在疾馳而過的車窗上,留下一幕一幕的掠影,夜然心頭卻越來越沉重的透不過氣,腦袋開始昏沉。

“到了。”江浩踩下刹車,輕輕的說。

夜然抬頭看著他,拉開車門,百感交集的說了句:“江浩,謝謝你。”

“那我先走了。”江浩等不及夜然搖手,已經快一步的將車啟動,接著便快速的駛離夜然的視線。多一分的相處,他的情緒就再沒辦法裝出這樣的風輕雲淡,他是那樣的想她,瘋狂的地想她。

夜然站在那裏,抱著手臂有點瑟瑟發抖,心底湧現出一股無法言語的失落。被手機鈴聲驚醒,才恍然,她渾身濕漉漉的在雨中又發呆了許久,心裏暗罵自己,夜然啊夜然,你到底怎麽回事?江浩什麽都沒說,不是挺合你心意的嘛?他一旦說了些什麽,你又要糾結著寢食難安了,真是閑的得慌,瞎折騰。

手機又再一次重複著將“愛我就帶我走”播了一遍,夜然看著來電顯示的美陽,走進樓道,按下接聽:“喂。”

“然然,晚上相的怎麽樣?”

“嗯,還好。”

“比起王城呢?哪個感覺更好一點?”美陽問的急切。

夜然按著電梯,然後漫不經心的回著:“沒什麽特別感覺,都差不多。”她的心,已經遺失在一個男人身上,在看別的男人,都看不出**了。

“都差不多?那你準備挑哪個拍案呢?”

“順其自然吧,陽陽,我現在有點累,回頭再說。”夜然跨進電梯,把電話給掐斷了,沒想到頭一陣眩暈,一個踉蹌差點摔地上去,好不容易扶著站穩了,才發現,身上帶著一股滾燙,糟糕,有發燒的症狀了。

回到家,夜然直奔衛生間,將濕漉漉的衣服都換掉,放了滿滿一盆的熱水,就開始昏昏沉沉的泡熱水澡,腦袋重的都提不起來,幾次都乏力的差點倒在浴缸裏,爬了幾次,狼狽了幾次,好不容易才爬出浴缸,免去了洗澡淹死的囧境,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依靠著浴缸邊沿緩緩的地倒了下去,喘息了好一會,才找回一點力氣,掙紮著爬向了**,冷的得瑟瑟發抖,蓋著被子,好一會才有一點熱度,接著,那熱度便猶如被加熱過一樣,開始滾燙,沸騰。

夜然頭腦發脹,四肢乏力,連睜眼的力氣都沒,隻能迷迷糊糊的閉著眼,昏睡著,她心裏清楚,被初秋這樣的大雨一淋,吹著暖空調溫熱了,又在雨中呆了那麽久,不發燒才怪呢,她想起來找點感冒,發燒藥吃,可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隻能先睡會,等體力恢複一些,在吃點藥。

這一睡,迷迷糊糊燒著,睡到了半夜,夜然被腹中一股尖銳的絞痛給痛醒,想爬起來,卻絲毫沒力氣,陣痛一陣比一陣強烈,夜然的麵色全然蒼白,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地落下,咬牙抓了幾次,才在床櫃抓到手機,也來不及看是誰,快捷鍵播了出去,電話接通,夜然僅有的力氣說了句:“我好難過,快死了……”接著,電話都來不及掛,直接昏了過去。

夜然腦袋清醒的瞬間,鼻尖便被刺激的消毒水味侵入,睜開眼,入眼的便是四周一片雪白,白白的牆,白白的天花板,白白的被子,以及空白的腦袋,看了看手上還掛著點滴,夜然的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仔細的回想著昨晚的情況,她發燒了,後來還肚子疼了,接著給誰打電話了?

夜然的腦袋陷在白色柔軟的枕頭裏,始終想不出來,她到底給誰打電話了?誰把她送來醫院了?

“然然,你醒了?”米娜推開門,欣喜的說。

“嗯,”看到米娜,夜然心裏有些說不清楚的感覺。

“你昨天嚇死我了。”

夜然勾著嘴角,她快捷鍵裏,就那麽幾個人,米娜,美陽,江浩,爸媽……現在答案就是米娜,“娜娜,謝謝你。”

“哎呀,你跟我客氣什麽?對了,你怎麽發高燒還帶急性腸胃炎發作啊?”

“最近可能累到了,體質不太好。”夜然輕聲回。

“等會美陽來了,我就走了,今天公司事情很多。”米娜抬眼看了看真空袋裏的點滴,似乎還有大半,“這水掛著有點疼,你的手麻不麻?”

夜然搖了搖頭,心中滿滿的感動:“還好。”

“然然,你沒事吧?”美陽推門進來的時候,後麵跟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捧著一大束康乃馨。

“你們來了,那我先走了,88。”米娜對夜然揮了揮手,便走了。

“夜然,你不介意我把王城帶來吧?”美陽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夜然的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搖了搖頭,對著王城歉意的說:“謝謝你來看我,真不好意思。”

“夜然,你要好好休養,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健身,把你的身體養的棒棒的,遠離醫院,遠離生病。”王城的花不知道該放在哪裏,就捧在手裏,憨厚的笑說。

“好啊。”夜然笑著點頭,等以後知道,她要被運動狂人當做作特警部隊魔鬼式訓練的話,打死她也不會說好這個字。

沒一會,老爹,老媽也來了,夜然隻能朝美陽打眼色,讓她把王城給帶走,不然,她這病弱的身子,可經不起三堂會審。“陽陽,我爸媽來了,你們有事就先走吧。”

美陽心領神會,一把拖著王城,笑眯眯的對老爸,老媽說:“叔叔,阿姨,我們先走了。”

老媽盯著王城的背影看了半天,“然然,這美陽的老公好像沒這麽高吧?這人誰啊?”

夜然額頭三道黑線,老媽這語氣,明顯就懷疑美陽一枝紅杏在出牆,這事可不能讓美陽背黑鍋,所以夜然挺身而出,“他是我昨天相親的對象,叫王城!”

“你昨天昏了一天,還相親對象?撒謊也不打打草稿。”老媽看到夜然蒼白的臉色,眼圈就不由自主的泛紅,嘴裏卻是沒好氣的地說。

“什麽?我昏迷了一天?今天是周二了?”夜然拍了下額頭,天!請假沒請,無故消失一天,該怎麽跟老總說?月底要忙的事可多了,這樣無故失蹤,解釋不好,就丟飯碗了。

感情已經不順了,在來個失業的話,夜然還要不要活了?

“你不知道?”老媽驚問。

“我以為我就睡了一個晚上。”

“你以為你就睡了一個晚上?差點小命都沒了,你知不知道?”老媽憤慨的一巴掌就朝夜然的腦袋劈來。

夜然虛弱無力裝可憐,“媽,我是病人唉!你也好意思下手!”

老媽把手縮回去,幫著夜然掖了掖被子,又氣又心疼的地說:“你說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又沒對象,還是搬回家來住吧。”

“不要,”夜然忙拒絕:“媽,我都一個人在外麵住了這麽多年了,再搬回家住,別說我不習慣,你們也不習慣啊。”

“那個真是你相親對象?”老媽的記憶力一向好,即使提前更年期,也沒衰退跡象。

“嗯,叫王城,是個健身教練。”

“小夥子長的挺老實的,你剛怎麽不說?等人走了才說,你什麽意思啊你?”老媽劈裏啪啦的地開始翻舊賬。

“我說媽,您老別忘記,前天晚上,你們還給我介紹桑梓呢,這會就目標轉移了?你們也忒沒原則性了吧?”

“別跟我提那個桑梓,真是個不靠譜的人,下那麽大的雨,怎麽能把你丟在太湖路呢?”老媽憤憤不平的地說,“那條路在郊區,又偏又遠,也沒個人影,要出事了,誰負責?”

“啊?媽,這你都知道?”夜然傻眼,老媽該不是在她身上裝了什麽衛星定位器吧。

“是他自己說的,不好意思,把你丟太湖路,害你淋雨了,發燒。”

“叔叔,阿姨,你們好。”老媽的話剛說完,桑梓一身白馬褂的推門進來,歉意的地朝夜然看了看。

老媽轉過身子,哼了哼,老爸倒是拍了拍桑梓的肩:“下次一起喝茶。”

“夜然,你該量體溫了。”桑梓遞過體溫表。

夜然接過,笑著打趣:“這個好像是護士做的吧。”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含在了嘴裏,她可不拿自己的身體折騰。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客串下是必須的。”桑梓笑著說,等了一會,對著夜然點點頭:“可以了。”接過體溫計,平視著看了兩眼:“燒退了,你是想住在醫院還是回家?”

“這有得選擇?”

“本來是會讓你住院的,可是,像你這樣的情況,開幾天水,掛完回家休息也是沒問題。”桑梓含蓄的給夜然開著後門,“要知道,有個醫生朋友,這點事,還是幫的得上忙的。”

“那我回家休息吧,別忘記給我開病假條。”

“那我幫你去辦下出院手續。”桑梓絲毫不介意老媽的黑臉,笑著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辦完出院手續,從桑梓嘴裏知道是江浩把她送去醫院的,夜然的心,就再也無法平靜了,瘋狂的被思念跟感動占據了整個心扉,腦海,那瞬間,真恨不得立馬奔到他的麵前,狠狠的抱著他。可是,在父母的陪同下回家,夜然還是按住了激動,強裝淡定。

一進家門,夜然就開著電腦給老總發了個郵件,把情況解釋了下,還附帶著打上了病假申請,接著心裏忐忑的等待老總的回複,在等待的空當,把之前公司的人事檔案,報表整理了下,交代了下,助理,秘書,分別能負責哪塊,給老總郵過去,免得她不在,部門亂了分寸。

老媽端了碗雞湯進來,看著夜然端坐在電腦前,帶著心疼的地說:“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對著電腦,怎麽讓我放心嘛?”

“媽,我沒那麽嬌弱。”夜然拖著長長的尾音,撒嬌著,抬手看了看已經自動關機的手機,忙插到電腦上充電,邊衝,邊給助理打電話,將大大小小的事吩咐了一遍。

沒一會,老總發來回複,好好休息,病假申請批準了。夜然這才鬆了口氣,還好,老總通情達理,要是給她來句,無故曠工,以後都不用來上班了,夜然那就得抱著被子哭了,人家辭職,失業,還有老公,男朋友願意養,萬一夜然失業了,除了爸媽,誰管她呀?可是,這麽大的人,還要靠爸媽養,就是夜然最鄙視的啃老族,這一刻,夜然的心裏,特別的渴望結婚,渴望有個自己的家,渴望停止這樣孤獨的生活。夜然恢複冷靜的瞬間,也收回了衝動。

晚上吃了藥,夜然很早就睡了,這一覺睡得的特別的香沉,難得連個夢都沒做,直到早上,被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驚醒,誰家的敲門聲,那麽吵?睜開眼睛,愣了幾秒,好像是她家的。

敲門聲沒有停止,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夜然看著屏幕上的李銘軒,猶豫了一會,才接聽,不過,她的話還沒說,電話那邊已經先出聲了:“夜然,快點開門。”

夜然穿上拖鞋,蹬蹬的地跑去開門,李銘軒身穿米白色的休閑襯衫,下麵一條水洗的牛仔褲,同色休閑鞋,五官俊逸,眼神清澈,深邃,跟校園內那個青澀的男生重疊了起來,恍如,那七年的歲月,不曾流逝過一樣。

“夜然,你總是讓我感到驚喜。”李銘軒目瞪口呆的看了夜然半晌,總結性的說。

“啊!”夜然失聲尖叫,然後奔回房間裏,嘭的甩上門,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一頭淩亂的跟鳥窩媲美的亂發,一團一團糾結在一起,身上穿了一件外貿純棉的男士T-shirt,寬大的能塞兩個夜然不止,長度又短的剛好遮住PP,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晃**著,夜然心裏都想哭了,這麽慘不忍睹的一麵,竟然給李銘軒給看到了!天,失敗,實在是太失敗了!

夜然快速的換好衣服,梳理了下亂發,才咬著牙,拉開臥室的門,看到李銘軒堂而皇之的地坐在沙發上,心裏不由氣惱了起來,“李先生,我並沒有邀請你進門。”

“夜然,我們有必要這麽生疏嘛?”

“有必要,有必要。”夜然點了點頭,心裏不斷催眠自己,我跟你不熟,我跟你不熟。

李銘軒無奈的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下,意味深長的地說:“你啊,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夜然咬著唇,不說話,她剛才的行為,似乎是有點幼稚了,對待一個路人甲也不能這樣沒禮貌,好吧,淡定。

“屋子收拾的很幹淨很溫馨。”李銘軒看著夜然,潛台詞,屋子能收拾的這麽幹淨,怎麽那麽大的姑娘家,那麽狼狽的見客了。

夜然環顧了下屋子,嗯,是很幹淨,很溫馨,每次老媽來後,家裏總是會被收拾的一塵不染,等老媽走後,夜然再扔的亂七八糟,這是毫無懸念的循環定理。

“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李銘軒關切的地看著夜然:“有沒有好點了?”

“嗯,好點了。”夜然不敢直視李銘軒的俊臉,那灼灼視線的黑眸,看的她心有點慌亂。

“你還欠我一頓晚飯,不知道,今天有沒有空的檔期,跟我一起吃個飯?”

夜然知道拒絕不掉,也不扭捏,點了點頭,“我去刷個牙,洗個臉,你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