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照片

葛萱一病如山倒,病去雖不至於真像抽絲,畢竟沒那麽痛快。半夜裏又有點低燒,天亮燒退了,人還是沒什麽精神。葛冬洋說不行就趕緊再去點兩針吧。袁虹擔心補課被落下,十來個孩子,老師不能專候著葛萱一人,真讓人家一對一的單補回來,又不是那麽回事兒。本來是打算等她下了課再去打針,可一看炕頭那孩子遲滯的眼風,隻得罷了,“唉,耽誤一節就耽誤一節吧,不行跟江楚打聽打聽老師今天講的啥,要不會的,再問老師。”

葛萱點下頭,悶痛了一陣,抱頭呻吟。

袁虹去小賣店打電話,跟老師給葛萱請了假,又帶她去附近診所點了一針。回到家把飯做好放在爐上鍋裏坐著,告訴葛棠中午端出來吃,這才放心去廠子上班。

吃完午飯,兩個小同學來找葛棠玩,葛棠嫌冷,不想出去。她是出了名的怕冷,同學也沒強拉她,約好了明天來她家玩,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跑開。葛棠插好大門,回來看葛萱,躺在大屋炕上還在睡。從昨兒吃完中午飯就開睡,晚上起來吃飯,吃完接著睡,早上打針醒了一會兒,這會兒又睡上了。葛棠很發愁,推推她,“喂喂,起來坐會兒。”這麽下去,明天還不得現了原形啊。

葛萱痛苦地捶著額頭,“我腦袋好疼……”嗓音因鼻塞而變細,再加上渾身無力,顯得格外溫柔。

葛棠說:“我懷疑你是睡的。哪兒來那麽些覺啊,好人這麽睡也腦袋疼。”

葛萱不理,無意義地哼哼,煩燥地重複,“我腦袋疼!”

葛棠慌忙哄她,“那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葛冬洋下班回家,拎了一隻生日蛋糕,身後還多了條尾巴。

“江楚?”袁虹開門,很意外,“你倆咋走一起去了呢?”

葛冬洋說:“我騎車子回來,在道口看見這小子,玩到這麽晚才回去,擱那兒半天打不著車,凍哆哆嗦嗦的。”

袁虹多拿了雙拖鞋過來,“哎呀這地兒可不好打車了,要不你晚上就在這兒住吧,跟你叔睡小屋。”

江齊楚搖頭,“不用不用,我爸晚上回來,要不我就在我們同學家住了。”

葛萱剛從小屋炕上爬起來,拉門一出來,見狹小的門口擠一堆人,頭暈腦漲,差點兒又倒下去,奇怪地看著江齊楚:“你咋又來了?”撓撓後腦勺,忽然不記得他是剛來,還是壓根就沒走。

江齊楚說:“我在李誌光他家看碟,回去的時候碰著葛叔了。”

李誌光是他們小學同學,跟葛萱家住一個街道的,江齊楚上學時跟他就常在一起玩。葛萱應一聲,沒再理他,接過爸爸手裏的蛋糕,“誰過生日?”

“你不是愛吃嗎?”袁虹清楚孩子她爹心理,瞪他一眼,“你就起高調。”

葛冬洋說:“真新鮮,我還寫了祝福語呢。”

葛棠坐在飯桌喊:“您幾個能能上桌來嘮?菜都涼了。”

蛋糕盒子一打開,奶油花旁邊用果醬勾著四個字:晚上快樂。麵點師估計是沒寫過這樣的詞兒,“晚”字擠得歪歪扭扭,讓人忍俊不禁。袁虹笑道:“人沒尋思你精神病兒啊?”切出來兩大塊給小棠和江齊楚。

江齊楚說:“我吃飯,不吃這個了。”

葛萱掐了把鐵勺,老老實實坐那兒等分配,聽見江齊楚的話很開心,伸手撈過碟子。

葛棠說:“我也吃飯……”蛋糕放在自己手邊,“吃完飯再吃。”

袁虹看出她故意逗悶兒,把剩下那些推到葛萱麵前,“都給你了。”

小棠不愛吃奶油,全刮給葛萱。葛萱吃了滿臉,流海上都是白花花,江齊楚忍不住問她:“你不膩啊?”

葛萱說:“不膩。”一口飯沒吃,大半隻蛋糕全塞進了肚子裏。

葛棠的那一角麵餅還沒噎完,欣慰地看著姐姐,“你明天病肯定能好。”

小棠一語成真,葛萱這隻蛋糕吃進去,睡一覺醒來,鼻子也通氣了,頭也不疼了,就是躺得太久落了枕,一動脖子,整個後背都跟著疼,不過已不影響去上課。本來補課是早上八點開始,袁虹說蔡老師讓她提前一小時去,把昨天沒聽著的再給講一講。葛萱於是按著平時上學的鍾點起床洗漱,出門來,天還沒太亮。

北方的屋子冬天不通風,再一燒火炕,格外幹燥,室內悶時間長了,一到戶外,微潮的冷空氣刺激鼻腔,格外舒坦。葛萱打了兩個噴嚏,神清氣爽,哼著歌,一路踩冰溜雪到了老師家胡同口。扭頭對那個朦朧的狗窩擺擺手,“嗨,許歡~”她壞笑,“幾點了還在窩裏趴著!”

許歡牽著狗晨跑,剛到家門口,耳聞目睹這一幕,不動聲色立在她背後。

葛萱正為自己的禮貌捂嘴猛樂,一轉身撞進許歡懷裏。她低著頭,先看見了大黃。被狗追咬的過的人,再看狗永遠是一副凶相。離得這麽近,又是正對麵,葛萱一時嚇呆了,等反應過來想逃時,被許歡一把抓住。

葛萱慘叫,讓狗掏了一樣。

許歡鬆開狗鏈子,抬手捂住她的嘴。

葛萱憋氣,看清是許歡,一身運動服,頭上還勒條毛巾頭帶。她指指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局麵,獲得釋放。用巴掌擦拭嘴巴和臉蛋,擰著眉指控他:“你抓完狗了抓我……”

許歡氣得直想笑,“大清早來給我拜什麽年?”

葛萱這才知道被逮了正著,心虛地笑笑,要溜。

許歡警告她:“你驚著狗了,別說它又攆你。”

葛萱看看已成自由狀態的大黃,沒敢跑,小步往後挪騰,“你快給它拽住了。”她很懼狗,但相信許歡的魅力,大黃不會棄他改追她的。“你們倆這麽早溜噠哪兒去啦?”

許歡笑一聲,說:“帶她去看大夫,感冒、發燒,還昏過去了。在窩裏眯了一天,今兒早上才能出門。精神頭兒看著還不錯,噢?”

葛萱開始還有點同情,“那麽嚴重啊……”再聽最後這句話,一對比症狀,眼眯了起來,“你閑的。”

許歡簡直無話可說,“你不閑,你堵人家門口罵街。”

葛萱幹笑,也沒管人家知不知道她正常補課時間,多嘴說道:“我今天提前一小時上課,走了啊。”

許歡喊住她,問:“病好了嗎?”

葛萱說:“看我速度。”向他揮手道別,“白白,大黃。”倏地消失在巷口。

大黃根本都來不及反應去追。許歡扽扽鏈子,“走吧,看啥?這下你上戶口本了。”

到老師家,老師也剛起來,臉還沒幹,正在擦麵霜,見了葛萱先問健康狀況。葛萱來的時候,袁虹囑咐過她的,蔡老師問起來,一定要說謝謝,給您填麻煩了。葛萱背課文一樣給老師背了。老師很滿意,又說:“昨兒下午遇著許歡,他還問你咋樣呢。就那天騎摩托車送你去醫院的,你醒來看著他人了吧?有印象沒?”

葛萱點頭,“印象很深!”對他家狗印象更深!

蔡老師被她嚴肅的神情逗笑,帶她上二樓書房改成的補習課堂,樓梯上閑聊,“他家就道口那個大院兒。你是這城西畢業的吧?他爸以前是你們小學的校長,一臉大胡子。”

葛萱根本想不起來校長長什麽樣了,聽這麽一說,腦子裏直接蹦出個一臉大胡子的許歡來。

葛萱問小棠:“你們校長姓啥?”

葛棠正在看姐姐曆史書裏的趣味小故事,隨口答她:“蔣宋孔陳,姓啥的都有。”

葛萱很認真地問:“有姓許的嗎?一臉大胡子。”

葛棠半抬頭,眯眼想了想,一捶巴掌,“啊,許名富。不過他好像你畢業那年就調走了。”

葛萱嘟囔著:“那我應該見過啊。”

“你可不見過麽?”葛棠對她姐那種無可救藥的記憶也習以為常,從抽屜裏翻出影集來,打開第一頁。

葛萱接過照片看,左上方一排燙金小字:城西小學89級95屆畢業生留影。綠樹綠草背景下,穿著整齊綠校服的兩百多號人擠在一起。她找了半天,愣沒找著自己。

葛棠指著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校長,“就這個,沒一臉大胡子,就下巴上一溜尖尖的,你還說他長得好像李白。”

葛萱點頭狂笑,“哈哈就是他,我一直朝他叫李名富。”原來是許歡的爸爸,可惜人多相紙小,臉也看不清,不知道和許歡長得像不像。

葛棠說:“你看你瞪倆大眼睛傻乎乎的。”

葛萱笑:“我怕照閉眼睛了。”她不會照相,每次對著鏡頭都把眼珠子瞪得要冒出來,生怕閃光燈給自己閃得眨眼。一頁頁翻下去,欣喜地舉起一張照片來,“看,這張沒瞪眼睛。”

應該是春遊的場景,小河邊,大石頭上,正用小軍刀往飯盒裏切火腿腸的葛萱,雖然沒有瞪鏡頭,可從那半啟的啊字口型看來,明顯是被人叫到名字抬頭後抓拍下來的。而且照片上也不隻她一人,身後不遠處,三四個男同學在幫老師鋪野餐用的台布,其中有一個又高又胖的男孩子,似乎注意到這邊在拍照,一眼望過來,正好撞在快門上,搶了個鏡頭。

葛棠驚道:“你班這胖子是誰呀?能把其它同學給裝下。”

葛萱看了看,“這不是我班的,高年級派來護班的吧?”一二年級的學生太小,進行校外集體活動時,學校怕班任自己照顧不全幾十個孩子,會給每個班派去兩個六年級的學生幫忙。往往胳膊上會別著“護班生”的紅袖標,不過這胖子的胳膊被旁邊人給擋住,也看不到。

擋住他的那人也被拍到了側臉,葛萱認出是江齊楚。葛棠看得有趣,“以前還沒注意,現在有活的一對比,差好多呀,模樣都變了。”

葛萱知道她在說江齊楚,追問:“那我呢?變了嗎?”

葛棠答得漠然:“天天看,沒感覺。” 抬頭再看看,“胖了不少。”

這照片上的葛萱,頂多二年級的樣子。頭發還不太長,紮成一個小角,支愣在後腦勺,太陽光一照,好像一小撮熟透的麥穗。葛萱發質不好,自然卷,又微微發黃,加上又小又白的一張臉,給人營養不良的感覺。

葛萱辯道:“我就那兩年瘦,咱媽不說那時候我得肺門結核嗎?”

“嗯,那時候你們全班都得,咱媽還怕你傳染我,給我送咱奶家待了一年。”

“那麽小你記事兒嗎?”

“咋不記事兒?把我當你哪?”葛棠很受侮辱,“我還記得後來你肺門結核好了,又開始腫痄腮,腫得跟長了倆腦袋似的。”

葛萱揉著腮幫子,遲疑地回憶道:“腫痄腮……好像是江楚傳染給我的。”

江齊楚冤枉死了,“才不是我。”他根本就沒得過肺門結核。

葛萱對童年記憶模糊,既然他說不是,她也沒興趣叫硬。反倒是對他跟大家一起下課的行為比較感興趣,“你今天怎麽沒留在老師家開小灶?”

“老師說一會兒要去隨禮,讓我下午再過來。”

“哦。那你中午還上我們家吃吧,省得來回折騰,不過我媽也沒在家,就熱的一口飯。”

“行。”他家還沒那口熱飯呢。

“你媽還在林場呢?啥時候回來呀?”

江齊楚告訴她:“葛萱兒,我媽和我爸……”腰間嘀嘀作響的呼機聲,打斷了他想說給這遲鈍女生聽的話,低頭取出別在腰帶上的傳呼,看了一眼又收回去。“不去你家吃了,我爸讓我去洗石廠給他送東西。”

“哦。”葛萱本來還擔心,早上剩的那些飯,他去了別不夠吃,這下正好。

獨自一人穿胡同小路往家走,拐個彎一陣風吹來,迷了眼睛,低頭正揉著,身後車喇叭聲響,嘀!葛萱靠邊一些。嘀嘀!再往邊上讓了讓。發現這聲音跟剛才江齊楚的摳機聲很像。嘀——葛萱煩了,幹脆站下來,讓那車先過去。這人開車走什麽胡同啊,把她擠得就快貼上別人家的窗戶了。

許歡沒辦法,收了油門靠到她身邊,“你去哪兒啊,小葛?”真服了她,就是不回頭看。

葛萱一聽聲音,樂了。捂著那隻睜不開的眼睛,另一隻眼看到許歡,騎著輛銀藍色的125大踏板。

他搶著聲明:“不行朝我叫大黃!”

“你嚇我一跳~”她本來是要叫他名字的,給嚇忘了。

他笑笑,看她睜一眼閉一眼的怪模樣,問:“眼睛怎麽了?”

“進沙子了。”她使勁揉,嘩嘩淌眼淚。

“我看看。”許歡把人拉到跟前,對著她眼睛使勁吹了口氣,“好了沒?”

葛萱淚流得更凶,“不知道啊。”

他熄了摩托,摘下一隻手套,小心地撐開她眼皮,一根睫毛被揉得脫落,打著卷倒在淚腺上,難怪止不住眼淚。抬起另一隻手,看了看,臉湊近她,用舌尖沾出那根睫毛。

葛萱隻覺溫熱氣息撲麵,眼頭處有柔軟的觸感。

熱度消失,她眨了眨眼,不再磨疼,睜眼正看到他扭頭呸呸。忽然意識到他做了什麽,熱氣又湧上臉來。這回是自燃。

許歡用指甲刮掉舌頭上怎麽也吐不下去的睫毛,彈彈手指,轉回來看她,大樂,“還不好意思了。”戴上手套,饒有興趣地審視那一臉異樣的紅潮,“你雙眼皮兒是後割的嗎?”

“不是。”葛萱的雙眼皮很深,總有人問她這種問題,答得也習慣。無意識地用指尖理順著睫毛,想起爸爸的經典謊話,她吃吃笑道,“其實是我媽生我的時候,剖腹產,手術刀割著了一隻眼睛,大夫怕惹禍,就給另一隻也割了。”

許歡誇她,“編得真順嘴。”扶好摩托把手,打著了火,“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葛萱沒客氣,跨上後座,告訴他位置,然後問:“你要上哪兒啊?”

“去我同學家打麻將。”

“你還上學?高中嗎?”

“是高中同學,不過我畢業都一年多了。”

“哦,那你上班嗎?”

“無業遊民我。”

他說這話的語氣,葛萱聽了不舒服,也就沒再多問。捉著他背後的衣服,提防拐彎時掉下去。車子卻猛地做了個加減速,她慌亂地摟緊了他的腰,然後聽到他逗弄的笑聲。

摩托開得並不算太快,可還是僅用幾分鍾,就跑完了平時走起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葛萱站在自家大門前,看著摩托消失的胡同口,有點後悔,應該給他指條繞遠的路。

放了寒假,葛萱見不到蔣璐,也就沒有言情小說可看。每天就是補課、寫作業、看電視,也沒什麽好節目,從家裏翻些碎布,給小洋娃娃做衣服。

葛萱以前有很多洋娃娃,黃頭發黑頭發、藍眼睛綠眼睛的都有,是那種一尺來長,身材比例極好的塑料娃娃。小的時候葛棠也很喜歡玩,用枕巾疊成小床,水杯扣過來做桌子,不用的白紙板折成衣櫃,葛萱很有生活,還拿了個飯碗盛上半碗水做浴缸。從炕頭擺到炕梢,桌子上還騰出一塊地兒,掛了小衣服做商店,然後給娃娃設計定各種身份開始虛擬人生。

雖然常把屋子弄得亂七八糟,枕巾被單也都被手抓得髒兮兮,但姐兒倆玩得樂嗬,袁虹倒也沒怎麽批評,隻說玩完要把房間收拾好。哪逞想葛萱某一天突發奇想,拿著一個空的牙膏外包裝盒,非要給娃娃做棺材。葛棠當時年紀雖小,但也覺得這個遊戲被她姐搞得有點變態了,葛萱正在興頭上,哪容她不玩。挑了個平時最不喜歡的娃娃,用手絹裹嚴實了,塞進牙膏盒裏。辦完葬禮,一把火就給煉了。袁虹下班回來,一進門聞著味不對,到小屋一看,倆孩子圍著一堆著火的物什,小棠頭發都著了,葛萱蹲在旁邊,正努力吹滅……

葛萱挨了頓胖揍,娃娃們也被葛冬洋一怒之下填進了爐子,她隻搶救下來這一個,不過葛棠再也不肯陪她玩了——事實上打那兒以後,葛棠不再跟她姐做任何遊戲。葛萱自己玩也很無聊,慢慢的,對操縱娃娃人生的遊戲沒那麽狂愛了,隻偶爾在電視上看到漂亮衣服時,照著給娃娃也做上一套,擺在寫字台上,有人來了看到,會說她“手還挺巧的”。這娃娃現在已經淪為葛萱的才藝展示工具。

這回做的是晚禮服,蓬蓬裙裏外縫了三層,後腰還綴一個小蝴蝶結。腰身縫得太細,把頭和四肢全掰下來才穿得進去。組裝完畢,拿到葛棠麵前顯擺,“好看嗎?”

葛棠瞥了一眼,敷衍道:“好看。”又看一眼,伸手拿過來,手指抿了抿裙擺的料子,“你把咱媽紗巾給裁了?”

“啊,”葛萱不以為意,“反正她也不戴。”放在櫃裏子好幾年,她早就惦記上了。

葛棠冷笑,“你皮子真緊。”

葛萱沒她那麽悲觀,精益求精地將禮服做了些改進,又配了個大簷禮帽,左看右看覺得完美了,這才收了剪刀和縫線。倚在炕裏被撂上,漫不經心地給娃娃梳頭發。窗外傳來賣豆腐小販的吆喝聲,得到鄰居家看門狗的熱切回應。葛萱想起大黃,以及許歡,然後就很想見他們。

許歡的同學家離這兒不遠,葛萱想像著,也許他在從同學家回來的路上,順便會拐到她家來找她。雖然隻來過一次,但她家門比較好認,大門兩側是藍白相間的馬賽克,很顯眼,許歡一下就能找到的。

可人家憑什麽來找你?

路過嘛,進門看一眼有什麽的?

這樣胡思亂想著,葛萱有些困倦,下炕去給爐子填煤,胡同裏竟然真的響起摩托車引擎聲。葛萱丟了裝煤的撮子,裝做不經意的樣子打開大門。

她想見他,他也正想見她,一推門,他就在眼前,笑著說:“路過,看你在不在家。”

言情小說上的情節,並沒有發生。摩托車開過來,一直向另一端的巷口開去。不是許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