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空陰雲密布,遠處有隱隱的雷聲傳來,今晚怕是會有一場大雨來臨了,在一個雨夜幹點雞鳴狗盜之事,應該會順當一些吧。可是,無情的現實很快粉碎了麻蘇蘇的臆想,沒有邀請函,蘇聯人的舞會不好進,持槍的蘇聯大兵在門口認真檢查每一個來賓,麻蘇蘇躲在暗處隻有幹著急,她擔心是不是來晚了,文工團的人早就進去了。正在她想著還有什麽別的辦法補救時,安德烈派去接文工團的車來了,在邢團長的吆喝下,一幫子俊男靚女排著隊往裏走,金青故意落在最後,四下裏找著麻蘇蘇。麻蘇蘇趕緊現身過來,排在金青身後,哪知道到了跟前,在門口點數的邢團長給揪出來了:“這不是我們團的。”
金青忙解釋:“團長,這是我們一個觀眾,開商行的,我老在她那裏買道具,老支持我們了。”
沒等邢團長說話,蘇聯衛兵先搖起頭來,請麻蘇蘇離開。麻蘇蘇急了,說自己不光認識金青,還是袁飛燕的大姨媽,袁飛東可是安德烈的好朋友。邢團長一時也沒了辦法,還是金青主意多,她大聲喊回已經進去了的袁飛燕,讓她幫著說個話。
袁飛燕回來,麻蘇蘇急忙先開了口:“飛燕,你快給大姨媽證明一下,我和你爸,可是親戚加同、誌的關係。”她故意把“同誌”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袁飛燕猶豫起來,麻蘇蘇又說:“飛燕,我來的時候,你爸還在我家裏喝酒,是她告訴我你來這裏的,讓我來找你,再見見這裏的大官安德烈。”
邢團長有些疑惑:“飛燕,她真是你大姨媽?”
袁飛燕沉默了一會兒,點了一下頭。
麻蘇蘇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對蘇聯衛兵說:“你看,我可是咱們大明星的大姨媽。”
蘇聯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行了。
邢團長盯著麻蘇蘇,還是沒有釋懷:“我從沒聽飛燕說過,她有你這麽一位漂亮的姨媽。”
麻蘇蘇難為情地說:“飛燕低調,不喜歡我這個生意人。”
邢團長說:“麻掌櫃充其量是商人,不是生意人。”
麻蘇蘇不解:“這有什麽不一樣嗎?”
邢團長說:“生意人唯利是圖,商人有所為有所不為。看麻掌櫃的麵相,就不是唯利是圖之人。”
麻蘇蘇笑了:“邢團長這句話還真是對,我做買賣,還真不是為了錢。”
進了舞廳,麻蘇蘇笑吟吟地向袁飛燕道謝,袁飛燕又生氣又著急:“你把我爸怎麽樣了?”
麻蘇蘇收起了一臉的笑意,冷聲道:“他怎麽樣,取決於你今天晚上的表現。”
“你無恥!”袁飛燕低聲罵道。
“你不用詛咒我。”麻蘇蘇朝過往客人禮貌地點頭微笑,“你一定要替你爸想想,要是因為你,你爸丟了性命,你這一輩子都活得不會安寧。”
“你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不,你錯了,我們是在革命。”麻蘇蘇笑道,“飛燕哪,我希望你能繼承你父親的革命意誌,成為一名光榮的革命後來人。”
“我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的!”袁飛燕氣憤地走開。
安德烈已經在金碧輝煌的舞廳裏恭候著來賓,看到邢團長帶著文工團的人來了,安德烈分外高興,上前和大家打著招呼,看到躲在後麵的袁飛燕一臉愁容,安德烈忙走過去,問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地方,袁飛燕搖頭說沒有。
“飛燕,這位英俊的軍官就是安德烈中校吧?”麻蘇蘇熱情地過來向安德烈打著招呼。
安德烈疑惑地看向袁飛燕:“這位夫人是……”
麻蘇蘇忙說:“我是飛燕的大姨媽。”她打量著安德烈,誇張地說,“安德烈中校真是太帥氣、太紳士啦,怪不得我們家飛燕老是在我麵前對你讚不絕口。”
安德烈興奮地看向袁飛燕:“是嗎袁小姐?還有這種事情,我真是太榮幸啦!”轉頭對麻蘇蘇說,“大姨媽,感謝你的到來,更感謝你給我帶來如此讓人激動的消息,我應該擁抱一下您!”
麻蘇蘇高興地張開雙臂:“來吧,我就喜歡年輕的身體!”
安德烈上前擁抱,麻蘇蘇緊緊擁住安德烈,看向袁飛燕。
袁飛燕一臉怒色,轉身走開。安德烈放開麻蘇蘇,轉頭見袁飛燕已經走開,有些不解,“袁小姐好像不太高興。”
麻蘇蘇笑著說:“害羞了,嫌我揭了她的老底,沒事,沒事。”
安德烈釋然,對一旁的瑪絲洛娃笑道:“親愛的,你可不要吃醋啊。”
瑪絲洛娃得體地微笑著:“袁小姐這麽漂亮的姑娘都喜歡你,是我的榮幸。”
安德烈親吻了一下瑪絲洛娃。
麻蘇蘇嘖嘖了兩聲,對旁邊的邢團長說:“外國就是好,親個嘴跟咱握個手似的。”
安德烈和瑪絲洛娃笑起來,安德烈問邢團長有沒有看到傅家莊和高大霞,他們兩人可是自己今晚重要的客人。麻蘇蘇一聽到傅家莊和高大霞的名字,心裏一陣慌亂,這兩個對手來了,她今晚的計劃怕是要費一些周折了。
眼見著烏雲越積越重,汽車裏的高大霞一臉焦急,她希望快點到達舞會現場,否則兩人的一身盛裝如果被淋成了落湯雞,那就尷尬了。
傅家莊看出高大霞的心事,故意排解她的焦慮,不時誇讚著她好看。
高大霞不屑:“虧你還留過蘇,就會說這幹巴巴的兩個字啊,那我不如答應老萬了。”
傅家莊佯裝吃醋:“咱們在一起,能不能不說別人。”
高大霞笑了:“那你還不快給我說點好聽的。”
傅家莊說:“那你閉上眼睛。”
高大霞聽話地閉上眼睛。
傅家莊輕輕沉吟起俄羅斯19世紀末著名女詩人瑪麗婭·洛赫維茨卡婭的一首詩歌:“我愛你,如同大海愛著初升的朝陽,如同水仙,傾心於水波,夢境之水的光輝與清涼。我愛你,如同星辰愛著金色的月亮,如同詩人,愛著自己的作品,傾注全部理想。我愛你,如同生命短促的螟蛾愛著火焰……”
汽車顛簸了一下,傅家莊一腳刹車,汽車停下,晃得高大霞一個趔趄,腦袋撞在玻璃上。
吉普車拋錨了,傅家莊下車忙乎了半天,還是不見起色,兩人隻好把車推到路連,棄車前行了。
天空烏雲滾滾,雷聲陣陣,路上連個出租車和黃包車都尋覓不到,無奈之下,二人隻能徒步前行了。踩著高跟鞋的高大霞走得歪歪扭扭,傅家莊看不下雲,蹲下身子執拗地背起了她,小跑了沒多遠,高大霞聽到傅家莊呼哧帶喘,實在不忍心再讓他背下去,掙紮著下來,索性脫了高跟鞋,拎在手裏跑去了,傅家莊跟在後麵,看著身著盛裝卻光著腳丫的高大霞歡快地跑在前麵,不時喊著讓她慢點跑,看著點路,別紮了腳。
一首濃烈俄羅斯風格的《假麵舞會》圓舞曲過後,安德烈牽著手瑪絲洛娃的手走出舞池,邢團長帶著金青見縫插針過來,拜托安德烈回頭給文工團的通用券加蓋印章,熱情的瑪絲洛娃跟安德烈要出保險櫃的鑰匙,讓金青隨她現在就去做完這件事,她怕一會兒喝多了酒不能工作了,金青抱歉地道著謝,跟著瑪絲洛娃去了安德烈的辦公室,瑪絲洛娃從保險櫃裏取出印章蓋好,把通用券還給金青,兩個人說著話回來了,瑪絲洛娃把保險櫃的鑰匙交還給了安德烈。安德烈本想把鑰匙竄進鑰匙串裏,麻蘇蘇抓住時機過來邀請安德烈和自己共舞一曲,安德烈隨手把鑰匙放進衣兜裏,兩人在格林卡的《幻想圓舞曲》中步入了舞池。則邀請邢團長與之共舞。
光著腳的高大霞一手提著高跟鞋,一手挽著傅家莊跑來,傅家莊手裏拎著甄精細送給麻蘇蘇的包子。也個人也算幸運,跑到了警備司令部門口,雨還沒下來,不過,高大霞手裏的高跟鞋卻剩下了一隻,另一隻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高大霞一隻腳上穿著高跟鞋,另一隻腳光著,高高低低地走了幾步,又把鞋脫了:“算了,我還是光著腳吧。”
傅家莊笑得直不起腰,他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光著腳來參加舞會:“一會兒,找瑪絲洛娃給你找雙鞋吧。”
兩個人朝舞廳跑去,天空一個閃雷打響,大雨下了起來。
舞池裏,麻蘇蘇幾次試圖從安德烈的口袋裏拿出鑰匙,都沒能得手,伴著邢團長跳舞的金青在一旁幹著急。
舞廳外,等到一支舞曲結束,高大霞和傅家莊才步入舞廳。
“尊貴的客人到了,大家歡迎!”安德烈帶頭鼓起掌來,認識高大霞也有四年多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高貴優雅的高大霞,可當安德烈的目光落到高大霞的一雙光腳上時,又驚愕得張大了嘴巴,眼前的這個女人,每回見麵都會贈送給他一份驚豔,打破他對其已有的認知。安德烈讓瑪絲洛娃去找一雙鞋給高大霞,讓這麽美麗的女人光著腳跑了一路,實在是暴殄天物。
麻蘇蘇迎上前來,興奮地跟高大霞套著近乎,看到高大霞脖子上的項鏈,更是驚喜地說自己也戴了一條一模一樣的,得知是在良運洋行買的,麻蘇蘇埋怨高大霞不拿她當自家人,還花什麽錢。高大霞問她怎麽來了,麻蘇蘇說自己賣的是洋貨,當然得多結識些外國的政客和商人,哪有這種聚會,都要削尖腦袋湊個熱鬧,沒準兒就能多拉幾個主顧。
《維也納森林》的舞曲響起,麻蘇蘇又纏著安德烈再共舞一曲,安德烈雖然有些不情願,還是答應了,金青也拉著邢團長又一次步入了舞池。看著別人跳舞的高大霞心癢起來,等不得瑪絲洛娃去拿鞋回來,拉著傅家莊也下了舞蹈。
流轉的音樂聲中,偌大的舞池裏,赤腳的高大霞踩著美妙的樂曲旋轉、跳躍,釋放出了全身的拘謹,她像個光著腳的精靈在翩翩起舞,渾身上下透著的張揚和自信,儼然就是這個舞會的皇後,牽住了男男女女舞者們的目光,傅家莊感受到了來自四下的注目禮,輕聲誇讚高大霞今晚魅力四射,高大霞笑言:“我這叫光腳不怕穿鞋的。”
麻蘇蘇不無羨慕地讚歎道:“大霞真是厲害,居然成了今晚舞會的女主角。”
“不,今晚的女主角不是她。”安德烈笑著說。
趁著安德烈的目光還在高大霞身上,麻蘇蘇的示意金青靠近自己,金青牽引著邢團長旋轉到了安德烈身旁,故意撞了麻蘇蘇一下,麻蘇蘇一個趔趄,安德烈躬身相扶,麻蘇蘇借著假裝拉住安德烈衣襟的機會,一隻手已經探進他的衣兜,順勢拿出了鑰匙。
“對不起,對不起!”金青過來扶住麻蘇蘇,二人掌心交握,鑰匙已經轉移到了金青手裏。
邢團長訓斥金青:“你行不行了?不行就別湊熱鬧了。”
金青不悅:“算了,我不跳了。”
“邢團長,這多不好,我沒事,沒事。”麻蘇蘇安撫著邢團長,見金青已經疾步走開。
邢團長瞪著金青的背影,不滿地離開了,麻蘇蘇急忙又拉著安德烈跳起來。
金青出了舞廳,熟門熟路找到安德烈辦公室,拔下發卡,利落的撬開門鎖,閃了進去。舞曲結束,眾人把欣賞的掌聲送給高大霞,安德烈過來道賀,高大霞邀請他做下一支舞曲的舞伴,不想安德烈居然拒絕了,他神秘地說要回一下辦公室。
麻蘇蘇緊張起來,這個時間裏,金青應該已經潛入安德烈的辦公室了。
雷聲滾滾中,金青剛剛打開保險櫃拿到印章,走廊外先是傳來腳步聲,繼而停在門口開起鎖來。門開了,出現在門口的正是安德烈。就在金青絕望得要殺人時,一個女聲喊住了要邁步進來的安德烈。
是瑪絲洛娃,她回來給高大霞找到了一雙高跟鞋,正準備回到舞廳,看到安德烈,瑪絲洛娃很興奮,問他回來幹什麽,安德烈把她堵在門口,摸黑朝辦公桌走來,在桌子外探過身來,拉開抽屜,從裏麵摸出戒指盒,又關上抽屜。
躲藏在辦公桌下的金青大氣不敢出,看著頭頂的抽屜拉開又關上,聽到安德烈的腳步回到了門口,瑪絲洛娃埋怨他神神秘秘,一定是有事瞞著自己,安德烈笑言,神秘產生驚喜,驚喜製造浪漫。兩個人擁吻著,安德烈帶上了房門。
桌子下的金青長出了一口氣。她返回舞廳,把印章給了麻蘇蘇,說下一曲她得跟安德烈共舞了。
紳士的安德烈當然不會拒絕金青,在《春之聲》的音樂中,兩人步入舞池。一直暗中觀察著麻蘇蘇的袁飛燕,發現麻蘇蘇和金青的異常,也拉著大春進了舞池,盯著金青的一舉一動,跳了沒有多久,她發現金青一直試圖把手裏的什麽東西放進安德烈的衣兜,總於等到金青再一次動作時,轉到金青身旁的袁飛燕狠狠撞向金青,心思都放在安德烈衣兜裏的金青毫無提防,“哎呀”叫了一聲,手裏的鑰匙脫手飛出。
安德烈看到銀光在空中閃過,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居然是自己保險櫃的鑰匙。安德烈一怔,瞬間明白了什麽,比他反應更快的金青回手拔出安德烈的手槍,大聲喊著:“讓開,都讓開!”
音樂還在響著,不明就裏的眾人驚訝過後四下逃散。麻蘇蘇抓起紳包,跟著人流朝外擠去。門口突然衝進來的士兵,堵回了眾人,高大霞脫下瑪絲洛娃給她的高跟鞋,砸向金青的同時,大喊了一聲:“看刀!”
金青愣神之際,翻滾的高跟鞋已經飛了過來,金青下意識地向旁邊躲閃,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衛兵們衝上來,金青眼看著脫身無望,舉槍向安德烈射擊,慌亂中,她的槍還是打歪了,士兵的槍跟著響起,金青身子一晃,撲倒在地。
狂風驟雨籠罩著青泥窪街,一陣巨大的雷聲自天際炸響,方若愚一顫,從昏迷中驚醒。四下裏昏暗一片,雨聲隱隱傳來,他意識到自己是被關在麻蘇蘇的衣櫃裏了。因為蜷縮得太久,四肢已經變得麻木,方若愚掙紮了幾下,才發覺雙手已經被繩索捆住,他活動著下肢,漸慚有了知覺,抬腳踹開了櫃門,探出身子仆倒在地上。
屋裏光線昏暗,窗外大雨如注。方若愚借著昏暗的光亮,看到桌子上的瓷花瓶。大雨打在窗戶玻璃上,啪啪作響。一個電閃雷炸開,方若愚借機撞向桌子,花瓶應聲摔落,碎裂聲被雷鳴吞沒。方若愚匍匐向前,背後的手哆嗦著撿起一片碎瓷片,費力地割起綁在手腕上的繩子。
電閃雷鳴,昏暗的店鋪被一道又一道閃電照亮。方若愚鼻尖冒著汗珠,就在繩索斷開大半的時候,甄精細和大令進來了。
燈光亮起,甄精細吃驚地盯著地上的方若愚:“你,你還想跑!”
方若愚慌張地說:“下雨了,大雨,傾盆大雨……”
甄精細看著滿地的碎片,再看看斷了大半的繩索,一腳踹向方若愚:“我叫你傾盆大雨!”
室外雖然是傾盆大雨,但讓室內舞廳人們不安的,還是剛才發生的金青事件,邢團長怎麽也想不到,小小的文工團裏,居然已經出現了兩個特務,一旁的大春鼓動邢團長趕緊拉著隊伍走吧,這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更別在這裏鶯歌燕舞了,麻蘇蘇也跟著附和,想鼓動起更多的人趕緊走,她紳包裏的印章不早點離開警備司令部,她的心就一直不安。
“大家不要怕,今天的事,出現的非常好,”安德烈高聲安撫著眾人,“我們一起鏟除一個隱藏在我們布爾什維克體內的毒瘤,大家應該慶祝才對!”安德烈高舉起酒杯,“我提議,讓我們端起慶功酒,幹杯!”
高大霞端起酒杯,衝著一旁的麻蘇蘇說:“姐,喝呀,又抓著一個特務,是好事。”
麻蘇蘇為難:“我空肚子喝酒胃痛,這一晚上就不舒服。”
麻蘇蘇的話提醒了高大霞,甄精細讓她拿來的包子,還沒給麻蘇蘇哪,高大霞拿過來裝著包子的紙袋,讓麻蘇蘇趕緊墊吧一個包子,麻蘇蘇一臉尷尬,埋怨甄精細沒有品位,她還沒聽說誰在舞廳裏吃包子。
“胃口痛,還哪這麽多講究,我光著腳,還跳了半天舞哪。”高大霞從紙袋裏拿出一個包子,塞給麻蘇蘇。盛情之下,麻蘇蘇隻得接過包子,又從紙袋裏拿出一個,塞到高大霞手裏:“你也吃,陪我做個伴。”
舞廳裏響起溫柔的《月光小夜曲》,音樂猶如一層輕盈的帷幔,映出了一片浪漫的氛圍。
安德烈緩步走上高台,微笑著致辭:“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注定是一個浪漫的日子,因為我要向一位我深愛著的漂亮的公主求婚。”安德烈的目光越過眾人,溫柔地落在瑪絲洛娃身上,“這位公主,就是瑪絲洛娃小姐!”
在眾人驚訝祝福的目光裏,瑪絲洛娃捂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高台上安德烈。
“在我眼裏,你是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沁我心脾,在你心裏,我一定是一棵大樹,能讓你溫暖依靠!”安德烈過來,在瑪絲洛娃麵前單膝跪地,獻上了戒指,“美麗的女神,我想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嫁給我吧。”
“嫁給他,嫁給她!”眾人齊聲喊起來。
高大霞也跟著大聲呼喊,旁邊的傅家莊指指她手裏的包子,讓她放起來,高大霞低頭想把包子放回紙袋裏,她突然怔愣住了,包子的褶子分外眼熟,與劉有為帶進建新公司的問題包子一模一樣,高大霞記起傅家莊當初的斷語,包子是誰包的,誰就是幕後指使者!
高大霞回頭張望,見麻蘇蘇拎著紳包正朝門口奔去,高大霞讓傅家莊看她手裏的包子褶,大喊著麻蘇蘇是特務,衝了過去,這喊聲叫停了安德烈要給瑪絲洛娃戴上戒指的神聖時刻,這喊聲更讓麻蘇蘇大驚,拔腿跑出了門外。
醒過神兒的傅家莊跟著追出去,大風吹起走廊上拖到地麵的簿紗窗簾,長長的紗簾猶如幽靈般翻飛飄逸,擋住了傅家莊的視線,不見了麻蘇蘇的人影。
麻蘇蘇疾步走來,一隻手伸在包裏,前麵一個蘇軍軍官迎麵過來,麻蘇蘇微笑著點頭示意,身後突然傳來匆促雜亂的腳步聲,幾個士兵跑來,前麵的士兵操著俄語大喊著抓住麻蘇蘇,軍官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麻蘇蘇手裏的短刀刺中腹部,他順勢抽出軍官腰間的手槍,利落地打開機關,回頭射擊,衝到前麵的兩個士兵倒地。麻蘇蘇朝走廊盡頭跑去,身後響起槍聲。前麵走廊傳來雜亂的呼叫和腳步聲,麻蘇蘇急忙躲進就近的一間辦公室。一隊蘇軍戰士從門口跑了過去,麻蘇蘇看到桌上的電話,奔過去操起電話撥著洋行的號碼。
洋行裏,甄精細已經重新把方若愚綁了起來,嘴也堵上了,方若愚嗚嗚叫著什麽,甄精細給了他一記耳光,讓他閉嘴,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大令讓甄精細接電話,甄精細不接,說這時候來的電話都是要貨出貨,沒有正經事,不用搭理。
麻蘇蘇握著話筒,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自語著:“精細,你幹什麽哪,快接呀,快接呀!”
甄精細這回正很有成就感地教訓著方若愚:“叫了這麽些年老姨夫,這回癟犢子了吧?這回能把你老姨夫的名號讓給我了吧?”
電話還在急促地響著,大令猜測說會不會是麻蘇蘇打來了,一句話提醒了甄精細,他說那得趕緊接電話,雨下這麽大,麻蘇蘇最好在外麵避一避,等雨小了再回來也不遲,他也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收拾收拾方若愚。
甄精細剛抓起電話,一個“喂”字還沒出口,麻蘇蘇就對著聽筒焦急地大喊起來:“精細,馬上租個車,立即把通用券運走!”
窗外的雨聲太大,甄精細聽不到麻蘇蘇喊的是什麽,著急地問道:“姐,你在哪呀?”他看向窗外,如注的大雨砸在窗玻璃上劈啪作響,像掛了一道滾動的雨簾,“姐,你別著急回來,這雨……雨……”他低頭看向地上的方若愚,“你可千萬別自己走啊,瓢潑大盆的雨……傾盆大……瓢,瓢潑……反正雨下的老大了,你可千萬別出去!”
麻蘇蘇被甄精細的羅嗦攪得插不進話,惱休成怒地喝道:“精細,你給老娘閉嘴!快把通用券運走,快呀!快!”
甄精細問:“姐,你跳舞跳出事了?”
麻蘇蘇聲嘶力竭:“把通用券運走,快點呀祖宗!”
麻蘇蘇的嘶吼,引進來了瑪絲洛娃,她舉著槍,對準麻蘇蘇,大喊著讓她放下電話,麻蘇蘇顧不得理會瑪絲洛娃,對著電話命令甄精細帶走老姨夫,甄精細這回總算聽清楚了,大聲說方若愚醒過來了,就在他旁邊,麻蘇蘇讓方若愚聽電話,甄精細忙把話筒塞到方若愚耳邊,麻蘇蘇的嘶吼聲傳來:“老姨夫,趕緊帶著通用券逃跑!要是出了事,你的心肝寶貝就別想活啦!”
瑪絲洛娃回身大喊著來人,命令麻蘇蘇繳械投降,幾個蘇軍衛兵衝了進來,槍口對準了麻蘇蘇,麻蘇蘇笑了,放下電話平靜地坐在桌子後,微笑地看著走過來的瑪絲洛娃:“多好看的姑娘呀,可惜,安德烈的求婚戒指沒給你戴上。”話音剛落,她扣動了手裏的板擊,子彈穿過桌麵,擊中了瑪絲洛娃的胸膛。麻蘇蘇再舉槍射擊時,已經沒有了子彈,衛兵們衝上來,將她製服。
甄精細拉著大令要跑,被方若愚喝住,讓他給自己解開繩子,趕緊叫車把通用券運走。甄精細還有些猶豫,大令督促他趕緊按方若愚說得辦,大令明白,通用券出了事,押在虎頭手裏當人質的劉有為也好不了。
安德烈淚婆娑抱著瑪絲洛娃,顫抖地把戒指戴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親吻著瑪絲洛娃蒼白的嘴唇。
“今天可真不是個好日子。”麻蘇蘇幽幽說道,“一把鑰匙要了金青的命,一個包子又差點要了我的命。最可惜的是你漂亮的準媳婦,說沒就沒了。安德烈,看來,你打算求婚的時候,根本沒看中國的皇曆呀。”
安德烈怒上心頭,抽出槍來,撕心裂肺地喊著:“我殺了你!”
“別開槍!”傅家莊撲上去推開了安德烈的手臂,子彈射在窗戶玻璃上,如注的大雨夾著琉璃碎片墜落下來。
電閃雷鳴,一輛出租車停在良運洋行門前,方若愚、甄精細和司機往車裏搬著麻布袋。大令從屋裏拖著一個袋子出來,被甄精細搶過去:“都說了不用你,你快上車吧。”
甄精細彎腰扛起麻布袋,露出了腰後的手槍,司機大驚,惶恐地撒腿跑去。
甄精細拔槍,被方若愚厲聲喝住,槍聲一響,不知道會引來多大的麻煩。
麻布袋剛塞進車裏,街口傳來汽車的轟鳴聲,方若愚看去,一隊公安幹警隨著汽車跑來,方若愚喊著甄精細和大令快上車,發動起了汽車。甄精細扶著大令從洋行出來,大令走得急了,腳下一絆,捧著肚子叫了一聲,痛得扶住了甄精細。
方若愚急了,衝兩人喊著快上車,推開了身後的車門,甄精細攙扶著大令向汽車衝來,子彈射來,壓得兩人難以靠近汽車。
甄精細開槍還擊,讓大令上車,大令卻推著甄精細上車:“快把東西拉走!”
“一塊走!”甄精細拉著大令,朝汽車移動。
子彈飛來,打在甄精細的腿上,他撲倒在地。大令慌了,一手拖著甄精細上車,一手還擊,很快,她的子彈也光了。一個警察衝來,舉槍朝大令射擊,甄精細撲向大令,子彈打在甄精細的後背。
方若愚急了,一踩油門,出租車衝了出去,他身後的車門還開著,在慣性的作用下,打著無規律的拍子。
汽車前麵,衝出七八個持槍的公安幹警,朝汽車射擊,方若愚左右打著方向盤,汽車扭曲著向前衝去。前麵的警察衝來,方若愚感到絕望。突然,衝在前麵的警察中彈倒地,方若愚大驚。
汽車一旁,衝出了持槍的一男一女,兩人對著前麵的警察射擊,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中槍倒地,男人轉身朝著車裏的方若愚大喊:“快走!”
雷鳴電閃間,方若愚看到了兩張殺紅了眼的麵孔,他們居然是火勺店老王和他的女人。
方若愚還沒有回過味來,老王女人舉槍大吼:“走啊!”
後麵的公安幹警衝了上來,老王和女人用身體掩護著汽車駛去。密集的子彈飛射而來,老王中槍倒地,大雨衝刷著汩汩鮮血。
“老王,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女人絕望地嘶吼著,對著衝上來的警察開槍。
高守平帶著警察衝來,朝著女人連續開槍,女人胸口綻開了幾團血花,倒在老王身旁。
高守平眼看著汽車絕塵而去,對趕來的警察大喊:“通知各個派出所,一定要找到這輛出租車,牌號8108!”
受傷的甄精細和受傷的大令擁在一起。大令哽咽地呼喚著甄精細的名字,甄精細睜開眼,看到了大令的圍脖,他撫摸著圍脖,聲音虛弱:“等我讓大姐再織一條,給……給你肚子裏的孩子,和咱倆的一模一樣的,這樣,咱仨就是一……一家人了。”甄精細把自己和大令的圍脖握在了一起。
大令的眼淚滾落,用力點著頭:“好,好……”
高守平帶著公安人員衝過來,槍口對準地上的大令和甄精細。
甄精細虛弱地跪著哀求公安人員:“她肚子裏有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她,救救她……”甄精細倒在地上,手裏還緊緊攥著兩人的圍脖。
雨後,一線陽光斜斜照進了公安局審訊室。戴著手銬坐在審訊椅的麻蘇蘇,淡然地看著坐在對麵的傅家莊和高大霞,她知道,她與死亡之間的距離不會太遠了。
“大姨是誰?”傅家莊問。
“大姨?”麻蘇蘇鬼魅一笑,“她是一個你們永遠也看不見摸不著的幽靈。”
“還不老實!”高大霞斷喝道,“別說幽靈,就是鬼魂閻王,我也要把他活活抓來,讓他麵對人民的審判!”
“就你?”麻蘇蘇斜眼看著高大霞,表示不屑。
“不錯,就是她。”傅家莊嗆道,“麻蘇蘇,沒抓到你之前,你大概也以幽靈自許吧?隻可惜,你還是落在了高大霞手裏。”
“是啊,我麻蘇蘇精明一世,卻落在這個糊塗蛋手裏,這是我的恥辱!”麻蘇蘇氣急敗壞。
高大霞的語氣平和下來:“既然你輸給了我這個糊塗蛋,就應該願賭服輸。”
“讓我低頭俯首可以,但是想讓我稱臣投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輸要有輸的樣子,麻蘇蘇,你這是輸不起呀!”高大霞鄙視地說道。
麻蘇蘇受到高大霞的刺激,挺直胸膛口氣強硬:“我的命,你們隨時可以拿去。但是想讓我背叛我的理想和主義,那是癡人說夢!”
“你們的黨國已經完蛋了,麻蘇蘇,難道你甘心為它陪葬嗎?”傅家莊問道。
麻蘇蘇仰頭歎氣:“黨國完蛋,這個世界上,我就了無牽掛了,現在,我麻蘇蘇就是行屍走肉,活著已經沒有什麽意思了。死,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解脫。”
高大霞喝道:“在你不說出大姨之前,你解脫不了!”
“高大霞,你還真以勝利者自居了?我告訴你,你不配!我麻蘇蘇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了四年,你們,尤其是你,不光無動於衷,還一口一個‘姐’地叫著,你不覺得可笑嗎?”麻蘇蘇得意地笑起來。
高大霞被噎住了,麻蘇蘇收住笑聲,冷冷說道:“我麻蘇蘇贏了你們四年,也算對的起黨國了。”
“現在,你還是輸了。”傅家莊說。
“這次,不過是馬失前蹄。”麻蘇蘇的眼神黯淡下去,“傅家莊先生,你我都是特工,自然知道特工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有些秘密,隻能隨著特工的死亡而消亡。所以,我請你尊重一個特工的‘尊嚴’。”
“你既然談到尊嚴,那我就多說兩句,麻蘇蘇,你不要忘了,對一個特工而言,任何一個細小的錯誤都會致命,而發現你致命錯誤的,正是高大霞。就憑這一點,你這個失敗者也應該給高大霞這個勝利者一份足夠的尊重吧?”
麻蘇蘇默然良久,幽幽歎道:“折騰了一晚上,我蒸的一鍋排骨包子也沒吃上,對不起,我餓了,不想說話。”
“說吧,想吃什麽。”高大霞說。
“上車餃子下車麵,我麻蘇蘇今天栽在你們手裏,算是到站了,給我來碗麵吧。”
麵條來了,高大霞從廚房大師傅手裏接過一大碗麵條,放在麻蘇蘇麵前。
麻蘇蘇抽抽鼻子,滿意地吃起來。
“刀架脖子上了,還能吃得下,你行啊麻蘇蘇。”高大霞說。
“這就是素質,一個優秀特工的素質。”麻蘇蘇平靜地吃下一碗麵,異變卻驟然發生,她突然把海碗砸在椅子上,抬手將抓在手裏的一塊碗片朝脖頸處割去,頓時,鮮血噴湧而出,高大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傅家莊也奔撲過來,奪下了麻蘇蘇手裏的碗片。
方若愚將通用券存放在黑石礁老宅裏,他顧不上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告別了翠玲,便急忙駕車去文工團宿舍找袁飛燕,回想起麻蘇蘇在電話裏聲嘶力竭的威脅,他一路上都在為女兒擔憂,讓其安心的是,女兒安然無恙,得知能威脅到袁飛燕生命的金青和麻蘇蘇一人被擊斃一人被逮捕,方若愚有些寬慰。袁飛燕極力勸說父親自首,方若愚依然舉棋不定,袁飛燕不由怒上心頭:“麻蘇蘇隨時都會把你招出來,到那時候,你連自首的機會都沒有了,更別提得到寬大處理啦!”
“她不會供出我的。”
“你還相信她?”
“她有東西在我手上。”
“那太好了!”袁飛燕眼睛一亮,“你把東西交出去,就是立功!”
方若愚敷衍著說他再想想,可他知道,這個功他要是在共產黨那裏立下了,大姨不會放過女兒的性命。他匆匆離開袁飛燕,把搶來的那輛出租車開到郊外,丟在淩水橋的小樹林外。
麻蘇蘇的傷勢沒有大礙,在醫院裏很快搶救過來了,因為醫院裏的存血不多,還是同血型的高大霞為她輸的血。
翌日,陽光傾瀉進病房,打在麻蘇蘇蒼白的臉上,她緩緩睜開眼睛,歪頭低眉,看到高大霞坐在椅子上打盹。響聲驚動了高大霞,她睡眼惺忪地看著麻蘇蘇:“你何必鬧這麽一出,遭罪的是你自己。”
麻蘇蘇淒然一笑,輕聲說:“我已經看到閻王爺朝我招手了,可惜我卻沒有力氣抬腿邁過鬼門關的門檻。”
“你都到鬼門關走了一遭,該把生死看開了。”
“生死我早已看開,你想讓我拋棄我的理想和主義,永遠不可能。”
“看來,我就不該給你輸血,就不該救你。”
“你救我,不過是想要我的口供,所以,對你我沒有任何感激之情。”
“麻蘇蘇,你真是不知道好歹。”高大霞生氣地說。
麻蘇蘇冷笑一聲:“你阻擋了我的死亡,沒讓我一了百了,我不恨你就不錯了。”
高大霞在麻蘇蘇這邊吃了癟,傅家莊在甄精細那頭卻取得意外的進展。與麻蘇蘇不同,甄精細對國民政府並沒有那樣狂熱而固執的忠誠,他從始至終在乎的隻是麻蘇蘇與大令的安危。在目前的形勢下,與共產黨合作,顯然是能保住二人性命最直接的方式。
雖然甄精細沒有見到大姨的真容,卻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敵人交接情報的地址在老虎公園蓮花池旁一株老槐樹下,交接時間是每天早晨七點。
傅家莊和高守平趕到甄精細說的地方,果然在老槐樹的枯洞裏掏出一根蘆葦杆,裏麵藏著一份叫“龍兵過”的情報。傅家莊分析,這份情報應該是大姨在麻蘇蘇沒出事之前放進來的,現在麻蘇蘇出了事,大姨很可能會派人拿回這份情報。傅家莊的推測是對的,幾乎與此同時,想來撤回情報的人也來了,但來人來晚了一步。
傅家莊帶著拿回的情報,再一次和高大霞在醫院提審了麻蘇蘇。當傅家莊亮出蘆葦杆裏的情報“龍兵過”時,麻蘇蘇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情報裏的“龍兵過”,是大姨馬上要組織的一次重要行動,具體內容麻蘇蘇說她並不知道,但負責執行這次行動的人,是麻蘇蘇讓劉有為和大令去投奔的那個虎頭,他是國民黨東北行營遼寧先遣軍第四獨立團的團長,大名叫汪百川。
傅家莊把掌握的情況向李雲光做了匯報,李雲光也知道汪百川:“這是個死硬的反共分子,遼沈戰役結束之後,他不甘心失敗,糾集了一批散兵遊勇亡命之徒,誓與我們的新政權魚死網破。”
“我們連老蔣都不怕,還怕他?”一旁的高大霞不服氣。
李雲光擔憂:“話是這麽說,可是我們在明敵人在暗,他們要是真鬧騰起來,勢必人心惶惶,現在的關鍵問題,是要知道‘龍兵過’是個什麽東西。”
傅家莊說:“大姨給麻蘇蘇的指令,是讓她明天上午十點帶著印章到旅順獅子口與虎頭見麵,除了接頭時間,接頭地點和接頭暗語,沒有提及‘龍兵過’的具體內容。”
李雲光自語:“看來,不見這個虎頭,我們還真弄不清楚‘龍兵’怎麽‘過’了。”
“這個謎團解不開,我們束手無策呀。”傅家莊歎著氣。
李雲光無語,思忖著對策。
“我去見虎頭。”高大霞平靜的聲音一出口,驚呆了傅家莊和李雲光。
“你以什麽身份見虎頭?”李雲光問。
“我當一回老姨。”高大霞說。
聽說高大霞要頂著自己老姨的名頭去虎頭,麻蘇蘇笑了:“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老虎嘴裏拔牙,找死。”
“從我參加革命那天起,我的命就不屬於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提前祝你一路走好。”
“放心,我還能活著和你見麵。”高大霞說,“臨去之前,我就想問你幾件事。方若愚到底是不是特務?”
“我說是和不是,你信嗎?”
高大霞被噎住了:“麻蘇蘇,‘龍兵過’這麽重要的情報,你都交代了,你還至於為方若愚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隱瞞身份嗎?”
麻蘇蘇說:“你也不想想,他方若愚都戴上了你們共產黨的大紅花,讀上了你們的《共產黨宣言》、《毛澤東選集》,你覺得,他能是特務嗎?”
高大霞問:“他要不是,誰是?”
麻蘇蘇大笑:“當然是在倉庫縱火要燒《共產黨宣言》、《毛澤東選集》的那個女人。”
高大霞惱火地喝道:“麻蘇蘇,你嘲笑我?”
“縱火的都不是特務,那救火的更不是了。”麻蘇蘇意味深長地說,“假話說一百遍就成了真話,你呀,假想了方若愚是特務好多年,他在你心裏,不是也是了。”
麻蘇蘇的話,讓高大霞沉默了。
一天說過就過去了。明天,高大霞便要孤身去見虎頭了,在出發之前,她到羈押室來看望了大令,她知道,大令肚子裏的孩子,是劉有為的。
高大霞看著大令隆起的小腹,安慰她說大夫給做的產檢報告出來了,孩子大人都沒事,讓她安心保胎就是了。大令感激地點著頭,高大霞問劉有為在哪裏,大令不語,高大霞沒有再問下去,可當大令得知高大霞明天要去旅順口見虎頭時,她驚住了,她說出劉有為也在那裏。這個消息讓羈押室外的傅家莊和高守平都激動起來,大令是唯一和虎頭有過接觸的人,高大霞如果能從大令嘴裏得知虎頭的更多消息,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可高守平還是有些不安,畢竟大令是特務,她的話又有多少真實性哪?
傅家莊的分析沒有錯,大令確實把她知道的關於虎頭的一切都說了,臨時時,大令還摘下了自己翠綠色的耳墜送給高大霞,說劉有為看到這個,就知道她平安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