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小兩口在約會

《紅樓夢》複賽落幕的第一天,趙南突然選擇了退賽,蘇珀剛得到消息,就在練功房門口碰到了趙南。

趙南見到蘇珀,欲言又止。

蘇珀看了他一眼,禮貌地點了點頭,見他將說不說,也懶得等、懶得問,就直接準備回去了。

“能聊聊嗎?”趙南終於還是叫住了他。

蘇珀停下腳步:“那去練功房吧。”

“好。”

練功房是演員最難忘的地方,一年四季,除了出差和過年,似乎天天都會來這裏報到。這裏到處都是玻璃、窗子、牆……空闊又亮堂。

趙南走進去,開口道:“我辭職了。”

“什麽?”蘇珀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但這個消息確實有些突然。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就因為小時候長得胖,我算是入錯了行當。我一直覺得這不公平,我們同樣是天賦型選手,憑什麽你可以一路風光,而我隻能把臉藏在厚厚的油彩之下?憑什麽你可以在台上風流恣意,而我隻能豪言粗聲?憑什麽你永遠是風光的主角,而我隻能是觀眾不會留意的配角?”

三個“憑什麽”,道出了趙南這些年的不甘。

蘇珀看著他,沉默著。

趙南自嘲道:“然而初賽一下來我就知道,我的天賦終究不及你。這與多年的練習無關。”他倆都是內行人,蘇珀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一直以來,趙南的嫉妒蘇珀完全能感受到,趙南似乎永遠都在跟他較勁,但他並不是一個會在人際關係裏鑽牛角尖的人,所以知道了也不在乎。

“有些事,拖得越久,你肯定越看不起我,而我自己也憋得慌。現在說出來,痛快一點了。”

蘇珀真不是看不起趙南,隻是覺得不是一路人,聊不到一起,索性就別戴著麵具裝親熱。不過既然他今天放下麵子,開誠布公地來找他,他也不介意多聊幾句。

而且傳統戲曲演員轉行的也不算少,雖然蘇珀覺得趙南放棄了那麽好的天賦,以及那麽多年的積累,實在可惜,但各人有各人的追求,蘇珀也沒什麽好說的:“你辭職了打算做什麽?”

“‘紅樓初賽’之後,廖幀導演找到了我。說他有一部新的電影,其中一個角色很適合我,問我考不考慮轉行。當時我就想,也許我真的是入錯了行。”趙南沒有隱瞞。

廖幀是影視界小有名氣的導演,蘇珀也看過他導的電影,還算不錯。

“既然決定了,也好。”蘇珀站直了走過去,伸出手,“祝你順利。”

趙南看著他,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謝謝蘇哥。”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蘇珀一向不愛拖泥帶水,既然道過珍重,那就可以各奔前程了。他鬆了手,就往門口走去。

趙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順手拿起牆角的一杆長槍,威風凜凜地耍了一段。臨了收勢,他撫了撫槍杆,像是在跟自己所有的年少輕狂做最後的告別。

蘇珀離開昆劇院後直接開車去了柏州戲劇學院。在西門停好車,他便戴著黑色墨鏡,倚在一棵行道樹邊,給青橙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在西門對麵第二棵梧桐樹邊,等你。”

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回複,很簡單:“好。”他笑著收起了手機,抬頭看著對麵的鐵門。西門不是正門,所以進出的學生不多。

美食街兩旁都是一抱粗的法桐,即便是深秋了,黃葉依然層層疊疊,宛如貼了滿樹的金箔。蘇珀看著零星來去的學生和在樹蔭中延伸的馬路,漸漸把它與記憶中的青山路合到了一處。

人生總有些時候,站在一個地方,看一處景,就感覺自己仿佛來過一般。

青橙這段時間回學校忙校慶的事情,因為是柏戲六十歲的整數周年,所以學校策劃得尤其隆重,光是晚會就安排了三場,在校學生獲過較大獎項的作品,全部會作為展演作品在白天單獨演出。她的獨幕劇《花朝》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她不得不跟許二叔請了假,回學校忙複排。

本來,《花朝》是今年上半年的作品,複排很輕鬆,可問題就出在,劇裏的一個重要角色出國了,雖然學校老師很快給她推薦了一名學生過來,說是表演經驗豐富,可這個角色的戲份僅次於主角,加上時間緊張,搞得青橙很頭疼。

青橙從排練教室出來後,邊往西門走,邊從斜背的小包裏摸出化妝鏡。她皮膚偏白,但一旦睡眠不好,顯出疲憊來,就會讓人覺得有點蒼白。

她拿鏡子照了照:“狀態還好,細皮嫩肉的。”之後又試著微笑了一下,“回眸一笑雖然不到百媚生,兩三媚還是有的。”

青橙放好小鏡子,聽到邊上有人咳笑了一聲。

她後知後覺地看過去,結果就看到了文學作品創作的教授,她上過她的選修課,對方顯然是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蔡教授五十歲剛出頭,外形儒雅可親,處事卻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

然後青橙聽到蔡老師說:“不止兩三媚。”

這一刻,青橙窘迫得想死,但還是不失禮貌又謙虛地說:“謝謝蔡老師誇獎。”

蔡老師“嗯”了聲,就往邊上的岔路走了。

不過青橙沒能“無地自容”多久,一條新收到的信息讓她陷入了沉思。

在她快走到西門門口時,看到蘇珀穿過馬路,朝她走了過來。

“事情很多嗎?見你一路過來都在看手機。”蘇珀說著牽住了她的手。

青橙一看到他,心情總是會好一些。她笑了下,才說:“不是學校的事,是趙南。他剛才跟我說,他從你們團裏辭職了,也不再參加紅樓選角了。這事你知道了嗎?”說到後麵,笑容就淡了下去,畢竟站在朋友的角度,青橙對趙南的印象並不差。

“知道。”

“挺突然的。”

“他有他的選擇。”蘇珀不含褒貶地說道。

“也是……”青橙覺得蘇珀似乎不怎麽想跟她多聊趙南。

“走吧,想吃什麽?”蘇珀問道。

青橙其實還不怎麽餓,兩點多才吃的午飯。這時,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在他們邊上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青橙又看到了蔡老師。

青橙一時反應不過來,一是不解對方為什麽要停下,二是之前的無地自容感又冒了出來——在校近四年,那稱得上是她最丟臉的瞬間了,比她大一時臨時被拉去演《雷雨》,站在台上大段忘詞還要難堪。

結果,後麵發生的事讓青橙覺得,前麵那些根本就不算啥了!

蘇珀叫了聲:“蔡老師。”

“嗯,看身影像是你。”蔡綺沒想到會在這裏又見到自己丈夫的得意門生,而他手裏牽著的女生還是去年自己教過的學生。因為論文寫得出彩,加上相貌也好,所以她對這名學生有印象。

雖然意外,但蔡教授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臉上表情都沒變一下:“小兩口在約會?”

蘇珀笑著想,他師娘還是一如既往地開門見山、單刀直入,一句廢話都不多說。

“是。”

“你陸老師知道嗎?”

“知道,我跟老師提過一句。”

蔡教授點了下頭,說:“知道的話以後就不會再給你瞎介紹對象了。”聽蔡綺的語氣,似乎也是挺煩陸平良學紅娘瞎折騰的。

蘇珀抬手順了下青橙側麵的頭發,說:“蔡老師是我師娘。”然後跟蔡綺又說,“她叫……”

蔡綺說:“我知道,我教過她,叫許青橙。”蔡教授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對著青橙露出點笑容,說,“你不止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你是秀外慧中。”

青橙腦子好使,哪怕現在都快蒙了,但至少還是理出了頭緒——

之前蘇珀和童安之來他們學校做講座,林一就提過蘇珀的師娘也在他們柏戲,沒想到就是蔡老師。

驚訝過後,她多希望能回到十分鍾前,然後緊緊地按住自己胡說八道的嘴:讓你亂說話!

青橙畢恭畢敬地垂下了頭:“謝謝蔡老師。”

“不用謝,我說的是實話。”蔡老師很實在,然後跟蘇珀說了句,“那你們逛吧。”說完就重新發動車子離開了。

等車子一開動,青橙就問:“蔡老師是你師娘?怎麽會這麽巧呢?”

蘇珀也覺得有點稀奇,但這算是好事:“這證明我跟你有緣,兜兜轉轉都有聯係。”

青橙卻一臉糾結地擺了擺手:“你讓我緩緩。”

兩人上了車後,蘇珀就摘下了墨鏡,他見身邊的人時而皺眉時而歎氣,索性靠了過去,做了心裏想了許久的事。

蘇珀將唇覆了上去,見她隻是僵了僵,沒有反對,他便暗自鬆了口氣。他抬起手輕輕地捏住她的下巴,讓她張開一點嘴,把舌頭探進去糾纏她的,沒一會兒又退出來咬她的嘴唇,之後又去纏她的舌。

他想,他怎麽會沒有對她一見鍾情呢?明明是那麽喜歡。

青橙隻覺得腦子暈乎乎的,全身燥熱又綿軟無力。最後剩下的力氣,隻夠她勉強抓住他後背的衣服,使自己免於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