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我們打個賭吧

沈熠被他如此惡毒的言辭搞得實在有點難以忍受,她拚命壓製著心裏瘋狂想要再抽他幾巴掌的衝動,咬牙切齒才蹦出幾個字:“是,我知道自己能力一般,但是顧總說了,人品比能力更重要……”

“哈哈哈!人品?——她顧芳菲跟你談人品?這你也信?”

賀司南的冷笑聲驚天動地,沈熠聽著聽著,忽然就想起了原來大學東門的著名小吃——烤豬心。

要是可以,她真想把這廝的心給挖出來,然後哢嚓幾刀,蘸上鹽巴和胡椒粉,痛快的吃個一幹二淨……

“行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這麽說吧,她顧芳菲給你一年多少錢的薪水?我出雙倍——啊不,三倍。隻要你現在辭職不幹,我給你簽個協議,一年期滿準時給你轉賬過去。”

沈熠真心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遇到過這麽不像話的混蛋。

她看著賀司南這張好看的皮囊,似一眼就勾勒出內裏那一顆空虛而齷齪的靈魂。

再一想顧芳菲平日裏的嫻雅寧靜,與那種超脫於世俗煙火之外的氣質,更感天意弄人。

那是她做夢都想要成為的人啊!

為什麽,會有人這麽惡毒的詆毀,毫不珍惜?

沈熠低下頭靜靜地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她揚起頭,抑揚頓挫地說道:“賀先生,作為一個窮人我不會跟錢過不去。但是,對於您的錢,我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很抱歉,您找錯人了。”

沈熠的豪言壯語激得賀司南的冷笑瞬間連升三級。

“喲嗬!看不出來啊沈熠,你還挺敢想的!對我的錢沒興趣?!”

賀司南手攥成拳頭,重重敲了下手底下那張黃花梨的桌子。

“我告訴你,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拿著我的錢帶著你爸爸去別的城市治病;要麽就跟我耗著,等著我什麽時候讓你哭著滾蛋!”

沈熠抬頭定定的看著賀司南。

這個男人,實在是長了一張漂亮的皮囊。身材皮膚五官無一不是美學的最佳組合,但可惜,他卻辜負了上天的美意,他對不起這張皮囊。

反正撕破臉了,自己就算再低聲下氣也沒用。想到這裏她反而心靜了下來,不再瞻前顧後的。

她安靜地看著賀司南,用平緩的回答一下戳破了對方不知打哪來的神氣和趾高氣昂。

沈熠說:“賀先生,你趕不走我的,不信,我們打個賭?”

賀司南定在那裏,看著她足足兩秒鍾。

第三秒,他狠拍了下桌子,又摔了一支看起來就很貴的筆到地上。

他用纖細漂亮的手指指著沈熠的鼻子,大吼:“跟我打賭?你覺得你能拿什麽做賭注?我就算賭上五百萬一千萬也隻是九牛一毛,你呢?你有什麽?”

沈熠隻覺被他指著的鼻子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連帶著整張臉都不爭氣的燒成了一片。

她有什麽?用什麽來跟他打賭?他說得對,自己真是不自量力……

兩人正在對峙時,顧芳菲回來了。

她一推開門,裏頭的兩人都扭過了頭看過來。

沈熠有些恍惚,本能的叫了一聲:“顧總……”

賀司南則擺出一臉的高冷作態,虛張聲勢的搶先一步問罪道:“你怎麽把她給弄到你這裏來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讓我很沒麵子?還有——”

沈熠橫在兩人之間,也不知道該退還是該留。還好蘇悅恰逢其時的端著咖啡上來了,沈熠連忙跟著她一起下了樓。

“蘇悅姐,他們——”

沈熠走到樓下,忍不住有些擔心的看了看上麵。

蘇悅看得明白,一副了然的口氣篤定道:“你放心吧!賀先生奈何不了顧總的,我了解她,最擅以柔克剛。”

沈熠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忍不住在心裏替顧芳菲抱屈。

其實沈熠素來不喜歡八卦人隱私,但所謂關心則亂,這會兒居然忍不住問蘇悅:“蘇悅姐,其實我不明白顧總為什麽非要跟賀先生結婚?她很愛他嗎?”

蘇悅自是讀出了她話裏的不以為然,隨後見四下無人,便搖頭道:“也不是,其實我跟顧總是高中同學,那時候就聽她說過,她媽媽跟賀先生的媽媽是至交。後來顧總的媽媽病逝前,再三拜托賀先生的媽媽以後接替自己好好照顧女兒。顧總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她不可能忤逆父母,更不會讓離世的母親傷心。”

“那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沈熠隻覺胸口有些說不出的憋屈,她甚至忿忿的想到,是不是賀司南的媽媽去世了,這樁婚事也就能作罷了?這些老一輩,可真是會給自己的孩子製造麻煩啊!

“蘇悅姐,我初來乍到,你能不能給我多講點顧總的習慣啊?就是她平時喜歡喝什麽茶,還有什麽很要好的朋友之類的……”

兩人在樓下的展櫃內站著說話,忽然又聽見樓上傳來“哐”的一聲門響,接著是賀司南率先大步而出,他一麵走,還一麵對顧芳菲十分不耐的說道:“你快點!不就是吃頓飯嗎?她宋丹甯麵子還真大,還非要搞什麽接風宴……好像生怕誰不知道她宋家現在敗落了似的——”

蘇悅見他下樓,連忙扯了一下沈熠的衣袖,兩人齊齊候在門口,蘇悅親自給他推開玻璃門,微笑道:“賀先生您慢走——”

沈熠自問做不到她那樣的周全,隻能站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

當然,要是可以,她會選擇此刻附帶瞎子隱形功能。

嗬嗬,真不知道賀司南這樣的霸道少爺,到底是誰慣出來的?

可是她想裝瞎,問題是人家賀司南眼神好使啊,本來他一條大長腿都邁出去了,眼看就要走到店外,忽然一個擰轉身,卻對沈熠丟下了一句:“想跟我打賭?也行!不過你要想清楚了,自己能不能輸得起?”

沈熠本來蓄著一口氣垂頭斂眉的站著,這會兒聽見這句話,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聽他說到打賭,她才想起自己先前一時激憤時所說的豪言壯語。

可是眼見顧芳菲隨後便收拾的煥然一新,滿臉春風的挽著賀司南的手一起上了他的豪車,沈熠忽然又覺得自己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底氣?

畢竟人家是早有婚約的未婚夫妻,將來結婚之後,不要說星辰,隻怕顧芳菲所有的東西都是與他賀司南共有的。

到那時,以賀司南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情,要開掉自己這麽個小助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沈熠忽然覺得十分的沮喪。

當然她還是相信顧芳菲會更勝一籌,更希望她婚後馭夫有術,能夠改造渣男變廢為寶。

宋丹甯的接風宴,差不多來了小半城的舊識。

宋家到底也曾風光過,就算如今當家的人換成了宋丹甯的二叔,可誰不知道一撇寫不出兩個宋字?

更何況宋老爺子雖住著院可終究沒咽氣,再加上宋丹甯這樣的國色天香,又有學曆又有才華,還是適婚的年紀,總少不了有許多人都留著心,都想看看宋家這朵鮮花最後會落在誰家。

因此這天晚上的接風宴,一開始說好是發小們的聚會,誰知道到了後半場人越來越多,也有人開始口無遮攔的打探起宋大小姐的私生活,於是宋丹甯起初還算熱絡的俏臉也就漸漸冷了下來。

顧芳菲自然知道她的性子,於是找了個機會兩人前後腳一起溜了出來。

兩人坐在三樓一間安靜的包廂裏對月喝茶聊天,臨窗的位置正好將這間半山餐廳的美景盡收眼底。

顧芳菲看見宋丹甯脖子上多了一條成色很好的祖母綠鑲滿鑽的項鏈,款式不像是近幾年的流行款,且做工精湛絕倫,便試探著問道:“這項鏈挺好,找的哪家珠寶商訂做的呀?這麽好的工藝,如今真是少見了。”

宋丹甯垂頭看了一眼,星眸微黯:“是她給我的,說是咱們宋家祖傳的,還是帶回國好些。今天上午我去醫院看爺爺,沒想到他老人家一眼就認了出來,還很高興的說這項鏈很配我,希望我以後都能隨身帶著。”

顧芳菲知道,丹甯口中的那個“她”指的就是她的母親戴慕姍,那位曾經紅透祖國半邊天的歌唱藝術家,至今說起來還有許多人都記憶深刻。

要說起來,丹甯的美貌與音樂的天賦都傳承自戴慕姍,隻可惜母女兩的情分不長,戴慕姍在嫁入宋家之後便被迫退出歌壇,後來生下丹甯沒幾年就因婆媳矛盾而與丈夫不和,最終忍受不了宋家保守的家風而離婚遠走他國。

前幾年隱約在媒體上看到零星的報道,說是戴女神又再嫁了,現任丈夫為英國貴族後裔,對妻子嗬護有加,似乎還比戴女神要小幾歲。

這波狗糧撒到網上後,江城許多婦人閑時的談資就是這件事,顧芳菲不知道彼時丹甯心裏如何滋味,可看她如今提及母親時掩不住的寂寥神色,便伸手握住了她有些微涼的指尖。

宋丹甯就勢將半邊身子靠在了顧芳菲的肩頭上,她輕輕歎口氣,將自己那次去英國時的情景一一道來。

臨到最後,才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對母親的尖刻和怨恨的確是有失公允的:“也許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她跟我爸爸就是不合適的夫妻吧!我爸這個人刻板,凡事都要講求規矩,奶奶在世的時候更是不容許媳婦有半點違逆自己的意思。可是上次我在英國看到她時,她依然天真浪漫的如同與我差不多的少女。所以我想,也許她是對的吧,畢竟她的人生屬於她自己,不應該為了我這個女兒而犧牲掉一切……”

顧芳菲輕輕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其實我覺得她也並非不愛你,可是一個人生活的環境如果逼得她連自愛都做不到了,那麽再來要求她全身心的去愛別人,這其實是很殘忍的……”

宋丹甯依附著顧芳菲,她的聲音也隨著心境漸漸的沉了下去:“可是就算我現在想明白了,心裏那個關於她的空缺的位置,也再也不可能重新填滿了。芳菲,從小到大似乎所有人都羨慕我得到的一切,可是隻有我自己覺得自己一直不被愛。一個不被愛的孩子,倔強的保持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幸好還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芳菲感覺到有溫熱的**灑落在自己的肩頭,那是丹甯在無聲無息的流著淚。她用右手輕輕拍撫著丹甯的後背,安慰道:“傻瓜,你怎麽會不被愛?如果這個世界連你這樣的女孩都不愛的話,那其餘的人可怎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