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因為孤獨
見到沈熠，林秀娜連忙伸手，很是誇張的大聲招呼她過去身邊坐。
許是看出來沈熠有些局促，在座的一個畫著煙熏妝的女生嗤笑一聲，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揶揄道：“哎呀娜娜，你朋友這的衣服不錯啊！看著像是範思哲今年秋季的新款連衣裙哦！”
又對著沈熠問道：“在哪買的？這高仿做的不錯，不仔細看真瞧不出來哪不同。”
沈熠當即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回言，幸而林秀娜挺身而出，朝那煙熏妝回懟道：“喬琳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人家穿的可是正兒八經的範思哲，還是當季限量新款！哼！”
“你說這是正品？切！怎麽可能？”
煙熏妝打量沈熠時鼻孔朝天，不屑之意簡直是不加掩飾。
林秀娜卻拉著沈熠起身來，對著她身上的裙子一番指點。到底是大牌出品，走線版型麵料輔料無一不精湛，又哪裏是什麽高仿能模擬得了？
最後煙熏妝也不得不收回之前的輕慢，改口道：“不好意思，我這人天生自來熟，就是喜歡跟朋友開玩笑。你是娜娜的同學，也是我的朋友了，開個玩笑不介意吧？我叫喬琳，很高興認識你呀！對了你這裙子在哪買的？我看時裝雜誌這可是今年的秋季最新款，國內專櫃都沒上市呢！還有你這包……”
對於女人而言，包治百病這話放之四海而皆準。
於是現場風向頓時轉變，眾人都圍著沈熠開始問長問短，一副群星拱月的樣子，話題自是就包包和衣服展開的。
本來沈熠對這些所謂的時尚品牌可謂一竅不通，而今在店裏工作兩個多月，總算也成了大半個行家，深入淺出的回答了幾個問題後，眾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微妙。
尤其是那個煙熏妝喬琳，此時已改為滿目豔羨，甚至不惜厚顏奉承道：“小熠你品味真好！下次買了什麽新品，記得叫我過來觀摩一下呀！我真是好喜歡你這個包包哦！”
那神態，似乎早就忘了先前那些嘲諷的話也是出自自己的嘴巴。
沈熠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氛圍，也不喜歡這些人。但礙著秀娜的麵子，隻能勉強保持微笑。還好秀娜待她熱絡，先叫人給她加了兩個她喜歡的菜，又問道：“小熠，這裏有很好喝的梅子酒，是我們家鄉的味道，我叫人來一瓶吧？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的，有次你生日，我們還差點喝醉了。”
說到這裏，沈熠心裏一陣暖流翻湧。
那是她十六歲生日，剛剛結束高考的八月，也是這樣炙熱如火的季節，她和林秀娜分別收到了兩所不同高校的錄取通知書。
懷揣著彼此對青春和人生的無限夢想與渴望，她們回顧過去展望未來，又因即將天南地北各在一方，最後差點醉倒在那間簡陋的小飯館裏。
最後還是林秀娜半拖半拽的，將沈熠送回到家裏。
那是沈熠第一次喝酒，也是沈熠第一次與自己唯一的朋友分別，她怎麽會忘？
因此她很快點頭，並拉住了秀娜的手，低聲道：“謝謝你秀娜。”
林秀娜朝沈熠笑得嫵媚，轉頭又去跟其他的朋友們寒暄聊天。
因為隔得近，沈熠這才看見她嘴上塗抹的唇膏有些暈染脫妝，人魚色被酒水混合後顯得有些猩紅的猙獰，而精致的遮瑕粉又透出她眼底的淤青，再細看，秀娜大笑時甚至會帶出幾條極淡的魚尾紋，這更讓沈熠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臉頰。
“小熠，你怎麽了？臉上出油嗎？”
林秀娜轉頭，看見沈熠正伸手在自己臉上**，當即湊近前來問。不待沈熠作答，又壓低聲音密語道：“這個喬琳腦子不拎清的，你別管她。今晚就當給我麵子，咱們難得聚一次呀，你要不去洗手間補個妝？我帶了定粉的。”
沈熠搖搖頭，她根本沒上妝哪用補？不過被她這麽一提醒，倒是想去洗個臉醒一下神，遂起身穿過了大半個餐廳，這才在拐角的一盞落地蓮花燈前找到了洗手間的入口。
與外麵略顯喧囂的音樂不同的是，洗手間內隔音很好，除了一縷若有若無的古箏獨奏外，間或還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鳴。
沈熠好奇的四下張望了一會，並沒有發現所謂的鳥籠，最後推開一扇隔斷門進去，才剛放下手裏的手機，就聽有人進來議論道：“那個林秀娜真是搞笑！以前對著咱們還總阿諛討好的，現在以為自己傍上個富二代就想跟我們平起平坐？也不想想她一個外地妹，咱們能跟她來往純屬給她臉麵了！她以為她是誰呀？”
“就是！先前是看她還算聰明懂事，一起出來吃飯喝酒也會搶著買單，這幾次越看越覺得她有點裝上頭了。對了她那個什麽同學你們看出什麽門道沒有？我瞧著也不像是個白富美，可是這一身的大牌卻又不像是假的……”
“對啊！我也正覺納悶呢！她那條裙子真是全球限量版的，我剛問了好幾個海外代購，都說有錢也弄不到。哎咱們回頭找她加個微信吧！最起碼以後買東西多了個門路呀……”
“這個倒是可以有。”
聽聲音，似乎是先前坐在對麵的那兩個女孩子，對沈熠還一直頗為友善的樣子，那個大嘴巴喬琳並不在其中。
沈熠待在格子裏，直到確認她們都出去了，方才走出來。
打開水龍頭，她有些遲緩的捧起一捧清水，重重的撲打在自己的臉頰上。
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滋味，許多類似的回憶瞬間撲麵而來。大學四年被孤立被冷眼相待的時光，讓眼淚止不住的湧上來，在沈熠的眼眶裏打著轉。
她愣愣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腦子裏卻隻有這一注水聲。
直到有人伸手關上了水龍頭，又在身側遞來一張麵巾紙，說道：“別這樣，小熠。真的，我都習慣了，你不要替我感到委屈。”
沈熠緩緩直起身，轉頭看著一臉不羈淡漠的秀娜。
“為什麽？秀娜，你明知道她們並不把你當朋友……”
“為什麽？你說為什麽？小熠，別人不懂難道你還會不懂嗎？因為我缺朋友啊，因為我寂寞啊！像咱們這樣出身的女孩子，爹不親娘不愛的，在家裏我們是多餘的那個人，在學校我們也是交不到朋友的單親問題學生！現在好不容易我畢業了，我出來工作了，如果還沒有幾個可以吃飯喝酒的朋友，我不是早得瘋了？！”
沈熠哽然無語，其實林秀娜根本不用開口，她也能明白一切。
她隻是莫名的心痛，因為原本她還以為秀娜不跟自己來往後會過得比自己好。
但原來從頭到尾，她們的命運都是一樣的。
片刻後沈熠握住秀娜的手，道：“你還有我呀，秀娜，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林秀娜不假思索的點頭：“對啊！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小熠，你現在這麽忙，我都很難見到你一麵，所以我還得有其他的朋友對不對？而且我打算以後在這裏結婚，所以我肯定要融入這個城市的生活啊！她們幾個雖然嘴巴是刻薄了點，但是都是本地人，而且家庭條件也不錯，以後說不定交往久了，總能有幾分真心的呀……”
見林秀娜如此喋喋不休，沈熠便不再相勸，隻道：“那你自己小心點，我還有事要先回去了。”
“哎呀別呀，來都來了，怎麽也吃完飯再走吧？”
林秀娜見沈熠出了洗手間真往門口走，連忙上前拉住她。正在勸說時有人在身後拍了一下沈熠的肩膀，語氣甚是熱絡的說道：“哎呀小師妹啊！真是好巧在這裏遇到你。”
沈熠還在心裏納悶，自己什麽時候有大師兄了？一抬頭，正好看見宋世鈞那雙滿含揶揄的雙眼，於是心中一動，點頭回道：“師兄，你也來吃飯？”
沒想到宋世鈞跟秀娜那一夥的朋友也有一兩個相識的，隻是看來彼此身份有些差距。
宋世鈞帶著沈熠進了事先定好的包房時那幾個女生還不斷朝沈熠這邊翹首相望，見沈熠摸出手機來回複微信，宋世鈞這才問道：“你怎麽會認識她們的？”
沈熠被他問的有些懵，隱約覺得宋世鈞的話裏有些不認同，便連忙撇清：“我也是第一次見這幾個女生，她們是我同學的朋友。哦對了，我同學就是先前那個跟我說話的女孩子，她叫林秀娜。”
“我知道，你同學好像是在一個金融公司做公關對吧？你跟她很要好？”
宋世鈞看來是這裏的常客，服務生一進門就給他倒上了依雲水，又取了鎮好的冰酒過來，用眼神詢問宋世鈞是否現在就要打開。
“先放著吧，拿菜單進來給這位女士點餐。至於我的那份，按照以前的來就好。”
侍者帶上了門，包房內頓時安靜了許多。沈熠隔著一扇玻璃窗看見秀娜在那幾個人的慫恿下上了台似乎要獻唱，這些全然陌生的場景讓她感慨道：“原來秀娜在做公關？難怪呢，我看她現在性格開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