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祝姐姐你永遠年輕！永遠厚顏無恥
廖一梅說：“從來不屑於做對的事情，在我年輕的時候，有勇氣的時候。”
我曾把這句話發在朋友圈裏，表妹第一個留言：“你已經不年輕了，你是奔三的人了。”
“你姐才21好嗎？”
“來來來，證明你年輕給我看！”
“怎麽證明？”
“明天買兩張飛義烏的票，我們去橫店看李易峰！”
“不行！”
“老女人！”
“我是說明天不行！我現在就買票！”
從橫店回來後，我就辭去了在律所的工作。其實早就想離開了，因為覺得現實和理想差距太大。我的辭職信，不是後來流行的“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但也很有情懷：“如果年輕是一種病，我希望自己永不被治愈。”
我離職那天，表妹送來一束代表勇氣的琉璃苣，卡片上是她醜得驚天動地的字：“祝姐姐你永遠年輕！永遠厚顏無恥永遠熱淚盈眶！”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亂入了……
腸胃感冒上吐下瀉，卜先森買了藿香正氣水。
可是味道太衝，我聞著就想吐。
看我可憐巴巴不肯喝，他突然舉起瓶子“咕嚕”地喝了滿嘴。
然後他捧著我的臉，強行用嘴喂我——重點是，我表妹正好推門而入。
後來表妹讓卜先森解釋“引力波”。
卜先森說：“一顆質量為29倍太陽質量的黑洞與一顆36倍太陽質量的黑洞靠近，碰撞、並合，發出的引力波，以光速走過13億年，抵達2016年地球。”
我：“說人話。”
卜先森：“時間穿越成為可能。”
我：“嗬嗬，我看是物理學界調皮了吧，兩個黑洞還要秀恩愛虐狗。”
表妹：“讓你們天天秀恩愛！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糧吧？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表妹對我吐槽說很討厭她一個室友，視頻外放，跟男票裝嗲、買了新衣服要自拍一小時，每次她一說話，表妹就滿腦子彈幕，翻白眼翻到近視，“我那麽討厭她，她還假裝看不見，眼瞎嗎？”因為討厭她，連帶恨了一個省的人。
我問是哪個省。她說山東。
躺槍的卜先森悠悠開口，“我就是山東的。”
表妹神補刀，“姐，我終於明白姨媽為什麽說，姐夫瞎了眼才看上你。”
據說MOF君的手機裏什麽APP都沒有，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通通不用，他還經常諷刺現代人被電子設備和社交工具捆綁住了。
我跟卜先森吐槽：“MOF君好高冷，這才是真男神！”
卜先森沒理我。
次日我和表妹吃泰國菜，提到比瓊瑤還瓊瑤的泰劇，表妹說：“敢不敢和我打賭？現在上班時間，你讓姐夫開車來接你，他不會來。”
我說：“我跟你賭，他一定會來。”說完我打電話做氣若遊絲狀，“老公，我好像中暑了，頭暈暈的，很難受，麻煩你開車來接我好嗎？”
卜先森在電話那頭滿口應承。
結果我走出餐廳，他給我叫的是打車軟件的專車！
打賭輸了的我，對卜先森咬牙切齒地說：“我就誇了MOF君一句，你至於嗎？”
“至於。”
“你就不怕我真的中暑了？”
“那時你表妹發微信給我，說你好得很。”
卷心醬喜歡上MOF君的契機很奇妙，是有一次他罵“法國國罵”的時候。
那天MOF君要做荔枝口味的慕斯，結果荔枝果泥解凍後稀得像水一樣，嚐不出荔枝味來，他隻能把荔枝汁濃縮。卷心醬走進教室時，MOF君大叫一聲“Putain”！
卷心醬嚇了大跳，MOF君回過頭來，道歉說：“對不起，我不是在罵你。”
她這才發現他的製服上全是斑斑點點，連他臉上都是加熱濃縮時往外噴濺的荔枝汁。
卷心醬說：“你知道嗎？認真工作的男人很帥，為工作抓狂的男人卻很可愛。”
不過大部分時候，是MOF君把卷心醬弄得抓狂。
有次他們做法式烤布蕾，MOF君問她：“你喜歡吃草莓嗎？”
“喜歡啊。”
“我不喜歡吃草莓。”
“……哦。”
好難接。快說點別的，她已經接不下去了。
這時MOF君說：“去冷凍庫拿一盒果泥來吧，我不要Fraise（草莓）的，我要Maradesbois（瑪拉草莓）。”
卷心醬拿來後，MOF君一邊做烤布蕾一邊讚不絕口，“Maradesbois是在日內瓦培養的，顏色特別美，香氣馥鬱，口味清甜。”
“你不是不喜歡吃草莓嗎？”
“對啊。”
“那你說Maradesbois很好吃？”
“是很好吃啊。”
“那你還是不喜歡吃草莓？”
“沒錯。”
卷心醬腦袋裏隻有兩個字：跪了。
周末我陪表妹去看了《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
我期待被甜到牙疼，表妹卻說：“該汙的，還是要汙，至少讓人臉紅心跳，這才是愛情片正確的打開方式！”
男女主角始終沒見上麵都算了，最後三分鍾他們跨越大半個地球終於相見時，等了兩個多小時的表妹激動得連爆米花都不吃了，可湯唯和吳秀波竟然隻是對視一眼，擁抱在一起。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表妹瞬間抓狂，“什麽年代了，還用寫信這麽喪心病狂的方式戀愛？”
回家後卜先森問表妹，電影演的是什麽。
表妹深呼吸一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輕輕吟道：“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卜先森其實特別容易生氣。那年我們在帕勞潛水，珊瑚的美豔超乎我的想象，我伸手要去摸一個“玫瑰珊瑚”時，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潛水麵罩後的那雙眼睛，在惡狠狠地瞪我。
我這才想起潛水前教練說：“有些珊瑚是不能觸碰的，越美豔越危險。”
教練打手勢問我們是否往下潛的時候，卜先森連連擺手，我卻一個勁地伸出大拇指往下指，還自顧自地下潛。很快耳膜痛得受不了。
上岸去醫院檢查，耳膜受外傷輕微破裂，卜先森氣得臉發青。打完針回旅館，客房經理送來些熱帶水果，他冷著臉說：“你中午挑食沒吃蔬菜，過不了幾天缺乏VC又口腔潰瘍。現在你把這些水果都吃完我就原諒你。”
我猶豫了片刻，乖乖吃完水果很快嘴唇腫脹，滿臉皮疹，又跑了趟醫院。
卜先森要哭了，“你早說你芒果過敏啊！”
“你答應過會原諒我的。”
“以後再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回國前他始終沒理睬我。後來我跟表妹吐槽，“你姐夫真的很危險。”
表妹現學現用，“有些人是不能惹的，越美豔越危險。”
有次表妹問我卜先森有什麽特別的癖好。
“每次拿我手機用，都非要一個個關掉我後台所有程序算不算？”
“強迫症不算！”
“不許我喝可樂、喝任何碳酸飲料，晚上十二點是deadline必須睡覺算不算？”
“霸道總裁不算！”
“沒事喜歡用樂高堆積木算不算？”
“巨嬰病不算！”
“喜歡亂燉CP，他最愛《秦時明月》的衛莊和蓋聶，《盜墓筆記》的張起靈和吳邪。”
“這個可以有！哈哈哈，原來姐夫這麽腐……”
表妹是2000年出生的，我比她足足大了十歲。可每次都是她欺負我。
有一年春節，家人起哄讓我講笑話，我說：“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別人也未必接受大家為什麽不試試匯成一筆錢呢？”
最後隻有表妹在笑。我媽問她：“你為什麽笑？你聽得懂嗎？”
三歲的表妹特淡定地說：“沒看出我在假笑嗎？”
後來她長大了幾歲，家人也讓她講笑話。她說：“密室中，小燕子和紫薇淚眼汪汪地被綁著。皇後一聲令下，‘嬤嬤，打！’容嬤嬤愣了一下，羞澀地回複，皇後麽麽噠！”
全家人都笑了，而我腦回路擁堵了好一會兒。
表妹說：“反應慢就算了，連假笑都不會。”
當然表妹也有暖心的時候。
有一年在斯德哥爾摩，鬧市街頭有個巨大的廣告屏幕，路人用iPhone和大屏幕互動，擋板遊戲中小球三十秒不掉，就可以獲得免費甜點。
我們行程安排很緊，隻能在廣場上逗留幾分鍾，可卜先森說：“我好想玩這個。”
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隻好同意。
他喜滋滋地開始玩，用手機遙控大屏幕，眉飛色舞，玩得根本停不下來。驢友們催我們去下個景點，我看卜先森玩得太嗨，隻好說：“你們去吧，我陪他。”
他高興地捧著我的臉，啵了一大口。
真的想不通，這麽幼稚的遊戲，他竟然玩了整整一下午！
後來我跟表妹吐槽說：“卜先森的智商總是忽高忽低。”
她安慰我，“總比顏值忽高忽低好吧？”
說得也對。
表妹一直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她的生日派對，每次都要提前兩個月策劃。
可是今年她突然說不想過生日了。我問她為什麽。
她有氣無力地說：“有些人不是贏在起跑線，而是直接生在終點。”
我還沒懂，卜先森笑了，“你是說凱特王妃的女兒夏洛特小公主吧？她周歲生日，全球64個國家贈送禮物或祝賀信，收禮收到手軟。”
表妹歎息，“說多了都是淚，我收禮物按人頭計，她卻是以國家為單位！”
那天晚上，夜深了卜先森還在電腦前搗鼓。我探頭過去，他在各種找代購。
“新西蘭、摩洛哥、加拿大、荷蘭、委內瑞拉、埃及……你要幹嗎？”
“給你表妹挑64個國家代購的禮物啊！”
我一直覺得金牛座是“謎之星座”
“你最好不要試圖跟金牛座撕逼，要知道，希特勒就是金牛座！”
說這話的卜先森是典型金牛座，醋點低、占有欲爆棚，尤其擅長冷戰。
有一次聚會，我見了我中學時暗戀的男生。那晚我快十二點才到家，客廳黑漆漆的，我打開燈，差點被坐在沙發上的卜先森給嚇死。
“你、你、你幹嗎不開燈？”
他沒說什麽，徑直去臥室，“啪”地關上門。
我洗完澡回臥室，門把手怎麽也扭不開，他把臥室門鎖了！怎麽敲也不開門，氣得我折回客廳躺在沙發上，打開手機想發個求安慰的微博，結果提示WIFI密碼錯誤！
次日是周日，我們冷戰了一整天，誰也沒搭理誰。
晚餐他烤了榴蓮芝士披薩，出爐時香氣彌漫，我沒出息地伸手去拿。
“啪！”他毫不客氣地打掉我的手。
有什麽了不起，我叫宅急送！
冰箱上貼著的外賣單上，我看到一張二維碼。沒見過？下意識地掃了一掃。
“叮”的一聲，二維碼轉換成一張圖，圖上是他的字：“你先道歉。”
沒忍住，我“噗嗤”笑出聲來，“你敢不敢再幼稚點？”
他冷著臉切披薩，“我就當你這句話是道歉，來，吃披薩吧。”
金牛座有個特點是“愛錢”，什麽詩與遠方、星辰和大海，卜先森最喜歡的話題，絕對是股市、樓市、各種花式投資。
有次他問我：“你怎麽開始寫無下限雷爽小白文了？”
我說：“有文筆，任性！”
“不發表，不出版？你耐得住寂寞？”
我滿臉鄙夷，“你這種唯利是圖的人，是無法理解我單純憑興趣做看似無意義的事的。”
他“嗬嗬”兩聲，“如果我不唯利是圖，我也憑興趣行事，誰養你？”
心塞，法學係吵不過數學係的。
還有一個不得不吐槽的金牛座特性——牛脾氣。
我媽讓卜先森給表妹補習數學，拋物線啊、函數啊我看著就頭大，他給表妹詳細講解一遍，表妹還是一臉迷惘，幹脆一丟筆，“我懂了我懂了。”
他不相信，“那你說這個拋物線方程是什麽？”
表妹滿臉苦B相，“姐夫，我真的懂了，求別問了好嗎？”
“不行，”卜先森冷著臉，“我要對你負責。”
表妹憋笑，“姐夫，你隻要對我姐負責就好了。”
卜先森微微紅了臉，惱羞成怒，“認真點！我再給你講一遍！”
表妹被迫又聽了一遍，快要抓狂，“姐夫求放過！我真的知道怎麽做了。”
“那你做一遍給我看。”
此後表妹死都不請教卜先森任何題目。
當然金牛座也有優點，譬如心思細膩。
我洗完澡會掉很多頭發，經常忘記收拾。有次我折回浴室拿梳子，看到他蹲在地上，一根根撿拾我散落滿地的頭發。突然就覺得很戳心。
還有一次在咖啡館，我翻看了下一本書，《青春之後，認輸之前》。
一個月後我和卜先森就到了烏斯懷亞。可當地人告訴我們，去南極經過的德雷克海峽有個西風帶，風力達八級以上，暈船的人爬都爬不起來，膽汁都會吐出來。我一聽就嚇壞了，因為我是個坐海盜船都會暈頭轉向、狂吐不止的人。
雖然沒去成南極，但還去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在看完音樂劇《Don't cry for me，Argentina》後，我問卜先森：“你怎麽突然想到要去南極？”
他說：“不是你想去嗎？那天你看那本書看得津津有味，那本書講的是一對窮遊情侶，女主角戴上鑽戒後又摘了下來還給櫃員，對男主角說‘我們去南極吧。’”
“什麽書？我怎麽不記得了？”
放暑假，表妹給她同桌發微信，對方並沒有“秒回”。
表妹握著手機在客廳走來走去，“他怎麽還不回我？是不是我太主動了？我就是這麽賤！真應該剁手！那個電影怎麽說的來著？‘He is just not that into you!’他根本不在乎我！還有還有，張雨綺那句話是什麽？‘追我的人從這裏排到法國！’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這時她手機響了，對方回複：“對不起，剛剛在洗澡，天氣好熱，一天洗幾個澡。”
表妹馬上喜笑顏開，“沒事沒事，天氣是好熱，我在吃冰淇淋，沒注意到你沒回複。”
表妹有段時間特別迷戀李易峰，把他N年前的微博都翻出來了。
2010年，“節約用水，人人有責！”
2012年，“期待全麵建成的小康社會。”
我聽了之後滿眼桃心，“真是憂國憂民的李政委啊！”
卜先森煞風景地說：“現在流行段子手。”
表妹立馬回答：“峰哥也是段子手啊！有次記者問唐嫣和楊冪同時掉水裏，他救誰。他說，‘她們倆肯定不會讓我救的，她們倆是好姐妹，生沒有一起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
就是這樣，我說不過卜先森，卜先森說不過我表妹。
我常常悲傷地想，身處食物鏈最底層的我，是不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