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意外的真相
佳佳晚上喝了點兒酒，酒壯人膽地鬧了那麽一出，怨氣全消，這會兒覺得丟臉了，全程埋身在帛曳懷裏不肯再露麵。
好不容易出了KTV，還不肯露臉。
他們這廂是情意綿綿，可總有人不讓人好過。
“等一下！”
小鎖追了出來，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佳佳，你和誰在一起都可以，隻有這個人不行！不對，這條魚不行！”陳小鎖顯然已經接受了波波是非人類的事實，還很好地守護著這個秘密。
“小鎖……”佳佳很感激小鎖在危難時刻的挺身相助，但是要她離開波波，辦不到。
小鎖沒有看童佳佳，而是直直望著帛曳：“你答應過我什麽？”
佳佳詫異地望著他倆，難道他們之間還有她不知道的約定？
帛曳緊緊地握住佳佳的手，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道：“我想過了，我不能答應你！”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不是人的事情說出去？”小鎖是真的很擔心佳佳，初戀遇人不淑也就罷了，現在還搞異物種之戀，這貨到底是有多自信自己能安全過完短暫的人生啊？
“不能答應什麽？”佳佳扯了扯帛曳有些疑惑。
帛曳拍了拍她的手背，轉頭望向陳小鎖：“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當然，我會給佳佳一個交代，最後讓佳佳選擇。”
“你們在說什麽？”佳佳有些急了，這兩人真是夠了，背著她到底協商了什麽？
想起帛曳這段時間的反常和在醫院蘇醒後他消失的那一周，難道他倆之前做了什麽約定，波波在做出保證後又反悔了？
小鎖望著明顯護著帛曳的佳佳，深深歎了口氣：“佳佳，你不後悔嗎？他是一條魚，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他能活多久，你能活多久？不論這些，美男魚？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佳佳，趁現在還沒有彌足深陷，趕緊抽身吧。你能不能找個正常點兒的讓大家放心？”
佳佳感覺到握著她的手鬆了鬆，趕緊回握住，深吸口氣，沉默良久道：“已經彌足深陷了，無論結果如何，我不會後悔！”
“無論什麽結局都不後悔嗎？”小鎖不死心地追問。
“不後悔！萬劫不複粉身碎骨都不後悔！”
“佳佳……”帛曳輕輕地喚了她一聲，佳佳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小鎖看著兩人的互動，有些黯然，沉默良久，終於勉強擠出個笑容：“既然這樣，我祝福你們！”說完後深深望了一眼佳佳，轉身離開，背影無比落寞，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瀟灑，這才是他陳小鎖該有的風度。
佳佳低下頭，捏了捏波波掌心的肉，隨後，抬起頭望向帛曳，明媚著一張臉，笑道：“走吧，以後再也不許說我三心二意水性楊花見異思遷了，我隻有你了。”
帛曳皺了皺眉，伸手撫上佳佳的頭頂，無比認真道：“童佳佳，你是認真的嗎？”
“比珍珠還真。”佳佳點頭。
帛曳：“不管我是誰？不管我是什麽底細？你都對我不離不棄嗎？即便我永遠這副模樣？”
波波說得很慎重，佳佳也不免嚴肅起來：“嗯，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為什麽選擇我，不管你以後會不會離開我，不管以後即使我白發蒼蒼你依然年少，隻要你還肯留在我身邊，我想試一試。”
在深海裏，生死一線間，佳佳就下定決心了，不管結局如何，她都要試一試，奮不顧身地去愛，不留遺憾。
波波將她輕輕拉進懷裏抱緊，下巴搭在她的頭頂來回地蹭，嘴裏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佳佳……佳佳……”
還有許多話沒說出口，佳佳很想對帛曳說：很感謝你陪我度過最艱難的日子，並奮不顧身地賦予我新生，無論什麽，隻要你要，隻要我有，我都會給！
兩人手牽手走在深夜寂靜的街道上，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
“佳佳，許個願望吧？”
“為什麽呀？我生日還沒到呢。”
“讓你許，你就許嘛。”
“哦，我希望能有人在有我演出的全校公演的舞台上給我一個人獻花，像電影裏演的一樣，演出結束，帥小夥從觀眾席上徐徐向我走來，走到舞台上，這樣，你看我，像這樣單膝下跪為我獻花，一定要紅玫瑰。”
“好！”
“你怎麽了嘛？幹嗎沒事讓別人許願？”
“我怕來不及。”
“你要走了嗎？”
“我不走，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啊，隻要你不離開我，天涯海角我都隨你去。”
“佳佳……”
“嗯？”
“沒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好！”
街邊的路燈把牽著手的人影拉長，畫麵定格，如果能夠裱起來，似乎可以看到永恒。
這個年是佳佳永生難忘的一個年，全家其樂融融，波波很快融入了這個普通的平凡人類家庭，采辦年貨，吃年夜飯，看春晚，走親戚拜年……一切平凡而真實，感動而幸福，如果可以，真希望就這麽過一生。
但佳佳明白這不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但她依舊義無反顧，奮不顧身地積極投入這場名叫“愛”的戰鬥裏！不放棄不後悔！
很快，就要開學了，佳佳和帛曳揮別送別的父母，踏上了回校的旅程。
帛曳好像一夜懂事，不再是任性的傲嬌美男魚，這個寒假完全就是個體貼的寵溺男友節奏，叫佳佳幸福得找不著北。
二人依偎著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閃過的一幕幕山清水秀，波波從身後攬著佳佳的腰，下巴磕在她的左肩上，就這樣靜靜地擁著，不需要太多的交談，可就是覺得是享受是幸福。
時間過得很快，還有三站就到清秋市了。
帛曳將佳佳的身子轉了過來，先是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後，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道：“佳佳，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佳佳沒有思索就應了：“好！”
帛曳皺了皺眉：“佳佳，你不怕我是人販子？”
“不怕！”佳佳露出個笑容後伸手環抱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懷裏。如果他是人販子，她心甘情願被他騙，感謝他花這麽長時間用盡這麽多心思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讓她上鉤，這真是個美麗的騙局。
佳佳很無所謂，帛曳卻上心了，他拉開佳佳，嚴肅道：“童佳佳，你怎麽這麽沒戒心？你這樣是不對的！你毫無防人之心，早晚要出事的！”
佳佳還在沒心沒肺地笑：“沒事，你不是人，我防人不防魚。”
帛曳眉頭深鎖，良久，歎了口氣，再度將佳佳抱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訥訥道：“你最應該防的是我。”
但佳佳似乎沒聽到，又或者她根本不想聽到。
因為帛曳的決定，他們提前兩個站下車。
下車後，帛曳為她攏了攏大衣，怕她凍著，還給她的雙手不停地來回揉搓哈氣。
“你就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裏？”
“到了不就知道了？”
“童佳佳，你能長點兒心嗎？”
“哦，那我們去哪裏？”
“……”
當來到鳳棲山腳下時，佳佳還沒心沒肺地問了句：“你不會要帶我跳崖殉情吧？”
波波簡直給跪了，怎麽就找了這麽個不省心的貨。
“佳佳，待會兒無論你看到什麽都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看了之後，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佳佳這次沒有沒心沒肺地笑，而是淡淡地應了句：“好。”
她太冷靜了，帛曳有些無措，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帶她上山了。
這座山很高，正常速度爬到山頂都要一天，何況是故意磨蹭的兩人。
當曆盡千辛萬苦終於到達山頂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寂靜空曠的山頂上二人緊緊相擁，佳佳這會兒有點兒害怕了，如果生離和死別來選，她更害怕的是生離，那是存於世的痛苦，活著就是痛苦，叫人想著都害怕得顫抖。
“佳佳，不要害怕。”
“嗯。”
“你信不信我？”
“信！”
“好樣的童佳佳！”他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鼓勵後鬆開她，再次為她攏緊大衣，將一切可能灌進風的口子都拉緊，醞釀了許久，開口時，聲音有些哽咽，“佳佳，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什麽？”
原來這種絕望的感覺不僅僅是身體被撕碎時才有的，沒有未來的愛才真正是希望的劊子手！
說完，帛曳捧起佳佳的頭，輕輕落下一吻後，轉身麵對山崖跑起，縱身一躍。
“帛曳！”佳佳還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衣角，就見人已跳崖，她顫抖著嗓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後，跌跌撞撞地跑到山崖邊上，又大喊了一聲，“帛曳！”
就在她絕望的那一刻，一個人影騰空飛了起來。
“童佳佳！你看到了嗎？童佳佳！”帛曳展開雙翅怒吼著，此刻，他有一絲後悔，如果當初沒有遇到佳佳，或許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人影就飛在她對麵，她踏的是實地，而他是騰空的，後背撲扇著巨大的黑色羽翼。
童佳佳看著眼前的情景驚呆地跌坐在地上，畫麵衝擊力太強，想象的和親眼見到對普通人類來說還是難以接受啊。
“童佳佳，我不是美男魚！我從來就不是美男魚！”秘密終於有機會道出，帛曳有些歇斯底裏。
佳佳鼻子有些酸，她怎麽會不知道他不是美男魚？有哪隻美男魚會有個破鑼嗓子？有哪隻美男魚會飛？有哪隻美男魚會害怕蝴蝶？有長著蝴蝶翅膀的朋友？有哪隻美男魚會有黑色羽翼？
他們兩個的世界相差太遠，但現在是信息如此發達的社會，即使相隔幾度空間還是能抓到些蛛絲馬跡的。
光明天使帛曳，九大墮天使之一，他擁有消除人們的恐懼、讓人們充滿希望的力量，所以從第一次看到他起她就無比安心，無論怎麽抑製自己的感情還是會莫名地想要貼近他、被吸引，靠近他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帛曳的身體曾因為背叛上帝被殺戮天使昔拉撕碎，他沒有了形態，他在天使中隻不過是一道光而已，之所以會以美男魚身份接近她，是因為他把魂魄附身在人魚身上。清秋市出租房裏那個有著蝴蝶羽翼的應該就是殺戮天使昔拉了，如果度娘沒有騙她的話。
這是個神話，而此刻，她身處神話之中。
“佳佳，我是墮天使，有一點我沒騙過你，我就叫帛曳！我附身在美男魚身上已經千年，在寂寞的深海裏我在等待一個重生的機會。你沒辦法體會身體被撕碎永世不得重生的痛苦，我沒有時間了，光跡越來越弱，很快就會完全消失，但我遇到了你。”
佳佳咽了咽口水，慢慢坐起了身子。
“巫女說，隻要有人真心為我掉一滴情人淚做引子，解除詛咒，我就能重生。”
佳佳朝他伸出手，帛曳輕輕落在她身邊，將臉頰貼在她掌心來回磨蹭：“你當時落水，萬念俱灰，對人世的絕望空前符合巫女的要求。如果能讓你在絕望中重燃愛的希望再毀滅，為我流出最誠摯的眼淚，我重生的希望將更大！”
“……”佳佳動了動唇，還是沒有吭聲。
“我等了整整一千年，來不及了，我不能再等了，附身人魚被天界發現了，昔拉找來了，我必須破釜沉舟。佳佳，對不起。”
“你……一開始是騙我的，現在呢？你對我……”佳佳撫摸著帛曳的臉頰有些期許。
“對不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盡快愛上我，可我不懂，我不懂什麽是愛，我不停地看人類的電影，觀察別的戀人，我還是不懂，什麽是愛，佳佳，直到……直到看見你在深海裏朝我遊來……”
“……”佳佳單手撫上心口，鼻子好酸，心髒疼得快要窒息。
“我舍不得，佳佳，我舍不得！”帛曳哽咽著，嗓子都破了，他感受到佳佳的絕望，他更絕望。
“不過要一滴眼淚，我會有什麽後果？”佳佳慢慢捧起他的臉，看著他因痛苦悔恨而赤紅的雙眼，有些心疼地問道。
帛曳緩緩抬起頭，半晌道：“從此絕情絕愛！”
佳佳一怔，有些頹然。從此以後行屍走肉地活著嗎？那還不如死了呢！這是什麽搞笑狗血的神話故事？對愛情絕望的人對愛重燃希望後再把她打擊得跌入萬丈深淵的故事嗎？
比死別更可怕的生離嗎？
我們都活著，卻不能愛上彼此嗎？
“你愛我嗎？”佳佳顫抖著問道。
“我不知道。”帛曳很迷茫，對生的渴望和對愛的向往像一場拉鋸戰快把他的神誌撕碎。
沉默，山頂的風很大，耳邊隻剩下“呼呼”的風聲，幸福來得太快，果然不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佳佳出聲道：“波波，我想飛，能再帶我體驗一次嗎？”
“好！”帛曳起身，將她擁進懷裏，伸展羽翼，撲扇著將她帶離山頂。
兩人飛過崇山峻嶺，穿越峽穀海洋，在一望無際的高空裏翱翔。
佳佳的心跟著跌宕起伏，原來，這就是飛的感覺，真好！
本來就屬於天空的天使，活在海裏活在陸地上都是一種錯誤，是毀滅！
她摟著帛曳的脖子，貼在他的耳邊道：“波波你真傻，你告訴我真相，我還怎麽為你流出最誠摯的眼淚？”
帛曳將她抱得更緊，沒有回話。
佳佳繼續道：“你真狠心。”聲音哽咽。
帛曳身子一僵。
“既傻又狠心，你怎麽忍心在我知道真相後讓我選？”
帛曳將她拉離，望著她的眼睛。
佳佳鼻子發酸，喉嚨哽咽，嘴唇顫抖，哆嗦著將手撫上眼前人兒的眉眼，像是要將他的長相刻進手心、刻進腦海裏一般：“帛曳，不管你是魚，是人，還是神，我都愛你，此生不悔。謝謝你讓我愛上你，明白什麽叫真正的刻骨銘心，如果……”說到此，她已泣不成聲，那不知何時又回到她肚子裏的人魚珠子慢慢從喉間吐出置於掌心處，佳佳托著人魚珠子，悲傷地望著帛曳，“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再也不能愛上你，那你也忘了我吧，我不想看到你痛苦，我心疼，因為，我愛你！”
那一刹，一滴淚從佳佳的臉頰滾落，滴在人魚珠子上，瞬時，人魚珠子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佳佳喉間嘔出一口血，露出個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看到佳佳明知真相還為他落淚的那一刻，帛曳猛地清醒過來，藏在喉間的話終於喊出：“不要！佳佳，我愛你！佳佳，我也愛你啊！”
原來失去摯愛的痛苦不比身體被撕碎的痛苦輕多少。
帛曳痛苦萬分地抱著已經昏迷過去的佳佳落在地上，身邊出現了個蝶翼黑影。
他本無心害人，他是帶給人間希望的光明天使，怎麽會舍得？何況是他摯愛的女人，即使隻剩下一道光，他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