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我們從此沒關係
1.
清晨，一縷陽光照入深藍色的窗簾，梵光睜開眼睛，左肩有些酸痛，鼻息繚繞著一種特有的洗發水與香水混合的淡淡甜香味道……側過頭，鼻尖觸到夕煙柔軟的長發……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沉睡著，濃密的睫毛蝶翼一般覆在眼睛上，透射出纖長影子……
梵光抬起左手……他們的手還緊緊地握在一起，她的掌心軟軟的，很溫暖……
夕煙忽然動了動，翻過身，微微睜開眼睛……深藍色的房間，這裏是哪裏啊？
抬起頭，正對上梵光近乎完美的俊臉……他閉著眼睛，嬰兒一樣。
天，自己居然躺在他懷裏！夕煙慌忙坐起身，卻發現他們的手正緊緊地握在一起……心中莫名地一熱。
趁他還沒有醒，忍不住近距離的仔細看他……
他閉著眼睛，睫毛長長的，鼻梁直挺得好似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皮膚像白玉一般毫無瑕疵，表情純淨如嬰兒……
好看的五官組合起來卻不似司徒俊清那般柔媚絕美，別有一種英挺冷峻的味道……
夕煙正發花癡地看著他的睡容……梵光驀地張開眼睛，正對上夕煙因為距離接近而無限放大的眼眸……
夕煙嚇了一大跳，猛地起身，卻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後栽去……
兩個人緊握的手還沒有鬆開，梵光急忙將她拽回來，夕煙因為慣性又整個人撲到他懷裏……
一種尷尬又曖昧的氣息在房間裏流淌……
夕煙急忙鬆開他，赤腳跳下床，局促地站著……
“喂，你幹嗎偷看我？”梵光索性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歪著頭，戲謔地看著她。
“嗯……”夕煙抓抓頭發，說，“隻是覺得你的皮膚看起來比女孩子都好，想檢查一下你有沒有擦粉底……”
暈，虧她能想出這種理由來。梵光笑笑，剛想再刺她兩句，房門忽然被人“吱呀”一聲打開……
靳伯母試探性地四下張望，隻見夕煙臉頰緋紅地站在地板上，梵光悠悠然地靠著枕頭，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夕煙，昨晚睡得好嗎？”靳伯母滿意地看著他們，調侃地說。
“……還好。”夕煙很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快步擠出門口，落荒而逃。
“梵光，人家可是女孩子，你要對她負責哦！”靳太太靠在門邊，抱著肩膀笑著調侃梵光。
“喂……我們什麽都沒做，負什麽責啊？”梵光萬年冰封的臉上露出極其少見的羞澀表情。
靳太太好笑地看著兒子，偷笑著走開。
2.
“你好，夕煙嗎，我是子曦，麻煩你幫我找下梵光好麽？”夕煙和梵光站在車庫門，正在等司機把車開出來，電話忽然響起，話筒另一端傳來杜子曦纖細的聲音。
“……好，你等一下。”夕煙悶悶地把手機遞給梵光。
他的電話被靳伯母沒收了，子曦知道他們會在一起，於是故意打電話給夕煙。
“嗯……好。”梵光掛斷電話，麵無表情的把手機還給夕煙，眼神卻發生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
這真是曆史上最簡潔的一段對話，難道他跟杜子曦默契到隻要這樣嗯嗯啊啊就可以互相溝通的程度了嗎？夕煙不爽的撇撇嘴，徑自開門坐入房車。
並肩坐在寬敞豪華的房車上，狹小的空間裏，流淌著一種很微妙的曖昧。畢竟昨晚曾經擁著對方入睡……
照例在車上吃完早餐，喜歡忽然覺得連雙手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用右手撫摸著左臂，環抱著自己，微微有些局促。
梵光側頭看看她，握了握那串水晶項鏈，直直地看著前方，目光涼下來。
在這樣下去，他真的要背叛子曦了吧？
為什麽這個原本與她沒有絲毫瓜葛的少女會這麽快地入主他的生活，甚至快得來不及防備……
可是他是不會背叛子曦的。一個月之後，他仍然不會跟她訂婚。
所以，還是跟她保持距離的好吧……
“今晚為了慶祝網球社重組，網球社包了整個SOLO慶祝，還說如果我們晚到就要付賬呢。”夕煙淺笑著說，覺得空氣有些緊繃，頗有些沒話找話的味道。
“在前麵停車。”梵光淡淡地對司機說，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夕煙的話。。
“你要做什麽？”夕煙詫異地問。馬上就要遲到了，為什麽要停車？
“你去上學吧，再見。”梵光動作優美的轉身下車，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汽車掠過那條十字路口的一瞬間，夕煙看見他和杜子曦並肩離去的身影。
遠遠看去，那麽登對。
哦，原來是去約會啊。
這陣子每天都跟我關在一起，他一定覺得很煩吧？
夕煙自嘲地想，胸中一陣莫名地酸澀。
“停車。”夕煙賭氣一般地說。
你去約會佳人，我才不要獨自去上學呢。
3.
斜靠在淺楓一中門口，夕煙看見一群女生簇擁著一個身形俊逸的少年遠遠走來，看起來就想移動的小型明星見麵會。
這家夥……人氣還真高呢。我這樣來找他，不會被人打吧？
夕煙吐了吐舌頭，“咻”地閃到門柱後麵。
……
“俊清，聽說C班有個男生暗戀你耶！”一個女生拽著司徒俊清的書包帶，一臉氣憤地說。
“哦。是嗎。”司徒輕巧地撥開那女生的手，漫不經心的回答。好像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擁有絕美容顏的他本來就是男女通吃的妖精類型。
“他好討厭哦，俊清一定不要理他哦！”
“就是說啊！俊清是我們的，男生怎麽可以喜歡你！”
“這可怎麽辦呢？我希望俊清作為演員越來越紅，可是又不喜歡太多人喜歡他，因為我會嫉妒呢！”
“是啊是啊！我也是這種感覺，但是俊清，我們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俊清的粉絲團七嘴八舌地說，因為學校的門口很窄，擠在一起的她們隻好分散地魚貫而入……
一回頭，俊清卻已經不在身後了。
“哎？俊清呢？”
“不知道啊！剛才還在這的！”
“也許他怕遲到先進去了吧！”
“嗯，那我們下課再去找他好了！”
汗……還真是狂熱的粉絲團呢。
門柱的另一端，夕煙像個綁架犯一樣，死死捂住俊清的嘴巴，一邊小心地探出頭去張望……
“你幹什麽……”俊清睜大了眼睛，含糊不清的抗議著。
“她們走了。”夕煙長籲口氣，輕輕鬆開手，一臉壞笑的看著俊清。
“……你來幹嗎？還有，你為什麽要這麽看著我？”俊清防備地看著她。這個端莊高貴的大小姐，很少用這種目光看人的吧？怎麽看都覺得怪怪的……
“我都聽到了哦……有男生暗戀你耶！”夕煙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有那麽好笑嗎？俊清一幅被打敗了的表情。
“白癡！”俊清伸出修長的手臂，繞到後麵，忽然猛推一下夕煙的頭，然後飛快地轉身閃人。
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天必然要蹺課了。
“司－徒－俊－清！”夕煙捂著後腦勺，佯裝發怒的樣子，笑著追向他……
“喂，為什麽忽然來找我……”俊清的聲音很輕，小心翼翼的，偷眼望向夕煙，隻見她正渾然不覺的看著前方。
心底裏，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心情不好，想去遊樂場……何況上次的事情還沒有謝謝你，欠你一個人情，就來報恩嘍。”夕煙如實回答。
一次又一次在她麵前跟杜子曦並肩離去的靳梵光，真的讓她很痛苦啊……
“切，沒人陪才來找我，好沒誠意哦。”俊清撇撇好看的唇，一臉不滿的說。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呢？”夕煙倒過來麵對他，歪著頭說，就像再逗一個小孩子。
“……你付賬就去嘍。”俊清無可奈何地看著她，怏怏地回答。
正是上班時間，喧囂的馬路上人來人往。
馬路另一端的大廈上，巨型液晶電視上正在播出早間新聞。
“MK集團董事長司徒風出席在香港舉行的國際金融會議，向外界澄清他惟一的孫子並非如傳聞所說，不堪繼承集團的壓力離家出走，而是秘密被送往海外留學，三年之後就會回來接掌MK集團……媒體對此仍持懷疑態度，眾所周知，司徒風董事長的獨子離開MK另立門戶，其前妻亦是房產大亨之女，此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孫未必會留在爺爺身邊繼承衣缽，而且他現在的行蹤仍是眾人猜測的話題……”大屏幕上，女播音員字正腔圓，夕煙漫不經心的聽著，剛想問俊清要不要先吃東西，一回頭，卻發現他已經被自己落下好遠，怔怔的凝望著電視屏幕，眉眼間掠過一絲陰鬱。
“你怎麽了？”夕煙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電視上正在播放MK集團董事長的特寫鏡頭……精神矍鑠的一個老人，在眾多記者的緊逼之下有條不紊，步伐矯健地走入會場……
“他也姓司徒耶，該不會是你的遠親吧？”夕煙隨口問道。
不然對什麽都無所謂的他，怎麽會忽然關心起別人的事情呢？
“……我哪會有那種遠親。”司徒俊清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對了，認識這麽久，還沒有聽你說過你的家人……他們放心你一個人住麽？”夕煙知道這個問題有些八卦，可是她的確是因為關心他才會問的……
俊清的眸子一黯，沒有回答。
“你……該不會像那個什麽MK集團的孫子一樣離家出走吧？那很不負責任哎……”夕煙見他不願回答，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打趣著想要調轉話題，卻發現說了這句話之後，俊清的臉色更加僵硬……
“不負責任？為什麽離家出走就是不負責任？……應該是逼走孩子的父母不負責任才對吧……”俊清轉頭望向夕煙，語氣刻意淡淡的，卻掩不住神色中的激動和憤怒……
“你……不會被我說中了吧？”夕煙縮著脖子看他，小心翼翼地說。自從認識他起，她就很少從他俊美的臉上看到除了玩世不恭以外的表情……
難道他真是離家出走的麽？
“開玩笑了啦，白癡！”俊清眨眨眼睛，忽然又狠推一下夕煙的額頭，說，“我自己一個人住呢，是因為父母忙著工作，沒有時間照顧我，我是為了不給他們添麻煩才這樣做的……你滿意了嗎？”俊清念書一樣地說。
“哦……喂，要不要吃棉花糖？”夕煙忽然興奮地拍拍俊清的肩膀。
“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還吃棉花糖？”俊清撇著嘴看她。
“切，別忘了，你還比我小一歲呢，本來就是小孩子。”夕煙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跑去買了兩個棉花糖。
“都說過了，我才不是小孩子。”俊清站在原地，努著嘴巴，怏怏地對著她的背影說。
“哇～！好久沒來遊樂場了呢！”夕煙抬頭仰望著五顏六色的摩天輪，興奮地說。
“我們去坐雲霄飛車好不好？還有沙漠風暴！反正刺激的都要去玩，你可不許害怕哦！”俊清看起來比夕煙還要興奮，側頭看她，挑釁地說。
“好啊，誰怕誰！”夕煙嫣然一笑，轉身朝遊樂場正中的方向跑去。
這種感覺真好。
在一次一次尖叫中，仿佛心中所有的煩悶都煙消雲散了。
坐海盜船的時候，俊清忽然抓起夕煙的手高高舉到半空，盡情享受著強風掠過心房的感覺……
握住她手的時候，好像有一股電流直抵心房。俊清望著眯起眼睛跟眾人一起尖叫的她，心底忽然湧出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如果一直這樣多好。
她會在我身邊笑，而不是為別人哭。
俊清一路牽著夕煙的手走下來，夕煙仿佛還沉浸在剛才刺激的興奮中，對他牽著她手這個事實渾然不覺……
“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吧！”夕煙眼睛一亮，動作自然地甩開俊清的手，兀自朝華美得宛如童話的旋轉木馬跑去……
俊清修長白皙的手掌僵硬在那裏，眼看著夕煙溫暖嬌小的手離開他的掌心……心底忽然泛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淩夕煙，你今天一直在笑。……是因為你難過麽？”坐在繁華精致的旋轉木馬上，俊清回過頭來看她，一臉探究的表情。
真正開心的時候，她不會這樣笑的。
她這個人最喜歡逞強……
所以當她笑得太誇張的時候，就一定是在難過了。
“沒有啦……其實來找你的時候，的確是有些不開心。因為我看到梵光和子曦在一起……嗬嗬，我是個很壞的人吧……每次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會心裏不舒服呢。”夕煙老實回答。
“不過碰到你之後，就沒有再難過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覺得很輕鬆……你真是個很好的玩伴呢。”夕煙把頭倚在木馬上，看著前方氣質華麗的俊清，由衷地說。
玩伴？
嗬，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位置麽……
“你喜歡靳梵光？”司徒俊清猝不及防地問。
“……也許吧。我不知道。”夕煙眸子裏透出迷蒙的光。其實，這個問題也一直在困擾她啊……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呢？”俊清撐著下巴問。
“……就像雲霄飛車那樣吧，忽上忽下的，明知道很危險，卻讓人欲罷不能。”如果她對梵光的感覺也算喜歡的話……那麽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淩夕煙，如果我喜歡你，你會為了我放棄靳梵光麽？”俊清一臉無辜的說，就好像在說再平常不過的話般，神色沒有一點異常。
夕煙一怔。
呆呆的看著他，沒有回答。
他……是認真的嗎？
“開玩笑了啦！你怎麽配得上我？”俊清看著她仿佛受驚般的表情，心中掠過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失落。
“你這家夥……又在耍我了！”夕煙瞋了他一眼，撇著嘴巴說。
“被我喜歡上的人會很麻煩吧？我可是個很難纏的人啊……
可是這個答案卻沒有人知道呢。因為，我從來也沒有喜歡上一個人啊……”一束陽光落在俊清絕美的臉龐上，美玉一般無暇。琥珀色的眼眸中散發出迷惘而又落寞的光，夢囈一般地說……
夕煙呆呆的看著他。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這一刻……
他就像落入凡間的妖精，傾國傾城的美豔。
4.
“梵光，我們去吃晚飯吧。”一襲黑衣的杜子曦挽住梵光的手臂，親昵地說。
“今晚不行……我約了人。”梵光怔了怔，略帶歉意的回答。
“約了淩夕煙麽？”杜子曦看著他的側臉，冷冷地說。
“是學校為了慶祝網球社重組而舉行的聚會。”梵光淡淡的回答。
“你不覺得你變了麽？”子曦站到他麵前，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梵光一愣。
“以前的你，從來都不會參加那種無聊的活動……以前的你，就算再忙也會陪我吃晚飯……以前的你，眼睛裏隻看得到我一個人……”子曦哀哀地說，一串淚水沿著麵頰緩緩流下。
“可是現在呢？……你的眼睛裏，還有我麽？”子曦忍不住抽泣起來，雙肩瑟瑟的抖動著，如秋天的落葉。
“對不起……”梵光歉疚地說。
沒有解釋，沒有安慰，隻有一句對不起。
因為他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
不是答應過子明要好好照顧她的麽？
他怎麽可以讓她傷心呢……
“一起去吧。”梵光擁著她，輕聲地說。
子曦把頭靠在梵光肩膀上……眸子中掠過一絲痛苦又憤怒的光……
淩夕煙，是你讓梵光對我的心不在完整。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喂，你要帶我去哪裏啊？”俊清不情願地跟在夕煙身後，努著嘴巴抱怨著。
他明明想在遊樂場裏多玩一會……可是她卻霸道地偏要拉走他。
夕煙完全不理會俊清在說什麽，隻是自顧自地向前快速走著……
停在SOLO麵前，看看手表，長籲一口氣。
“還好……不算太遲。尹蕾說，如果半小時之內我不來，她就要在網球社新社員麵前數落我的糗事……還真是個可怕的女人呢。”夕煙氣喘籲籲地說。
“可是……你們網球社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俊清不滿地眨著眼睛。
“為了封住尹蕾的嘴……我當然要帶你來嘍！”夕煙臉上閃過一絲壞壞的笑，拉著他大步走進SOLO。
“夕煙，你總算來了！跟梵光蹺課也就算了，怎麽連網球社重組這麽大的事也不來慶祝……”尹蕾嗔怪地迎過來，看到夕煙身後的俊清，倏忽地一愣。“俊清……”尹蕾難以置信般地說，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
“嗬嗬，就知道把他帶來可以擺平你……”夕煙小聲地說，剛要輕輕從她身邊溜走，驀地回頭，卻在門口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杜子曦挽著梵光地手臂，示威一般地淡笑著，幽幽地望著夕煙。
網球社因為梵光和夕煙的關係很受歡迎，酒吧裏站著很多人，看到動作親密的梵光和子曦，都倏地愣住……
一時之間，所有眼光又都投向夕煙……有探究，有疑惑，有憐憫，甚至還有等待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夕煙表情微怔，可是很快恢複自如，大大方方地迎過去，說，“梵光，子曦，你們來了。”
梵光看著笑容端莊得無懈可擊的夕煙，眸子裏閃過一絲寡淡的歉疚。畢竟，他這樣挽著杜子曦出席，最尷尬人，會是她吧……
“其實，我也剛剛才到呢……網球社重組，還有好多事要忙，以後可不能再蹺課了呢。”夕煙笑著說，眼角瞥向梵光，不無諷刺地說。
誰讓他把她一個人丟下，自己跑去跟杜子曦約會。
“夕煙，梵光今天可是為了我才蹺課的，你可不要怪他哦！”杜子曦妖嬈地笑著，一邊把頭親昵地靠在梵光的肩膀。
眾人紛紛暗自咋舌，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場越來越精彩的戲……
“我怎麽會怪他呢？你知道，這幾天他每天都跟我形影不離的，我巴不得少看他幾眼，免得審美疲勞呢。”夕煙微笑著說，一句話又刺了回去。心中暗自好笑……她們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在爭風吃醋呢？
……她也許真的在吃醋吧。總之杜子曦這個樣子讓她很不爽。
空氣中的隱隱地泛著火藥味……
“你……”杜子曦氣結，一時間卻又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回敬她。
夕煙眼中瞬間掠過一絲不屑，轉過身剛要離開，杜子曦卻忽然叫住她……
“夕煙，放過我們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杜子曦用哀傷的聲音說，所有人都是一愣。
夕煙心中一驚。這個女人……又想做什麽？
“你明知道梵光喜歡的人是我，為什麽還要跟他訂婚呢？那天賽馬的時候你說，贏的人可以跟梵光在一起……結果你贏了，可是你贏了他的人，卻贏不到他的心啊……我是真心喜歡梵光的啊……喜歡一個人，有錯麽？”杜子曦聲淚俱下地說，眼神無比真摯。
在座眾人也都有些動容。原本絕對傾向夕煙的他們開始動搖……
夕煙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喜歡一個人，有錯麽？說這句話的人，到底該是誰呢？
“我求求你……夕煙，求求你不要拆散我們好不好？我跟梵光六歲的時候就認識了，沒有他，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杜子曦此時的表情悲痛欲絕，走上前抓著夕煙的手臂說，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子曦，別這樣……”梵光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聲音中透著憐惜，他心疼地看著她，無可奈何。
夕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啊……一直以來，她才是那個局外人吧……
她是拆散王子與公主的巫婆，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公主爭風吃醋呢？
杜子曦掙開梵光，哭著向門口跑去……
梵光下意識想要追出去，複又有一絲猶豫，回頭看看僵在那裏的夕煙，欲言又止……
夕煙怔怔地看著他，她現在的眼神就像個賭徒……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說，梵光，不要走……梵光，不要走。
略一遲疑，梵光歉疚地望了夕煙一眼，轉身追了出去……
一時間，整間酒吧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夕煙一個人身上。
這場峰回路轉的戲，隻剩她一個主角。
並且輸得一敗塗地。
夕煙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將四麵八方含義各異的眼神，一一望回去……眾人訕訕地收回目光，暗自驚歎夕煙臨危不亂麵色如常的功力。
“今天是來慶祝網球社重組的，以後大家要一起努力哦！幹杯！”夕煙舉起酒杯，若無其事地說。
“……幹杯！”眾人愣了一下，急忙附和地舉杯。
“大家今天一定要玩得盡興哦！賬單算我的。”夕煙微笑著說。眾人一陣歡呼，酒吧裏的氣氛又熱絡起來。燈光被調暗，許多人湧上台前跳舞，夕煙放下酒杯，轉身背對著眾人，笑容就僵在唇邊。
趁無人注意地時候溜出酒吧，眼眸與今晚的星光一樣黯淡。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陣陣絞痛。
她該怎麽辦？
她該拿他怎麽辦？
“因為不是因為喜歡才跟他在一起的，所以他怎麽對我，都無所謂。”
……事到如今，她還可以這樣安慰自己麽？
俊清一路跟在她身後，雙手插在褲袋裏，眼神沉鬱。
腳下忽然被什麽絆了一下，渾身失去力氣的夕煙倏地滑倒，頭磕在路邊的石頭上，霎時鮮血直流。
俊清急忙奔過去扶起她，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按在她頭上……
“疼麽？”他扶著她坐好，仔細看看她的傷口……還好，並不是很深。
“……疼。”夕煙看著俊清琥珀色的眸子，眼睛一熱……仿佛一個摔疼了的孩子，聽到稍微關切的話語，反而會哭得更厲害……
“疼……真的好疼啊！這裏……好疼啊……”夕煙指著自己的胸口，哽咽著說，淚水模糊了視線，如憂傷的泉水般，綿延不絕。
夕煙把頭埋在膝間，失聲痛哭……
俊清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某處最柔軟的地方窒息一般疼痛起來……
“……夕煙，算我求你，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好不好？”他搖晃著她的肩膀，聲音如迷路的孩童。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受傷的人是我。
夕煙無助地靠在他懷裏，盡情哭泣著……所有不為人知的心酸，所有難言的痛楚，都隨著眼淚肆意地流淌……
剛送完子曦回家的梵光獨自坐在TAXI上，側頭望向窗外……卻正看見夕煙靠在俊清懷中失聲痛哭那一幕……她瘦小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看起來無助而淒涼。
梵光目不轉睛地看著擁在一起的他們……黑鑽一樣的眸子裏瞬間閃過一絲澀澀的痛楚……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霧一樣籠罩在心頭……
淩夕煙，如果我傷害到你了，請你一定不要原諒我……
因為，你知道下定決心去傷害你有多難麽？
難到我幾乎想衝下車去緊緊抱住你，讓你的淚水隻在我肩膀上灑落……
車子很快掠過那條街。無論他再怎麽回頭，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如果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擦肩而過，希望彼此都能朝著那個方向走到盡頭，不要再給對方反悔的機會了。
5.
“夕煙，今晚回家吧，我跟你媽咪有事跟你說。”與俊清並肩走在午夜無人的街上，話筒另一端傳來父親低沉而凝重的聲音。
“……好。”夕煙沒有多問，掛斷電話，心中一沉。
聽父親的語氣……一定是發生很重大的事情了。
“俊清，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東西，你還會跟我做朋友麽？”夕煙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這個總是無條件陪在她身邊的孩子，輕輕地說。
“不－會。”俊清一字一頓地回答。
夕煙一怔。
“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的東西，我就會把自己送給你，讓你不至於一無所有……那麽，我們就不隻是朋友那樣簡單了。”俊清幽幽的說，邪美的臉龐浮現出一絲深邃的表情。
“嗬嗬，你不是說我配不上你麽？我才不會把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留在身邊呢。”夕煙以為他在開玩笑，揚起下巴微笑著說，轉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爸，媽，我回來了。”走進客廳，父親和母親相對無語，麵麵相覷地坐在沙發上。傭人們都不在，整個房間空****的。
一陣凝重的氣息籠罩著淩家。
夕煙安靜地坐到父親身邊，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問。
“夕煙，淩氏集團……垮掉了。”父親側過頭，聲色平靜地說。
夕煙心一沉，望著父親悲慟隱忍的眼神，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
“淩氏的經濟危機早就存在了……鈴木川下又卷走了淩氏電影公司的上億資金。原本想靠這部電影翻身的，所以才如此不惜血本……沒想到……”父親搖著頭，麵色蒼白，額頭間的皺紋仿佛一下子加深了許多，刀刻一樣。
“現在外界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淩氏最多還能支撐一個星期，到時候，抵押在銀行的物業會全部拿去抵債……爸爸沒用……這棟大宅是你爺爺親手設計的，我卻連他的遺物都保不住……爸爸沒有，不能好好照顧你跟你媽，還要讓你們跟著我受苦……”父親低下頭，用手支撐著額頭，聲音沙啞起來，好像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爸爸，別這樣，隻要我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啊……”夕煙看到父親這個樣子，眼淚嘩嘩的流下來，忍不住抱著父親，強忍著聲音中的哽咽。
“我們幾十年的夫妻，還說這些做什麽呢？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跟你一起承擔……”淩太太走過來扶助夕煙，說著說著，也忍不住輕聲抽泣起來……
“媽……”夕煙到底也隻是十六歲的孩子，麵臨這麽大的變故，她隻是在硬撐而已……一頭撲到母親懷裏，失聲痛哭……
一陣潮濕的悲傷籠罩著這座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宅……
夕煙知道，自己的生活，從此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夕煙，過幾天我會親自到靳家，讓你跟梵光解除婚約……”父親心疼地看著眼睛紅腫的夕煙，歎口氣，輕聲而篤定地說。
“以前我想跟靳氏聯姻，是為了要保住淩氏……可是現在淩氏已經不在了，我也沒有必要再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這個婚約雖然是你爺爺的遺願，可是現在淩家已經風光不再，你勉強嫁過去也不會快樂的，這一次，爸爸不會再讓你為這個家受委屈了。”靳先生骨子裏是個驕傲的人，現在淩家已經無力回天，他絕不會讓女兒委曲求全地嫁到靳家，憑著上一輩的承諾勉強高攀……
我跟梵光……解除婚約……
這句話輕輕地落在夕煙心上，一絲一絲滲透進去，烙成一行深深淺淺的傷痕……霎時，疼痛異常……
我跟梵光……從此，毫無關係了嗎？
解除婚約……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麽？她不是為了淩氏集團才接受這樁婚姻的麽？現在她自由了，她不用強迫自己跟那個冰塊在一起了……她應該開心的不是麽？
可是……為什麽她的心，會忽然這麽絕望呢？
從此以後，她再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吧……
“牆倒眾人推，夕煙，爸爸希望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從枝頭跌入塵土，不知道要受到多少冷嘲熱諷……拜高踩低是人的天性……爸爸不希望你受到傷害……”父親疼惜地看著夕煙，聲音無奈又蒼涼。
“我知道了吧……你不用擔心我，注意身體……隻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別的我什麽都不在乎……”夕煙安慰著父親說，眼眶又泛起一陣紅暈。
這時候，電話忽然突兀地響起……
“夕煙，你在哪？怎麽還不回來？我很擔心你啊……”話筒那端傳來靳伯母的聲音。
“對不起靳伯母，忘記告訴您了，我現在在家，跟我爸爸媽媽在一起。”夕煙抹了抹眼淚，控製著自己哽咽的聲音說。
“哦，……你沒事就好。對了，明天你還要跟梵光一起去電視台錄節目呢，不要忘記哦……”
“靳伯母，我……”夕煙剛想說些什麽，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靳伯母卻已經掛斷了電話。
夕煙怔怔地看著隻剩盲音的手機，此時再聽到梵光這個名字，隻覺得刺痛又遙遠……
“夕煙，明天你照常去陪梵光錄節目吧……為了不影響靳氏的聲譽，我跟你母親去靳家談解約的事情……在淩氏倒閉的消息曝光的之前，搶先發出淩氏跟靳氏解除婚約的消息。”自己倒了，沒必要再連累別人。淩氏倒閉的消息已經傳出，靳氏的股價馬上就會受到牽連……而且若是在淩氏倒閉之後發出解約的消息，輿論一定會說靳氏見風使舵，為了自保才拒絕聯姻……
“爸，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別人著想……”夕煙很快明白了父親的苦心，由衷地說。
明天……是她最後以未婚妻的身份站在梵光身邊了吧……
或者說，這是她最後一次站在他身邊了。
6.
梵光在靳太太的命令下，親自開車到淩家大宅接夕煙。
“早上好。”夕煙麵色如常的走出門口，隔著車窗跟他打招呼，禮貌而沉靜。
梵光微微一愣。
經過了昨晚那件事，他以為她會氣得不肯跟他講話的。
卻不知道夕煙的心裏已經承受了更大的傷害，再沒有精力去為那種小事傷神了。
夕煙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聲不吭地吃著手中的早餐，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梵光忍不住在車鏡中端詳她……
一夜不見，她有些憔悴，眼睛還紅著，眼睛四周還殘留著水痕，應該是用冰塊敷過的痕跡……她很認真地吃著手中的早餐，若無其事的樣子，神色看起來跟平常沒有什麽不同……
可是梵光還是莫名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一定有些什麽，在這一夜之間，改變了……
一路無語。
夕煙忍不住側過頭去看他……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麵容，熟悉的動作……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在他身邊的感覺？
他們離得這麽近，為什麽她卻覺得那麽遠呢？
梵光察覺到她在看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夕煙卻已經不落痕跡地收回目光，安靜地望向窗外。
神色高貴而疏離。
綜藝節目的宗旨是爭取收視率。所以不但重視娛樂性，也要調動觀眾的積極性，所以代表各自名校出賽的選手們都有同學後援團到場支持。
聖金的金童玉女，豪門之後的夕煙和梵光，無疑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可是昨晚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也紛紛懷疑起梵光的真命天子到底是杜子曦還是淩夕煙……是否將聖金的金童玉女聯係在一起的隻是一樁政治婚姻而已……
遊戲分為三個環節，一是智力大比拚，也就是搶答遊戲，梵光和夕煙向來博學，彼此之間又很有默契，輕鬆獲勝。
在第一個環節獲勝的獎品是一張合照，經過電視台的後期製作，照片四周圍著一團粉紅色的心形，夕煙和梵光把頭碰在一起，甜甜的笑著……
“這張照片……送給你好不好？”後台的休息室裏，前台正在為第二個環節換布景，夕煙仔細端詳了一會照片，小心翼翼的遞給梵光，試探著說。
“我要這個做什麽？”梵光詫異地瞥了她一眼，淡漠地別過頭去。
是啊……即使再也見不到她，他也不會想記起她的樣子吧？
夕煙苦澀又自嘲地笑笑，把照片放進自己口袋裏。
7.
第二個環節是才藝大比拚。
“還用猜拳嗎？……當然是你去表演了。”梵光瞥了夕煙一眼，一臉無辜的說。
別開玩笑了，他怎麽會做那種事情？
“我才不要。”夕煙搖搖頭，篤定的說。
“現在台下那麽多女生，當然是你上去唱比較好了。”夕煙努著嘴巴說。
“I say No.”梵光一字一頓地說。
“其實……我也蠻想聽你唱歌的……從來都沒有聽過呢。”夕煙改變策略。“你……該不會是唱歌跑調吧？”夕煙眨眨眼睛，狐疑地看著他。
“你在用激將法。”梵光淡漠地別過臉，不再看她。
“……哎，其實，我很同情五音不全的人的。音樂是藝術賦予給人類的偉大禮物，可是你都體會不到其中的震撼和美好……”夕煙神色誇張的說，好像在做詩朗誦一般。
“好了啦，別再念了，你好煩啊。”梵光被她軟硬兼施逼迫得無可奈何。
“那你是答應上去唱歌嘍？”夕煙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
“……嗯。”梵光歎氣，怏怏地回答。
“下麵有請聖金高中代表上場！”主持人笑著望向他們，聲音鏗鏘地說。
在配樂和觀眾們的掌聲與尖叫中，梵光姿態嫻雅地站起身，回頭幽幽地望向夕煙……
就讓你看看我有多麽“五音不全”好了……
頗有些挑釁地笑笑，款款走向舞台。
白色三角鋼琴在燈光掩映下折射出夢幻一樣的光芒。
梵光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柔地撫過，甜美的旋律天籟一般清澈地流淌……
話筒前方，他好看的唇在燈光掩映之下一片嫣紅，輕聲開口，聲音仿佛有磁力般，輕易扣住每個人的心線……
唱歌的時候，他無塵無垢的黑眸透著迷茫而又認真的光……深深的，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She may 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
The trace of pleasure or regret
May 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
She may be the song the summer sings
May be the chill the autumn brings
May be a hundred different things
Within the measure of a day
She may be the beauty or the beast
May 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
May turn each day into a heaven or a hell
She may be the mirror of my dreams
The smile reflected in a stream
She may not be what she may seem inside her shell
She who always seems so happy in a crowd
Whose eyes can be so crowded and so proud
No one's allowed to see them when they cry
She may be the love that cannot hope to last
May come to me from shadows of the past
But I'll remember till the day I die
She may be the reason I survive
The why and wherefore I'm alive
Me, I'll take her laughter and her tears
And make them all my souvenirs
For where she goes I've got to be
The meaning of my life is she
She
She……
（她
也許就是那張令我難以忘懷的臉
是刻錄歡樂與悲哀的軌跡
是我的珍寶或必須付出的代價
是夏日裏低吟的歌曲
是秋天裏的那陣涼風
也或許是任何一種無法用時間去衡量的存在
她也許是美女或野獸
也許是饑荒或者豐收
她能將每一天變成天堂或地獄
她也許就是我夢境的一枚鏡子
是溪流中倒映出的笑影
她也許並不像她看起來的那樣
在她自我保護的外殼下
她
在人群中總是那麽快樂
雙眼洋溢著豐富和驕傲
而當它們哭泣的時候卻沒有人能夠看到
她也許就是那種曇花一現的愛
給我帶來過往的浮光掠影
但我會一直牢記她
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她也許就是我生存的理由
是我為什麽而活的答案
是我在往後艱難歲月中一心嗬護的人
而我
我將接受她所有的眼淚和歡笑
將它們留做紀念珍藏
追隨她到任何地方
我生命的意義就是————她
她
她……）
一曲終結，而宛如童話般的夢幻氛圍仍然不曾褪去……餘音繞梁。
夕煙呆呆地看著那個天人一般的他，腦中還深印著他溫柔的表情和聲音，心中悸動如微波**漾的湖麵……
他口中的“她”，是杜子曦吧……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怔忡地望著台上那個純美冷峻的少年……
梵光淡然起身，禮貌地微微鞠躬。
眾人這才恍過神來，掌聲四起，伴隨著女生們的尖叫，久久不散……
梵光恢複成往日冰之王子的招牌表情，靜靜地回到夕煙身邊，淡淡地望向她，看到夕煙一臉迷醉的表情，唇邊掠過一絲寵溺的得意。
8.
節目的第三個環節是勇氣大比拚。
因為要到海邊拍外景的關係，大家現在從電視台出發去海邊，在那裏住一晚，明天才可以錄製第三個環節。
夜風微涼。閃爍著星光的天幕籠罩著深藍的海麵，遠處有海鷗掠過，寂寞的鳴聲在浩瀚的海麵上空曠地回響……
夕煙抱膝坐在海邊，心中沒有想像中的煩亂，反而有種塵埃落定之後的沉靜。淩家百年望族，如今也有終結輝煌的時候，真是人生如戲呢。自己從小像公主一般長大，最大的煩惱無非是因為馬虎而沒有拿到年級第一之類的小事而已，而現在，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因為一紙婚約，她和梵光之間一起經曆了那麽多讓她難以忘懷的記憶……彼此怨恨過，諒解過，最終卻還是要彼此放棄了吧……
夕煙淡漠地回過頭，正對上梵光夜一般黝黑的眸子。
“你膽子還真大，原本想嚇你一下的。”梵光並肩坐到她身邊，仰望著淒清的夜空，幽幽地說。
“有什麽好怕的？聽靳伯母說，你可是柔道三段，劍道五段，跆拳道黑帶呢，不至於來對付我一個小女子吧。”夕煙淡淡的笑。
“嗯，我倒是不會把你怎樣啦，但是如果有壞人來，我可未必會保護你哦。”梵光漫不經心地說，側頭看她，笑容微微帶著邪氣。
“我……也沒想過會被你保護呢。”夕煙頓了頓，若無其事的說，心底隱隱掠過一絲酸澀的感覺。
梵光察覺到她今天與往日不同，好像忽然開不起玩笑了一樣。探究地看著她，可是除了聲音裏的那絲酸楚，她麵色如常。
“為什麽會學那麽多保護自己的方法？怕被人綁架麽？”夕煙幽幽地問。心底裏也在問自己是不是太過多事……可是有些話，她還是想說。
“……算是吧。”梵光頓了頓，淡淡地回答。
“聽靳伯母說，你小時候曾被綁架過……子曦的哥哥也是那個時候為了救你而死的……是這樣嗎？”夕煙小心翼翼地撩開他的傷口。
“……因為當時子明跟我在一起，所以才會被綁走。我們被關在樓頂，那時我七歲，死命掙紮惹怒了那些人，子明過來護著我，卻被他們失手推下樓去。”梵光仰身躺下，枕著手臂，抬頭望著漫天閃爍晶亮的星光。
“害死子明的是那些壞人，不是你。”夕煙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的說。
“你故意把話題繞到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麽？”梵光沒有看她，直直地望著天空說。
“不要總是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那個人。”夕煙學著他的樣子躺下，眼眸中閃過一絲落寞。“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就應該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為了他放棄你的夢想，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吧……”
“淩夕煙，死去的人就應該理所當然的被我們遺忘麽？不要用這種洞悉世事的口吻跟我說話，我不想聽你說教。”梵光驀地坐起身，冷冷地打斷她。
“我無意向你說教，我隻是想讓你放下心中的包袱而已……一直背著那段傷心的回憶，你會快樂嗎？”夕煙眼神真摯地看著他，苦苦地說。
“我快不快樂，與你無關吧。”梵光淡漠的瞥向她，起身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夜風拂麵，浩瀚的星空下，望著梵光英俊纖長的背影，夕煙自嘲地笑笑。
是啊……
你快不快樂，與我無關呢。
9.
原來所謂的勇氣大比拚，指的是蹦極。
望著高高聳立在海麵上的跳台，眾多嘉賓有的驚慌，有的興奮，各自深吸一口氣，捂著胸口，按著順序走上跳台。
前幾個學校的代表已經紛紛下墜，回歸的時候，眾人如瞻仰英雄一般圍上去，眼看就要輪到聖金了，夕煙不禁有些緊張，側頭望向梵光，隻見他眼神沉鬱地望著前方，表情有些僵硬。
終於輪到他們了。
在主持人的帶領下，夕煙與梵光一同乘上升降車，緩緩離開地麵，漸行漸遠……
夕煙偷眼望向梵光，隻見他緊抿著唇，麵色越來越蒼白。
因為是現場直播，為了讓主持人不要在現在這個時候調侃他，夕煙故作緊張地湊到鏡頭前，說，“第一次來蹦極，真的好緊張哦，不知道底下的海水有多深呢？我的遊泳技術還不錯，大概不用這麽害怕吧……”夕煙對這鏡頭滔滔不絕地說，忽然發現自己還蠻有做主持人的天分的。
升降車終於到達頂端。
夕煙往下望去……真的好高，有種眩暈的感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此時工作人員已經在幫梵光綁繩子，站在夕煙的位置上，正好可以看到他泛白的嘴唇。那雙一向不可一世冷漠高傲的眸子裏第一次泛出一種刻骨銘心的恐懼……梵光逼迫著自己，僵硬地移動腳步，可是眼中的恐懼卻愈加濃烈，從四十五米的高空望向下去，一陣強烈的恐懼夾雜著眩暈的感覺向他襲來……
七歲的時候，他曾經親眼看到子明為了救自己而被綁匪從樓頂推下去。那種下墜和死亡糾纏的記憶，至今繚繞在他腦海中……
主持人在一旁推波助瀾地對著話筒說，“現在輪到了聖金的冰之王子靳梵光，他會帶給我們怎樣的驚喜呢？他會以什麽樣的姿態去迎接四十五米的高空呢？讓我們一起為他倒數，一起迎接光榮的時刻吧！”
夕煙隻見梵光蒼白的麵容泛起青色，嫣紅的唇褪掉了所有顏色……夕煙想起他說到杜子明墜樓時那種瞬間悲慟恐懼的眼神，心中泛起一絲不忍……
“3……”
梵光閉上眼睛，長籲口氣，睜開眼睛，卻還是無法邁開那一步……
“2……”主持人興奮地提高了聲音。
“1……”
“等一下！”就在那個一字尚未完全爆破的時候，夕煙終於再也不忍看他那個樣子……
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啊，絕不會容許自己在眾人麵前暴露弱點……所以他一定會強迫自己不要退縮，卻又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懼……
主持人調轉鏡頭，詫異地看著她……
“可不可以……讓我跟梵光一起跳下去？”夕煙探詢地說，一邊朝鏡頭羞澀地笑笑……
“如果兩個人一起的話……應該就沒有那麽可怕了吧……”
“好啊！聖金金童玉女上演真人版愛的蹦極！”主持人興奮的說，這個噱頭更大了，他當然喜歡。
工作人員已經幫他們綁好了繩子，夕煙忽然伸手環住他……
在她手臂環繞住自己的瞬間，梵光隻覺得一陣熟悉的香氣溫暖了自己僵硬的身軀，渾身驀地一震。
“你隻要抱著我就好，閉上眼睛，什麽都不要想……”夕煙在他耳邊輕聲的說，呼出的氣息還帶著她的餘溫，眼神溫柔而堅定。
仿佛那種站在高空無助的感覺，那種麵對著冷冷的空間的孤獨感覺，都被她柔軟的體溫驅散了。
梵光頓了頓，輕輕擁住她，隻覺得那種下墜的眩暈不再那麽恐懼。
“……跟我一起，會比較容易死吧？”梵光唇邊掠過一絲蒼白的戲謔。
“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嘍。”夕煙輕揚唇角，笑容帶著冰雪融化的溫暖。
梵光閉上眼睛，在夕煙的牽引下，一躍而下……
失重的恐慌包含著飛翔的快感，生命係在長長的繩子上，夕煙的腦中一片空白，卻真的不再恐懼……
抱著他，感覺他在身邊，這就夠了。
梵光睜開眼睛，隻見海和天交織成一片瑰麗的藍，夕煙抬眼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望穿了生死，整個世界都隻有對方一個人而已……
溫柔地對視著，默契地淺笑。
生生死死，我們都在一起。
10．
“兩位的舉動真是感人肺腑，請問下個月的訂婚典禮會不會按時舉行呢？”
“You jump，I jump，命懸一線，生死相依，兩位感情如此之好，是否意味著靳氏與淩氏一定會順利聯姻？”
“關於淩氏集團經營不善麵臨破產的傳聞你們怎麽看呢？……到底是傳聞，還是確有其事呢？”
走出電視台，記者將梵光和夕煙團團圍住，上次大戰網球巨星的新聞熱度還沒有完全過去，超級貴族學校聖金高中的金童玉女又再次上演愛的蹦極，於是二人順理成章地再次成為本城的話題人物。
夕煙停住腳步，怔忡地望向梵光，神色一變……
現在，應該是最合適的機會吧……
可以趕在淩氏倒閉曝光之前，向媒體公布解除婚約的消息。
“我想各位誤會了……其實我跟梵光，並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種關係……也許我們更適合做朋友吧……”夕煙對著鏡頭微笑，落落大方。
梵光詫異地望向她，倏地一愣……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為什麽會忽然一反常態呢？
……
“淩小姐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說你們的訂婚會取消呢？”
“傳聞說你們貌合神離，是真的嗎？”
全場嘩然，記者們將她圍得更緊了。
“我跟梵光……各自都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即使勉強在一起，雙方也都不會快樂吧……靳氏和淩氏正在考慮解除婚約，到時候會通知大家的。”夕煙說完，熟練地穿過層層媒體的圍追堵截，徑直走上停在路邊的房車。
各自都有喜歡的人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夕煙淡淡地回望著他，沒有回答。
“你喜歡的人……是司徒俊清？”梵光俊美的臉瞬間掠過一絲陰沉，烏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酸澀。
想起夕煙伏在俊清懷裏哭的情景，梵光的心底猛的掠過一陣細碎的疼痛……
剛剛一起經曆了生死……
他們之間，一定有些什麽，不同了吧……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夕煙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淺笑著問。
梵光一怔。更加詫異地望向她。
“好吧……那就從壞消息說起好了……
壞消息是，你從明天起要被我牽連，連續幾天登上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了。
好消息是……我們可以解除婚約了。”夕煙聲色平靜地說，仿佛在評論一場球賽的輸贏那般簡單。
梵光猛的調轉方向盤，把車子停在路邊，側過頭去看她，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淩氏集團……破產了。
為了不影響靳氏的股價和聲譽，在媒體曝光淩氏破產這個消息之前，首先宣布你我解除婚約的消息比較好吧……”
夕煙看著怔忡的梵光，垂下眼睛，繼續輕聲地說，“反正我接受這個婚約也是為了讓銀行因此而跟我們融資……現在淩氏倒下了，所有的事也都沒必要了。”
梵光靜靜地凝視著她，心莫名一沉，眼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淩亂……
解除婚約了。
他不是應該開心才對嗎？
終於不用被迫每天跟她在一起了。
可是為什麽，內心深處會湧出一種深深的失落呢？
“恭喜你……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夕煙微笑地說，忽然連自己都痛恨自己的虛偽。
梵光深吸口氣，忽然狠踩油門，房車飛馳而去，夕煙因為慣性而被狠甩在座位上。
一路無語。
梵光麵無表情地開車，冷冷地盯著前方，心底莫名地湧出一種憤怒，不知為何。
11.
今天……也許是她最後一天住在靳家了吧。
“夕煙，今天你爸爸媽媽來過了……解除婚約的事，你真的那樣決定麽？”今天餐桌上的氣氛格外凝重，夕煙正專注地切著麵前的牛排，感覺靳伯母在看她，平靜地抬起頭。
“那是爸爸的決定……所以也是我的決定。一直一來，很感謝靳伯父和伯母你們的照顧。”夕煙輕輕放下手中的刀叉，恭敬地望向靳先生和靳太太，由衷的說。
“其實，你不必因為淩氏的問題而影響你跟梵光之間的關係的……”靳太太小心翼翼地說，又不想過多提起淩氏集團破產的事讓夕煙尷尬。
可是這樣的供詞，是最能保全顏麵的一種說法吧。
她不是因為淩氏倒閉而離開他的。
她不是因為他喜歡杜子曦而離開他的。
她不是因為自己再沒有理由賴在他身邊了，所以才離開的……
“……。”靳伯母想再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出口。
畢竟每個母親都會為自己的子女優先考慮。
以前，淩家是百年望族，書香門第，雖然近幾年生意縮水，可是聲望還在。跟淩家聯姻，一來可以完成靳爺爺的遺願，二來可以鞏固靳家在上流社會的地位，何況夕煙聰明乖巧，靳氏夫婦都很喜歡她……
可是現在淩家倒了，倘若此時聯姻，不但會影響靳氏的股價，這樁人前人後受盡豔羨的婚姻也會成為眾人幸災樂禍的話柄……況且梵光真心喜歡的的確另有其人，如果夕煙也有喜歡的人了，的確沒有必要把他們強拉在一起。
如果說以前跟淩家聯姻是百利而無一害，那麽現在就是百害而無一利了。更何況解約是淩家提出來的，他們也無從拒絕。
梵光自從回來了之後臉就冷冷的，自顧自地吃晚餐，仿佛大家所談的事情與他絲毫沒有關係一般……
夕煙看著冷漠的他，虛弱的笑笑，站起身說，“靳伯父，靳伯母，我吃完了，先上樓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看到她離開的樣子，靳太太又覺得不忍。
“夕煙。”一直沉默的靳伯父沉鬱地開口。“我說過，決定這場婚姻的人不是梵光，而是你。不管你們之間進展如果，隻要你願意，婚禮都會按時舉行。”
夕煙低下頭，眼睛一熱。
“如果你後悔了，可以再回來找我。”靳伯父的聲音淡淡的，卻有種一字千金的感覺。
夕煙禮貌的頜首，轉身走上樓梯。
心中一片蒼涼。
12.
九點三十分。
夕煙端著牛奶走進梵光的房間，他坐在寫字台前，抬眼看到她，賭氣一般別過頭，冷冷地望著別處。
“喂，你都不跟我告別的嗎？”夕煙把托盤放在桌上，抿起唇角，像哄小孩子一樣微笑著。這個時候，他為什麽還要跟她鬧別扭呢？
梵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過頭，不再看她。
夕煙歎口氣，自嘲的笑笑，轉身朝房門走去。
“淩夕煙！”見她真的要走，梵光心中一急，憤憤地叫住她。
“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是司徒俊清麽？”梵光的聲音冷冷的，仿佛她做了什麽壞事一般。聲音裏含著一絲賭氣，探詢或者希冀，以及許多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原來他一直板著臉是因為這個。
果然是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呢。
“我是不是喜歡俊清，你真的那麽在意麽？”夕煙望著他黑鑽一樣的眸子，幽幽地問。“你在意的，不過是你驕傲的自尊心吧。在你的世界裏，我一直扮演一個盡力糾纏你你卻不肯多看我一樣的角色吧，現在我放開你了，你覺得有些失落了麽？就好像一樣屬於你的東西，你不想要了，也不喜歡別人隨意地拿走它……”
夕煙暗自歎氣。他喜歡的人是杜子曦，我怎麽樣，他又怎麽會真正在乎呢？
無非是大少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梵光一怔。其實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會那麽生氣，而真正讓他生氣的，是因為夕煙跟他解除婚約，還是因為她說她喜歡司徒俊清呢？
或者，兩者都有吧。
“淩夕煙，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梵光無力地辯駁著。
“那你是怎麽想的呢？在你心裏，我是你什麽人呢？”夕煙緊接著問，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梵光語塞，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管你怎麽想都好，反正我們從此沒有任何關係了。”夕煙輕輕搖頭，渾不在意地笑笑。
果然是這樣呢，對你來說，我什麽都不是。
夕煙眼睛一酸，轉過身，一串溫熱的淚水安靜地劃過臉龐。走出兩步，複又忍不住停下來，背對著他說，“梵光……雖然我們從此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想我還是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吧……那你呢？你會記得我麽？……會記得我很久麽？……想起我的時候，要快樂哦。”夕煙蒼白地笑笑，如帶雨的茉莉花。低著頭，加快腳步離開梵光的房間。
背影單薄而落寞，在走廊的裏投下潮濕的影子。
梵光怔怔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門口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隻有她破碎般輕柔的聲音繚繞在腦海中……
雖然我們從此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想我還是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吧……
那你呢？
你會記得我麽？……會記得我很久麽？……想起我的時候，要快樂哦。
梵光猛地衝出房間，站在夕煙門口，高高地舉起右手，卻終究沒有扣下去……修長的身軀無力的滑落到地上。
整整一夜，梵光就這樣靠著夕煙房間的門，孤單的抱膝坐在走廊裏，像個迷路的孩子。
房門的另一端，夕煙抱緊了自己，靠門坐在地毯上，回想起與梵光相處的點點滴滴，恍如隔世。
一道門，就成了天涯海角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