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回 大辦白事

第29回大辦白事

上一秒,老英雄“大刀張老爺”張源已經故去;下一秒,老人的外甥趙氏三兄弟,已經在門口叫囂。

如若真的是民間的“鬧喪”,彰顯自己的孝心,那便也罷;如果是無事生非,要把“大刀張老爺”張源的自然死亡,愣說成是為人所害,謊言重複了幾千遍成了真理,那便凶險了。

想到這裏,王義順沒敢忽略這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三兄弟的叫囂。這事兒更不能就這麽平鋪直敘的過去。

王義順走出大門外,一張臉冷峻峻的,看著還在胡亂做戲的趙家三兄弟。盡管自己的雙眼已經哭紅,但還是用他那幾十年行走江湖,骨子裏帶出來的殺意,看著這三個兄弟。

“鬧什麽鬧?人已然去了,你們鬧又能有什麽用?”王義順說道,“這些年我這老哥哥病了,不見你們來侍候,如今老人沒了,你們來鬧喪,又有何用?還不快緊著喪事辦?我可告訴你們仨,我這老哥哥沒兒沒女,怹身後這喪事,就得交給你們外甥仨人!你們給我狠狠的花錢,狠狠的給我解心疼,辦的差一點意思,我就把你們仨人活扒了皮!”

王義順的聲音,喊的比誰都響亮,聲音傳了很遠很遠。

他這麽做,自有他自己的用意。

第一,作為老一輩的長輩,他這樣嗬斥趙氏三兄弟,可以樹立起長輩的權威,讓他們暫且不敢造次;第二,這樣大聲的嗬斥,嗬斥給外人聽,讓人家知道,這事兒不是真像這仨不孝子胡謅的那樣,“大刀張老爺”張源不是被結拜義弟王義順害死,老人家是久臥病床自然死亡;第三,是把他們鬧的原因定義為“鬧喪”,也是給他們個台階下,讓外界聽起來知道,“大刀張老爺”張源去世後,外甥三兄弟前來鬧喪,自然也是他們給料理喪事。

這短短的嗬斥,讓趙氏三兄弟瞬間從嚎啕大哭的狀態變成了低泣。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用眼神公推出趙俊彥,來和王義順交流。

“我說,表舅舅,我們剛才鬧得歡,您可別過意。我們無非是要循一循這鄉下的‘老例兒’,鬧喪熱鬧熱鬧,就像您說的,顯一顯我們的孝心!”趙俊彥說道。

“屁話,鬧喪可以,再敢這樣信口雌黃,我就撕爛你們哥兒仨的嘴!”王義順知道這個節骨眼,他們是有意而為之這麽喊,也暫且隻能給他們個台階下,“趕緊去,找辦喪事的‘大了’,主持辦這一棚喪事!”

“一切全按您的意思辦!”趙俊彥聽了王義順的話,趕緊隨聲附和,不過,他可不是老老實實的照辦,而是又回頭和自己那表兄弟倆對了個眼神。

這一下,王義順全明白了。

“哦!這哥兒仨是舍不得花錢,認為這舅舅是外親,點點卯就行,沒打算掏錢!”王義順心裏想,嘴裏可沒說出來。

“我跟你們仨人說!”王義順伸手指指點點,“這棚喪事,你們仨得給我這老哥哥,料理的風風光光的,差一點意思都不成!”

“是是是!但聽舅舅您的!”趙俊彥不敢造次,他知道這王義順身負絕藝,自然不好惹,隻好應承。

“俗話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自然我這老哥哥,在趙家那一支,沒有侄子來給打幡、守陵、摔罐,那你們這兄弟三人,便要給他這麽做。”王義順說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都著落在我們三個人身上,我們照您老的意思辦!”趙俊彥說。

“屁話,這怎麽是我的意思?這是你們小輩應該做的?你們要不做,我就去找你娘,我倒要問問你娘,怹是怎麽教育你的?怹是怎麽教育你們哥兒仨的!”王義順假意嗬斥。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我們小一輩,需要在這喪事中,盡一盡孝心。您放心,三親六故我們負責通知,遠親近鄰好友我們負責給送信兒,讓大家都來行禮告別,讓我舅舅風風光光的走!”趙俊彥聽聞王義順搬出了自己的母親,更是不敢造次,他隻能如是說道。

“當然了,我結拜的大哥走了,我這當兄弟的,不能光說不做!”王義順深知這哥兒仨心裏的小算盤,於是說道,“幹脆這樣,這棚‘白事’究竟花多少錢,我心裏沒底,心裏沒數,你們就往多處花,花的越多,越結我的心疼。喪事辦完後,你們拿著賬單子找我來,咱們二一添作五,我出一半,你們哥兒仨出一半,你們看這樣行麽?”

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兄弟三人,一聽老英雄說出這話,心裏有了底,他們仿佛看到了賺錢的道道又來了,於是格外賣力的哭道:“舅舅啊……您老走早啦……您這身本事還沒找到傳人啊……”

王義順渾是知道,這三兄弟哭的是假情假意,可是聽到他們哭喪時的話語,仍然感到惋惜。不覺間,老英雄的眼圈兒又紅了。

卻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王義順老英雄離鄉已久,真沒有什麽熟稔的朋友。但把這外聯溝通的事情,交給兄弟三人,不出兩個時辰,靈棚已經搭造完畢。靈棚門口貼著白紙,左邊的白紙寫著“‘大刀張老爺’張源治喪”,右邊的白紙寫著“恕報不周”。

趙俊彥的壯丁們,得了主子的命令,拿著拜帖,向各家好友親朋去送信。不多時,靈棚門口,擺滿了花圈、挽聯、幛子、紙牌,鄰近的親友均來吊唁,天津衛裏的親朋也克日啟程。

趙俊海特地上了趟楊柳青,從“多福樓”請來了當家的廚師們,在“大刀張老爺”張源宅子的門口,用帆布搭起了夥房,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供應流水席,吃的是有幹有稀、有葷有素、有酒有肉,早晨有豆漿、油條、大餅,中午晚上兩頓管酒,夜宵還有稀粥饅頭鹹菜。

一幹前來治喪的閑雜人等,在吃飯之餘,還在不開飯的時候,支起了牌桌,打麻將、推牌九、鬥紙牌、擲骰子……各色的賭局,辦的也是熱熱鬧鬧紅紅火火。

老英雄看到這一幕幕,知道都是些表麵的文章,於是又喊過了趙家哥兒仨,命令道:“該請的師傅呢?我大哥走了,得讓師傅來給念經接引!”

“這是自然,舅舅您放心,早就安排好啦!”趙俊彥不敢遲疑,趕忙行禮說道,“迎七經、二七經、三七經,擱到七七四十九天,禪、道、藩、尼輪班來,北京佛教會居士林的居士來給我舅舅轉咒,今兒念的是‘接三經’,和尚您看,都坐好啦!”

王義順一看,可不麽!六張八仙桌子,擺成一橫排,兩邊和尚們都坐滿了,有吹管子的、有吹笙的、有打九陰鑼的、還有敲銅鑔、銅鈸的。中央位置坐定的那個和尚,頭戴五佛冠,他唱“焰口”,撒小饅頭、撒糖、撒銅錢、撒米。

他們身前立著個牌位,上書“清封登仕郎張太公諱源”,說的且正是自己的結拜大哥。

再嘈雜、再熱鬧,也消不去內心的蕭瑟。王義順知道現在該有的場麵都有了,他點點頭,走進屋裏。

屋裏卻沒有門口的喧囂。

“大刀張老爺”張源的屍首,此刻就還停在**,裝裹雖然已經穿好,但還沒到“入殮”的時辰。

往身上看,此時的“大刀張老爺”張源,穿的是全身道服掐金邊,整部《金剛經》陀羅經被,漂白布的高筒水襪子,藍呢子盤金線厚底兒福字履。

“唉,大哥,我把場麵做到這一步,也算不枉咱哥倆這大半輩子的交情啊!”王義順不說話不哽咽,一說話兩行淚,他趕忙拂袖擦去,“要說啊,大哥,你這活著時住的房子,不過而已,去世後睡的這口‘財’(棺材),還真是不錯。這也是托了你仨外甥的福,他們哥兒仨從北京前門外打磨廠萬益祥木場買的貨,您這口‘財’,用的是正經的金絲楠掛陰沉裏兒,三道大漆,掛金邊兒,頭頂福字,腳踩蓮花,您的名諱是正經兒用白油漆寫的宋體的大字……”

王義順自言自語,自是無法再說下去,他隻能低聲垂泣。

“外公,我師傅已然下世了,您老再悲傷,怹也沒法子複生。還望您老以身體為重,切不可過度悲傷啊!”

王義順自顧自悲傷,以為屋內沒人,聽聞這聲音連忙低頭尋找,卻見自己的外孫正跪在“大刀張老爺”張源的身旁守陵,知道這孩子雖然平日裏喜好玩耍,但老人家的離世,最難過的莫過於他。

“好孩子!給你師傅守好,多給他燒些紙錢……”王義順說道。

“外公,人死也死了,再弄這些排場,我師傅怕是也看不到了,有意義麽?”小金鏞問道。

“自是沒有意義,這棚喪事,原原本本也是做戲給外人看的。要知道,你師傅平日裏沒有多少親眷,一輩子可以說就交了我這一個好朋友。”王義順坐在了韓金鏞的身邊,也不避諱麵前的死屍,說道,“他走了,如若走的不風光,如若走的沒有排場,我們這一輩子便算是白交了,外人看來,我這交朋友也沒交上道。而且,還給你師傅那三個外甥留下了口實。”

“嗯,外公,您說的對,這一層,我倒沒有想到。”韓金鏞點點頭,不再說話,他把紙錢一張張揭開,仍在火盆裏,火光盈盈,轉瞬之間便成了灰燼,一如已經死去的“大刀張老爺”張源的生命。

“孩子,人總有一老,總有一死,你記住了,等姥爺我有這一天的時候,你和你父母講,切不可講這排場。”王義順說道,“就一把火,把我的屍身燒掉,骨灰分成三份,一份撒在小板橋,一份灑在咱家的田地,一份灑在奉天我宅子周圍,聽見沒?”

“外公,您這話就說遠了!您老還有好長的壽享呢!”小金鏞說。

王義順聽了這話,知道孩子這是在給自己解心寬,扭頭再看。

韓金鏞時年十歲,個頭已經比光緒八年的時候,長了一大塊。這些年雖然沒怎麽練武,但閑暇時務農,這孩子經曆了農活重活,身上倒也結實。一塊塊微微隆起的肌肉,已經展示出他作為出眾武師的潛力。

“好孩子,等這事兒咱都了結完了,我就正式給你開蒙練武,我要替兄傳藝。”王義順說道,“孩子,現在你該不會拒絕了吧!”

“外公,自是不會!”

且說,這“大刀張老爺”張源的喪事,雖然是大辦,可也要有個時限。按照天津衛的習俗,第一天,人倒頭(人去世);第二天,入殮、送路;第三天,便要出殯發喪。

第三天,出殯發喪這日子,眨眼就到了。

春季裏萬物剛剛複蘇,柳條抽綠,草苗返青,正好趕上個好天氣。

早有搭造的夥計,在“大刀張老爺”張源的陽宅門口,立起三棵杉木做的腳手架,這有個名兒,叫“白杉槁”。院內,搭起了齊脊的天棚,兩邊是鍾樓、鼓樓,過街牌樓,用白藍色的花紙搭的彩牌樓,正當中寫三個字“當大事”。

時辰已到,鑼樂喧鳴。兩個夥計頭戴黑紅帽,在靈堂引路。辰時二刻的時候發引,連放三聲鐵炮,請來了文官點主、武將祭門。然後,杠夫二十四名,把寫滿了經文的經棺請出門外,上小杠四十八杠,後換大罩八十人杠,杠夫滿都是紅纓帽、綠架衣、剃頭、洗澡、穿靴子、挽穿套褲,八十人杠換三班二百四十人,擺開了一字長蛇陣,少說要有二裏地。

卻說這隊人馬,最前麵的夥計,扛著三丈六的銘旌幡,上寫著“大刀張老爺”張源在朝時的官銜。前呼後擁跟著的夥計們,他們抬著紙人紙馬,有“開路鬼”、“打路鬼”、“英雄鬥誌百鶴圖”,有方弼、方相、哼哈二將;有秦瓊、敬德、神荼、鬱壘四大門神,有羊角哀、左伯桃、伯夷、叔齊名為四賢,紙人過去,旗羅傘扇奏大樂,兩堂彩譜,一頂引魂轎,有鬆鶴、鬆鹿、鬆亭子,鬆傘、鬆幡、鬆轎子,花傘、花幡、花轎子,金瓜鉞斧朝天鐙,鷹袞鷹幡鷹罩鷹。“肅靜”、“回避”牌一樣五十對,黃緞子繡花傘一堂,上繡金福字,飛龍旗、飛鳳旗、飛虎旗、飛豹旗、飛彪旗、飛熊旗、飛魚旗、飛鼇旗,四對香幡、八對香傘,尼姑二十名,道姑二十名,壇子寺和尚四十名,白雲觀老道四十名,湧合宮喇嘛經四十名,北京佛教會居士林的居士也來送殯,童子雪柳一百五十對,花圈四百對,挽聯四百對,當中有影亭一座,上擺著“大刀張老爺”張源的畫像。

再往後看,各界親友送殯的三百多位,送殯的親友胸前都戴著白紙花,兩個白帷幕,兩個人架著王義順,兩個人架著韓金鏞,爺倆兒哭成了淚人兒。還有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三兄弟,他們頭戴麻冠、身穿重孝,趙俊彥手拿哭喪棒,趙俊海扛著引魂幡。

灑紙錢的北京全福“一撮毛”,拿紙錢這一灑節節高,三層開花滿天星,人群走的走得是又齊又穩。這隊伍的後麵,還跟著有六十輛洋馬車,裏邊坐著家屬女眷跟著送殯。

這個殯自從早晨辰時二刻出堂發引,從青凝侯村東奔村南,從村南奔村西,從村西奔村北,轉了足又有一個時辰,這才把“大刀張老爺”張源的靈柩,入土埋在了祖宗留下的曠野良田中。

人群縷縷行行,回到家,自還有邁火的邁火,含冰糖的含冰糖,吃小饅頭的吃小饅頭。門口的流水席這才開始。直從清晨忙活到傍晚擦黑,這才迎來送往,送走了所有的賓朋。

華燈初上,王義順請來了“大刀張老爺”張源的表妹上座,讓她老人家聽聽這一棚白事的花銷,好和趙氏三兄弟算總賬。

“趙王氏”老夫人也不多言,她自是滔滔淚向腮邊滾,顯然還沒從表兄離世的悲痛中走出,隻留下一句:“你們看著辦吧!”就跟隨仆人,默默回家休息。

卻有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三兄弟,見自家老人已經離去,這才露出了本來麵目。

打頭的趙俊彥說道:“我說,這白事也全都辦完了。依著我這些年積下的人脈,總算讓我這娘舅風光的走了。可怹老人家走了,辦白事這些花銷,還得咱爺兒四個商量。要我說,咱四個人一人出一份,王老俠,您看可好啊?”

“王老俠”這三個字,讓王義順聽到耳裏,如同針紮的一樣。前一刻,自己的結拜大哥沒有入土為安,這哥兒仨還尊自己一聲“舅舅”。如今,人走茶涼,這門親戚便也算完了。

可趙俊彥這“一人出一份”的建議,卻讓趙俊海和趙俊鵬麵露不安。——這哥倆兒,不是掏不起這錢,實在是舍不得花著錢,哪怕他們留著這錢逛窯子,權且圖個逍遙,為了這死人,花錢,他們心裏著實不順意。

王義順察言觀色,知道這兄弟三人“虛讓”的意圖,於是點點頭,說道:“這怎麽行?老夫我焉能言而無信,我之前說了,我擔負一半的花銷,便是一半的花銷。”

“可是,這個,王老俠,這棚白事,花錢花超了啊!”趙俊彥聽了王義順這話,心裏跟吃了涼柿子一樣痛快,知道這是自己哥兒仨“空手套白狼”,往外騙這王義順錢的機會。可他城府頗深,臉上卻沒帶出來。

“花超了能花超多少?總有個數目吧?”王義順倒還沉穩,他問道,“一共花了多少錢,趙家的外甥,你報個賬吧!”

“您看,這流水席,是200兩,這僧道禪尼的經,是100兩,這杠房這排場,是260兩,這棺材,是170兩……”趙俊彥從懷裏掏出早已經準備好,自己做的妥妥當當的“花賬”,這才開始一行一行的往下念。

“別念了,你就告訴我,一共花了多少錢吧!”王義順說道。

“王老俠,各家親戚朋友上的禮錢一共紋銀四百兩銅錢十五吊,不算這個錢,咱的花銷一共是紋銀一千零五十兩!”趙俊彥畢恭畢敬的答道。

趙俊海、趙俊鵬哥兒倆,聽見趙俊彥報這賬,心裏這個樂啊。他們總算才明白,這書沒有白念的,官兒沒有白當的,買賣沒有白做的,趙俊彥這裏裏外外,報的賬目雖然明,但實際花銷連一半兒也到不了,這裏麵有“偷手”,哥兒仨還能小賺一筆。

“這人情總要有個往來,咱家有喪事,親朋來送禮錢,等到人家有喪事時,咱還得回禮呢!這樣,禮錢,衝你們誰的麵子上的,你們誰自己留著。我不要,也不要衝賬。”王義順言道,“這一千零五十兩的賬目,我自己單出六百兩,剩下的四百五十兩花銷,你們哥兒仨是平分,一人出一百五十兩,還是條件好的多拿,條件差的少拿,我就不管啦!”

“這……這怎麽能成啊?”趙俊彥裝腔作勢的搖頭晃腦,示意不妥,“總該我們兄弟三人,每人多出一些,王老俠您少出一些。”

“你得了吧!你!”年幼的韓金鏞原本站在自己的外公身旁,他眼見這人情冷暖、人情世故、爾虞我詐,再也忍不下去,他高聲的喊了起來,“我說,你們趙家爺們兒詐,也不能這麽詐,蔫壞損,也不能如此蔫壞損!”

“小畜生,這裏大人說話,哪裏有你個孩子插嘴的地方,還不一旁退下?要不然,我替你爹教訓你!”趙俊海麵露凶態,說道。

“放屁!我聽著‘大了’說了,這棚白事花的錢是不少,但花不超四百兩紋銀,你們這一來二去,讓我外公自己掏花銷也就罷了。可是,還要從中在漁利兩百兩,算上禮錢,是要一人再落二百兩的盈利花紅麽?”韓金鏞字字說的清楚,字字說道了趙家兄弟三人的心窩裏。

見自己的小算盤被人揭穿,趙俊彥臉上也不痛快了。

“我說王老俠,孩子說話,嘴沒有把門的,我們可以不跟他一般計較,如果您也是這個想法,那您一分錢也不用掏。舅舅的白事兒,不靠外人,我們三兄弟勒緊褲腰帶,借錢要飯,自也能夠承擔!”趙俊彥把“皮球”原封不動,又踢還給王義順。

“嗨!你們哥兒仨都是大人了,焉能跟著小孩兒一般見識!”王義順臉上帶笑,這笑卻是無奈的笑,“老夫既然已經說了,掏六百兩紋銀,那自是六百兩。”

“姥爺,咱這明擺的是著了他們的道了呀!”韓金鏞心有不甘,“姥爺您把它們仨人揍了!”

“那又何妨?孩子,你記著,為人多行善事,少做算計。有一句話,叫‘但行善事,莫問前程’!”王義順向韓金鏞說道,“孩子你可記清了,這人做善事,心裏不犯嘀咕,即便打雷下雨,也不擔心會劈到自己。這惡人,自有天來收。咱會武,可是,咱不收惡人,咱不髒手!”

王義順強壓著心頭的怒火,把六白兩紋銀的銀票甩在桌上。

回頭,他看定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趙家三兄弟,自有武者的威嚴,他說道:“哥兒仨,這幾天累了,老夫少陪,帶著孩子回去啦!”

王義順自帶著韓金鏞,攜手攬腕走出了“大刀張老爺”張源在世時居住的宅子。

趙俊海、趙俊鵬二人見錢眼開,臉上自是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被道破了玄機,折了麵子,趙俊彥此時的臉色,卻是青一陣、紅一陣。

“這事兒不算完!”趙俊彥惡狠狠的在心底道,“反正我舅舅已經死了,沒有了遲累,沒有了後顧之憂!姓王的老畜生、姓韓的小畜生,接下來,沒有你們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