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是棋子

五 是棋子

陳氏麵帶笑容,極為殷勤。末香心知肚明,這諾大的府院隻有這陳氏眼光是最精的,隻有陳氏一眼便看出,桐嵐收養末香的用意,她處處幫著末香,活絡感情,就是想有朝一日,待末香成了皇妃,自己的兒子,便可用今日之交情,換明日之地位。

不過畢竟,有人對她好,她也是極為感動的。哪怕是有目的的對她好。

這時,婢女把鳳膽露拿來了,末香與柳芳接過,大家又聊了會,陳氏便與墨雲回去了。

柳芳喝退了奴婢,看定了末香,說:“末香,往後不可這樣胡鬧了,知道麽?”

“娘,她辱罵我的爹娘,所以我”末香不服氣地說。

“我知道。”柳芳抬起幽怨的眼睛,歎了口氣,“你要明白,我為何還苟且留在這府上受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為你的爹娘申冤。受點氣算什麽?”

末香低下了頭,眼睛盯著地麵。當時雖然她隻有一歲,可是她靈魂年紀已是二十來歲,自然對那一夜的事,記得極清楚。再加上,柳芳不止一次向她陳述著,她也常能回想著那個恐怖的夜晚,她同時失去了自己的雙親,失去了榮華,失去了一切。

“你要好生壯大自己的力量,才能為你父母洗血冤曲。怎麽可以翅膀還未長硬,就與一些無聊的人瞎爭鬥呢?”柳芳繼續教訓道。

末香跪了下去:“娘,你罵得對。末香下次再也不意氣用事了。”

柳芳見她聽進去了,也不再責備,扶起她,從懷中拿出一本書來,說:“這上麵,是我們柳家過去傳世的暗器造法與運用之法。我知道,你的學習能力極強。你拿去好好看吧。會有用得上的一天的。”

末香翻看著這本書,上麵的字跡皆不是中文,是柳芳從小教她的奇形怪字。柳芳說,這本書不能外泄,所以柳家一直用自創文字書寫,所以,現在除了柳芳與末香,無人看得懂這上麵的意思。

末香接過,藏在懷裏,說:“後日,幹爹要我隨他去二王爺府上賞花。”

柳芳聽了,沉吟一會,鼓掌大喜:“這便好了。桐老爺想讓你被這二皇子看上,這可是壯大自己的好機會哪。末香,你後日不可穿得這樣素淨,打扮得豔麗一些。如若二皇子看中了你,憑你父親的聲望,你就是王妃了。”

末香沒見過這二皇子,但她知道,生於這個時代,一個女人要靠自己是不行的。終歸是要嫁個好靠山才是歸宿。可是她卻不想嫁給皇子。

而且,這個皇子,據桐嵐所說,對皇位極為覬覷,一心想當皇帝的人,不會是一個好夫君的。

但見柳芳臉上歡喜,她也隻好輕聲說:“是,娘。”

夜色降臨,眾人都散去了,末香關上了門,鬆了一口氣,走路也不再踏著小心翼翼的碎步了,換成跳躍著的步子,輕快地坐在榻上,雙腳靠在一起相互摩擦著,腳上的拉絲繡花鞋便脫下來了。

她將鞋子放在榻下,雙腳伸了上來,踢了幾下,放鬆夠了,便仰躺下來,鬆鬆地靠在枕頭上。

前世她雖也是瘦瘦弱弱的女孩,但這古代禮法對女子束縛實在太多了些,什麽走路要碎步,笑時要不露齒,吃飯要慢慢吃,她任是學了十年都學不好這一套!

人前她努力去遵守,人後就不一樣了。她將腳伸到床板上去,雙腳左右晃動,做著體操,好好放鬆著。

“小姐”門口,傳來錦兒的聲音。

又是這丫頭!這時候,怕是又端著洗腳水過來,給她洗腳吧。

錦兒一向兢兢業業,讓人想拒絕也不行。

她忙將腳放下來,坐正了說:“進來吧。”

錦兒果然端著一盆熱水進來,蹲下來,小心地給末香洗著腳,水中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好香!錦兒,這是什麽香?”末香鼻子對氣味極為敏感。

“小姐,這是府上新到的香料,是十幾種優木與花香的集合。聽說,是當今尚書令兼鎮南大將軍伊大人捎來的禮品。”

伊暉?

就是伊暉?

想不到,短短十年,他便集兵權與文權為一身了,不但從二品戶部尚書爬到了一品尚書令的位置,成了皇帝最得力的寵臣,還兼握鎮南大將軍兵權。

他也許忘記了,他是怎麽將當年的尚書令南宮世家禍害致死,又怎樣在事情敗露之後,把責任完全推到當年小小的戶部左丞柳煜身上,先後讓南宮世家與柳家滿門抄斬,血清長安。

而伊暉才是真正的凶手!

想到這裏,她氣得滿臉通紅,怔在了那裏。

“小姐,你怎麽了?”錦兒給末香擦幹腳,放入溫暖的被中,輕聲問道。

“沒什麽。”末香回過神來,“往後,不必在水裏加這種香料,我不喜歡這味道!”

“是。”錦兒發覺有些奇怪,但也不說什麽,給末香掖好被角,關上窗戶,便合上門走了出去。

昏黃的燭光搖曳著,明明滅滅地,在糊著金蘭紙的牆壁上映出隱隱的影子。

她倒吸一口氣,幸好,方才在錦兒麵前,對伊暉的仇恨沒有表現出來。

要知道,她在這府上呆了十年,看透了這一切欺詐之事,最親的人,也可能是最不能相信的!

這個丫頭錦兒,乃是她從小,桐嵐便安排在她身邊的丫頭,她究竟是跟自己更親一些,還是跟桐嵐更親一些呢?

很多事情是很難說的。聽說桐嵐過去就曾收養過一個女兒,還未長大成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沒有女兒所出的桐嵐,是不怕找不到一個女孩做他的棋子的。可是這棋子要夠聰明,夠忠心,夠為他所用,才是他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