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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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雲國,尚書左丞柳煜府上。

隆冬了,琉璃瓦上結了一層冰花,勾起的簷角掛下來一豎豎冰柱。

天邊的陰雲攢成了一團,聚在一起,遠處傳來幾聲烏鴉的陰唳的鳴聲。

一個懶散的丫頭,梳得一頭雙月垂髻,一身厚厚的大紅鍛褂,穿得滾圓滾圓,拎著一鐵桶來到偏院的井邊,隨手把鐵桶往井裏一扔,“哐當”一聲,鐵桶竟撞出生硬的響聲。

丫頭往井水裏一看,原來這天太冷了,井水都結成冰了,這水桶這樣扔下去,自然會發出這樣大的響聲了。

“這天竟這樣冷了!”丫頭朝手上嗬著氣。

“哪個丫頭在那邊?”

丫頭嚇了一跳,隻見從院門外走進來一個梳著團月髻的女孩,一身粉紅玉白裙,腰間係了條碎紫色玉帶,珍珠滿身,華貴秀氣。

“奴婢見過小姐!”丫頭連忙行了個禮,慌慌張張地把水桶收了上來。

這位被叫做小姐的女孩叫柳芳,是柳煜的嫡親妹妹,年方十四,尚未及笄。

柳芳聽到這巨響,走到丫頭麵前,朝井裏看了看,塗著油麗的丹寇的手指便往丫頭額頭上狠狠戳了戳:“這大冷天的,你就該在前一天往這井上蓋一層柴木,今日必不至於連這井水也結了冰!你們這些小蹄子,因著哥哥嫂嫂寬仁,竟都在府上晃蕩著,吃白飯的?”

丫頭連忙跪下:“奴婢不敢了,小姐!小姐恕罪!”

“芳妹——”從那圓形的院門,又走進一個樣貌端莊的少婦,身後跟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奶娘。

看她年紀隻是二十出頭,可是麵上卻有著未發酵的大餅色,蒼黃無血色。她走路的時候,不時拿手放在胸口,好像胸悶一般。

“奴婢見過少夫人!”丫頭連忙對著那少婦求道,一邊求一邊還抓著少婦的裙角,“少夫人,奴婢下次不敢了!少夫人恕罪!”

那少婦愛憐地拿手指點了點柳芳的鼻尖,朝跪著的丫頭努努嘴,笑道:“她都認罪了,你就饒了她吧。這大冷天的跪在地上,膝蓋可經不起跪,會發病的。”

“嫂嫂,你對這些下人們太好了!她們反倒個個都爬到你頭頂上去了!”柳芳搖了搖頭。

“你下去吧!”

丫頭連忙跑開了。

柳芳從奶娘手中接過女嬰,逗著女嬰白胖胖的臉,說:“嫂嫂,你看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極少聽到她哭,長大了保準是女中豪傑呢!”

少婦笑著撫了撫斑駁的井口,說:“我倒不希望她是個女中豪傑,隻要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等她長大了,我可不讓她嫁朝廷上的高官,隻要嫁個平凡官吏,過安穩日子便成了!”

柳芳蛾眉輕輕挑了挑,揚起又緊緊蹙著,說:“嫂嫂還在對幾天前發生的南宮家滅門一案,耿耿於懷?”

少婦歎了口氣:“幾千條人命哪,就這樣一夜之間,全部沒了。而帶兵對南宮家滿門抄斬的,竟是我的夫君!你說,我如何能不耿耿於懷?”

柳芳低了頭,說:“嫂嫂切莫怪我哥哥,哥哥也是逼不得已,上頭下命令,君命不可違啊!”

少婦從柳芳懷中抱回女嬰,說:“可是明知南宮一家是被人陷害的,卻——”說著,見懷中的女嬰瞪著圓溜溜的眼瞳,說:“末香,乖,今日是你滿周年生日,等你爹爹回來,娘親做好吃的給你吃。”

柳芳卻在一邊,輕輕從袖中甩出一隻流花刀,刀光未閃,刀已橫插入樹幹之上。

“芳妹的技術越發高強了。”少婦讚道。

柳芳得意一笑:“我們柳家可是雲國有名的暗器世家。柳家的流花刀,連武狀元出道的、當今戶部尚書伊暉都懼怕三分呢!”

少婦忙掩了柳芳的嘴,壓低嗓門說:“芳妹,切不可亂說伊大人的壞話!你知道,南宮尚書大人被滿門抄斬一事,我夫君就是奉了他的意思——”

她四下張望,附在柳芳耳邊說:“純粹是伊暉自己想要做尚書令,借我夫君之手,栽贓汙蔑哪!此人厲害著呢,不可得罪哪!”

二人正嗟歎著,忽然雲層四合,一道閃電刹那劃過,院子那棵大樹被劈成兩半。

二人嚇得毛骨悚然。

院子裏一聲**,幾個丫頭拚命奔來,大喊道:“少夫人,小姐,不好了!聽說,大人被伊尚書騙入伊府內,已被殺害!伊尚書正帶著朝廷的人,要對我們柳家,滿門抄斬哪!少夫人,小姐,你們快跑吧!”

“夫君死了?這不可能?”少婦聽了,險些站立不住,眼一花要暈過去。

府上的人們紛紛擠向門口,爭相逃命。柳芳見了,抱著那兩歲的嬰兒,拉著少婦的手,也逃向正門。

朝廷的人已堵在了門口,見一個人,砍一個人,大刀剁下去,砍人如肉泥。

果真是滿門抄斬哪!

“快從後門走!”柳芳拉著少婦從後門逃去,朝廷的兵士在後麵追趕著。

柳芳朝他們連發獨門暗器,可是前麵來追的人倒下了,後麵的兵士又追了上來。

“一個也不能留下!”後麵有人在高聲發令,聲音透著陰冷,透著得意。柳芳顧不得管那個是誰,快步帶著少婦與女嬰逃難。

跑到一個小胡同裏,雨越下越大,天暗得不見五指,少婦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嫂嫂,快走啊!就要追上來了!”柳芳急忙扶起少婦。

少婦咳嗽了幾聲,幾口夾著血的痰吐在了地上。她疲憊不堪地抬起頭,對柳芳說:“芳妹,我本就有病,怕逃不掉了。與其大家一起死,芳妹,你帶著末香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牽涉到朝廷中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