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同學,又見麵了

第二天早晨,夏夢是被楊歡歡給叫醒的。

夏夢迷迷糊糊地掃了圈周圍的環境,腦子開始慢慢運轉,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正在孟城野外區。

她揉揉眼睛,電光石火間,記起自己昨晚和沈寰一起看星星,然後她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後來發生了什麽就不記得了。

她一邊坐起身來找洗漱用品,一邊疑惑道:“歡歡,我昨天……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呀?”

楊歡歡曖昧地看了夏夢一眼:“大概十一點多吧,師兄抱著你送回來的,用他的外套給你裹得嚴嚴實實,生怕你凍著。唉,我還以為你要在師兄那裏過夜呢。”

楊歡歡一臉惋惜,夏夢沒好氣地打楊歡歡一下:“師兄才不是那樣的人!”夏夢頓了一下,然後補充道,“我也不是!”

楊歡歡哈哈大笑:“好好好,這年頭像師兄這樣的正人君子不多了,羨慕嫉妒恨啊。”

夏夢心頭一甜,其實就算留在師兄的帳篷裏,他也不會對她做什麽,但師兄顧及她的名聲,還是把她送回來了。

她拍了拍楊歡歡的大腿:“別酸啦,趕緊起來收拾東西洗漱,不然一會兒趕不上早飯了。”

早餐仍然是掛麵,鐵鍋下麵條,吃一兩次大家還覺得新鮮,吃多了就有些厭倦。不少剛剛升入碩一的同學叫苦連連,想念起平常天天吐槽的學校食堂。

夏夢從背包中翻出兩罐剁椒醬,打開其中一罐讓大家分了。眾人把剁椒醬加到掛麵裏,紛紛感慨美味多了。

沈寰從帳篷中走出來,很自然地坐到夏夢旁邊。兩人對視一眼,嘴角都染上薄薄的笑意。

負責撈麵的同學貼心地給他遞了一碗,他正要吃,夏夢突然輕聲道:“你等一下。”

說著,她便把那罐還沒開封的剁椒醬遞給他。

沈寰接過,一邊擰蓋子,一邊瞟一眼大家正在分食的那罐,隨口問:“這一罐和那一罐是一樣的嗎?”

夏夢想了下,嘴角一勾:“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夏夢抿抿唇,輕聲道:“這一罐可能比較甜。”說完,她白皙的臉立刻微微泛紅。

沈寰嗓子裏低低地咳了一聲,用筷子扒了不少剁椒醬拌進碗裏。然後,他挑起幾根裹在辣椒醬裏的麵條送到嘴裏。

夏夢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吃碗裏的掛麵,心裏默默想:她好不容易說一句情話,師兄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果然她撩撥人的技術欠火候,不及師兄那般圓融如意。

正想著,沈寰的聲音突然落入耳畔:“嗯,確實很甜。”

聞言,夏夢心尖一顫,笑意漸漸從嘴角蔓延開。

她把嘴裏的麵條吞下,突然覺得清湯寡水的掛麵更有滋味了。

周六的實習任務從早飯後開始,這天沒有下雨,陽光很好,他們采集了很多有研究價值的標本,並且把其中一部分留給保護區做科教宣傳,一方麵是感謝他們提供了實習場地,另一方麵是希望以後在環境資源保護和調查方麵能達成更長遠的合作。

大概下午六點鍾,一天的工作結束,保護區的負責人張青特意在最近的農家樂招待整個實習組的人。學生分坐了三桌,張青和帶隊老師們坐一桌,因為他們那桌人比較少,所以徐雨招呼夏夢和其他幾個小組負責人一起過去。

張青長年在野外工作,性格粗獷豪爽,上菜後說了幾句場麵話便開始和熟識的導師們喝起酒來。大家相談甚歡,氣氛十分熱烈。

席間,徐雨給張青介紹沈寰,張青對沈寰十分讚賞,連連稱讚沈寰年少有為,說著就舉起酒要敬他一杯。

沈寰沒推辭,倒滿一小杯白酒,起身將杯子壓得略低於張青,與他碰杯,淡笑道:“您過獎了,以後有機會還要多向您學習。”

張青笑了笑:“互相學習,互相學習。”說完,便把一整杯的白酒都幹了。

沈寰薄唇輕抿,端起手中的酒同樣一飲而盡,臉色如常地坐下。

張青豎起一個大拇指:“年輕人好酒量!”說著,又給沈寰把酒杯倒滿。

夏夢開始有些擔心了。

她記得上次和師兄一起到陸銘澤那裏吃火鍋,師兄喝了兩杯就微醺,照這樣喝下去,萬一待會兒醉了怎麽辦?

另一邊,看著女同學們酒杯裏空空****的,張青突然想起什麽,便招呼服務員過來:“我記得我們這裏是不是有自己用蜂蜜釀的酒?拿一壇來給女同學們嚐一嚐,度數也不高,嚐個鮮。”

服務員應下,很快把酒端上來。

酒壇子比較重,傳遞起來不太方便,所以靠近門口的男同學直接接過酒壇,沿著飯桌轉了一圈,給大家都把酒杯倒滿。

杯子裏的酒,色澤金黃,果真像蜂蜜一樣,光看顏色感覺是甜的,但有酒香從其中溢出,聞起來和普通白酒十分相似。

夏夢的眉頭輕輕皺起來,她有些猶豫,下一刻,沈寰修長的手指觸及杯身。沈寰欲將酒杯拿過去,但被她製止了,她皺著眉頭將這杯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瞬間滑入喉管,像火燒一樣。因為喝得太急,夏夢劇烈咳嗽起來,整桌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她身上。

她的臉憋得通紅,她一邊咳嗽一邊解釋:“沒事……太好喝了……喝得有點兒急。”

大家發出善意的笑,張青道:“姑娘慢點兒,喜歡的話帶一點兒回去。”

平複後夏夢忙道:“不用不用,我嚐一下就好了。”

交談聲繼續,夏夢略略鬆了一口氣,一低頭,一張紙巾遞了過來。她接過紙巾擦拭嘴角的酒漬,一邊悄悄抬頭看沈寰的表情。

沈寰將紙巾遞來後就轉過頭繼續安靜地吃飯,時不時有老師叫到他的名字,他也如常應答,看上去沒什麽不同。但夏夢能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開心。

她環視一周,發現沒有人注意這邊,於是在桌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沒反應。

她又用了些力,這次沈寰回過頭了,隻是神色淡淡,眼神平靜無波。

夏夢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她剛認識沈寰的時候,他便這樣淡漠,隻是當時的她不覺得有什麽,但自他們在一起以後,他每次看向她的眼神都十分柔和。

她有些委屈,但還是軟著性子低聲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寰沒說話,極低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拉過她的手,按了按她的掌心。

夏夢放心了些,但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奈何席間人多,她不好說太多,隻能先把心裏的別扭按捺下去。

酒過一巡,門口的同學又提著酒壇子給大家添酒,夏夢一個沒注意,她的空杯子就又被填滿了。

沈寰轉過頭,輕聲問:“喝得了嗎?喝不了就給我。”

夏夢酒量並不是太好,剛剛喝了一杯,腦子就已經微微發脹,但她不知在和誰賭氣,語氣生硬道:“我自己可以。”

然後,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逞強,她立刻端起盛滿酒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杯瞬間空了大半。

醉和不醉的界限有時候就在一瞬間,半杯下去,夏夢腦子立刻蒙了,周圍的人好像都有了重影,怎麽都看不真切。

她站起來,小聲道:“我去趟衛生間。”她說完便撥開椅子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她還被椅子腿絆了一下,險些沒站穩,還是沈寰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她卻不領情,用力甩開他繼續往外走。

坐在不遠處的楊歡歡見狀,正要跟出去看看怎麽了,沈寰已經先她一步向外跑去。於是她不管了,放心地享受桌上的美食。有師兄在,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夏夢跌跌撞撞,一路走到農家樂院子裏的假山旁邊,突然間腦子一暈,沒看清路,膝蓋狠狠地磕在假山的石塊上。劇烈的疼痛傳來,她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沈寰快步跑近,將她環在懷裏,避免她再跌倒,然後低頭查看她的膝蓋,眼裏滿是心疼。

夏夢看到是他,眼淚淌得更凶,剛要掙紮,卻感覺腿彎一緊,接著整個人重心不穩,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這是沈寰第一次這樣抱她,她有些蒙,再加上醉酒了腦子本來就比較遲鈍,一時間忘了掙紮,任由沈寰一路抱著她走到十幾米外的一個秋千椅邊。

沈寰剛要彎腰把她放到秋千上,她卻突然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不願鬆手。

沈寰低頭看她,她臉上還帶著晶瑩的淚珠,大大的眼睛紅得像小兔子一樣。

沈寰的心立刻軟了,他柔聲哄著:“乖,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膝蓋有沒有受傷。”

夏夢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不,不下去。”

沈寰無奈,隻能任由她像樹袋熊一般掛在他身上:“好,不下去,那你告訴我,膝蓋痛不痛?”

夏夢噘嘴:“痛,好痛。”

沈寰好看的眉蹙起來,剛要說話,夏夢卻突然空出一隻手按到自己胸口,撇嘴且十分委屈道:“這裏更痛。”

之前夏夢在沈寰麵前總有些拘謹,這樣貓兒一般溫軟粘人的模樣沈寰還是第一次見。

他心知她是在難過剛剛在酒席上他對她的冷淡,於是垂下頭在她嘴角輕輕印下一吻,眼裏帶著疼惜,溫聲道:“是我不好,讓你難過了。”

他一開口,夏夢嘴巴一扁,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湧了出來。她含混不清地道:“我……隻是怕你……喝太多酒會難受……才……搶過來喝的……你怎麽……對我……那麽冷漠……”她說著說著,心裏更加委屈,抽泣也變成號啕大哭。

沈寰心疼極了,想哄哄她,卻因為兩手都抱著她騰不出來,便直接轉身在秋千上坐下,讓夏夢坐在他腿上。

他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輕聲哄著:“剛剛是我做得不對,不難過了好不好?”

夜晚的風較白日裏已經多了些涼意,一陣風吹過,夏夢的醉意散了不少。她的哭聲漸漸小下來,把臉埋在沈寰胸前,一抽一抽的,什麽話也不說。

沈寰第一次談戀愛,沒什麽哄女孩子的好辦法,想了想,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別不開心了,這樣,你打我兩下出出氣好不好?”說著,他真將手伸出來。

夏夢從他懷裏抬起頭,幽怨地看著他伸出來的手。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她再想到他剛剛淡漠的態度,突然狠狠在他掌心抽了一下。

沈寰眉頭極輕地跳了跳,手卻仍然伸著,一動不動。他笑道:“再打幾下?”

夏夢看著沈寰有些發紅的掌心,忽然心疼,嘟嘟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你我手疼。”

聽著夏夢邏輯清晰的話,沈寰心想,看來酒勁兒過了大半。

他緊了緊抱著她的手,調笑道:“下次隨身帶個戒尺,我惹你不開心了,你就打我幾下,這樣好了吧?”

夏夢破涕為笑,嗔怪地捶了他一下。

她靠在他懷裏,仰起頭看他,猶豫片刻,還是問:“你剛剛為什麽突然不開心了,不會是怪我太小氣,不給你酒喝吧?”

沈寰哭笑不得:“當然不是。”他頓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怕我喝多了難受,才搶著喝的。”

夏夢不解:“那你為什麽還生氣?”

沈寰薄唇輕抿,緩緩道:“我沒有生你的氣,隻是有些無奈。心愛的女孩在身邊,我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她,讓她隻做喜歡做的事,一直開開心心的。我明知道你不喜歡喝酒,卻眼看著你灌下一大杯,所以很心疼,心裏責怪自己沒照顧好你。”

一聽這話,夏夢哪裏還氣得起來,整顆心融化在胸腔裏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可是,你也是我心愛的男孩子,我也會心疼你,想好好照顧你,不讓你有一丁點兒的不開心,這都是相互的呀。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由你一人承擔,那豈不是顯得我一無是處?這樣子時間久了,你會很累,會厭倦我的。”

沈寰看著懷裏認真分析的女孩兒,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隻裝得進他一個人。

他低下頭,寵溺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聲音帶著無限柔情:“傻瓜,我向你保證,不管以後多累多辛苦,我永遠都不會厭倦你,會一直寵你,愛你,不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簡簡單單幾句話,落在夏夢耳邊像是最美的箴言。

她將頭枕在沈寰的胸口,聽他有力的心跳,許久後才輕聲道:“寰哥,我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你,一直一直對你好的……”

沈寰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抱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好久,夏夢的情緒終於完全平複下來。

沈寰低頭,溫聲問:“還難過嗎?”

夏夢搖搖頭。

沈寰輕笑一聲:“乖,下來坐著,讓我看看你的膝蓋。”

這回夏夢不鬧了,乖乖地從他身上跳下來,到旁邊坐好。

沈寰站起身來,剛要走動,突然踉蹌了一下。他停下,雙膝微蹲,雙手撐在大腿上緩衝。

夏夢有些不好意思:“被我坐太久,腿麻了吧?”

沈寰緩慢地站起來,轉身看向她,笑道:“沒事,我樂意。”然後,他很自然地在她前麵蹲下,動作極輕地撩起她的衝鋒褲。

夏夢低吸一口涼氣,沈寰眉頭輕皺,手上的動作更輕了。

褲子終於撩到膝蓋,露出一片駭人的烏青,夏夢自己也沒想到磕得這麽嚴重。

可能酒精讓她的感官變得遲鈍,她剛剛並沒覺得太痛。

沈寰的眉頭深深地蹙起來。

夏夢怕他擔心,趕緊擺擺手:“沒事的,我以前經常出野外,磕磕絆絆那是常有的事,過幾天就消啦。”

沈寰站起身,雙手搭在她肩膀上:“那是以前,以後有我在,不一樣了。”他揉揉她的腦袋,“乖乖地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問問老板有沒有藥。”

夏夢看著沈寰挺直的背影,心頭又暖了暖。她想,她何其幸運,能讓師兄如此溫柔相待。

沈寰很快回來了,手上拿了兩個雞蛋。

他再次在夏夢身前蹲下,有些無奈道:“老板這裏沒有紅花油和白藥,先用熟雞蛋湊合一下吧。”

夏夢點頭,沈寰將兩個雞蛋輕輕一磕,修長的手指來回翻轉,三兩下就剝出兩個白嫩嫩的雞蛋來。

他寬大的手掌將夏夢的小腿握在手裏,另一隻手抓著雞蛋,抬頭看她一眼:“可能有一點點疼,痛的話就告訴我,我盡量輕點兒。”

夏夢輕輕“嗯”了一聲,看著沈寰動作輕柔地用熟雞蛋在她膝蓋上搓揉,突然想起她在帕帕海草原受傷的時候,師兄也是這樣細致地幫她處理傷口。時光荏苒,兩個月過去,眼前這個看似冷漠實則細膩溫柔的男孩子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了。

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沈寰正好抬起頭,將她的笑意收入眼底。

他手上動作不停:“笑什麽呢?膝蓋不疼了?”

夏夢吐吐舌頭:“疼。”她突然問,“師兄,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呀?”

沈寰覺得有些好笑:“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夏夢撒嬌:“我就突然好奇呀。你說說嘛。”

沈寰很認真地想了想,聲音低沉道:“很難說清我是在哪個瞬間突然喜歡上你的,可能是在西州的大巴車上,你‘費盡心機’坐在我身邊的時候,也可能是在白城古城你誇張地讚美雲省米線的時候,也可能是在滄山木棧道上你可憐巴巴地跟我說‘走不動了’的時候。說起來,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你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鑽進了我的心。”

夏夢跟著沈寰的描述把這些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突然喜滋滋地道:“原來師兄那麽早就開始喜歡我了呀。”

沈寰嘴角綻開一個弧度:“你也不晚。”

夏夢疑惑,沈寰接著道:“小師妹暗戀我,應該在‘遠方有佳人,相見一千年’之前。”

夏夢沒反應過來,他接著道:“應該也在‘斯人若彩虹’之前。”

這回夏夢反應過來了,這是她認識沈寰不久時發的兩條朋友圈。沈寰沒有點讚和評論,她一直以為他沒看到。

她咬咬下唇:“原來你那時候都看到了。”

她膝蓋上的瘀青散了一些,沈寰將雞蛋裝進塑料袋裏,然後輕輕地將她的褲腿放下,坐在她身邊。

“嗯,看到了。”

夏夢很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他抬起手臂將她摟在懷裏。

“那你當時就知道我說的是你?”

沈寰低低一笑:“我看起來不傻吧?”

夏夢嘟嘟嘴:“那你幹嗎什麽都不回應?我每次發完朋友圈都惴惴不安,又想讓你看到,又怕你不喜歡我,更怕你看到以後不理我,疏遠我。”

看著她委屈的小模樣,沈寰一陣心疼。

他輕輕吻了吻夏夢的額頭:“因為當時認識的時間太短,怕太快地回應輕薄了你,又怕你隻是一時興起,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夏夢仰起頭看他:“可即使是現在,我們認識也不到兩個月,時間也不長,你怎麽就想和我在一起了?”

沈寰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神溫柔,如朦朧的月色:“因為,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地想擁抱你,情不自禁地想親吻你,情不自禁地想保護你。

情難自已,所以不得不在一起。

夏夢覺得她仿佛又醉了,不是醉倒在酒裏,而是醉倒在沈寰的無限柔情裏。

她突然抬起頭親吻他。

感受到唇間傳來的溫涼和滑膩,沈寰摟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同樣深情回吻。兩人擁抱在溫柔的夜色裏,似要融為一體。

隻是兩人正吻得忘情,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咳,兩個人趕緊鬆開,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原來是楊歡歡。

楊歡歡繞過假山走近,聲音裏帶著調笑:“難怪找不到你們,原來躲在這兒私會呢。”

夏夢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將頭埋在沈寰的肩窩處不說話。

沈寰輕咳一聲:“嗯……她喝得有點兒猛,我和她出來透透氣。”

楊歡歡擺擺手:“好啦好啦,不開玩笑了,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準備走了,我隻是來知會你們一聲。”說完,她像完成任務般轉身離開。

夏夢輕輕捶了下沈寰的胸:“都怪你,羞死人了。”

沈寰失笑:“怎麽怪起我了?是你偷親我的。”

“就怪你,你要是不撩撥我,我怎麽會情不自禁親你?”

沈寰舉手投降:“好好好,怪我,我不該撩撥你,不該讓你情不自禁親我,好了吧?”

實習團隊回到S大的時候是周末下午,川都又下起小雨,整個天空陰沉沉的。

把實習器材都放回博物館後,夏夢回宿舍洗了個澡,換掉身上的衝鋒衣,正要問楊歡歡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沈寰的電話打了過來。

夏夢接通,那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晚飯過來吃吧,我買了排骨和雞翅。”

聽到他的聲音,夏夢滿心歡喜,不過她轉眼又有些發愁:“可是我不太會料理排骨……”

沈寰低低地笑了笑:“誰說讓你做了,你隻管過來吃就好。”

夏夢眼前一亮,師兄今天要親自下廚?她歡快應道:“好好好,我馬上來,順便帶些果汁過來!”

掛了電話,她立刻把剛梳好的馬尾打散了重新整理,然後對著鏡子仔細檢查自己的穿著是否哪裏不得體。

楊歡歡無語:“別臭美啦,你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麵。”

夏夢手上動作不停:“那可不行,在野外灰頭土臉兩天,回來後當然要以最完美的狀態去見師兄,才能讓他眼前一亮嘛。”

楊歡歡立刻化身檸檬精:“夏夢,你以後約會千萬不要告訴我,單身狗傷不起啊!”

夏夢確認自己穿著打扮一切都精致得體後,才蹦蹦跳跳出門。

她在沈寰公寓樓下的超市買了兩大桶鮮果汁提上去,又想到她上次來給師兄做飯的時候心裏還緊張激動得如小鹿亂撞,現在終於名正言順了。

公寓門沒鎖,一進門,夏夢就看到門口放著一雙淺紫色的羊絨小拖鞋,鞋麵上有一顆毛茸茸的灰色小球。

夏夢歡快道:“這是給我買的呀?”

沈寰正在廚房處理雞翅,他探出頭來隨口道:“不知道符不符合你說的文藝小清新。”

夏夢心尖一動,原來她說過的話師兄都記得。

“符合符合,我好喜歡!”說著,她立刻換上這雙毛茸茸的小拖鞋,感覺整個人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她關好門,將果汁放在餐桌上,小跑到廚房門口看沈寰做飯。

他穿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袖子向上翻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這時候,他正將熱水焯過的雞翅從盆裏撈出來。

這個角度望去,他下頜緊繃,臉部輪廓棱角分明,看起來認真又專注,夏夢不禁犯起花癡來:認真的男人果然最帥。

沈寰不經意間回頭看她一眼,問:“傻笑什麽呢?”

夏夢回過神:“啊?沒有沒有。師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沈寰搖頭:“不用,我來就好。你安心到客廳坐一會兒,看看電視,刷刷微博,大概一個小時就好。餓了的話冰箱裏有麵包,你先墊一墊。”

夏夢倚在廚房門口:“那多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在這兒忙。”

沈寰回過頭,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挑:“我就喜歡做飯給你吃。”

對上他的眼睛,夏夢突然像是觸電一般。果然,無形的撩撥最為致命。

夏夢輕咳一聲:“那個……我給你打打下手也好呀,洗個蔥薑蒜什麽的都行。”

她不肯走,沈寰無奈,在水龍頭下將手衝幹淨,然後緩緩朝她走來。

夏夢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臂就已經撐到廚房的門框上,將她圈在臂彎裏了。

夏夢眨眨眼:“那個……我走,我走,我現在走。”說著,她便想低下頭從沈寰的胳膊下溜出去。

沈寰哪裏會放她,在她還沒來得及開溜的時候,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箍住。她動不了,兩人的鼻息交纏在一起。

夏夢今天塗了水蜜桃色的唇彩,看著近在咫尺的粉嫩嘴唇,沈寰體內突然竄起一股小火苗。

真是的,他本來是想懲罰一下小師妹的,沒想到反被勾引了,好吧,做飯……也不急於一時。

他手掌上移,覆在夏夢的後腦勺上,然後低頭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她退無可退,隻能順勢回吻。

突然間,她感覺貝齒一鬆,溫熱和柔軟的舌頭探入口腔,在她口腔裏攻城略地。她不服輸,靈舌遊移起來,與沈寰交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最終還是夏夢先敗下陣來。

她埋在沈寰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以補充剛剛缺失的氧氣。然而還沒回過神,酥酥麻麻的觸感又從耳邊傳來,她身子一下子軟下來。

沈寰含著她的耳垂,聲音低沉而魅惑:“你現在還要給我打下手嗎?”

夏夢觸電般從他懷裏彈出來:“不不不,不打了,師兄您忙著,我就在外邊乖乖等著!”

說著,她便逃難般跑向客廳。

沈寰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弧度。嗯,他好像找到製服小師妹的方法了。

沈寰對時間的掌控很好,一小時後果然準時開飯。

他做了紅燒排骨和可樂雞翅,還順手做了幾個清爽可口的涼拌小菜和一小鍋番茄雞蛋湯,色香味俱全。經曆過兩天簡樸野外生活的夏夢看了,立刻食指大動。

沈寰夾了兩塊雞翅到她碗裏,她喜滋滋地道:“沒想到師兄是個被科研耽誤的大廚。”

沈寰挑眉:“我下廚費很貴的,一般不輕易下廚。”

夏夢咬一口表皮晶瑩黏稠如蜂蜜的翅根,可樂的甜和混合調料的美味瞬間盈滿口腔,她感覺每個味蕾都要跳起舞來了。

她眨眨眼:“有多貴呀?”

沈寰又夾了幾筷子酸辣土豆絲到她碗裏,淡淡地道:“大概貴到……隻給一個人下廚吧。”

夏夢瞬間感動。

師兄雖然很少直接對她說喜歡,但通過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她都能看到他對她的與眾不同。

在他身邊,她每一秒鍾都有被寵愛的感覺,幸福不可言。

吃到一半,沈寰隨意道:“對了,我下周三要和西州研究所那邊的師姐一起到北城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大概周五左右回來。”

夏夢點點頭,挑一筷子米飯送到嘴裏,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也是研究蜘蛛的師姐嗎?”

“差不多吧。”沈寰眼裏帶著調笑,“怎麽,不放心我和師姐一起?”

夏夢立刻反駁:“哪有不放心,我可放心啦。”

沈寰不依不饒:“原來在師妹眼裏我這麽安全呀?”

夏夢鼓鼓腮幫子,很認真地想了想:“你這個長相確實不怎麽安全,但是再結合一下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我覺得十分安全。”

沈寰被她逗笑了:“嗯,很有想法。”他給夏夢盛了一小碗番茄雞蛋湯,笑道,“你放心,除了你,我和異性一定保持一米以上距離。”

不知怎麽,夏夢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那天在東郊記憶師兄和陸銘澤站在一起的畫麵,她趕緊補充:“同性……也請保持一下吧。”

沈寰頓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她是在指陸銘澤,笑道:“陸銘澤要是知道自己成為一個女孩子的假想情敵,一定會抓狂。”

夏夢舀了一勺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道:“對了師兄,你記得約陸銘澤這周末一起吃飯,歡歡好像對他特別感興趣。”

“這樣啊……”沈寰想了想,“其實兩個人想要認識的話,不一定要吃飯。”

夏夢疑惑:“師兄有什麽妙計?”

沈寰輕輕笑了笑:“這事交給我吧,陸銘澤老大不小了,有姑娘看上他不容易,我來安排吧。”

夏夢眨了眨眼睛:“師兄還會當紅娘?”

沈寰慢條斯理道:“一般情況下不會,不過如果是我的朋友和女朋友的朋友,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幫上一幫。”

夏夢歡喜地起身跑到沈寰身邊,親一下他的臉,搖著他的胳膊,道:“我就知道,師兄最好啦!”

周三一大早沈寰就去機場了,夏夢本來要送他,但他舍不得讓她一個人從機場回來,所以謊稱自己是下午起飛,等夏夢問他在哪裏碰麵時,他已經抵達首都。

沈寰的離開導致夏夢下午的生態學課心不在焉。自從她和沈寰在一起後,兩人每天朝夕相處,這還是她第一次一整天都見不著他,而且還要持續許久。

她時不時翻看手邊的相冊,裏麵的照片正是沈寰在孟城拍攝的星軌和星空圖,他後期處理完就加急打印出來,然後做成冊子送給她看。

她隻要一看那些浩渺壯闊的照片,就會想到那個溫柔的晚上——她枕在沈寰的肩上,他耐心給她講解星座的寧謐畫麵。

夏夢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胳膊。她扭頭,楊歡歡一臉調笑地看著她:“哦喲,睹物思人呢,這麽專注。”

夏夢拍拍楊歡歡的手:“去,專心聽課。”

“聽什麽課?已經下課啦。”

夏夢環顧一周,同學們果然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她幹咳一聲:“那個……昨天沒睡好,注意力有些不集中。”

楊歡歡顯然不信:“哦,好好好,你是沒睡好,不是相思成疾。”

夏夢白了楊歡歡一眼,頓了一下,像猛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歡歡,高等植物分類學課程的論文明天要交了,你寫完了嗎?”

楊歡歡點頭:“早就寫完了。”

夏夢眼珠一轉:“助教前幾天剛通知,說要交手寫版的,打印的不行。”

楊歡歡愣了:“手寫?我沒聽說呀。”

夏夢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是上次上課前通知的,那時候你好像去衛生間了,沒聽到,而我後來又忘記通知你了……”

楊歡歡一臉錯愕:“天,你這麽不靠譜?”

夏夢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的錯我的錯,還好我突然想起來了。反正明天才交,要不你在這裏寫一會兒,晚飯前就能寫完。”

楊歡歡無奈:“也隻能這樣了。”說著,她把剛放進包裏的筆記本電腦和一遝A4紙又拿出來。

夏夢心裏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好嘞,你先寫著,為了補償你,我現在去給你買果汁!”

說著,她麻利地收拾好背包,一溜煙跑出去了。

出門後,她立刻給沈寰發了一個消息:已經安排妥當,可以開始啦!

空無一人的教室裏,楊歡歡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吐槽老師到底是怎麽想的。

以前論文不都是打印版嗎?這次為什麽突然要手寫?八千多字的論文,相當於寫十篇高中小作文,她一小時才寫了一千五百多字,估計論文謄完就能去天台曬“月亮”了。

正寫著,突然一個小紙團飛到她手邊。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朝四周看去,這才想起四周並沒有其他人。所幸現在是白天,不然她非得嚇得叫出聲,她第一反應是“是不是有人在惡作劇”。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疑惑地將小紙團拆開,上邊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小同學,你好呀。

楊歡歡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以前看言情小說時裏麵的言情橋段,心想:莫非有人看上了她的美貌?

她再次環顧四周,仍然沒有發現。

她鼓鼓腮幫子,把小紙團扔到一邊,想來她也不會是那種容易讓陌生人一見鍾情的心動女孩,大概是扔錯人了或者是惡作劇吧。

她繼續埋頭抄論文,但沒過一會兒,又一張小字條扔到她桌上。

她更疑惑了,難道第二次還能扔錯?

她快速拆開小字條,這次上邊沒有字,隻畫了一個騰訊QQ的標誌物小企鵝,企鵝手裏捏著一塊白色手絹搖來搖去,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她按捺下心裏的疑惑,再次將紙團放到一旁,不動聲色地繼續寫論文,注意力卻高度集中起來。

果然,很快下一個小紙團就飛過來了。

她幾乎在第一時間朝紙團飛來的方向看過去——原來紙團是從敞開的窗戶飛進來的。

臨窗是一棵桂花樹,這時候正是開花的季節,嫩黃的花懸在枝條上,飄香十裏,即使隔得很遠她都能聞到。

楊歡歡眼尖地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少年從花枝後走過去,轉眼便失去蹤影了。

她立刻抄起桌上的小紙團跑出教室,但到桂花樹下的時候,那裏一個人影都沒有,隻偶爾傳來幾聲微弱的鳥鳴。

她有些失落,突然想起最後一個小紙團還沒打開,於是展開手心,將那個紙團拆開,剛看到上邊的字就驚呆了。

上麵用同樣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你好,我是陸銘澤,請你跟我做朋友。

楊歡歡聽夏夢說過,她們在東郊記憶看到的那個和沈寰在一起的黑T恤男生,就叫陸銘澤。

楊歡歡心尖猛地顫了一下,下一刻,有些調皮的男聲從旁邊傳來:“Hello(你好)?”

她抬起頭,陸銘澤剛毅俊朗的臉就在眼前。

今天他穿的正好也是一件黑色T恤,栗色的短發有些微卷,整個人陽光又張揚。

楊歡歡嘴唇微張,突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她本以為她和他會在沈寰師兄的鄭重介紹下相互認識,沒想到卻是在這樣明媚的天氣,以這樣特別的方式相遇。

兩個人都沉默幾秒鍾,時光像是突然靜止了。楊歡歡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像是隨時要從嗓子裏蹦出來似的。

終於,陸銘澤先開口了,聲音中帶著笑意:“小同學,沒想到真的還能再見到你,我欠你的奶茶現在可以還了。”

楊歡歡終於回過神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還的。”說完,她立刻後悔了。

人家特意來找她,難道隻是為了還她一杯奶茶?

楊歡歡暗暗腹誹自己真是太嘴笨了。對麵的陸銘澤將楊歡歡的小表情盡收眼底,覺得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

他沒在奶茶的問題上過多糾結,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陸銘澤,銘記的銘,沼澤的澤,很高興認識你。”

楊歡歡條件反射地將手遞出去:“你好你好,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楊歡歡,歡樂的歡。”

楊歡歡心裏有好多話想說,但陸銘澤猝不及防地出現令她大腦突然短路,她的舌頭也像是打了結,導致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出楊歡歡的不自然,陸銘澤貼心地幫她解圍:“時間還早,不如我請你去喝杯奶茶?”

楊歡歡下意識道:“啊?不用,真的不用,這個不用還我的。”

陸銘澤“撲哧”一聲笑出來,心想這姑娘真單純,嘴上道:“不還,就是想請你喝奶茶,小同學願意賞個臉嗎?”

陸銘澤嘴角微微勾起,楊歡歡愣了好幾秒,終於明白陸銘澤話裏的意思,紅暈一下子蔓到她的耳根。她受寵若驚,輕聲道:“好,那……謝謝你了。”

夏末秋初,天氣本就不算太熱,再加上太陽漸漸西斜,暑氣散去,在校園裏漫步涼爽而愜意。

許是為了和陸銘澤多待一會兒,楊歡歡鬼使神差地選了距離教學樓最遠的一家奶茶店。兩人並排走在葉片漸漸轉黃的銀杏大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陸銘澤雙手插兜,時不時踢一下地麵的小石子。楊歡歡則在他身邊安靜地走著,仍然有些緊張。

陸銘澤再次將一顆小石子踢開,突然道:“川都的冬天快到了,比起我家那邊,這裏的冬天真是太溫暖了。”

楊歡歡疑惑:“你家在哪裏呀?”

陸銘澤笑:“我在北城出生。有一個段子專門講北方的冬天,說地麵太滑,路上發生一起追尾事故,兩輛車的司機都很生氣,於是下車爭辯,你猜後來怎麽著?”

楊歡歡的好奇心被勾起來:“怎麽著?”

“那兩個司機下車吵了兩秒鍾,就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互相加了微信,然後趕緊坐回車裏,用微信繼續吵。”

楊歡歡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她是四川人,實在想象不到北方的冬天居然這麽誇張。

陸銘澤饒有意味地看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陸銘澤搖頭:“就是突然發現,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他又湊近些,“小酒窩淺淺的,確實可愛。”

楊歡歡的臉唰一下紅了,嗓子裏極輕地嚶嚀一聲。

陸銘澤靠近她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動都動不了。

好在陸銘澤很快向後退開,將目光移到道路右側:“咦,是這家店嗎,悠悠奶茶店?”

楊歡歡聞聲看去,這才發現奶茶店已經到了。

她趕緊點頭:“是,是這裏。”

她先走到奶茶店前,正要推門,陸銘澤卻先她一步把門打開,做出一個“請進”的手勢,同時笑道:“美女先請。”

楊歡歡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進去,聲音細若蚊蚋:“叫我歡歡就好了。”

服務員很快送上菜單,陸銘澤沒有翻看,而是直接問:“有什麽推薦嗎?”

服務員接過話來:“先生您好,我們這裏的招牌……”

陸銘澤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抱歉,我是問她。”他看向楊歡歡的方向。

楊歡歡突然被點到,大腦飛快運轉:“哦,那個……我喜歡這家的紫芋珍珠奶茶,裏麵加的紫薯口感清甜、細滑,我很喜歡。但是這一款有些甜,你可能不太喜歡……”

陸銘澤饒有意味地挑眉:“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

楊歡歡低下頭,掩去又要泛紅的臉頰,小聲道:“我記得你上次點的奶咖不加糖……”

“嗯?你還記得?”

“那個……我就是……記性比較好。”

站在一旁當背景板的服務員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雖然每天都有小情侶在店裏膩歪,但這種確認戀愛關係前的曖昧最惹人嫉妒。

她不想繼續吃狗糧,於是不耐地催促:“請問選好了嗎?”

陸銘澤將菜單遞還給服務員:“兩杯紫芋珍珠奶茶,一杯全糖額外加一份紫薯,另一份不加糖。”

說著,他腦子裏突然浮現沈寰第一次帶夏夢去“老友記”時的表現,立刻活學活用:“你可以吃冰嗎?”

楊歡歡秒懂他的意思,紅著臉輕輕地點點頭。

陸銘澤於是補充:“兩杯都加冰。”

他說完後,服務員飛快地抱著菜單離開,可不想繼續在這裏當電燈泡。

突然又剩下兩個人,氣氛再次沉寂下來。

陸銘澤雙手交叉放到桌上,輕鬆道:“要不聊聊你的科研?我看沈寰經常上山下河的,好像還挺有意思。”

楊歡歡被陸銘澤詼諧的描述逗笑了:“外行人聽起來確實挺有意思的,采集樣本的時候滿世界跑,但時間久了就會發現,科研其實蠻枯燥的。日複一日重複類似的工作,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做出好成果,有時候一個課題需要一兩年,也有的人永遠都做不出來。總之,乏善可陳啦。”

她看向他:“聽沈師兄說你是開火鍋店的,要不你聊聊為什麽想要開一家火鍋店?感覺好酷哦。”

陸銘澤薄唇輕抿,半晌,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經心道:“那時候年輕叛逆,父母希望我接手家裏的生意,我偏不願意。而我喜歡的姑娘愛吃火鍋,我就想著開家火鍋店,等她什麽時候想吃了,就立刻能吃到。”

楊歡歡的心立刻像被潑了一盆涼水,就因為他說的那個“喜歡的姑娘”。

原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時候,奶茶端上來了,服務員將無糖的那杯遞給陸銘澤,另一杯全糖的給了楊歡歡。

陸銘澤搖搖頭,眼神似乎有些落寞:“她去澳洲了,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吧。”

楊歡歡本來以為自己會嫉妒,會難過,但不料都沒有,她隻覺得心疼。

原來陽光幽默的陸銘澤也有這樣悲傷、落寞的一麵……

她咬咬唇,輕聲道:“那就忘了她吧。”話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言。

今天是她和陸銘澤第一次正式見麵,兩人並不熟,還沒到說這種話的程度。

好在陸銘澤沒有追究,他吸了一口奶茶,臉上漾起一抹笑:“嗯,味道確實不錯,妹妹很有眼光。”

知道他有意轉移話題,楊歡歡也沒繼續說。她臉上旋起小小的酒窩:“開店的話,每天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吧?是不是很有意思?”

陸銘澤一臉古怪地笑了笑:“也不能說有意思,隻能說很真實吧,因為經常會遇到一些無理取鬧的客人。我記得有一次,有個客人來店裏,說吃了我們的食材,吃壞了腸胃,要我們賠償,並且揚言,不賠償的話就要去告我們,還要在平台給差評。”

楊歡歡眨眨眼:“那你們是怎麽處理的,賠償了嗎?”

陸銘澤搖頭:“我們的食材不可能有問題,這個我有絕對的信心。我讓他到醫院去檢查,如果檢查出他的腸胃病和我們有任何關係,立馬賠付他醫藥費和損失費。如果和我們沒關係,就告他誹謗和欺詐。”

“最後他去查了嗎?”

“當然沒有,他匿名在平台上給我們的店刷了一堆差評,我也懶得理他。”

楊歡歡有些疑惑:“這樣不會影響店的口碑嗎?”

陸銘澤懶洋洋地笑了笑,說道:“不清楚,我一向隻做好自己的事,不太尊崇‘客人至上’的原則,可能因為我沒什麽經營方麵的天賦吧。”

楊歡歡心尖一動,覺得這種灑脫的生活態度很難得,因為難得,所以特別;因為特別,所以可貴。

兩個人隨意地聊著天,慢慢地,奶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離開之前,楊歡歡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以後你會一直留在川都嗎?”

陸銘澤思索片刻:“會留很長一段時間吧。”

楊歡歡點點頭,心湖的漣漪漸漸平靜下來。

來日方長,留待以後吧。

陸銘澤一路把楊歡歡送到宿舍樓門口。楊歡歡進宿舍的時候,夏夢立刻歡喜地跑過來,剛要八卦一下,卻發現楊歡歡臉上有明顯的失落。

夏夢有些擔心:“怎麽啦,是……玩得不開心嗎?”

楊歡歡擠出一抹笑:“果然是你的安排。”

夏夢點點頭:“我隻是想讓你早點認識他。你們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了嗎?”

“沒事沒事,你開心就好啦。”看出楊歡歡情緒仍然怏怏的,夏夢轉移話題,“對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除了東郊記憶那一次,你還見過陸銘澤,什麽時候呀?給我講講嘛,我真的很好奇。”

夏夢搖著楊歡歡的胳膊,一臉期待。楊歡歡無奈:“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偶然幫了他一個小忙……”

她開始回憶那天的場景。

那天,她突然特別饞文殊院宮廷糕點裏的小金橘,於是在下課後坐了四十分鍾的公交車去買,但要趕回來的時候突然下雨了。

她伸手撐在頭上擋雨,過馬路的時候手臂突然一緊,然後就被拉回斑馬線後麵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輛出租車從她眼前飛馳而過,司機罵罵咧咧道:“長不長眼睛,沒看到紅燈嗎?”

她驚了一驚,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交通燈已經跳紅了。

她拍拍胸脯,定下神,剛要對伸出援手的人表示感謝,抬眼卻對上陸銘澤淡然的眼神。他沉聲道:“注意看路。”

楊歡歡甚至忘了說謝謝,驚訝道:“是你?”

陸銘澤眉頭輕皺:“你認識我?”

楊歡歡心裏有些失落。果然,他並不記得她,畢竟當時在東郊記憶隻是遠距離地匆匆一瞥,而且她也沒有讓人一眼難忘的顏值。

她頓了一下,搖搖頭:“不好意思,認錯人了。謝謝你。”

陸銘澤沒說話,手向腦後一伸,將兜帽戴在頭上,然後轉身走進漸漸模糊的雨幕。

楊歡歡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突然湧現出一絲難以捕捉的失落感,轉瞬即逝。

她收斂心思,專心等回學校的公交車,但不知是不是雨天路滑,車開得慢,她等的那班車遲遲不到。

雨越下越大,她沒帶傘,無奈之下隻好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想找個地方避避雨。終於她找到一家營業中的奶茶店。

她匆匆走進去,裏麵人不少,可能大多是和她一樣進來躲雨的。

她看了看菜單,點了一杯熱可可,正要站到一邊等單,收銀台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手機沒電了,你留個微信,一會兒我給你轉賬行嗎?”

楊歡歡扭頭,居然是陸銘澤,心想真巧。視線下移,她無意間瞥到他手裏拿著一杯已經插了吸管的奶咖,標簽紙上寫著“加冰,不加糖”。

這時候,收銀的女服務員用審視的眼光看向他:“先生,這個要微信的套路是不是已經過時了?”

陸銘澤眉頭緊皺,沒反應過來,楊歡歡卻沒忍住輕聲笑出聲。

服務員和陸銘澤同時看向她,她趕緊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是在笑他們。

陸銘澤似是終於想明白收銀員的意思,波瀾不驚道:“我手機真沒電了,給我你同事的號碼也行。”

收銀員感受到他的淡漠,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不耐煩地說道:“沒電還來買東西,我們這兒沒有先拿東西後付款的規矩,你自己想辦法。”

陸銘澤眉頭皺得更深,他一直沒看手機,拿出來掃碼時才發現沒電了,而最尷尬的事在於,他拿到奶咖的那一刻就直接用吸管把塑料膜戳破了。

楊歡歡看出他的窘境,立刻掏出手機去掃碼:“請問奶茶多少錢,他是我朋友,我先幫他付。”

服務員看看楊歡歡,再看看陸銘澤,然後不情願地報出價格。楊歡歡利落地付了款,沒有給陸銘澤拒絕的機會。

陸銘澤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半天後才道:“謝謝。方便給一下微信嗎,我轉給你。”

楊歡歡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就當謝謝你剛才救我一命。”

陸銘澤嘴角抽了一下:“救你一命?沒那麽誇張吧?”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要微信,因為有收銀員的前車之鑒,他怕楊歡歡也誤會。

這時候,楊歡歡的奶茶做好了。

她看了看外邊的天氣,雨漸漸小了,便麻利地提著奶茶向外走,順便和陸銘澤打招呼:“我先走啦。”

陸銘澤追問:“喂,奶茶錢怎麽給你?”

楊歡歡推開玻璃門:“不用啦,有緣再見再還吧!”說完,她便風一般閃了出去。

陸銘澤透過玻璃門看著她漸漸模糊的背影,摸著鼻子,笑了。

小姑娘還挺熱心。

而已經跑到外麵的楊歡歡心裏卻並不平靜。

她撫上胸口,感受著自己還沒慢下來的心跳,默默地想,一天之中,她前後兩次與這個沒有任何交集的男生偶遇,這會不會是命運給她的一個暗示?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回想起剛才陸銘澤在馬路邊拉她的那一幕,似乎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了一道清淺卻難以磨滅的印象,命運的齒輪可能就在那一刻,緩慢地轉動起來……

聽了楊歡歡的描述,夏夢若有所思:“聽起來,好像確實挺神奇的。他偶然幫了你一下,你又偶然報答了他的幫助,然後他又欠你一杯奶茶,這不,今天他又把奶茶還回來了。嗯,很微妙。”

楊歡歡表情有些垮:“這麽說的話,這下我們兩清了,豈不是以後什麽淵源都沒有了?”

“不會的。”夏夢寬慰楊歡歡,“雖然還清了,但現在你有我和師兄的助攻了啊,所以你們之間的聯係永遠不會斷了!”

楊歡歡眼珠子轉轉,好像很有道理。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重整旗鼓,鄭重地扶住夏夢的胳膊:“夢夢,你可一定得幫我啊!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有這種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