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界邊緣:查理博士

兩個月前,我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廣告公司普普通通地上班下班,領著微不足道的薪水。生活不好不壞,工作馬馬虎虎,沒有存款沒房沒車也沒有女朋友,一個人簡單安靜地重複每一天的平淡和無聊。直到有天一覺醒來,我突然覺得一切就像夢一樣虛幻,工作,生活,和我本身。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頓感迷茫不知所措,然而我卻不同,與以往的每次經驗全然不同,就好像整個世界都死了一般。自身的存在感**然無存,意識飄飄忽忽,思維支離破碎,感覺上,自己無端變成了一具空殼。

我仍如往常一樣上班下班,但一切都已經不再普通不再平淡和無聊。時間穿過空****的身體,留給我越來越多的空虛,那些空虛在體內形成黑壓壓的旋渦,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旋渦逐漸加深加大,吞噬我的一切。我努力投入工作,讓自己忙碌起來,以此填補突如其來的空白,卻仍然無處可逃,有誰在身後推我向前,而前方,是時間的深淵。

這時候,我遇見了查理博士。

一個詭異的夜晚,我靜靜地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反複修改一份已完稿的設計圖。熒幕的色彩在我眼中漸漸丟失,留下模糊的一片黑白。我用力揉搓眼睛,色彩仍然不知所蹤。或許是累了,眼睛需要休息,我想。於是我靠進椅背,眼望天花板,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地陷入死一般安詳的睡眠。

有人推倒我的辦公椅,我遽然驚醒,就好像被電擊心髒後死而複生。我四麵環顧,發現身邊站著一位穿粉紅色連衣裙的中年女郎。

“差點就醒不過來了。”女郎拉一把椅子正對我坐下:“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過分深度的睡眠非常危險,要小心謹慎。”

我重新坐好,大致打量女郎一番。女郎風姿綽約,膚色白皙,發質偏黃,戴粉色眼鏡,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迷情香水味。

不知何故,意識變得分外清醒,思維暢通無阻,腦袋回複到以往正常狀態,甚至更為靈活好使。這感覺非常愜意,就像久病初愈,渾身輕鬆自在。我深深呼吸女郎身上的香水味道,又仔細端詳,雖然眼角的皺紋出賣了女郎的年齡,但並不影響她的迷人風采,反而恰到好處地襯托出高貴的氣質。眼睛似笑非笑,鼻梁小巧挺拔,嘴唇粉紅薄嫩,坐姿優雅端莊,讓人自然聯想到網遊宣傳海報裏的古典美女。古典美女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我,倒讓我莫名地有些緊張。

“美女你好,我們認識麽?”我問。

“鄙人即查理博士。”美女麵無表情地回答。

“查理博士?”我大吃一驚:“就是那個被公安部全球通緝、侵入政府中央網絡的黑客查理博士?”

“政府將他人的研究成果據為已有並鎖進保險箱,我不過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自稱查理博士的美女拉開我辦公桌的抽屜,取出香煙和打火機,優雅地抽出一支點燃。緩緩吸了兩口後遞給我,問我要麽?我一時愣住,美女便自顧吸煙。

“可是,你看起來並非所謂的查理博士。”國家安全網的通緝令上登有查理博士的照片和詳細資料,照片上是一位穿白大褂、相貌醜陋的老男人。更讓我疑慮的是,對方怎麽知道放香煙的抽屜,又如何找到我的呢?

美女並不急於證明自己的身份,隻是反問了一句:“腦袋可有什麽難受的症狀?”

難受?我拍拍腦門,腦袋瓜子踏踏實實。“沒有。”我回答。

美女將煙扔進留有水的一次性紙杯裏熄滅,從手提包中取出一支細小的口紅樣的東西,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小型手電筒。

“別緊張,放鬆神經,翻開眼皮稍微檢查一下就好,意識突然蘇醒,怕有後遺症什麽的。”美女說著便湊上前來,我用手臂擋住:“等等,這到底怎麽回事?你,真是查理博士?”

“如假包換。”

“可是通緝令的照片裏明明是個糟老頭嘛。”

美女重新坐回辦公椅,把手電筒放在桌上,又點燃一支煙:“用腦過度的緣故,四十多歲的年紀就被折騰成‘糟老頭’了。實際並沒那麽糟的,照片看上去比本人老氣。我原本是男性,百分之百的男性,有喉結,那玩意兒也在,但年輕時就不太中用,長得皺皺巴巴,**時垂頭喪氣。我嘛,小時候就有天才的潛質,大學畢業後在國家科學院就職,收入可觀,長得也算不賴,有房有車有用不完的存款,腦袋比常人好使一百倍,無奈就是那方麵要死不活,孩子生不了,沒法給老婆完整的夫妻生活,老婆為此離我而去。當時年僅三十二歲,就被一腳踢開,重回單身的悲慘生活。說來好像挺悲情,可我卻鬆了口氣,著實打心眼裏鬆了口氣。”美女或者說查理博士或者說其他的某人停頓片刻,起身到飲水機拿紙杯接水,回到坐椅碾滅煙扔進我的水杯後接著說道:“離婚以後我決心將一生徹底獻給科學,在科學院好好幹出一番事業。由於腦袋好使,發明一個接一個,專利證書如雪片一般飄來,不久我就被提升為院長,著手一項由政府直接牽頭的機密研究。我帶領一組精英人馬幹得有聲有色,項目進展一帆風順,不料緊要關頭時政府突然下令中止項目,並將所有數據封鎖。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和成果,突然澆來一盆冷水,丟一句幹得不錯,扔些補貼經費,就這麽草草了事。你說,換作是你,你能甘心?”

“我沒做過科學研究,想像不好那種心情。可是,好端端的為什麽半途而廢?”無論對方是天馬行空的胡編亂造還是敞開心扉以誠相待,我打算暫且聽她說完。

“為什麽?因為政府那幫官員全都是些酒囊飯袋,說是影響到人類的自由意誌,受到國際和國內各方麵的壓力,不得不中止。”對方喝了口水,一聲輕歎。

“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啟動項目呢?”

“事物必然有好有壞,諾貝爾發明炸藥時也沒想到會被廣泛用於世界大戰吧。當初啟動項目是為了讓人類能在短時間內掌握更多的知識,訓練精英軍隊造就尖端人才。我們提取人的腦波意識,通過電磁脈衝加速腦電波的運動,這麽一來,就可以將抽象的學問化成具體的電波輸入腦海,腦袋則動用更多的儲存細胞一一加以記錄。這裏有個A,那裏有個B,這邊是桌子,那邊是轉椅。大體能明白?”

我點頭:“好家夥!這一來就不用上小學中學再上大學了,我可是討厭上學討厭得要死。”

“民眾和其他國家擔心的是另外一些問題,沒人反對讓自己變得更聰明,卻害怕因此被操縱意識,被做成提線木偶,怕腦袋為他人所用。若輸入腦中的電波並不僅僅是知識和技能,而是為實現某種目的的指令,那勢必天下大亂。明白麽?況且,我們當時的研究尚未完成,漏洞百出,經費也高得離譜,被實驗的對象幾乎都患上了精神分裂。”對方從煙盒裏又抽出一支煙夾在指間,但並未點燃,隻是低頭饒有興味地放在指間把玩。

“精神分裂?”

對方抬起眼睛注視我一會,又好像注視我身後的什麽。眼神難以捉摸,沒有縱深感,沒有眼睛裏本該有的什麽。我轉身後看,身後是白牆,牆上貼有辦公室人員通訊錄。

“提取意識並非簡單工程,不像抽血化驗,不是拿針管刺進腦袋就可以抽出意識。”對方放慢了語速,如同中學物理課上解說複雜定律,盡量清晰準確地讀出重點部分:“神經細胞在腦袋裏以某種方式某種時速有條不紊地運行,同客觀時間形成一定比率。就是說,以正常方式運行的腦細胞在一小時內所能記載儲存的信息量與這一小時的時間長度之間存在某種比率,而我們無法拉長時間,即便我查理博士目前也同樣束手無策,時間不變,要提高腦細胞的記載量和對應的比率,隻有一種方法。”對方審視著我,就像物理課上老師向學生提問。

“加快腦神經的運行速度。”我回答。

“沒錯,踩大油門,讓腦袋比平時轉得更快,我們通過電波實現這一構想。但問題隨之而來,一旦腦神經被刺激加速,偏離了正常時間的正常軌道,意識領域就會出現一個混沌不清的世界。”

“像做夢一樣?”我快語問道。我被這番言論吸引,就像玩某款新的網絡遊戲,開局引人入勝,讓人不自覺地置身其中。

“與夢不同,遠比夢境真實。神經運轉越快,那個混沌世界就越發清晰具體。我們費盡周章終於研究出複製腦電波的方法,複製出來的腦電波不依附於身體,沒有傳達感覺的神經線,隻是微弱的電流,但這微弱的電流,卻足以改變整個世界。”對方說得興致勃勃,放下指間的煙,從筆筒裏抽出鉛筆在一張廢紙上畫了一大一小兩個圓:“左邊的這個小圓是我們存活的現實世界,右邊的大圓是通過電流創造出的虛擬世界。客觀來說,雖然一真一幻,但從主觀唯心主義的角度而言,大圓的世界就是天堂。在那裏麵,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創造,每個人都可以像神一樣無所不能。若是你,你選擇哪邊?”

“我嘛,”我想了想:“現實一塌糊塗,常常希望一夢不醒,我選擇大圓吧。”

“假作真時真亦假,我們將天堂作為現世,又未嚐不可?”

“這當中仍然存在問題吧?否則政府為什麽關閉了你的項目?”

對方再次以不可捉摸的眼神盯視著我:“的確,天堂不像蓋樓造房,意識錯綜複雜,不定因素過多,每一步都有棘手的問題。研究進展到一定程度,我們不能再對個人意識放任不管,必需主導其方向,捏出形狀,讓意識按部就班乖乖聽話。我們開始人體實驗,實驗結果卻往往出人意料,意識很難馴服,神經細胞胡攪蠻纏,結果接受實驗的對象陷入精神分裂的悲慘局麵,嚴重時甚至出現腦癱。國外高端科研機構從中作梗,將原本機密的研究肆意誇大渲染之後披露給各家媒體,民眾驚慌失措,政府方麵頭疼腦熱,隻好下令關閉項目。這一來,我的多年研究成果化為了泡影,我連死的心都有,真的,恨不得一死了之。死我不怕,但我不甘心。利用職權之便,我侵入中央網絡,潛進國家一級機密數據庫,拿回所有資料,之後逃之夭夭,藏身於無人知曉的某處,重建實驗室,繼續我的研究。”

對方講得繪聲繪色,敘述毫無破綻,不覺間我真以為眼前這位美女就是查理博士,但想到通緝令上的照片,又不禁讓人汗毛倒立。如此一位美女佳人,怎麽會是那照片上的糟老頭呢?

“喂喂,你當真是查理博士?”我又繞回最初的問題。

“假一賠十!”對方拿煙點燃:“前麵已經說過,那玩意兒橫豎不中用,性欲那種東西對原本作為男人的我而言從未像樣地來過一次。神是公平的,他給了我靈活的大腦,卻剝奪了我男性的驕傲。我無所謂,隻要腦袋好使,其它全不在乎。我隱姓埋名,繼續深入研究。為更好地掩人耳目,我突發其想何不變性成女人?做男人早已沒滋沒味,變性也不會讓我變笨,這麽著,我先潛逃到韓國作了變性手術。韓國人真有兩下子,把我從糟老頭變成性感女郎。如何,不賴吧,我這身段樣貌?”

委實不賴,卻讓人難以接受。變性?感覺上簡直離我十萬八千裏之遙,而此時此刻眼前卻坐著個活脫脫的變性人,教我情何以堪?

但終歸,一切隻是對方的片麵之辭,雖然合情合理,卻無法讓人信服。查理博士乃國家公安部通緝的大人物,何苦在我這等小角色麵前吐露心聲?

對方悠然抽煙,看樣子對我的疑慮並不在意,倒是我等得不耐煩,答道:“身材啦相貌什麽的都達一流水準,是能讓男人想入非非的類型。可是,要我如何相信你就是查理和你這所謂的查理說的話?”

“你我有緣,兩人一起可以幹番大事業,讓世人刮目相看。你是我挑出的最佳人選,從你的意識流看來,隻要能助我一臂之力,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對方答非所問。

我有些口幹,端起紙杯正要喝水,才發現杯裏扔有煙蒂和煙灰殘渣,我隨手將紙杯丟進廢紙簍。走到飲水機邊按下出水開關,但沒有水,蓄水桶空空****。我拿桶走向洗手間放於水龍頭下,擰水龍頭,停水。我隻好強忍口幹,回辦公椅坐下。

“喏,喝吧。”對方遞來自己的水杯,將煙蒂放鞋底碾滅,扔進廢紙簍。

我猶豫片刻,還是搖頭拒絕了。對方將水杯放在我桌前,與我默然相對。我決心不喝這不明不白的水,為緩解口幹症狀,我把水和水杯徹底排出腦海,轉而問道:“聽你說了這麽多,我卻還是弄不清事情的前後關聯。能否說得具體點簡單點?腦子沒你那麽好使,請具體簡單地告訴我你與我有什麽關係,為何出現在我麵前,縱使你真是所謂的查理博士,那麽請問,您查理大老爺找小的有何貴幹?”

“前麵說的那些,隻是為了讓你明白讓你理解,我查理並非政府所說的那麽危險,也不像報紙報導的那麽十惡不赦。我隻是為堅持自己的理想而不懈努力,即便這理想與世界本身相衝突,但我不認為自己有錯。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關係,非親非故。之所以現身在你麵前,是為了告訴你這一切的始末,解除你的疑問。很抱歉,我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擅自抽取了你的意識流進行分析。起因是這樣,我的研究進展到關鍵部分,需要一名意誌堅強腦神經發達的實驗對象。何以選中你說起來有些話長,總之是經過詳細周密的對比調查之後嚴格挑選出來的最佳人選,整個過程耗費了相當大的人力和財力。在我身後有個強大的境外組織,他們撥給經費抽出人馬全力支持我的研究。這樣說,應該能對事情的全貌多少有所把握了吧?”

“細節雖然不清不楚,但大概能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你說,我是全世界意誌最堅強腦神經最為發達的男人?”想到前些時間所處的狀態,我難免自嘲一笑。但如此一想,又頓覺事情嚴重而蹊蹺,這家夥抽取了我的意識,莫非我那失魂落魄的狀態是她查理博士搗的鬼?沒等她回答,我便脫口問道:“喂喂,你抽空了我的意識拿到顯微鏡下麵仔細觀察,留下空殼一樣的我自生自滅,這就是你的勾當?”

這家夥仍然不慌不忙,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雙手抱在胸前,緩緩開口說道:“的確,我們抽取了你的意識進行化驗觀察,對此我再次道歉,當然,也會給予適當補償。我們並沒有將你的意識全部抽空,若是那樣,你肯定當場報銷。就像抽血一樣,隻拿出適量的意識信息就好,不會危及生命,也不會有腦癱的危險,但一點小小的不適應在所難免。你的症狀並無大礙,即使我不出現,也會慢慢好轉恢複正常。關於我們是如何取得你的意識這點,我並不知情,我隻需下令說想要某某的電波,就會有專業人士為我準確無誤地找出某某,取出其電波並完好無損地交到我手上。我隻管埋頭鑽研,其它一切全不用操心。”對方放開交叉在胸前的雙手,自然垂於椅邊:“你算不上全世界意誌最堅強腦神經最為發達的男人,從這方麵來說,排在你前麵的有成千上萬人。然而,你的化驗數據相當驚人,自帶的電流量是常人的十倍。可曾發生過什麽特別之事?比如遭遇過電擊什麽的。”

“小時候不小心觸電的情況倒是有的,但那種事誰都在所難免。好奇心過重的孩子把手伸到燈座裏麵,也不算特別之事。”

“唔,你身上必定有某種獨特之處,否則我們也不至於在千萬人之中刻意挑選出你。”

“可那究竟是怎麽辦到的呢?”

“這個我說過,並不知情,但背後的組織自有其手段。在高端的計算機網絡輸入‘腦袋好使之人’或其他什麽吧,通過電腦篩選出來,我想。如今這世道,找人不算難事吧。”

“找到我又如何?”

“合作,我希望同你合作。有一點我想有必要在此聲明,即你我都已受人監控,無時無刻不被我身後的組織看著。對我而言,隻要能夠安然研究我的項目,受監控也好,被軟禁也罷,全都無所謂。但對於你,或許多少感覺不自在。然而,無論你情願不情願,被選中了,就隻能乖乖聽話,別無選擇。”對方語氣強勢,比我中學的物理老師更有威嚴。我想到那個同樣漂亮被我暗戀過的物理老師,又看了看眼前變性後的查理博士——我想應該是查理博士——心裏有種無可奈何的失落。但我不願輕易屈服,我反駁說:“我可以選擇報警,向公安部告密,那一來,不但不用受你或哪門子組織的威脅,還可以拿回不少獎金。”

“奉勸你千萬別做傻事,電話一打,你當即玩完。乖乖同我合作,要多少錢盡管開口。”博士從手袋裏掏出一張支票推到我麵前,我斜眼窺視,有一百萬之多。

“這個?”坦白說,我很心動。我每月工資才三千多一點,扣除房租和夥食費,基本剩不下多少。家裏經濟條件普普通通,我媽又時不時地催我找女朋友,準備結婚的存款。在錢上麵,這幾年來我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這個是抽取你意識的補償金,請笑納。隻要同意合作,還會有更多的報酬。”

“合作?怎麽個合作法?”

“作我的助手,當我的實驗對象。”

我猶豫不決,暗自在心中默想。一百萬,喂喂,那可是一百萬啊,得不吃不喝幹多少年才存得下的巨款啊!

“有什麽風險?”

“可能導致精神分裂,或者腦癱,倘若意誌不夠堅定的話。”博士從手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樣的紙片,上麵隻記有一個電話號碼:“三天後打這個電話,我的項目名稱為‘人腦拚圖’。”說完,博士起身離去。

人腦拚圖?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我愣愣地坐在辦公椅上,不自覺地盯住博士留在桌邊的一百萬支票,直到開始眼花繚亂。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感到口幹舌燥,於是拿起博士推到我麵前的水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