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暗流湧動

“劍白?”冰吉一臉疑惑地看著書生,實在想不起來哪裏有這麽一號人物。可眼下最要緊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如何掙脫這符咒的束縛:“寒吉,這符咒能解開嗎?”

寒吉沉默片刻,這才用意念傳音道:“這符咒的術式我也是第一次見,你先和他聊天,替我爭取時間!”

眼見冰吉不停扭動身體,劍白眉眼一沉,用劍抵住了冰吉的心髒:“中了我的咒就不要掙紮了!我再問你一遍,帶我去見小野大悟,行還是不行?”

冰吉眼珠一轉,嘴角揚起一絲諂媚:“帶你去見小野大人未嚐不可,不過在此之前,我總得知道你為什麽要見他吧?”

“你覺得你有資格問我的目的嗎?”

“明白了,不問了。”冰吉心知自己的話不妥,趕忙轉移話題:“可我還是奇怪,以閣下如此身手,想要見我家小野主人絕非難事,何必需要我來引薦呢?”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拖延時間,伺機解開符文逃走呢?”

“哈哈哈!您可真是愛說笑。”幾句話下來,冰吉深知這個劍白絕不簡單。隻得一麵尷尬陪笑,一麵等著寒吉的進展:“寒吉,還沒好嗎?”

寒吉沒有回話,而劍白不耐煩了:“好了,你廢話還真他丫的多!帶我去見小野,行還是不行?”

冰吉心知沒法再拖延了,直到現在寒吉也沒解開咒文。如今隻能先假意答應他,再伺機逃跑了。可就在他要開口之際,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

“我解開了!”言語間,寒吉用意念將手印傳給冰吉。

冰吉冷笑一聲,心中多了份底氣:“我還是那句話,想見小野大人,你算個什麽東西!”

“那麽,永別了!”劍白手腕半轉,一劍直刺冰吉的心髒。誰知劍鋒剛剛沒入身體,但見寒冰竟是從傷口蔓延,順著劍身快速攀爬。劍白眉頭一皺,趕忙拔劍後退。冰吉趁機單手結印,但見數隻大鵬自雪地展翅飛起,向著劍白身後衝撞過來。劍白頓覺一陣寒氣襲人,回身見狀,一個空翻躲過了偷襲,冰吉卻抓住機會,抓著大鵬的爪子扶搖直上。

“休走!”劍白眼見冰吉越飛越高,正欲禦劍追擊,可不知何時自己的雙腳已被凍在了原地。

“丫挺的!什麽時候?”劍白眉頭一皺,眼見自己原地受困,隨即對著大鵬離開的方向使出一記劍指,分割天地的劍氣立時將大鵬與冰吉劈作兩半。可令他吃驚的是,冰吉的兩半人身,竟是以寒冰為媒介分化成兩個半人半冰的怪物,躲過了致命的斬擊。這兩個怪物分別跳到其他大鵬鳥的身上,漸漸消失在天邊。

“可惡!”劍白看著冰吉遠去的身影,不禁長歎一聲,隨即將手中的劍收回背上。將要離開時,雪地裏兩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是他們?”

與天岩神社相同,平安京機關堂內此時也是一片狼藉。自道真暈倒後,整個機關堂上下皆亂成了一鍋粥,不論是收治的百姓,還是裏外忙活的眾人,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清明大師的身上。

此刻,淳茂正侯在道真的臥房門口。盡管時至三更,但他仍舊強忍睡意,以備屋內的清明大師差遣。

按照清明大師的吩咐,道真被單獨隔離在了臥房。每日的餐食藥物都由固定的侍女,在佩戴清明大師親手繪製的符咒之後送進去。而今夜正是治療的關鍵時期,清明大師事先與淳茂打好招呼,告知其站立門口等候差遣,治療期間無論聽到任何聲響都不得闖入。

“可一個治療能有什麽異常的聲響?”帶著一絲質疑,淳茂打了個哈欠,用事先準備好的濕毛巾擦了擦臉。

“啊!”突然屋內傳來一聲駭人的慘叫,驚得淳茂將毛巾扔在了地上。

“出了什麽事?”心急的淳茂趴在門邊,使勁聽著屋裏的動靜。可奇怪的是,自那一聲尖叫之後,屋內便再無其他聲響。偶爾一陣清風從門縫溜出,隻在淳茂耳畔留下幾縷輕微的哨聲。

“也許是清明大師正在給父親排毒吧?”淳茂撿起地上的毛巾,腦補著清明大師正在給父親放血排毒的場麵,心下鬆了口氣:“看來我是多心了吧?”

可就在他放鬆警惕之時,屋內再度傳來一陣疑似碗碟破碎的聲音。

“怎麽回事?”淳茂伏耳門邊,集中全部注意力探聽門內情況。可與之前相似,那碗碟破碎聲音一過,屋內再次恢複了平靜,風鑽出門縫留下的哨聲,依舊在淳茂的耳畔閑庭信步。

“這什麽情況?難不成是父親放血排毒,疼痛難忍才摔碗碟來分散注意力嗎?”淳茂眉頭微微一皺,繼續腦補著父親因疼痛難忍狂摔鍋碗瓢盆的場麵:“嗯,看來情況就是這樣。”

淳茂再次說服了自己,可就在他鬆懈之際,屋內再度傳來一陣巨響。隻不過這次更令人吃驚,這巨響仿佛狂風驟雨席卷屋內一般。

“暴風雨?”淳茂一臉不敢相信地再度伏耳門邊,可命運似乎與他開了個玩笑。這狂風驟雨就在他伏耳的一刹那瞬間風平浪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治個病還能碰上暴風雨?”淳茂的腦補再也無法平複他的心情,這一次他選擇堅守門邊,發誓要分析出個名堂。

可這時,門突然開了。淳茂一時沒站住,竟是和出門的清明大師撞了個滿懷。

“公子,你這是在幹什麽?”清明大師緩緩起身,一臉詫異地看著麵前將他撲倒在地的淳茂。

淳茂支撐著起身,並未急著回答清明大師的話,而是不斷環顧四周。可四周陳設一如往常,父親道真此刻正安臥在床榻上,實在解釋不了剛剛那些聲響從何而來。

“公子,你怎麽了?”清明大師眼見淳茂這般,有些摸不著頭腦。

淳茂一臉疑惑道:“大師,我之前聽見這屋裏有尖叫聲、砸碗摔碟聲,甚至還有狂風暴雨的聲音,剛剛屋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

“沒發生什麽事啊?”清明大師聞聽此言,也是一臉疑惑:“我剛剛也隻是給道真大人額頭上下了一道符咒而已,公子所說的那些奇怪聲響卻不曾聽過。”

一聽這話,淳茂更加疑惑:“是嗎?可我剛剛明明聽到了啊?”

“也許是公子對父親思慮過重,這才導致了幻聽。倘若公子不嫌棄的話,不如在下給您施幾道安神的符咒,今晚請公子好好睡一覺,這些幻聽也就不存在了。”

“那就麻煩大師了!”說著,淳茂鞠了一躬。

“無妨!”清明大師單手結印,在淳茂的額頭留下了一道金色的符咒:“還請公子早點休息,保重身體要緊!”

“多謝大師。”淳茂對著清明大師鞠了一躬:“敢問大師,我父親的情況如何?”

“道真大人身上的蛇魘已被盡數除去,沒有大礙了。隻是他年事已高,還需靜養幾日才可複原。”

“那就好!那就好!”淳茂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再度鞠躬道:“有勞清明大師!”

“公子言重了。”清明大師回禮道:“道真大人已無大礙,也請公子注意休息,莫要操勞過甚。”

“謹遵大師所言。”拜別清明大師後,淳茂若有所思地離開臥房,可眼中還是留存著一絲疑惑。

清明大師竊笑一聲,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諾大的臥房隻剩下道真一人安眠。燈火照耀下,道真臉上一滴晶瑩的雨珠閃爍著異樣的光澤。

翌日清晨,朝堂上的時平安坐其位。自他成為左大臣以來,從未有一天上朝如今日般欣喜。這份欣喜並非沒有來由,而是與他相對的位子,今日果然空了出來。盡管他早已知曉那位右大臣因身體原因不能上朝,可當真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內心的激動還是無法預料。所謂人生的有趣也正體現於此吧!

“道真今日為何沒來啊?”這時,醍醐天皇的問話打斷了時平的思緒。

時平上前行禮回話:“啟稟陛下,右大臣前日身染惡疾,如今正在家中休養。”

醍醐天皇眉頭一皺:“身染惡疾?那他的病情嚴重嗎?”

時平搖了搖頭:“回陛下,臣也是剛剛聽說,還沒前去拜訪,所以並不了解情況。不過近日聽說道真大人日夜勤於公務,想必這次的病也應該與操勞過度有關吧。”

“這樣啊!”醍醐天皇微微點頭道:“既是如此,那麽時平你就代朕前去問候一下。此外,道真近日尚未處理的公事也一道委托你多多費心了!”

“臣遵旨!”時平施了一禮,盡管麵色沉靜,眼中的得意卻如何也掩飾不住。他怎麽也想不到事情的進展竟如此順利,正如一個時辰前,那個頂著黑眼圈的陰陽師在藤原官邸所言。

“什麽?你說菅原道真已經病倒了?”時平一臉吃驚地看著小野,手中占卜的銅錢一時竟掉落在地。

小野點了點頭,隨即又看了看四周的侍從。時平心知小野的顧及,隻一揮手便令四周侍從盡皆退下了。

“你說吧。”

小野繼續說道:“下官已經探查過了,昨夜菅原道真中了我的蛇魘,現在還在昏睡當中。”

“此話當真?”

“在下願以性命擔保!”小野拱手道。

“以姓名擔保?”時平仔細打量著小野,隻一抬手,但見一個黑衣斥候在房梁上一躍而下,跪倒在他的麵前。時平在斥候耳邊一陣輕聲細語,斥候點了點頭便消失在屋內。

小野心知時平並不信任他,這斥候定是去打探道真的消息。可眼下他隻能一臉平靜的等待結果,畢竟要想獲得時平的信任,這是必經的一步。

思索間,黑衣斥候進了門,在時平的耳邊留下幾句話,便再次消失。

卻說時平聽了斥候的報告,頓時喜笑顏開:“好!嗬嗬哈!看來我今日上朝,終於能輕鬆一回了對了。

“恭喜大人!”

“對了,你這蛇魘能維持多久?”這時,時平突然發問。

小野輕笑一聲,嘴角揚起一絲詭異:“回稟大人,在下的蛇魘經由我精心提煉,一旦染上至死方休,尋常陰陽師根本無法破解。”

“至死方休?嗬嗬哈!”聞聽此言,時平恍若打了雞血一般,笑聲逐漸猙獰起來:“老小子,我看你今後還怎麽和我鬥!”

就在時平得意之際,小野開口打斷了他:“大人,您有一句話說錯了。”

“說錯了?”時平猛地回頭看向小野,剛剛極盡得意的笑容瞬間凝結:“說說看,我哪裏錯了?”

小野一臉平靜道:“大人剛剛反問菅原道真今後拿什麽跟大人鬥,對吧?”

“是有如何?”

“如今這人中了我的蛇魘,還哪裏談得上今後二字呢?”言語間,小野竟是跪倒在了時平麵前,聲音愈加洪亮:“照這樣看,隻待那老小子歸西,我倒看看今後的朝堂又有誰敢和大人造次呢?”

時平聞聽此言,親自俯身於小野身前,緊緊攥住了他的手:“沒想到你一個出身山野的陰陽師,竟有如此的能力和格局,實在是難能可貴!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不然這才華埋沒了也怪可惜的。”

“大人是說小的以後可以跟著大人,此話當真?”小野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時平,語氣愈發激動。

“嗯。”時平使勁地點了點頭,更加用力地攥住小野的手道:“隻要道真一死,今後的時代就是屬於你我的!”

小野聞聽此言,拚命擠出幾滴淚水,跪在地上重重磕頭:“屬下願為時平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快起來!你有這份心,我便滿足了!”時平親自扶起小野,一臉關切地問道:“不知小野君現在在陰陽寮官居何位?”

小野回道:“小人官至陰陽少允,位居七品。”

“原來如此。”時平點了點頭:“這次你放倒了菅原道真,可以說是居功至偉,我之前曾答應你會在朝堂上為你美言幾句,眼下卻有個機會難得,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小野拱手道:“還望大人明示!”

“近日,天皇陛下的寵妃明德妃總為噩夢糾纏,以至於其食欲不振、心神不寧。陛下本想請賀茂平波處理此事,奈何賀茂平波不在宮中。不知道你想不想試試啊?”

小野聞聽此言,立時心花怒放。他深知一旦得到這位寵妃的信任,從此仕途一定平步青雲。可眼下他又不能表現的太過激動,必須要兼顧時平居高臨下的感受。

思索間,但見小野立時跪倒在地:“小人萬萬沒想到,竟能見到為陛下寵妃排憂解難這等難得的機會。果然在朝野當中還是時平大人神通廣大,倘若小人有能為陛下寵妃服務的機緣,還望時平大人將它賜給小人,小人定當竭盡全力。”

“好!”時平聞言,如小野所料一樣得意。卻見他緊緊握住了小野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那這個機會我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哦!”

“是!”小野趕忙磕頭謝恩。

時平看著不停磕頭的小野,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

“時平,關於朕愛妃那件事辦妥了嗎?”朝堂上,醍醐天皇緩緩開口。

時平行禮道:“回稟陛下,關於此事,臣已經問過陰陽寮諸位的意見。經過大家討論,我們一致決定推舉一位陰陽寮新人來舉行這次驅邪儀式。”

“新人?”醍醐天皇眉頭一皺:“會不會出問題啊?”

“還請陛下放心!”時平一臉自信的回應道:“這位新人自進入陰陽寮以來,日夜研習陰陽道化,精於公務,勤於技法,其輩分雖然低微,但實力已然不可小覷。相信在他的主持下,驅邪儀式一定能圓滿完成!此外,這次選拔新人,也是為了陰陽寮日後發展考慮。畢竟人無長生不滅一說,所以還是未雨綢繆更妥當一點。”

“卿所言極是。”醍醐天皇微微點頭:“不知這新人究竟是誰?”

時平嘴角微微揚起:“回稟陛下,此人便是陰陽寮陰陽少允小野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