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紅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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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唐風就催促著眾人趕緊起床,準備好必要的裝備,七個人便告別這片白色沙灘,向內陸雨林進發。
唐風心事重重,首先淡水和食物就讓唐風擔憂,不過有韓江和葉蓮娜這樣的野外生存高手,唐風才稍稍放心。其次就是這看上去無邊無際的熱帶雨林,潮濕,悶熱,幽閉,黑暗,這就是雨林給唐風留下的陰影,唐風一進入雨林,馬上就緊張起來,雖然之前已經深入過NG21的雨林深處,但那都是借助船在河流裏,有方向可辨,有充足淡水,又可依托船避開危險;而現在則是要靠雙腿徒步在雨林中穿行,沒有淡水,極易迷失,又沒有任何可以遮風避雨,阻擋野獸的裝備,就連槍裏的子彈,也不多了。
雷納德走在前麵,他的速度很慢,不斷地走走停停,唐風看看時間,他們在雨林裏已經轉了半個小時,但進展依舊緩慢。韓江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雷納德,雷納德卻不以為然:“我已經說過那地方是我兩年前發現的,雨林生長很快,原有的道路都沒了,我得不斷回憶道路。”
葉蓮娜拿著她那台信號接收器走在最後,她的記憶力驚人,她很快覺察出來,雷納德現在的路線與自己昨天迷路前走的路線是一致的,葉蓮娜小聲將這個情況告訴了唐風和韓江。但是很快葉蓮娜就發現雷納德把他們帶上了另一條小道,這條道周邊的情況葉蓮娜沒有印象,唐風倒是對這條小道起了疑惑:“這個荒島人跡罕至,怎麽會出現這樣一條規整的小道?”
“我不知道,這條道我以前進林子裏覓尋找食物時就發現了。”雷納德一臉無知。
“這是獸道!”吉米忽然說道。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吉米身上:“很顯然,這是野獸開辟出來的一條通道。”吉米解釋道。
“那也就是說我們隨時可能會在這條道上撞見野獸?”唐風反問道。
“不一定是你們想象中的大型貓科動物,因為新幾內亞島及太平洋上的所有島嶼基本上都沒有大型哺乳動物,更沒有大型貓科動物!”
吉米的話讓大家長舒一口氣,但是吉米又接著說道:“不過,這個獸道仍然很危險,因為這個島上的霸主應該是那些爬行動物。”
“你是說鱷魚?”林玉反問道。
“鱷魚不會到遠離水源的地方。”吉米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唐風的腦中閃過了另一個可怕的形象:“巨蜥!”
吉米的表情更加奇怪:“我想就是巨蜥,巨蜥的厲害我們已經領教過了,巨蜥隻產於印尼東部的一些島嶼上,這一帶的居民把巨蜥尊為‘龍’!”
“又一個龍?”唐風喃喃自語道。
“你這麽一說,我有個不好的預感!”韓江麵色沉重地說道。
“你擔心我們會遭遇巨蜥?”
“在大河那次遭遇,巨蜥倒是幫了我們的忙,不過現在我覺得那或許隻是一個小小的開始。”韓江說著,本能地掏出了手槍。
獸道兩側被密不透風的各種植被包圍著,高大的喬木與茂密的灌木叢構成了這裏的場景。走著走著,韓江突然提醒大家:“大家盡量不要注意你身邊發生的事,盡可能地設法透過樹木植物去觀察,分辨不同的色彩和光線,這樣才能看清這一帶的輪廓,否則視覺疲勞,很容易使人在雨林裏迷失方向。”
唐風抬頭看看遠處,全是茂密的雨林,走了一個小時了,雨林潮濕悶熱的環境讓他的體能消耗很快,必須盡快補充水分。唐風知道在雨林中要想生存,就必須遵守它的遊戲規則,千萬不能和它作對!隻要你設法適應雨林,就能讓雨林為你效力!這或許就是中國古人常說的天人合一,但是此刻,到哪裏去適應雨林,為自己找到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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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繼續在雨林中穿行,所有人身體內的水分都在急劇脫去,而攜帶的少量淡水很快就喝完了。正當大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大塊**的岩石,在岩石中間有一汪深潭。碧藍的潭水讓眾人雙眼放光,吉米第一個就衝了上去,但是當吉米雙手捧起水正要痛飲的時候,葉蓮娜一把將他手中的水打翻:“這水不能喝!”
“為什麽?”吉米反問。
“沒有弄清水質前,地表不流動的水都不能喝。”葉蓮娜解釋。
可吉米還是問為什麽。葉蓮娜蹲下來,仔細觀察這一汪深潭,水麵不大,倒是挺深,葉蓮娜透過水麵,看見水下隱隱現出了累累白骨:“你們看,水下的白骨,是巨蜥的!”
“啊——”眾人驚駭。
果然,唐風也看見了,水底靜靜地躺著一堆散亂的白骨,應該是巨蜥的。吉米有些後怕,趕忙向後退去,生怕深潭裏的水衝上來,唐風在深潭邊待了一會兒,就感到頭有些暈,葉蓮娜也有同感:“這深潭似乎在釋放某種氣體。”
林玉嗅到了水潭的氣息:“好像是類似於甲烷的味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深潭的形成也與火山活動有關。”
“哦?我一開始就覺得這深潭突然出現在這裏有些奇怪!”唐風從深潭邊退了回來。
林玉解釋道:“對,地勢沒有變化的情況下,雨林中突然出現這麽一大片岩石,本身就很奇怪,我查看了這些岩石,都是火成岩構成的,所以我懷疑這個深潭在島嶼形成時,是火山的一處破裂帶,與變色湖類似。所不同的是,變色湖是一個完整的火山口,而這個深潭隻是火山上的一處薄弱環節,造成地下的熔岩從這裏流出來,形成了一個不大的深潭。”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裏麵怎麽還會有這麽濃厚的甲烷氣體呢?”唐風又問道。
“這隻能有一種解釋!”林玉停了下來,她環視眾人,最後很堅定地又說道,“整座島下的火山活動還沒有停止。”
“啊——”林玉的話讓眾人震驚,“也就說我們腳下就是一座活火山!”
“我想是的,不要忘了我們這是在哪裏,地球三大板塊的交會碰撞處,火山、地震、海嘯是這裏的常客。”林玉提醒大家。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唐風隻能舔著幹裂的嘴唇,忍受著幹渴。大家繼續向前趕路,好在巨蜥一直沒有出現,但是沒人敢掉以輕心,深潭底下的巨蜥骸骨印證了吉米這是巨蜥通道的推斷。
又順著這條巨蜥通道向前走了很長一段,唐風忽然發現前方發生了變化,高大的喬木不見了,在雨林深處突然出現了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這是唐風上島以來從未見到過的。
走在前麵的雷納德在竹林前停住了腳步:“不對!我們好像走錯了,以前來時沒遇到過竹林。”
“什麽?你怎麽帶的路?”韓江急了。
“我早就跟你講過,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我也不能確保能順利找到那處岩畫!”雷納德似乎也很著急。
唐風心裏明白一旦走錯路,即便找到岩畫,今晚也很可能趕不回去了,那樣就隻有在雨林裏過夜。一想到這兒,唐風脆弱的心髒就是一緊。
雷納德與韓江一起研究起地圖來,但這些都是徒勞,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領,韓江隻好先自我安慰道:“這裏也沒白來,最起碼我們有水喝了!”
大家不明白韓江的意思,就見他用鋒利的軍用匕首手起刀落,斬斷一根竹子,竹節中是滿滿一罐清水,韓江將水遞給葉蓮娜,葉蓮娜沒接韓江的水,而是自己斬斷另一根竹子,將竹節中的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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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學著韓江的樣子,靠竹節中的積水補充了水源,總算是解決了淡水問題,可是下麵該往哪兒走呢?雷納德雙手一攤,擺明了就是撂挑子了,韓江氣得拿他也沒辦法。就在這時,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了林玉的驚叫:“唐風,快來看,這個竹子上有……”
林玉驚得連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唐風趕忙跑到林玉身旁,就見林玉眼前的竹子上,一個清晰的帶叉三角形符號,赫然顯現,唐風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愣住了。韓江和葉蓮娜也走了過來,韓江仔細查看竹子上的標記:“不是這兩天刻的,我估計應該有一周時間了!”
“父親,父親他還活著!”林玉激動地語無倫次。
唐風趕忙安撫林玉:“我早說過他們不會有事的,葉蓮娜收到過兩個信號,一個是雷納德發出的,另一個可能就是他們發出的。”
林玉扭過臉,看著唐風,使勁點了點頭:“嗯,一定是這樣的,不管這個標記是一周前刻的,還是半個月前刻的,這說明父親他們並沒有在那次襲擊中遇難,他們一定走到過這裏,不過……”林玉說著說著,又沒了精神,“不過這個帶叉的三角形標記,說明父親依然處於危險當中,又過了這麽多天,也不知他們還好嗎?”
唐風的心不禁懸了起來,韓江和葉蓮娜對視了一眼。“看來隻能順著這個標記走了!”韓江提議道,葉蓮娜沒說什麽,既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反對。
雷納德和吉米也沒說什麽,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盧盧克皺著眉頭,盯著那標記看了半天。林玉不明白盧盧克為何如此仔細地觀察標記,他知道盧盧克是父親多年的好友,一定也想找到父親:“叔叔,你覺得這個標記有什麽問題嗎?”
盧盧克搖搖頭:“應該是你父親留下來,不過……”
盧盧克欲言又止,最後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於是,一行人決定尋找三角形標記前行,這次,唐風和韓江走在了隊伍前麵。
走出三十多米,又出現了同樣的標記,茂密的竹林裏隱約現出一條小道,每隔三十多米,就會出現這個帶叉的三角形標記,因為有標記指引,也沒有其他路可供選擇,唐風和韓江加快了腳步,很快,唐風就感覺到地勢在抬高,他們似乎開始走一段山路。
“這該死的地方,我們應該盡快找到一個高處,才好判斷周邊的環境,這也是雨林生存法則中的一條。”韓江喘著粗氣說道。
“再堅持堅持,我們現在好像是在上山,也許過一會兒,我們就能在山上俯瞰周圍。”唐風喘得更厲害。
但是他倆話音剛落,前麵就開始走下坡路,唐風走了一段,見路一直向下延伸,疑惑地停下了腳步:“怎麽這路又向下走了?”
“所以我告訴你不要高興太早!”韓江說著,繼續向下走去。
帶叉的三角形標記不斷出現,山路起起伏伏,但總的來說他們是在向下走。終於,他們走出了竹林,又置身於高大的喬木下:“媽的,怎麽又回到雨林中了。”
韓江咒罵著,尋找那個標記,帶叉的三角形標記又出現在一棵樹幹上,韓江指了指那標記,對大家說道:“出竹林了,大家抓緊時間補水。”
於是,大家再一次砍竹取水,喝完水,繼續前進,又走了半個小時,唐風卻突然發現那個帶叉的三角形標記不見了。“標記不見了!”唐風回過頭失望地看著林玉。
林玉更加失望,可雷納德卻在觀察周邊環境後突然說道:“這地方我似乎有點印象,我記得那個村莊就在一大片林間空地中,岩畫就在村莊後麵的岩壁上,這裏很平坦,很像是那個村莊的環境。”
唐風沒有再言語,他決定試著繼續向前走一段,走著走著,唐風就發現他們腳下的獸道變得寬闊起來,轉過幾棵高大的樹,前麵是一大片平坦的林間空地。這樣的林間空地曾讓唐風心驚肉跳,再看林間空地上,一片漆黑,這個場景讓唐風很快聯想到了黑色荒村。但是當唐風走近仔細勘察時,他發現這片林間空地既不是那個曾讓他心驚肉跳的林間空地,也不是那個讓他感到恐懼的黑色荒村。
“看來這裏又是一個被燒毀的村莊!”唐風回過頭,對眾人說道。
“又一個黑色荒村?!”韓江有些吃驚地打量四周,周圍雖然早已是一片焦土,但仍然可以看出這裏曾是一個熱鬧的村莊。
雷納德也在仔細觀察,不住地點頭:“對!就是這裏,這就是我曾經來過的那個村莊。岩畫就在村莊後的岩壁上。”
說著,雷納德大踏步穿過已成焦土的村莊,向後走去,唐風用指北針確認了方位,雷納德所走的方向是正西方向,這與他們從東麵來的方位相吻合,看來方位是正確的。想到這兒,唐風趕上雷納德,就在雷納德穿過村莊、停住腳步的時候,唐風也停住了腳步,他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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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的麵前是一麵巨大的岩壁,岩壁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岩畫,猶如一幅巨大的卷軸畫展現在唐風麵前。不過,更讓唐風感到震撼的是岩壁的顏色,巨大的岩壁竟然全是紅色的,而且是那種接近鮮血的紅色。在血紅的岩壁上,岩畫卻是白色的,這在唐風見過的岩畫中,是非常奇特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其他人也都被這幅血紅岩畫震撼,林玉注意到了這幅岩畫的獨特之處:“這幅岩畫與我見過的岩畫都不同,別的岩畫都是用紅色顏料在白色或黃色的岩壁上繪畫,而這幅岩畫竟然是用白色顏料在紅色岩壁上繪製,真是奇特。”
“不,林玉你看錯了!那不是白色顏料。”唐風的話讓眾人吃驚。
“哦,那是什麽?”
“那就是石壁本來的顏色,而你們誤以為的紅色岩壁,其實是先民塗抹上去的。”
“這……這怎麽可能?如果是岩壁是白色的,直接在上麵用紅色顏料繪畫就可以了,為什麽要用紅色顏料將整麵岩壁塗滿,而又用留白的方式繪製岩畫?這樣費時費力還不方便!”林玉大為不解。
“確實很奇怪!不過也不是不可解釋,這或許就是先民追求的效果,畢竟整麵血紅色的岩壁更加醒目,效果更好。至於說費時費力還不方便繪畫,確實,這麵岩畫隻能說明一點,它是一次性有組織有計劃繪製完成的。”唐風推測道。
“有組織?有計劃?一次性?”大家都有些蒙。
“隻能是這樣,否則沒有辦法留白創作。由此,就帶來一個問題,要想有組織有計劃一次性完成如此巨大的岩畫,需要多大的力量?”唐風反問道。
“全村的人!”韓江胡亂猜測。
“好,就算全村的人夠了,但是如果島民隻是我們原先預想的那樣落後蠻荒,他們怎麽可能有力量繪製這樣一幅巨大的岩畫?”
“小子,你究竟要說什麽?”韓江不滿地嘟囔道。
“我要說的是這麵巨大岩畫的主人,如果仍然是島上先民創作的,那麽,隻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先民的文明程度遠遠超出了我們之前的預期,另一種就是這幅岩畫的創作得到了外來者的幫助!”唐風推斷道。
“外來者的幫助?你是說大明艦隊?”韓江疑惑道。
“也可能是建文帝……”林玉也猜測起來。
唐風擺擺手:“你們現在猜測為時尚早,先來看看岩畫的內容再說!”說著,唐風從岩壁下的小道登上岩壁,在巨大的血紅岩畫麵前,唐風感到自己是那麽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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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從左向右觀看這幅巨大的岩畫,首先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幾個動作外形誇張的人,隨後出現越來越多的人,還有動物。岩畫上的動物深深吸引了唐風:“這幅岩畫蘊藏的信息要遠遠超過我們在瀑布那兒看到的岩畫。”
“你盯著這些動物看,發現了什麽?”林玉問道。
“這些動物很神奇,有些是我們見過的。比如這個,是鱷魚,這個應該是巨蜥,還有許多蛇和大蚺,這兒似乎是猴子,這兒……就有些奇怪了。”唐風說著停了下來。
唐風的手停在了一頭體型高大的動物圖案上:“這是什麽?”
“像熊?”葉蓮娜說道。
“我看像虎豹之類的猛獸!”韓江推斷。
“也許是獅子,不過比例好像不協調。”林玉猜測。
“你們說的都有可能,總之,這幾個圖案應該是大型哺乳動物的圖案。但是我們之前已經說過這裏,包括新幾內亞島都不應該有大型貓科哺乳動物,那麽,這些岩畫所描繪的類似於老虎獅子的猛獸是從哪兒來的,會不會是……”
唐風想說會不會是楊慶艦隊帶來的,吉米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新幾內亞島和澳洲大陸與其他大陸隔絕,許多在其他大陸早已滅絕的生物,又在這片區域生存了很多年,比如有袋類動物。”
“有袋類動物?”吉米的話提醒了林玉,“不錯,古代澳洲和新幾內亞島生活著許多有袋類動物,包括袋熊、袋獅等,今天我們常見的有袋類動物就是袋鼠。”
吉米和林玉的話,擊碎了唐風剛剛燃起的推測,他微微點頭:“你們說的有道理,那麽這也算是一個重要的發現了,說明數百年前在這座島上曾經生活著大型有袋類動物,不過很可能它們現在已經滅絕了。”
“可惜什麽?你應該說幸虧它們滅絕了,否則我們今天就要倒黴了,據在澳大利亞發現的化石顯示,這些大型有袋類動物比我們現在能看到的虎豹獅子體型都要大。”吉米話語中透著慶幸。
韓江卻冷笑了兩聲,反問道:“你確信這些袋熊袋獅都在這座島上消失了?”
吉米愣住了,其他人也都被韓江的話說愣了:“你……你難道以為島上還會有這些可怕的大型有袋類動物?”吉米結結巴巴地反問道。
“這鬼地方誰能說得準?萬一要是有呢?鋸鰩、大蚺,還有昨天我們在變色湖碰到的怪物,更可怕的是科考隊遭遇的吸血怪,誰知道我們還要碰到什麽!”韓江越說聲越大,震得岩壁上落下了一些灰土。
大家被落下的灰土嚇了一跳,都仰麵朝岩畫上望去,但是站在岩畫下根本看不到岩壁上的情形。“你別嚇唬大家了!”葉蓮娜責怪韓江。
“還是再往下看吧!”唐風順著岩壁繼續向前看,又是大量人物的圖案。但是唐風敏銳地覺察出來這些人物圖案雖然線條簡單,卻與之前看到的人物有了差別,什麽差別呢?唐風退後半步,再仔細觀察,一樣的人形,繪製手法完全一樣,慢慢地,當唐風眼睛眯成一條線時,唐風終於看出了端倪,“你們注意到沒有,這裏出現的人物雖然看上去和之前出現的人物圖案一樣,卻很整齊。”
“是很整齊,這說明什麽?”林玉不解。
唐風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又向前走了幾步,更多的圖案出現在他眼前,他看見在一大群人物圖案中間,有一艘船,船上端坐著一個人,這個人所占的麵積明顯要大於周邊的人,簡單的線條在這兒變得複雜起來:“我有點明白了,中間這個坐在船上的人與眾不同,應該是地位很高的首領,比如國王或者酋長。”
唐風停頓下來,他的目光又落回了剛才那些繪製整齊的人形圖案:“就是這樣,你們看這些排列整齊的人形圖案與其他的人在線條上有個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他們腰間多了一道延伸出去的斜杠,這個斜杠圖案我想代表的是兵器。”
“克力士劍?”韓江驚道。
唐風點點頭:“不錯,應該就是類似於我們在黑色荒村發現的克力士劍,由此,我們可以判斷出這些排列整齊佩劍的人是武士,國王的武士。而那個被眾人簇擁,端坐在船上的人就應該是國王或者酋長。你們看,船之前還有拉纖的人。”
經唐風這麽一解釋,大家都看明白了:“這麽說來,當年這荒島上的先民文明程度不低啊!”盧盧克醫生歎道。
“會造船,會農耕,有整齊的軍隊,會建造堡壘,能打造並使用鐵製兵器,還能動員很多人一起創作這幅巨大的岩畫,說明島上先民的文明程度確實不低。”唐風說著,又繼續往前走去,前麵又是大群動物和人形圖案,不過顯得有些雜亂,並不整齊。但是,當唐風的目光落在右側的一個圖案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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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在那圖案前怔怔地站了足有三分鍾,沒有言語,也沒有動。韓江不耐煩地拍了一下唐風:“怎麽了,你倒是繼續啊!”
但是唐風依舊沒有挪地方,韓江循著唐風的目光向右側的岩壁望去,看了兩眼,韓江也愣住了,大家圍攏過來,發現唐風麵前的岩壁上出現了幾艘船,唐風在盯著那些船型圖案看了五分鍾後,終於從嘴裏冒出了一句話,“終於證明了!”
“證明?證明什麽?”葉蓮娜不明白。
“證明這裏就是艾汶島!金冊上所說的艾汶島!”唐風興奮起來,指著岩畫上的船形圖案,“這是最直接的證據!你們看,首先從圖案所占的麵積看,這幾艘船比剛才國王坐的船要大,而且要大得多,國王的船怎麽會比這幾艘船小呢?另一方麵從圖案上不難看出,這幾艘船都是帆船,大帆船,應該是用於遠洋航行的大帆船。這兩點說明這幾艘大帆船並不是這個島上的,而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憑這個就能斷定這幾艘船是那支消失的大明艦隊?”葉蓮娜反問道。
“不,當然不能僅靠這兩點,我還有更直接的證據,就是這幾艘大帆船的樣式。你們仔細看,這幾艘大帆船都是中國式大帆船,雖然岩畫的線條很簡單粗糙,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這幾艘大帆船不是印度式樣的,也不是阿拉伯式樣的,更不是歐洲式樣的,而是最典型的中國式帆船。”
“哦?怎麽看出來?”韓江問道。
“橫桁!”唐風從嘴裏冒出了兩個奇怪的發音。
“橫桁?”大家都沒聽明白。
“對!中國式帆船與西方帆船最大的不同就是中國式帆船沒有橫桁。橫桁是什麽呢?你們看西方的電影就應該看到,西方的帆船桅杆上都有一根橫的與桅杆呈九十度角的粗圓木,這根橫著的圓木就是橫桁,水手們經常要爬到橫桁上瞭望,收起風帆,放下風帆。而中國式帆船沒有這樣的橫桁,水手們也就少了爬上爬下之苦。”
唐風這麽一解釋,大家將目光都集中在了幾艘船的桅杆上,唐風繼續解釋道:“正因為這個橫桁,造成了中國式帆船和西方式帆船兩條截然不同的發展道路,這兩條道路不但深深地影響了東西方航海事業的發展,甚至影響了整個曆史進程,造成後來幾百年的世界格局。”
“什麽?這麽一根木棍子,會影響整個世界格局,曆史進程?”韓江驚道,眾人也困惑不解。
唐風看看大家,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原來我也不能理解這點,要說這個問題還是李楚材老師給我解釋的,他的專業就是研究東西方的交通貿易史,對古代海上絲綢之路很有研究。一根橫著的木棍怎麽就能改變世界格局,曆史進程呢?這個也隻有像李楚材這樣專業的學者才能明白,他當年是這樣給我們解釋的:因為中國式帆船和西方式帆船在這點上的最大不同,造成東西方帆船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發展道路,中國式帆船沒有使用橫桁,屬於硬帆,所謂硬帆就是用竹子或木條作為支骨製成的風帆,中式硬帆屬於縱帆類帆船,這樣的好處是受風效率高,可以很容易地轉動桅杆,調節風向,在順風和側風的情況下都能使用,操作起來非常簡單,在突發的惡劣海況下,可以快速放下風帆,對帆的要求低,即便帆破了,也不影響航行,水手也少了爬上爬下的危險。
“但也正因為中國式帆船沒有使用橫桁,大大阻礙了後來中國航海技術的發展。與中國式帆船相對應的是西方式帆船,西方式帆船采用了橫桁這一設計,屬於軟帆類帆船,橫桁的運用使西方式帆船可以支撐麵積更大的風帆,在帆船時代,風帆越大,意味著帆船可以獲得更充足的風力,加快帆船的速度,一艘千餘噸的西方式帆船,它的主帆往往有數個籃球場那麽大。雖然西方軟帆類帆船也有種種缺點,比如不夠靈活,船員爬上爬下很危險,受風效率低,高大的桅杆容易被大風折斷,但是因為使用橫桁掛起更大的風帆就抵消了這些不足,所謂‘一俊遮百醜’。”
“我明白了!”林玉已經聽明白了唐風的意思,“正因為橫桁的使用,使西方式帆船獲得了更強大的動力、更高的航速,於是,西方人越走越遠,促成了哥倫布發現美洲、麥哲倫環球航行這樣的地理大發現!”
“不錯,就是這樣,所以我說橫桁的使用深深影響了後來航海事業的發展,也影響了世界的格局、曆史的進程。大家都知道鄭和下西洋時建造了宏偉的寶船,這一直是中國人引以為自豪的事。可李楚材老師曾經告訴我,鄭和下西洋的寶船雖然很了不起,但因為中國式帆船沒有采用橫桁,鄭和的寶船已經是中國式帆船發展的極限,這也是造成後來中國的航海事業難以為繼的一個重要技術原因,從此之後,中國人再也沒有建造過比鄭和寶船更大的帆船。”
唐風的觀點讓所有人都很意外,韓江搖著頭:“想不到還有這麽一說,不是說中國後來航海事業沒有繼續發展是因為明朝清朝采取閉關鎖國的政策嗎?”
唐風笑笑:“看來你現在確實看了不少書。不錯,鄭和下西洋後,中國的航海事業戛然而止,曾令許多中外學者不解。這麽多年來,大多數學者一直從政治原因、經濟原因甚至民族性格去尋找答案,閉關鎖國,小農經濟,沒有海洋意識,缺乏冒險精神,這些都是導致中國航海事業戛然而止的重要原因。但李楚材老師的研究視角並不僅僅局限於此,這也是我敬佩李老師的原因,他研究視角的寬廣讓我十分敬佩,很少有學者從技術原因去分析中國航海事業為何戛然而止這個宏大的曆史命題,但是李楚材老師想到了。”
“李楚材……”韓江嘴裏小聲念著李楚材的名字,“或許隻有他可以給我們解開更多的曆史之謎。”韓江的話讓唐風愣了一下,但是隨即他拍了拍唐風,“不過現在他不在,就隻有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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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蓮娜也聽明白了唐風的意思:“所以你從橫桁、從風帆上看出了岩畫上這些帆船是中國式帆船,由此,你認為這幅岩畫繪製的是那支消失的大明艦隊曾經來到這裏的情形,再結合金冊上的記載,你認為這裏就是艾汶島?”
唐風點點頭:“難道我的推斷有什麽問題嗎?”
“唐風,你的推斷很精彩,不過,還是有致命的問題!”唐風一回頭,發現說這話的竟然是吉米,他一皺眉,反問道:“哦,你看出了什麽?”
吉米不急不忙地走到岩畫麵前,盯著那幾艘帆船看了看,這才轉過身,對眾人說道:“唐風說得很對,這幾艘帆船確實是中國式帆船,按照岩畫的內容似乎是島上的居民來到海邊,觀看或是迎接來自遠方的中國式帆船。但我以為這還不足以證明這裏就是艾汶島,也不能說明是鄭和或是楊慶的艦隊發現了這裏。”
“哦?”唐風為自己的發現而振奮,對吉米的突然發難完全沒有思想準備。
吉米又繼續說道:“這幾艘中國式帆船隻能證明曾經有中國式帆船來過這裏,但是這可能會有幾種情況:第一,這不是明朝時期的,可能更早,也可能晚於鄭和下西洋,這個要用更科學方法鑒定才能知道岩畫繪製的準確年代;第二,因為岩畫繪製過於簡單,比例也不協調,這幾艘帆船究竟有多大,很難判斷,或許根本不是楊慶艦隊的寶船,而隻是幾隻因為風浪漂流到這兒的普通漁船或商船也未可知,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的推斷就小題大做了;第三,中國式帆船也不一定就是中國的船,也有可能是日本、韓國或是越南的帆船,因為他們的帆船也都與中國式帆船差不多。怎麽樣,我說得對嗎?”
吉米的反駁頭頭是道,讓唐風有些措手不及。他仔細回味了吉米所說的三點,確實有道理,看來現在就肯定這裏是艾汶島,楊慶的艦隊來過這裏還為時過早。但唐風覺得剛才自己侃侃而談說了那麽多,這會兒麵子上掛不住,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林玉替他解了圍:“吉米說得有些道理,不過我以為唐風的推斷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這岩畫上的帆船最有可能就是楊慶的艦隊。”
吉米衝林玉禮貌地笑笑,沒再說什麽,唐風還站在那幾艘帆船麵前琢磨,韓江已經又向前走去,一陣沉默後,韓江突然大叫起來:“媽的,這都是什麽怪物?”
唐風心裏一驚,忙急走兩步,來到韓江身旁,唐風發現這裏已經到了岩畫的最末端,在那幾艘中國式帆船的後方,岩畫上繪製了一些魚形的圖案,顯然這代表海裏的魚類。唐風仔細辨認,有外形一般的魚類,也有體積較大的,像是鯊魚或是鯨魚之類的大型魚類,就在這些魚類中,卻有一條細長細長的東西。唐風看到這個圖案時,眼睛猛地睜大了:“你們看,這個細長的圖案會不會就是我們在變色湖裏遭遇的怪物?”
林玉點點頭:“很像,這個圖案與海洋生物在一起,應該不是蛇類,而圖案的長度與周圍大型魚類相比,實在是太長了,隻能是我們昨天遭遇的那個可怕怪物。”
“我說的怪物更奇怪,你們看這兒!”韓江突然指著岩畫上方的圖案說道。
唐風的目光從海裏轉移到了上麵,這裏繪製了許多鳥類的圖案,從繪製的位置看這兒應該是代表天上飛的鳥,圖案很混亂,繪製的手法比較幼稚,鳥類的外形都差不多,隻是大小之分,很難區別。就在這群鳥的最上端,卻繪製著一個奇怪的圖案,唐風仔細辨認,這個圖案不大,像是一隻鳥,卻又與別的鳥明顯不同。這個圖案繪製得要比其他的鳥細致些,很明顯地繪製出了這動物的翅膀,是展開的姿態,這個姿態讓唐風聯想到了雄鷹,但是很顯然這個熱帶的島嶼上不應該出現雄鷹。再看這個動物的其他地方,又與雄鷹明顯不符,最大的不符在尾部,這個動物竟然有一條彎曲的尾巴,這……當唐風看到這裏時,完全怔住了。他轉過臉,看看韓江,韓江也在看他;他又轉向林玉,林玉也是一臉茫然:“這……這是什麽?”
“像是恐龍時代的東西!”盧盧克小聲說道。
盧盧克的話讓唐風馬上想到了變色湖中的怪物,不禁渾身一顫,低聲說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不過既然變色湖裏還有那個怪物,那麽從理論上講,這幅岩畫上繪製出的生物都有可能還生活在這個島上。”
“恐龍時代的生物還生活在這個島上?有袋類大型猛獸?變色湖中長長的怪物?還有這個東西,這個會飛的怪物?”林玉喃喃自語,突然,她驚叫起來,“那個襲擊科考隊的吸血怪會不會就是這個東西?”
林玉的話震得岩壁上方又滑落了一些塵土,大家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說話。眾人查看完了整幅岩畫,血紅的岩畫不但讓他們震撼,也透露出了更可怕的信息。大家默默無語,準備從岩壁右側的陡坡下去,唐風走在了前麵,可他剛走了幾步,忽然在陡坡旁的岩壁上再一次看到了帶叉的三角形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