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大蚺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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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四人回到船上,盧盧克關切地問林玉:“剛才怎麽聽到一聲槍響?”
“我們碰到了網紋蟒!”林玉將他們在山上發現黑曜石堡壘,遭遇網紋蟒的事說了一遍。
“天不早了,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吉米看著唐風和韓江問道。
韓江觀察了一下天,和唐風幾乎異口同聲說道:“繼續向前!”
“繼續向前?”吉米有些猶豫。
韓江有些費解地問唐風:“我看天還早,所以想繼續向前探探,你看也不看,就叫繼續向前?”
“我有一種預感!”唐風想了想,又道,“我覺得我們很快就會有更大的發現,所以我想繼續向前。”
“哥們兒,我提醒過你們,咱們的燃料有限,要考慮回程!要是在海上還好,因為海上有風,這裏……”吉米將頭探出駕駛艙,看了看風向標,不禁疑惑起來,“這裏……這裏好像也起了風。”
唐風也感覺到不知從哪兒吹來了一陣風,給潮濕悶熱的雨林帶來了些許涼意,“這樣的風可以用帆嗎?”
吉米用儀器測試了風速,又失望地搖搖頭:“風速還行,但還是沒辦法和海上的風相比!”
吉米再次發動了伊莎貝拉號,沿著湖東岸緩緩前行。林玉繼續用小型全站儀測量這個有些怪異的湖,唐風則在軍用地圖上一點點繪製出了湖岸的情形。“你說這前麵會是什麽?”韓江問唐風。
唐風向前望去,在茂密的綠樹掩映下,遠處正前方是一麵巨大的石壁,船愈是向前航行,那麵巨大石壁愈是清晰,黑色的花崗岩中夾雜其他複雜的火成岩。唐風不禁疑惑起來:“難道這個湖就是大河的盡頭?”
“你的意思這個湖是個死湖?”韓江反問。
“死湖?不,這麽大的水量,這個湖應該有個入水口才對!”唐風推測道。
林玉也附和道:“是的,應該會有水源,從我們這一路走過來觀察,大河的水量應該是很充沛的,這個湖也很大,河水不會這麽快就到頭。”
“可前麵卻是這麽一麵石壁!”唐風猶疑之際,吉米加快了速度,東側的湖岸已經被黑色岩壁取代,河道兩邊的山勢突然升高,伊莎貝拉號很快便進入了一片陰影中。
伊莎貝拉號緊貼著東側的岩壁前行,仿佛進入了一個完全無聲的世界,四周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響,隻有伊莎貝拉號航行發出的聲響,打破了這裏千古不變的寧靜。林玉不斷觀察著岩壁:“全是花崗岩和其他的火成岩,這裏的山應該是火山活動的產物。”
唐風已經不關心這些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前方的石壁上,石壁越來越近,但是伊莎貝拉號似乎永遠夠不著那麵石壁。唐風看看身旁的韓江,韓江似乎也發現了端倪:“我們貼著東側岩壁走,前方的石壁看上去離我們越來越近,卻始終無法到達。”
“因為東側的石壁並非平直的,而是有弧度的,我們正在轉向。”林玉觀測到伊莎貝拉號正在隨著東側石壁變化而轉向。
“我們正在往東北方轉向!”葉蓮娜也觀察出了變化。
“也就是說大河已經拐了彎,前方的石壁其實也已經變化,隻是這裏的石壁幾乎一模一樣,我們看不出來!”
唐風說著,忽然感到一陣勁風向他們吹來,寂靜的河穀中突然傳來奇異的巨響,大家疑惑地麵麵相覷。伊莎貝拉號繼續前進,風越來越大,這響聲也越來越響,直至最後,震耳欲聾!
吉米瞪著驚恐的眼睛,降低了航速。所有人都緊張起來,誰也不知道在這幽深的河穀中,將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等著他們。狂風越來越大,那震耳欲聾的聲響響徹整個河穀,終於,當伊莎貝拉號被濃厚的雨霧籠罩時,他們終於看清了此生見過的最為壯觀的奇景——河穀盡頭,豁然開朗,數百米高的垂直崖壁上,足有四十米寬的巨型瀑布從崖壁頂端一瀉而下,壯麗不似人間。
唐風被麵前的巨型瀑布震撼,瀑布升騰起的水霧不斷落在船上、身上,韓江走到他的身旁,喃喃歎道:“這瀑布就是大河的源頭!”
“不,瀑布之上應有另一番世界!”唐風盯著瀑布,若有所思。
“瀑布之上?”韓江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是的,瀑布之上,隻是我們無法攀登上去,太高了,近乎絕壁,也許我們永遠看不到瀑布之上的景象!”唐風仰著頭,向瀑布上張望。刺眼的陽光閃過,數百米高的絕壁,唐風知道站在這裏是永遠不可能看到瀑布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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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駕駛著伊莎貝拉號在巨型瀑布下轉了轉,他顯得有些緊張,不敢將船靠前,稍一向前,瀑布上傾瀉而下的雨霧猛烈地打在伊莎貝拉號上。
就在大家陶醉在眼前的壯麗景色時,林玉還不忘勘察這裏的地質構造:“這裏的岩石竟然和之前看到的不同!”林玉驚呼起來。
但是她的聲音很快被瀑布發出的巨響湮沒,唐風捂著耳朵,大聲問林玉:“你在說什麽?”
林玉也扯著嗓子喊道:“我說這裏的岩石和前麵的不同。”
“怎麽不同?”
“之前我們看到的都是花崗岩、玄武岩之類的火成岩,而這裏的岩石卻變成了石灰岩!”林玉大聲說道。
“這又怎樣?”唐風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感到奇怪,我從來沒見到這樣的地質構造。”
林玉扯著嗓子喊完,吉米焦急地喊道:“諸位,差不多就得了!我可憐的伊莎貝拉太靠前了,來陣風,把瀑布向前吹點,我們的船就玩兒完了。”
葉蓮娜衝吉米揮了揮手,大聲喊道:“那就撤吧!”
吉米駕著船,緩緩撤離了巨型瀑布,吉米觀察一下窗外,不禁疑惑道:“天怎麽突然黑了?”
“那是因為我們在這幽深的河穀裏!”唐風想都沒想就說道。
葉蓮娜抬頭觀察了一會兒,不禁憂心忡忡地說道:“不,不是因為我們在河穀裏,而是因為天真的黑了!”
“這麽快就黑了?好奇怪的天!”唐風狐疑地看著天。
吉米顯然已經沒有心情欣賞如此壯觀的奇景,他快速將伊莎貝拉號掉頭,沿著右手的崖壁快速向河穀外撤去。
十多分鍾後,已經完全看不見那巨型瀑布,也聽不見瀑布發出的轟鳴了,吉米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小聲嘀咕道:“總算是出來了!”
“你好像很緊張?哥們兒!”韓江笑著戲謔吉米。
吉米對韓江的話有些生氣:“哥們兒,船不是你的,你當然無所謂!”
“可沒人逼你來!”韓江叉著手盯著吉米。
“靠!你這個家夥太沒人性了!不是你們求我來的嗎?”
“你完全可以拒絕啊!”韓江越來越喜歡調侃吉米。
“你……”吉米的臉漲紅了。
“看到吉米被逼急的樣子,你是不是心裏特爽!”唐風附在韓江耳邊小聲嘀咕道。
唐風的話卻被葉蓮娜聽到了,葉蓮娜狠狠地瞪了唐風和韓江一眼,然後用英語安慰吉米道:“你少跟他囉唆,就當來這裏是度假的一部分。”
吉米含情脈脈地看著葉蓮娜:“是啊,而且是跟你在一起!”
韓江氣得臉都綠了,葉蓮娜輕描淡寫地又拍拍韓江:“你還是看看我們晚上該住哪兒吧!”
葉蓮娜話音剛落,韓江就發現緊貼西側的岩壁凹下去了一大塊,在岩壁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洞穴,雖然不大,卻完全可以落腳,韓江立馬一指那裏:“我看這裏就挺好。”
“不回黑曜石堡壘那裏了?”葉蓮娜反問。
韓江一聽,像是被蛇咬了似的,條件反射地喊道:“不回,那裏有蛇!”
唐風也緊張起來:“是啊!那裏岸邊有大片荒草,網紋蟒很有可能隱藏在荒草叢裏。我看這裏就挺好,全是石壁,沒有荒草,不大會有蛇,又安靜,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宿。”
葉蓮娜觀察了片刻,點點頭:“那今晚我們就停靠在這裏吧!”吉米還真聽葉蓮娜的話,立馬乖乖地將伊莎貝拉號泊在了岩壁下的凹洞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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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登上岸,唐風很快查看完這個不大的凹洞,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韓江和葉蓮娜商量著如何紮營,唐風一回頭,卻看見林玉一個人拿著手電筒還在仔細觀察著凹洞的崖壁,就問:“你在看什麽呢?我剛才檢查過了,這裏麵什麽都沒有。”
“這裏的岩石有些奇怪!”林玉小聲地說道。
“哦?你發現了什麽?”唐風好奇地問道。
林玉並不回答,而是掏出一柄地質錘在麵前的岩壁上敲擊了一下,又觀察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和之前在瀑布下麵看到的岩石一樣,這個凹洞中的岩石是石灰岩。”
“這又怎麽了?”唐風還是不明白。
“而外麵的石壁全是堅固的花崗岩以及玄武岩之類的火成岩,而石灰岩不是火成岩,花崗岩和玄武岩之類的火成岩,說明這裏地質構造的形成與火山活動有關,但是石灰岩的出現卻又使這個問題複雜了。”林玉用地質學知識解釋了一番。
唐風還是一頭霧水,不過,他不忘提醒林玉:“你好像想太多了,我們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找到失蹤的科考隊,破解消失的大明艦隊之謎,我們已經不可能專心搞科考了。”
林玉聽了唐風的話,沉默不語。唐風知道自己的話讓林玉又想到了父親,不禁有些後悔,趕忙拉住林玉,想安慰兩句,但是林玉晃了晃頭,似乎並不在意:“我知道我想多了,隻是一直忘不掉我的職業習慣。”
“我知道。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或許還有機會來這裏進行科考!”唐風安慰林玉。
林玉笑了笑:“是啊!那咱們約好了,到時候你也要來!”
“那一定的!”
“口說無憑啊!”
“那我還給你立個字據?”唐風感到有些好笑。
林玉想了想,她忽然瞥見唐風背包中的考古鏟,笑道:“用你的小鏟子和我的小錘子碰一下吧!”
“小鏟子?”唐風愣了一下,“好啊!看來咱倆都是幹野外工作的命!”
說著,唐風從背包中拽出自己的考古鏟和林玉的地質錘碰了一下,雖然用勁不大,但唐風卻感到虎口一麻:“你的小錘子還挺有分量的嘛!”
“那是!到時候你要是敢不來,我就用這個敲你的腦袋,嗬嗬!”林玉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唐風看著林玉這久違的笑容,不禁有些陶醉,也癡癡地笑了起來。林玉笑著又瞥了一眼洞底,便關閉了手電筒,可當她把手電筒關上時,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凝固了……唐風不知發生了什麽,盯著林玉,林玉也看著他,突然,林玉又推開了手電筒,將手電筒朝上,一束強光直直地射向凹洞的洞頂,也就是唐風和林玉的頭頂。
唐風心裏一驚,忙仰頭望去,洞頂唐風進來時也曾經看過一遍,並無異常,他不知道林玉看到了什麽,但直覺告訴他林玉一定發現了什麽。在手電筒強光的照射下,唐風隱隱看見洞底的灰白色岩石上似乎現出了一些異樣,暗紅色的,斷斷續續的線條,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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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他們看見唐風和林玉的異常舉動,也圍了過來:“洞頂有什麽?”韓江不解地仰頭望去。
“紅色的線條……”葉蓮娜喃喃地說道。
唐風並沒說話,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不停地在全身翻找,一轉臉,看見韓江手裏正拿著一隻手電筒,於是,唐風一把搶過韓江手裏的手電筒,推開,向頭頂照去。兩支強光手電筒一起照射在洞頂,唐風緩緩移動手中的手電筒,光柱跟著手電筒的移動在洞頂的岩石上遊走,越來越多的暗紅色線條顯露出來,線條顏色很淡,很暗,不是在強光手電筒照射下,不是極力辨認,一般人是根本不會注意到的。
“好像是一幅壁畫!”林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唐風卻搖頭道:“不,不是壁畫,是一幅岩畫。”
“岩畫?我曾經在賀蘭山見過!”韓江想起了他曾經見過的岩畫。
“這裏的岩畫估計要讓你失望了!”唐風收起了手電筒,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是一幅岩畫,不過畫麵很簡單,隻是兩個圈圈,一個近乎長方形的圖案在外,另一個半圓形的圖案在內。”
“這代表什麽?”韓江不解。
唐風聳聳肩:“誰知道呢?岩畫一般是原始先民為記錄生活勞作而作,也有為宗教和圖騰目的而畫的,這個圖案我從未見過,不明白這代表什麽。”
“我感興趣的是這是何人所畫?是島上的先民嗎?”葉蓮娜敏銳地覺察出了什麽。
“應該是吧!從繪畫技巧和手法上看,古樸原始,我想多半應該是島上先民所畫吧!黑色荒村,黑曜石堡壘,還有這處岩畫密集地出現在大河兩岸,證明這裏曾是島上先民聚居活動的一片主要區域。”唐風推斷道。
“島上先民分布在河兩岸,倒是符合規律,但是為什麽他們不在海邊生存呢?”韓江提出了那個在美軍地圖上他們曾經討論過的問題。
“我們之前曾經武斷地認為海邊沒有居民,內陸就更不會有居民,因為畢竟生活在海邊比較方便,但還有一種可能……”唐風頓了一下,看著眾人又說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島民無法在海岸邊生存。”
“無法在海岸邊生存?”韓江沒明白唐風的意思。
“比如海岸邊會經常遭遇台風、海嘯等惡劣天氣侵擾,也可能是人為的原因,比如戰爭、外族入侵等。”唐風解釋道。
“等等,唐風,你說人為的原因,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葉蓮娜忽然加重了語氣,“先不說什麽外族入侵,我想到了你們上次遭遇的那種吸血怪!”
“你是懷疑因為那種吸血怪的存在,導致島上先民無法在靠近海岸的雨林中生存?”唐風馬上明白了葉蓮娜的意思,他仔細想了想,“難道那種吸血怪一直生活在這個島上?”
“或許就是這樣。我們這次也是在黑泥炭沼澤裏聽到的怪叫,後來深入大河後就再沒聽到吸血怪的怪叫。吸血怪生活在靠近海岸的雨林裏,島上先民隻得遷往內陸居住,這也使得這裏與外界與世隔絕,從古至今,外人都以為島上沒有居民,更不會有什麽文明了。”韓江推測道。
“那麽楊慶呢?大明艦隊是如何躲過吸血怪的?”唐風念念不忘的還是金冊上那支消失的大明艦隊。
“楊慶?”韓江拍拍唐風,“我們到目前為止發現了島民的遺跡,但一直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裏就是艾汶島,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兒有楊慶艦隊活動的痕跡,除了你的那個幻覺!”
“不,幻覺?那不是幻覺!”唐風又回憶起了那個一直盤踞在他腦海深處的畫麵,靜止的河道裏,靜靜地停泊著一艘巨大的黑色中國式帆船,船身、桅杆甚至風帆都是黑色的,上麵爬滿了黑色的水草,散發著強烈的腐臭氣味。船上看不到一個人,也沒有一絲聲響,就那樣靜靜地停在河道裏,河水似乎停止了流動,就如這陳腐的大帆船一樣,失去了生命,一切都像是戛然而止,停留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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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突然出現的奇怪岩畫議論了一番,仍不得要領,一直沒言語的盧盧克醫生忽然問道:“唐風,你覺得這個岩畫沒有意義嗎?”
“意義?”唐風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岩畫,“從這幅岩畫的位置看,先民繪製這幅岩畫也不容易,所以我想這幅岩畫肯定有它的意義,隻是這個意義或許與我們無關,隻是島上先民才明白的某種意義,比如代表某種宗教意義。”
“不,我不這麽看,雖然我並不太懂這個,但我覺得這幅岩畫或許對我們會有用。”盧盧克緩緩說道。
“哦?醫生,那你看出什麽了嗎?”唐風眼中放出了一道光芒。
“我現在還說不好,但我們可以先繪製下來,慢慢研究,應該會對我們有用!”盧盧克說著在筆記本上畫出了這幅岩畫的圖案,又拍了照。
唐風眼中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了,他對盧盧克的回答感到失望,同時又覺得他小題大做了。以他這些年的考古經驗看,很多古人留下的岩畫並沒有現代人想象的那麽重要,隻是古人的情感宣泄而已。
林玉又用手電筒將凹洞仔仔細細找了一遍,大家都已經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了,用帶來的食品飽餐一頓後,韓江又開始安排值夜,與昨晚的安排相同,眾人沒有異議。
次日淩晨,又是唐風和韓江值夜,唐風明顯沒睡好,昏昏沉沉地從船上和韓江來到凹洞中,兩人今夜無話,四周沉寂無聲,一切都是那麽安靜。唐風靠在岩壁上,時不時抬頭盯著頭頂那奇怪的岩畫看看,看著看著,唐風合上了雙眼……
唐風睜開眼時,發現船艙裏隻剩下他和林玉兩人,韓江和葉蓮娜他們呢?伊莎貝拉號在快速地航行,四周一片漆黑,是誰在開船?他和林玉麵麵相覷,唐風猛地想到什麽,衝了出去,等他來到駕駛艙,發現駕駛艙裏空無一人,更讓他驚奇的是這會兒船已經停了下來。
唐風猶豫片刻,還是走進了駕駛艙,站在空無一人的駕駛艙裏,異樣的感覺襲遍全身,林玉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伊莎貝拉號似乎正漫無目的地飄**在河中,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甚至連水流的聲音也沒有聽見,周圍的密林沉寂無聲,一片肅殺之氣。唐風感到這裏的空氣潮濕壓抑,他感到窒息,駕駛艙裏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還有……還有林玉急促的呼吸聲,唐風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窒息,他回頭看著林玉:“剛才誰在開船?”
“沒,沒看見有人!”林玉的呼吸愈加急促。
“船剛才明明是在航行。”唐風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我……我們這是到了哪裏?”林玉在黑夜中瞪著一雙恐懼的眼睛,看著唐風。
唐風使勁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韓江他們呢?”
林玉剛想說什麽,卻突然聽到一聲奇怪的響動,緊接著,一束強光從他們頭頂射出,直直地射向前方,林玉猛地轉過了頭,她的瞳孔瞬間放大,驚恐地望著駕駛艙前方。
唐風目睹此景,心髒猛地墜了一下,他也扭頭望去,在強光的映射下,靜靜的河道中,一艘巨大的黑色帆船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
厚厚的青苔覆蓋在巨大的船身上,黑色的水草從高高的桅杆上一直垂落下來,順著甲板落滿了船舷,大帆船上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絲亮光,也聽不到一丁點聲響。唐風目睹這突然降臨的大帆船,不禁喃喃自語道:“寶船,鄭和的寶船……”
“是啊,消失的大明艦隊!”唐風身旁忽然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唐風驚得扭頭一看,沒有旁人,隻有林玉,林玉沒有張嘴,卻分明從她嘴裏又說出了那句話,“消失的大明艦隊!”
“消失的大明艦隊?”唐風盯著林玉,林玉的聲音好奇怪,沒有語氣,沒有聲調,沒有感情,機械卻又很清晰。
就在唐風愣神的時候,林玉突然衝他大喊道:“小心!我們要撞上那艘鬼船了!”
“鬼船?!”林玉用的這個詞讓唐風心驚肉跳,他扭頭望去,果然,不知何時,伊莎貝拉號已經離那艘黑色大帆船很近了,他甚至無法判斷是伊莎貝拉號在移動,還是對麵那艘巨大的帆船向他們駛來。
慌亂中,唐風衝向駕駛台,趕忙調整方向,但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怪叫,兩隻猴子從頭頂垂下,跳進了駕駛艙。那猴子竟異常凶悍,讓唐風大感意外,一隻猴子奔向林玉,另一隻猴子則跳上駕駛台,一頭向唐風衝來。
唐風想找家夥去打猴子,但是身邊沒有應手的家夥,好在唐風反應迅速,一側身,躲過了這隻猴子,猴子的速度讓唐風吃驚,唐風躲開後,這隻猴子竟躥出數米遠,一頭撞在艙門上,血花四濺!
唐風來不及回味,眼見伊莎貝拉號就要撞上迎麵而來的大帆船,唐風趕忙轉舵,但幾乎同時,唐風感覺有一個黑色東西明晃晃從正前方向他襲來。他還來不及看清那個東西,就聽見沉悶的一聲響,一個東西結結實實砸在了駕駛艙的擋風玻璃上,血汙和腦漿濺滿了擋風玻璃,也濺到了唐風身上,臉上,嘴邊。
唐風本能地向後退去,猴子!又是一隻猴子,這猴子竟如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地撞向駕駛艙,待唐風看清那個黑色的東西,他也發現伊莎貝拉號已經不可避免地要撞上大帆船的船艏。唐風瞪大了驚恐的雙眼,恐懼促使他想喊,可是他張了張嘴,卻喊不出聲,與此同時,唐風忽然感到嘴邊有什麽東西滑過,一股腥臊味撲鼻而來,他再去看林玉,卻發現林玉已經不見了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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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想伸手去擦一下嘴角,卻感到右手如泰山壓頂不能動彈,唐風睜開了眼,發現天已經破曉,自己還躺在凹洞裏,伊莎貝拉號就在前麵,沒有動,也沒有黑色的大帆船,韓江則倒在一邊,呼呼大睡!
自己的右手怎麽了?剛才是什麽氣味?唐風正在狐疑,那腥臊味直衝口鼻,唐風循味向自己右手望去,一段黑色的物體正壓在自己右手上,那粗大的黑色物體很長,而且在蠕動,似乎還有一頭在水裏,而另一頭則……唐風感覺自己腰後被什麽東西頂了一下,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唐風機械地將頭轉向左側,他看見了一個恐怖的頭顱,不是人,是蛇!不,唐風不知道這是不是蛇,因為他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蛇頭,蛇頭緩緩地從他腰後鑽出,吐著長長的芯子,慢慢地轉向他的左臂。
蚺?唐風一片空白的頭腦中忽然鑽出這樣一個漢字。蚺,對,這是大蚺,一種超級巨蛇,世界上最重的蛇!想到這裏,唐風已經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他想喊,喊韓江來解救他,但是他又不敢喊,生怕驚擾了大蚺;他想跑,但是自己的右臂已被大蚺死死壓住,動彈不得!唐風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量拽出自己的手臂,大蚺的直徑足有一米以上,足以吞進一個成年男性。唐風被大蚺身上散發出來的腥臭味包圍,不停地幹嘔,他極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一定要想出辦法,一定要在大蚺將自己纏住前,想出辦法!
唐風深知,一旦大蚺將自己纏住,自己必死無疑!他的目光移向大蚺後麵,大蚺的身子竟然還沒有完全從水裏出來,這怪物究竟有多長?唐風發現自己的雙腿還能活動,而韓江的腿離自己的腿不遠,這或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這個該死的韓江,值夜居然睡著了!
唐風想到這兒,做好了與大蚺殊死一搏的準備,他屏住呼吸,伸出腿,緩緩邁過大蚺的身子,想踢一下韓江,可韓江卻一翻身,挪動了一下身體。唐風一陣眼暈,絕望再次向他襲來,這個純傻×,關鍵時刻,居然離自己越來越遠!唐風想著,決定作最後的嚐試,他緩緩地挪動了一下屁股,又伸出右腿,想夠到韓江,可是就差那麽一點兒,唐風看著自己顫巍巍懸在空中的右腿,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再看大蚺已經轉了過來,正一點點繞過自己的左臂,沒有時間了,唐風不再渴望僥幸,他猛地伸出右腿,狠狠地踢了一下韓江,但是因為用力過猛,身子劇烈滑動,引起了大蚺的注意,原本慢慢蠕動的大蚺竟迅速地轉了過來。唐風驚恐地瞪大雙眼,身子僵直地坐在原地,因為他看見大蚺抬起了頭,那醜陋惡心的頭竟直直地對著自己。
韓江被唐風這一踢,驚醒了:“靠,誰踢……”韓江正要發作,卻見唐風正與大蚺對峙,大蚺已經幾乎要將唐風纏繞。韓江立馬閉嘴,迅速掏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槍,對著大蚺後腦。
韓江緩緩地靠著岩壁站起來,槍口一直對著大蚺,唐風絕望地看著大蚺,又看看韓江,他知道韓江槍法精準,他也知道大蚺隻需再向前一步,就可以吞了自己,或是將自己緊緊纏住,筋斷骨裂!現在自己的小命全在韓江手裏,韓江隻能一擊斃命,否則大蚺隻需稍一用力……唐風不敢再想下去,他看見大蚺的後半截身子還在水裏,這怪物究竟有多長?韓江的子彈能一下將它擊斃嗎?
“砰!”一聲槍響,劃破了清晨的寧靜,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兩顆子彈全部命中大蚺的頭部。但讓唐風和韓江都沒有料到的是,這大蚺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響,然後竟不顧一切地向唐風衝來。
“我靠!老韓你什麽槍法……”唐風話沒說完,就已經被大蚺死死纏住。唐風感到絕望、窒息,他閉上了眼,等待死神的降臨。此刻,他的頭腦卻異常清醒,他知道大蚺隻需再一用力,自己就徹底完了。可就在這時,大蚺卻又發出一聲低沉的聲響,唐風沒有感到筋斷骨裂,卻感到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大蚺竟緩緩退去。
唐風睜開眼,吃驚地看去,同樣吃驚的還有韓江,兩人一同望去,隻見林玉站在船邊,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地插進了大蚺的脊柱。
“快跑!”這時,葉蓮娜也舉著槍從船艙裏出來,唐風這才反應過來,趁大蚺疼痛難忍之時,迅速從大蚺身下抽身。唐風的雙腿已經沒有知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了船邊,但大蚺並不會就此罷休。就在唐風剛要邁腿登上船艉時,身後一陣陰風,夾雜著濃烈的腥臊味,撲鼻而來,唐風暗道不好,回頭看時,就見大蚺如烏雲壓頂,用自己巨大的身軀壓向唐風和他身後的韓江。
“砰!砰!”葉蓮娜連續向大蚺射擊,大蚺發出低沉的聲響,仰了仰頭,但是葉蓮娜的子彈並沒能阻止大蚺,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當大蚺壓向唐風和韓江時,他倆已經來不及上船了,韓江見勢不妙,一推唐風,兩人一起墜入了水中。大蚺巨大的身軀重重壓下來,沒有壓到韓江和唐風,而是壓在了岩石和伊莎貝拉號的船舷上,“吱呀”一聲刺耳的巨響,伊莎貝拉號的右舷被砸開了一個大口子,幸虧吉米動作迅速,在唐風和韓江落水的同時,發動了伊莎貝拉號,否則,伊莎貝拉號也在劫難逃。
7
陰涼的河水讓唐風迅速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擺脫危險,必須迅速到船上去。想到這兒,唐風不顧一切地向水麵遊去,終於,呼吸到清新的空氣,韓江也在他旁邊浮出了水麵,但是唐風再定睛一看,原本盤踞在凹洞裏的大蚺已經不見了蹤影。兩人對視一眼,恐懼寫在了兩人眼中。
“快上來!”葉蓮娜和林玉,還有被驚醒的盧盧克、吉米都衝他們呼喊。
唐風和韓江拚盡全身氣力,玩命地向伊莎貝拉號遊去,韓江體力尚好,很快遊到了船舷,被眾人拉了上去;唐風在韓江身後,雖然拚盡全力,但因為剛才和大蚺搏鬥,耗盡了體力,這會兒已經力不從心,眼見船舷越來越近,就在眼前,卻又似乎遙不可及……
唐風精疲力竭之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水下傳來,唐風心裏猛地一顫,大蚺!這股力量大得難以想象,平靜的水下被攪動起來,河麵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唐風身處漩渦之中,那股從水下傳導上來不可名狀的超級力量,正在一點點將唐風拖入水下。
唐風掙紮著,想要呼喊,可是卻喊不出聲,伊莎貝拉號白色的船舷似乎正在離他越來越遠,唐風早已麻木的雙臂絕望地在水裏撲騰,他也不知道這是求生的本能,還是想在漩渦中抓住什麽救命的稻草!
終於,就在漩渦要把唐風吞噬時,他看見了一根白色的纜繩,並死死地抓住了它。“抓緊!”唐風隱隱聽見林玉的聲音,但這時他已經喪失了辨別能力,也再沒有力氣掙脫水下這不可名狀的力量。
唐風耳邊傳來馬達的轟鳴聲,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被另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著,他知道這是林玉和韓江他們,自己死死地抓住了這救命的稻草!當唐風感覺四周恢複寧靜的時候,他已經沒有氣力再動一下了,他的手死死地抓著纜繩,甚至磨出了血,唐風睜著眼睛,望著已經大亮的藍天,自己就像無助的浮萍一樣,平躺在水麵上,隨波逐流。
韓江遊了過來,用他那孔武有力的臂膀夾住唐風,遊回伊莎貝拉號,唐風知道自己又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他平躺在甲板上,一張張關切的麵孔遮蔽了藍天,唐風感到有些壓抑,他又想到了大蚺,還有猴子,消失的寶船……唐風不知道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他隻知道他已經被壓抑太久了,他不想再被壓抑,唐風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所有人都看著他,林玉首先關切地問道:“剛才是怎麽回事?”
“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蛇?”吉米一臉茫然地看著唐風。
“不!那不是蛇!”唐風終於輕聲說道。
“不是蛇?那是什麽?”吉米不解。
“蚺!”唐風輕輕說出了這個字,雖然已經擺脫了危險,但唐風說出這個字時,聲音依然因為恐懼而顯得扭曲。
“蚺?什麽是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唐風點點頭:“嗯,大蚺。我剛才說它不是蛇,其實從大的方向來說,蚺也是蛇,是蛇的一種。細分起來,一般來說小型的蛇類就稱為蛇,而較大的卵生蛇被稱為蟒,比如我們昨天遭遇的網紋蟒,還有一種大型胎生蛇類,被稱作蚺!他們是蛇類王國中的超級巨蛇,世界上最重的蛇。”
“哦?”眾人無不為今天遭遇的大蚺驚駭。可是林玉想了想卻說:“我好像聽父親說過大蚺,不過一般大蚺生活在南美的亞馬孫河一帶,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林玉的話讓唐風一怔,隨即唐風就擺了擺手:“大蚺確實大部分分布在南美,但據說新幾內亞島也有。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NG21實在太詭異了,我們昨夜在崖壁下的凹洞安營,就是為了躲避黑曜石堡壘那裏的蟒蛇,沒料到卻又碰到了大蚺!”
“這裏真是蛇類的天堂!”林玉嘴裏喃喃地說道。
韓江拍拍唐風:“小子,這次我又救了你一命,你算算,這才幾天我已經救你幾次了?”
唐風一聽這話,反倒更氣了:“靠!你還好意思說,你整天吹什麽特種兵出身,就這水平,值夜時還睡著了,否則我會有這個危險嗎?退一步說,即便說救我,也是林玉在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
唐風現在還對林玉在關鍵時刻那一匕首記憶猶新,林玉聽唐風這麽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唐風,唐風卻越說越來勁。韓江氣得直翻白眼:“你個白眼狼,翻臉不認人啊!要說睡覺,你也睡著了!”
“廢話,我能跟你比嗎?你不是特種兵出身,就是睡覺也有三分醒嗎?”唐風奚落韓江。
韓江被唐風噎得說不出話來,不禁也疑惑地撓撓頭:“是有些奇怪啊,我平時睡覺都很小心,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醒,怎麽昨天會……”
盧盧克醫生這時說道:“或許我們昨天都太累了,這裏又熱又濕,整個人又一直處於高度緊張中,所以體力消耗會很大。”
“諸位,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吧!”葉蓮娜打斷眾人,提醒道。
“是啊!這裏既然是蛇類天堂,不知道水下、山上還隱藏著多少蛇。咱們還是快撤吧!”唐風也同意葉蓮娜的建議。
“那我們該往哪兒撤呢?”林玉又失去了方向。
“還能往哪兒撤?隻能順原路返回唄!”吉米有些不滿地嚷道,“我的伊莎貝拉成了這副模樣,還不知道能撐多久呢,燃料也有限,我看我們得先撤回去……”
吉米還在抱怨,韓江則一把摟住吉米:“哥們兒,別說這些沒用的,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想提前溜,想都甭想!”
“靠,我可不是替你打工的,本來我應該和葉蓮娜享受巴厘島的陽光海灘,還有美酒海鮮,卻跑到這個鬼地方來,遭遇巨蜥、鱷魚、大蚺這麽多可怕的東西,還弄壞了我的船,你說我這趟容易嗎?”
“你跟我扯這些也沒用……”在韓江和吉米兩人無休止的扯皮中,伊莎貝拉號沿著西岸開始緩緩向下遊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