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塵埃落定時跟你走

江彥得知他的小姑娘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一步以後,去了李又風工作的私人醫院。

李又風正在開會,護士安排江彥在李又風的辦公室等一會兒。江彥大概等了半個小時,李又風回來了。

他不認識江彥,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一見麵就問:“先生,您是來谘詢病情的?”

江彥淡淡一笑:“我不是來谘詢病情的,是來找你談別的閑事兒。”

“別的事兒?”李又風摸不清楚他的想法,說,“我不和患者聊私事的,請你諒解。”

“上次我讓你去查妻子是不是林漓,你查了嗎?”江彥雲淡風輕地提起之前的事情,讓李又風心中警鈴大作。

他做賊心虛似的合上門,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是你?!”

江彥肯定是算準了李又風在醫院不敢對他動手腳,所以明目張膽地來這裏。

李又風見到了江彥的臉,仔細地打量,銘記於心。李又風要想對付江彥,有的是時間。

江彥笑了:“你是不是在想,要如何解決我呢?”

李又風不動聲色地微笑:“您說笑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怎麽可能對您動手。”

“坐下來慢慢聊,我有很多話想問李醫生。”江彥是隻實打實的笑麵虎,溫文爾雅的氣質在此刻顯得詭異,讓人猜不著他的底牌。

李又風自從收到那封郵件以後,想找江彥好久了。可江彥像是玩了一出惡作劇,折騰李又風和林漓以後,又杳無音信了。時間過了幾個月,原本李又風都要忘記這件事兒了,結果平靜的生活又出現了風波——這個男人回來了。

他回來想做什麽呢?明明知道李又風和林漓恨他入骨,他還敢回來?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大搖大擺地回來?他的手裏是不是有什麽王牌?

李又風忍不住思索,越想越焦慮,有點兒看不透這個年輕人。

江彥把辦公室當成了自己的家,給李又風斟滿一杯茶,推到他麵前,說:“看你嘴唇抖得厲害,是不是口幹舌燥?喝口茶,我們慢慢地聊吧。”

李又風很懂審時度勢,此時不該和江彥硬碰硬,於是很聽話地坐到了沙發上,難堪地抿了一口茶,他的氣勢居然在瞬間被江彥壓製住了,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江彥不想和他多周旋,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了錄音筆,裏麵記錄了小周說的話。聽了一會兒,李又風急忙用手捂住了筆。即使把音量調到最小,李又風還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樣子,生怕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

江彥以為他要毀掉錄音筆,淡淡地補了一句:“家裏有備份,郵件也是定時發送的。假如我有什麽事兒,不能回家清除定時郵件,那麽警方就會在第一時間得到這份證據,找上你。”

原來是有備而來,難怪他這麽囂張。

李又風沒想到自己當年做的事兒這麽隱秘,還是被人看到了。那個叫小周的男人知道了地下室所發生的一切。

江彥看他的樣子也猜到林淋的屍體應該還藏在地下室。於是,他笑著說:“你要是有幾分底氣,這時候就該說,小周口說無憑,什麽屍體在地下室,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你要和他理論,法庭上見,對嗎?”

全被猜中了,李又風感到沮喪,啞口無言。

他不敢和江彥硬碰硬,要是江彥真的帶警察搜查淋漓園的地下室,拆牆挖地,那該怎麽辦呢?

江彥歎了一口氣,眯起眼睛繼續說:“或者,你在想,我提前和你講了這些,算不算通風報信?你可以趁我走之後,連夜去處理屍體,對嗎?”

李又風欲言又止,不住地喝水。

兩分鍾後,他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江彥的臉在他的眼裏顯得模糊不清。過了一會兒,李又風實在覺得煎熬,問江彥:“你想說什麽?”

江彥慢條斯理地說:“我隻是想說,假如你那樣興師動眾地做了,警方都不用去地下室搜查,直接在淋漓園外蹲點,就能白白地撈到罪證。你知道淋漓園外有多少警察盯著嗎?我和你說這些話,你心虛嗎?如果淋漓園的地下室裏沒有屍體,你是不會心虛的。看你被踩到痛腳的樣子,還真是有趣。”

頓了頓,江彥又說:“你和林漓也可以逃跑呀,留下淋漓園的屍體,兩個人遠走高飛。警方挖出了屍體以後,你倆都是通緝犯,現在的社會,人沒了錢,沒了身份,又能躲到哪裏去呢?你將會被社會拋棄,變成完完全全的邊緣人。你的人生,毀了。”

李又風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咽了一口唾沫,對江彥說:“隻要你不把這些話告訴警方,我就把全部錢都給你!我有幾百萬元的存款,我今天就能全部轉到你的賬戶裏!求求你……不要講出去。”

“我要你的錢做什麽呢?我隻是想問你一件舊事。”江彥淺淺地笑著,如同惡鬼。

他大搖大擺地按下錄音筆的開關,問李又風:“你還記得宋蓉嗎?我想知道你當初有沒有拿過葉昭的錢,故意偽造宋蓉患了重度抑鬱症的虛假病曆?”

李又風想到過往,崩潰地坐到了地上,說:“是,她的病曆是我偽造的,是葉昭先生說要讓她得上這個病,所以我偽造了這個病曆。”

“為什麽?”

“他為什麽要讓我這麽做,我就不知道了。葉先生知道我妻子林漓在意大利犯下的事情,我怕他講出去,所以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你說的一切屬實嗎?”

“屬實!”

“我明白了。”

“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既然隻想知道這個,那是不是知道以後,你就能放過我了?”

李又風說到最後,嘴角溢出笑容。他滿懷期望地看著江彥,渴求得到對方的肯定。

江彥卻徑直站起身,拉開大門,一道耀眼的光傾瀉入內,他回頭輕笑一聲說:“不哦,即使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這個騙子!”李又風被戲弄了,發瘋一樣衝過來,還沒碰到江彥就被江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按到了地上。

江彥貼近他的耳朵,輕聲地說:“我勸你老實一點兒,警方正在淋漓園拆牆找林淋的屍體呢!我們在監獄裏,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江彥一早就將錄音發給老周了,老周和領導申請了搜查令,在江彥找李又風交涉的這段時間裏,警方前去淋漓園的地下室尋找林淋的屍體。就在剛才,江彥收到老周發來的消息,說是牆裏有一具被水泥封著的女性屍體,看樣子就是傳說中的林淋。

他們甚至用3D技術還原了屍體的臉,那是一張漂亮的女人的臉,是和林漓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江彥有了李又風的證詞,足以證明宋蓉墜樓一事有蹊蹺。畢竟之前的結論是宋蓉死亡是因為重度抑鬱症,而現在,宋蓉的病曆是葉昭讓人偽造的,也就是說葉昭存在欺瞞的情況。

有了新證據,許夜笙能以親妹妹的身份向人民檢察院提出申訴,申請重新審理這起案件。

葉昭曾經涉嫌走私珍稀野生動物罪,罪名之重,足以讓警方約他“喝茶”。再加上宋蓉一事,葉昭違法嫌疑不低。可隻根據許夜笙破碎的記憶,從而判斷宋蓉死前曾被葉昭逼迫,又不太謹慎了。

要是一切屬實,葉昭在法律上犯下了故意殺人罪,宋蓉之死算是典型的謀殺!

案件重新審理的流程已啟動,隻靠許夜笙那點兒時的記憶想要判葉昭有罪,恐怕還不夠。葉昭的辯護律師完全可以說許夜笙的記憶並不準確,何況許夜笙這麽多年都沒提起過這件事兒,她現在提起來,居心何在?其中的心思,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警方原本想聯係葉昭詢問他偽造宋蓉的虛假病曆的事兒,但許夜笙怕抓不到葉昭的七寸,還會打草驚蛇,想讓老周幫忙再緩一緩,等她找出更多的證據,然後一下子置葉昭於死地。

葉昭為什麽處心積慮地要讓宋蓉死呢?僅僅是為了讓她模仿桑連嗎?這其中會不會有其他的秘密?

林漓被警方逮捕之後,江彥在警察老周的陪同下,見了她一麵。

江彥隻是想問林漓幾件事兒,旁的如何判刑,如何走法律流程都是警方的事兒,與他無關。一碼事兒歸一碼事兒,這件事兒還沾不到葉昭的身上。隻是警方從淋漓園中搜出屍體,葉昭肯定有所耳聞。李又風曾是他的棋子,憑他多疑的性格,難免懷疑到許夜笙的頭上。

不過既然警方還沒找葉昭的麻煩,江彥決定暫且先觀望一陣兒,畢竟許夜笙和桑連太像了,隻是許夜笙這隻小野貓要更凶一些。

江彥進入會見室,和林漓隔著一麵玻璃牆,他問:“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能不能問你一些問題?”

林漓即使不施粉黛也很美,她的眸子很黑,唇色較深,有種驚心動魄的豔麗感。她想了想,點了頭。

秘密埋藏在心裏久了,不說出來似乎又憋得慌,她講與不講,與她的罪名重不重無關。若是還有人能聽她炫耀,那她說出這些愉快的事情也未嚐不可。

她突然問:“有酒嗎?我想喝酒。”

江彥搖搖頭說:“你的情況,不能喝酒。”

林漓嗤之以鼻,說:“你太守規矩了,我是遊離於規則之外的人。這樣人生才會開心。”

江彥不明白她的想法,但這不妨礙他聽她講話。

江彥說:“我調查過很多關於你的事情,知道你的第二任養父母是羅德夫婦,也知道你的養母是砂華,更知道你的親生母親想開車殺死你們這對雙胞胎姐妹。”

林漓笑了,突然將纖長白皙的手指覆上玻璃牆,曖昧地說:“你真了解我。”

此時的林漓一顰一笑都很勾人,十足的禍水樣。她的聲音很溫柔,聽著有種酥麻感,她將氣氛把握得很好。

江彥突然懂了為何李又風此前會為她賣命,這女人仿佛妖冶的精怪,一身妖氣。

他嗤笑:“我不是李又風,不會被你蠱惑。你收斂一點兒心思,講講你的故事吧。”

林漓自討沒趣,她那充滿風情的姿態吸引不到江彥,這個男人永遠是遊離在邊緣的人。

林漓對他感到好奇,也知道隻有說自己的故事,江彥才會繼續和她對話。

林漓抿了一下有些幹的唇瓣,聊起從前的事兒:“既然我們和羅德太太的恩怨你都知道,那我就講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這些事兒發生在姐妹倆離開羅德太太家後的一年。

那一年,林漓和林淋都十九歲了。她們在意大利生活,骨子裏嗜血作惡的性格卻毫無變化。

她們手癢,心也癢癢的,想找個適當的理由作惡。

她們想到了死去的養母砂華。她們很喜歡砂華,這是姐妹倆唯一喜歡的正常女性。

砂華有和養女們相同的特性嗎?顯然沒有。她很溫柔,柔情似水,明明知道養女們的心理很畸形,還是包容她們,為她們找理由。

養女們殺死飛入閣樓的鴿子,沾血的剪刀還在地上。

一見砂華,林漓和林淋便異口同聲地說:“鴿子撞到牆上死了。”

傻子都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砂華卻毫無疑問地相信了姐妹倆的說辭。

“媽咪永遠是站在你們這邊的,無論你們是什麽樣的人,我都會愛你們。”砂華平靜地看著一地黏稠的鴿子血,展開雙臂將養女們擁入懷中。

她們即使再醜陋,砂華都會愛她們嗎?

這句話在兩個女孩的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種子,她們明明天生情感缺失,卻會莫名地依戀被砂華抱住的感覺。

羅德夫婦無法包容她們,林漓和林淋被拋棄了。

她們開始思念砂華,並且以此為借口,決定斬殺所有傷害過砂華的人。

砂華是自己出現了極端行為,有人給了她壓力,讓她崩潰,逼她放棄生命,拋棄林漓與林淋。

不可原諒!這樣的人必須死!

林漓與林淋握住了彼此的手,微微一笑。

就這麽辦吧!她們要查出養母的過往,執行一次完美的複仇計劃。

她們四處躲藏,隱姓埋名,隻讓林漓出麵應對各種事情,林淋則藏起來。

所有人都隻認識林漓,不知道林淋的存在,這是她們的一大王牌,也是撒手鐧。

她們查出貴婦蔣蝶曾經讓養母跌下神壇,而年輕的黑發男子李野乘人之危,帶養母砂華重回芭蕾行業卻傷害她的身體,這時單純的養母遇到了戴著眼鏡的男人錢盛華,與他熱戀,哪知錢盛華不過是在為自己酷愛穿西裝的上司葉本培養完美的女人。

砂華真是個悲慘的女人哪,這一生就沒過上一天舒坦的日子。

林漓和林淋查出每一個人的把柄,譬如蔣蝶曾經是孤兒院的小可憐,李野有變態嗜好,錢盛華就是個欺騙女性的人渣,而葉本喜歡下屬獻上的女人。

她們將所有相關的罪證都寄給這些人,約他們在同一天來casa rossa,並且用公用電話告訴他們:“隻要你們好好地在這裏待上一天,向砂華懺悔,我就將手裏的證據交還給你們。”

這些都是他們最在意的事兒,大家不約而同地來到了紅房子裏。

林漓作為女主人,熱情地招待他們。而此時此刻,和林漓梳妝打扮得一樣的林淋也蟄伏於暗處,躲在最高層的閣樓裏,等候林漓的指示。凶器已經準備好了,是镓元素做的匕首,匕首的柄是由其他材質製成的。這是冬天,低溫能使得金屬镓維持很高的硬度,和普通不鏽鋼刀子並無兩樣。一旦這把镓刀刺入人體,被溫熱的血液浸沒,立馬化為液態,直接熔解了,她們無須將其拔出,就能製造沒有凶器的假象。而等屍體冷了以後,镓凝固了,堵住傷口,留於體內,瞧上去就像是鬼怪作案一樣。

然而,這個時候來了一名不速之客,也就是田中鍵。

林漓拿他沒辦法,隻能讓他進屋。她希望這個男人老實一些,否則他也會成為被害者之一。

田中鍵被林漓安排到樓上睡覺,其他人憂心忡忡地待在樓下閑談。

一直藏在閣樓裏的林淋開始行動了,她趁著西裝男進房間睡覺的時候,悄悄地打開門,然後將匕首刺入他的體內。男人死前連尖叫聲都很弱,林淋戴著塑膠手套,將八音盒擰開,裏麵傳來悠揚的聲音。

然後她攀上閣樓,順著閣樓的窗戶與壁爐的管道往樓下爬。

音樂盒的歌聲就是信號,這時林漓會將所有人都引到樓上來,方便林淋跑到樓下,躲在暗處。

葉本死的地方沒有凶器,難道是砂華的魂魄在殺人嗎?

在其他人的思維裏,案發時除田中鍵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樓下,這個屋子裏是沒有林淋的,也就是說,行凶的林淋自然而然地變成了“鬼”。

大家不信邪,懷疑在樓上睡覺的田中鍵是凶手,於是將他綁住,困在樓下。

手機沒有信號,李野怕極了,於是說要出門尋求幫助。

哪知他在白茫茫的雪地裏也遇害了,身側擺著不停歌唱的八音盒。

這一下,大家都蒙了。方圓百裏沒有其他的房屋,而且下著大雪,誰會上山?

所有人都在客廳裏,包括被當成凶手的田中鍵。

那麽是誰在殺人呢?

“是不是鬼呀?”林漓笑著問了一句,餘下的人不寒而栗。

有了林淋的幫助,其他人都跑出紅房子,卻逃不開詛咒,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林淋會偽裝成林漓,沿著那些人踩在雪裏的腳印走,這樣就能少一道走路的痕跡。等雪落下來,痕跡便會消失,警方也很難抓到人。

外麵的大家都被“鬼魂”殺死了,客廳裏僅剩林漓和田中鍵。

林漓是漂亮到讓人失魂的女人,她怕會說中文的田中鍵將案件的細節抖出去,於是威脅他:“你不會說中文,對嗎?你聽不懂這些華人說話,也聽不懂我說話,對嗎?”

田中鍵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美豔無雙的阿漓,迷迷瞪瞪地問:“為什麽?”

“不然,舌頭不能留的,或者是……命不能留的。”阿漓指著喉嚨的位置,微微一笑,仿佛惡鬼,“你一輩子不說中文,這樣就好了,別的我不能講得太清楚的。”

田中鍵本能地不想太了解此事,他知道要保命,於是一直偽裝成不懂中文的樣子。

就這樣,警察來了,發現死者的身上都沒有林漓或是田中鍵的皮屑與指紋,也找不到沾染指紋的凶器或是廢棄的手套,隻能當他們是幸存者,放他們離開。

他們本來就沒有作惡,又怎會留下罪證呢?

沒人知道原來還有第三者存在,意大利的黑戶華人那麽多,多一個少一個誰又清楚呢?

沒人知道的,這一切都被茫茫大雪淹沒了。

林漓作為幸存者,不想讓羅德夫婦發現自己,也拒絕在任何媒體上露麵,甚至一言不發。她沒有犯罪,是自由的,所以迅速地逃回國接受治療,她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也是因此認識了李又風。

羅德夫婦對此事應該有所耳聞,可他們完全不在意此事。或許知道養女們是為砂華報仇,他們是支持的,或許根本不知道是養女們做的這些事情。他們不關注這一起案件,也是一種變相的包庇。他們向砂華道歉,畢竟砂華臨終前的囑托,兩人沒有做好,甚至將養女們趕出了門。

林漓學乖了,這一次她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勾引了李又風,讓他憐惜孤立無援的自己。

很快,他們墜入了愛河。一切都過去了,直到半年後,林淋突然出現。

林淋是如何回國的呢?她是利用假的護照回來的,還是等風頭過去,大搖大擺地回來的?

總之,這樣的人會拖累林漓的,不能留下。林漓先是用兩個人日常穿著打扮都一樣,迷惑別人,以此穩住林淋。

可林淋越貪越多,她甚至喜歡上了李又風。

林淋看著林漓歲月靜好的樣子,譏諷地笑:“姐姐,你的一切都是我用命換回來的,現在該還給我了。”

“你不能出現的。”林漓對她下手了,並且喊李又風一起處理這一具屍體。

李又風崩潰了,可林漓是那樣美,他選擇和她堅守同一個秘密,此生都不能分離。

李又風急需錢買下淋漓園的店麵,這樣就沒有人能拆樓下的水泥牆,不會發現腐朽的屍體。

這時,葉昭朝他遞來了橄欖枝:“幫我做件簡單的事兒吧,我會給你報酬。”

就這樣,一切都以最完美的姿態銜接在了一起,歲月靜好。

聽完了故事,江彥也就懂了。

誰都不是好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與欲望。正常人能適當地控製欲望,而反社會的人會讓欲望無限地脹大,最終被欲望支配。

他聽完了故事,也就走了。

接下來,江彥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護許夜笙。他要他的小姑娘平平安安,餘生與他共眠。

許夜笙夾緊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地應付了葉昭幾個月。哪知,葉昭對她的熱情遠超從前,時常會給她送禮物討好她,還邀請她出門吃飯。

這是鴻門宴嗎?許夜笙不確定。

不知是葉昭的城府太深還是其他原因,她發現他並未和她聊起淋漓園的事情。

許夜笙不覺得葉昭會不知道林漓的事情,他是不是在隱藏什麽大招呢?

時間很快到了2021年5月,還差一個月就要舉辦納格芭蕾舞節比賽了。

這夜,葉昭一如既往地約她出門吃飯。江彥擔心許夜笙,會要求她每次和葉昭獨處時都發一個定位過來,江彥潛伏在附近,保護許夜笙的安全。

葉昭請許夜笙去的是一家烤肉店,不是規模很大的餐飲店,若是平時,葉昭一定不會看上眼的。

許夜笙開他玩笑:“沒想到葉先生還喜歡吃烤肉。”

葉昭抿出一絲笑:“平時吃西餐,我看你很拘謹,想著能不能找些普通一點兒的小店,讓你放鬆一些。”

他走近一步,手指撫過許夜笙的臉頰,說:“所有好玩的事物,我都想帶你領略一番。”

“是嗎?”許夜笙比起從前進步許多,不會刻意地回避葉昭的觸碰,隻要他的行為不太出格,她都當作是為了宋蓉忍辱負重。

葉昭點了啤酒,一側的許夜笙給他烤肉、夾肉。鐵板燒得很燙,鮮紅的牛肉剛放上去就變了顏色,此時撒一點兒辣椒粉和孜然,肉香四溢。

許夜笙用無菌蛋的蛋液塗抹剛烤好的牛肉,給葉昭夾了一塊。她溫柔地笑:“葉先生,你嚐嚐看。”

“不要叫我葉先生,叫我葉昭就好了。”葉昭喝了半杯啤酒,似乎有點兒上頭,比平時話多,看起來就像是很正常的男人。

“葉昭嗎?”許夜笙遲疑了一秒,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喊出聲來。

“嗯。”葉昭滿意地點點頭,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選中你嗎?”

許夜笙心頭一顫,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沒料到葉昭會跟自己推心置腹地說這些話,一時無言以對。

葉昭喝多了,像是發泄一般,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說:“你和她很像,我說過的。”

“那個‘她’,是桑連小姐?”

葉昭不答,隻低語了一句:“我很想念她。”

“是嗎?”許夜笙垂下眼睫,半晌不語。

“我小時候,父母不太關心我,所以我很渴望被人喜歡。”葉昭喝醉了,開始講胡話,“我希望得到所有的愛。我的東西,我是不會讓給其他人的。”

許夜笙聽著他喋喋不休地說,看他眉頭緊鎖,險些要忘記他是怎樣可怕的男人了。

他是個可憐人嗎?許夜笙有一些迷茫。

不對,他是個可惡的人。隻因為喜歡就限製其他人的人生,他是個魔鬼。

葉昭醉倒了,許夜笙給司機趙先生打了一個電話。

趙先生回話說很快就來接人,他那邊有些嘈雜,似乎在和誰聊天,對方的聲音很像謝從山。

怎麽可能是謝從山呢?他又不會認識趙先生。

許夜笙突然想起來,還沒把定位發給謝從山。這是謝從山討要的回報,所有葉昭去過的地方,許夜笙都會告知他一聲。

半小時後,趙先生到了烤肉店。

許夜笙幫著他一起把葉昭抬上車,葉昭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甚至車裏都彌漫著他身上的酒氣。

趙先生和許夜笙開玩笑說:“沒想到葉先生喝得這麽醉。”

“是呀,我也沒想到。”

“他平時不怎麽喝酒,都會留三分清醒,可能是和許小姐在一起太有安全感太放鬆了,所以喝多了。”

“是嗎?”許夜笙微微一笑,並不多說話。

她下意識地看了葉昭一眼,心想這個狼狽的酒鬼葉昭怎麽會相信她呢?

若是不信,他又為什麽會喝醉?

許夜笙的腦子混混沌沌的,東一下西一下,也不知在思考什麽。

直到車開到了葉昭的住宅,許夜笙驚訝地發現,這棟別墅不是葉昭平時帶她去的。

難不成是趙司機記差了,把她領到這裏來了?

許夜笙問了一句:“這是葉先生的家?”

趙先生驚覺許夜笙不該知道此處,自己怎麽就下意識地將她帶過來了?

不過明明是葉先生吩咐的,若是他喝醉了,就讓趙先生帶他來此處。

許夜笙心想:原來葉昭還有另外一處住宅嗎?

許夜笙感到迷惑,趁趙先生扶葉昭下車的時候,順勢搭了一把手。

趙先生瞧她也要進屋,欲言又止。

許夜笙裝傻充愣,問:“怎麽了?”

趙先生壓低聲音提醒她:“葉先生不愛讓人進這套房子,我怕他醒了怪罪你。”

不讓進嗎?裏麵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許夜笙勾唇,擺擺手:“你不必擔心我,先扶葉先生進屋吧,我很快就走,不會讓他知道的。與其在這裏和我磨嘴皮子,你還不如早些把葉先生送進去,省得他吹了風,得了感冒什麽的,引起身體不適。”

許夜笙說得在理,趙先生也就沒說什麽了。

兩人把葉昭扶到客廳的沙發上,許夜笙想喊人來照顧葉昭,卻發現這棟別墅裏沒有一個用人。

她感到疑惑,也覺得古怪。

趙先生催促她:“葉先生也到家了,不如我送許小姐回去?”

許夜笙品出點兒味道來,咬了咬唇,突然捂住了肚子:“您能等我五分鍾嗎?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想去個洗手間。”

“這……”趙先生有點兒惶恐,不知該說些什麽話好,若是放任許夜笙在這個屋子裏遊走,葉先生會不會生氣呢?

許夜笙俏皮地衝他眨眨眼,說:“您放心,我很快就回來。我猜衛生間就在樓上吧?我去一下就來。”

她說完,小心翼翼地攀著扶手上樓,趙先生攔都攔不住。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醉酒熟睡的葉昭,心裏歎氣,罷了,反正葉先生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的,他還能怎樣。

就這樣,許夜笙順利地上了樓。她四處遊走,心裏記掛著葉昭所說的寶貝。

他的寶貝應該就藏在最隱秘的地方吧?譬如他的臥室?

許夜笙鬼使神差地往某扇裝飾華麗的房門走去,輕輕地推開門,看到了葉昭平素愛穿的外套。

這扇門後麵有什麽嗎?

許夜笙突然有點兒害怕,不敢靠近。這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後果不堪設想。

許夜笙能逗留的時間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氣,沉下心還是推開了門。

房間裏亮著燈,**似乎有人,許夜笙看到床尾微微隆起的被單裏有一雙腿。

她緩慢地再靠近一步,突然捂住口鼻,跌坐在地上。

許夜笙想尖叫,想落荒而逃,可是她的腿部發麻,什麽都做不了。許夜笙仿佛一下子沒了骨頭,隻能變成一攤軟肉坐在地上,爬都爬不動。

這張**……居然坐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女人有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玫瑰般豔麗的紅唇,還有水靈靈的杏仁眼。她的眼眸中有光,不知是不是因為和許夜笙對視了。女人的無名指上還戴著一枚戒指,和許夜笙在葉昭身上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樣,想來這就是他們的婚禮對戒了。原來,她就是葉昭所謂的妻子嗎?

隻是她的表情沒有變化,許夜笙看了幾秒才肯定她並不是活人。

許夜笙咬著唇,奓著膽子與**的女人對視。她總覺得女人似曾相識,也幾乎是在一瞬間想到了謝從山說過的話——葉昭獨占了桑連的屍體。

那麽,這是桑連嗎?葉昭把桑連製成了蠟像,日日擺在家中同眠嗎?

這個變態!

當年姐姐宋蓉看到過這一幕嗎?所以葉昭才會殺人滅口,除掉她嗎?

許夜笙回過神來,腿已經軟了。她扶著牆勉強地站起來,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下了樓。

趙先生心急如焚,生怕葉昭突然醒來,此時見許夜笙下樓了,他鬆了一口氣,對許夜笙說:“許小姐,我們快點兒離開吧。”

“好。”這個提議正中許夜笙的下懷,她幾乎當即就應了下來。

而就在許夜笙等人離開後一秒,原本熟睡的葉昭突然睜開了眼睛。

等到許夜笙坐上司機趙先生的車,她鬆了一口氣。

她默默地將這個地方標記了定位,留著深夜告訴老周。許夜笙不確定葉昭會不會轉移桑連的屍體,所以她要盡快報警,讓警方搜到那具蠟像屍體。

車一路飛馳,大概四十分鍾後,許夜笙順利地回到了家。

她急忙聯係老周與江彥,聽完許夜笙的話,老周向領導申請了搜查令,當夜就包圍了葉昭的住宅。

桑連的蠟像成功地被帶走,有了桑連的屍體,所有事情都有了眉目,犯罪動機與邏輯也能說通。

然而,一天後出現了讓人大跌眼鏡的結果:桑連的蠟像屍體並不是人的屍體,而是一具真正的蠟像。也就是說,它隻是形似桑連,並不是屍體。

收藏桑連的蠟像,頂多說明葉昭是個變態,無法證明他有盜竊屍體的罪。

假如那隻是一具普通的蠟像,葉昭何必遮遮掩掩呢?如此他也沒理由傷害宋蓉。

許夜笙這一次挑明了自己與葉昭的敵對關係,恐怕再也無法潛伏於他的身邊了。

許夜笙問江彥:“這事兒你怎麽看?葉昭真的沒有藏桑連的屍體嗎?”

江彥認真地回答:“不好說。就今天的事兒,我覺得我們像是被他耍了。”

許夜笙眉頭緊鎖,想了想還真的有這種可能。恐怕葉昭正在哪個角落裏偷著樂吧?

也就是在這一夜,許夜笙收到了一封葉昭寫的信。

男人的字跡清雋秀麗,信是用鋼筆寫的,信封上還噴了淡淡的茉莉味香水。

葉昭寫道:“誠邀許夜笙小姐明天來清海碼頭見麵,沿著碼頭往前走,你會看到一棟獨立於海邊的小屋,我在那裏等你。有些宋蓉小姐的舊事想和你小敘,我猜你一定會來的。記住,不要告訴其他人,單獨赴約。上次你喊了警察來我家,已經激怒我了。”

她真的要去嗎?許夜笙拿捏不準。

她把這封信留在家中,以便自己出了什麽事兒,江彥能追溯到葉昭的頭上。

第二天,許夜笙乘車抵達清海碼頭。她隔著繚繞的霧氣,隱約能看到不遠處的小屋子,於是徒步沿著荒涼的海岸走去。那是一間海邊的小屋子,不知葉昭花了多少錢,才能建造這樣一棟架在棧道上的小屋子。通往木屋的窄道是由木板搭建的,不知用了什麽技術,不怕鹹澀的海水腐蝕,也不怕風浪。

許夜笙穿著一襲黑裙,緩慢地走向木屋。

葉昭讓她不要報警,也承諾不會傷害她,如果她想知道姐姐墜樓的真相,那就隨他來。

進了木屋,許夜笙才發現裏麵很大也很黑,四處都蒙上了一層灰,看起來他很少讓人過來,連打掃都不讓。

葉昭坐在靠窗的位置吹海風,他依舊是那樣優雅,視頻影像的光和影落在他的眉眼,將他深陷的肩窩提亮,像是覆了一層魚肚白。

許夜笙循著一側傳來的歌聲看去,原來葉昭的手機裏正在放視頻。視頻一會兒是桑連的芭蕾舞表演,一會兒是宋蓉的,兩個女人都美到極致。

視頻的最後還有許夜笙自己的芭蕾舞表演。她的足尖緊繃,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在人的心上,令鮮血爆出,入骨肉三分。

葉昭一見她便笑:“你離我這樣遠做什麽?”

許夜笙警惕地再走近一步,腿根有點兒發冷。她已經不會再對葉昭微笑了,沒有對他曲意逢迎的必要。

葉昭微微地眯起眼睛,狹長的眼睫露出幾分勾人的味道。他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樣冷冰冰的樣子倒是比從前的虛情假意要來得好看。”

許夜笙垂眉斂目,不語。

兩人僵持了很久,許夜笙說:“我聽你的話來了,你該告訴我姐姐的事情了。”

“還不是時候。”葉昭站了起來,手臂不小心碰倒了一側的手機。

葉昭突然扣住了許夜笙白皙的手腕,將她往懷裏扯。

許夜笙嚇了一跳,本能地掙紮,質問他:“葉昭!你想幹什麽?!”

“我一直都很期待你喊我的名字,沒想到不是在**,而是在這種時候。”葉昭輕笑一聲,接著說,“我不過是檢查一下你身上有沒有帶東西,你不必太擔憂。”

話雖如此,他的手卻不老實。葉昭沿著許夜笙的手腕內側緩緩地撫摸上肩頭,都說女人手腕內側的皮膚最是光滑細膩,和豆腐一樣,如今一碰,果然名不虛傳。葉昭最愛的還是許夜笙的鎖骨,那裏的溝很深,可以盛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迷人骨。

許夜笙隻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裙,並沒有帶其他的隨身物件。她這般坦率,倒讓葉昭很驚訝。

他值得被一個女人信任嗎?他明明是個謊話連篇的禽獸吧?

怕他又信他,許夜笙還真是有趣。思及此,葉昭低聲笑出來。他湊近許夜笙的耳朵小聲地說:“你好乖。”

葉昭滿意地微笑:“你知道我暴露行蹤喊你來的目的嗎?”

“什麽?”的確,許夜笙和警察撲了一場空,葉昭並未把真正的桑連的屍體藏在那間屋子,那都是許夜笙想象的結果。他們部署了如此之久,隻得到了一具真正的蠟像。

葉昭在所有人的臉上扇了一耳光,躲在暗處笑得猖狂無比。

他明明可以躲得更遠,為何現在又要暴露行蹤呢?許夜笙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葉昭的話永遠充滿危險,他在蠱惑許夜笙。

“什麽交易?”許夜笙問。

葉昭翹起嘴角,說:“我言而有信,不會騙你,說了今天告訴你宋蓉的事情,那就會告訴你。反正你沒有錄音設備,我也不怕你將此作為證據。隻是讓我告訴你宋蓉的事情,你還不甘心吧?你很恨我,想製裁我,對嗎?”

“你想說什麽?”許夜笙雙手握拳,難以抑製心中的怒火。葉昭是殺死姐姐的仇人哪!她該手刃他,將他淩遲處死!

“我想到了一個好點子!”葉昭驚喜地說,“隻要你在納格芭蕾舞節奪冠後墜樓,我就把桑連真正的屍體送給警方,讓他們判我的罪,怎麽樣?”

“你瘋了!”許夜笙怎麽都想不到,葉昭還有殺死她的執念。

“我讓人把桑連的屍體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了,光憑你們是找不到的。沒有桑連的屍體,你們就無法證明一切事情,也不能定我的罪。看著我這種逼死你姐姐的人渣逍遙法外,你的心不痛嗎?”他閉上眼,仿佛還能看到越野車往遠處開去的樣子。他的至愛就在車裏,即使沒有體溫也很美麗。

葉昭興奮地懇求她:“所以,答應我吧!我一定會把屍體交給警方的。我給你處置我的機會,你是不是很開心?!我還從來沒有處於這種不利的局勢過,你是唯一一個能把我逼到這種地步的女人,我該嘉獎你!”

“你……”許夜笙欲言又止,誰會因為這種事情感到開心?

葉昭是個瘋子,完完全全的瘋子!

許夜笙舔了一下唇,難道她的命運就是這樣悲慘嗎?

她想為姐姐申冤,也想和江彥過完餘生。

她就要這樣放棄人生了嗎?為了死去的姐姐……值得嗎?

許夜笙疲乏地歎了一口氣,可是她的命是姐姐救來的呀!

她猶豫不決,第一次有了私心。原來江彥的存在真的會幹擾她的判斷,令她無法正確地評估得失。

許夜笙咬唇,緩慢地開口:“那你先告訴我姐姐的事兒,我再慢慢地考慮,行嗎?”

葉昭得逞地笑:“好。”

接下來的故事,是以許夜笙對姐姐的了解,還有葉昭的口述合成的。

宋蓉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她溫柔似水,悉心地嗬護著和她一起活下來的幼妹。

她需要名利,需要錢,錢能帶來很好的生活,也能養育自己的妹妹。宋蓉很清楚自己的美貌能獲取些什麽,她怕妹妹對她印象不好,所以都會將妹妹安置在另外一處房子裏。每天她都會去看望妹妹,陪伴妹妹,給她煮好一日三餐,放在保鮮盒裏,提醒妹妹到了飯點就用微波爐加熱食物。

宋蓉很愧疚,因為她沒有親力親為地照顧妹妹,舞團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而她在舞團裏擔任舞者的工資不算高,租房還有照顧小孩就是個無底洞,讓她花錢如流水,可以說,那點兒錢是杯水車薪。

她要追逐夢想,也要祭五髒廟。宋蓉想到了一些不可為的事情,譬如找個靠山。

那一日,團長將葉昭帶來看舞團的演出。宋蓉有意無意地勾引葉昭,最後以絕妙的芭蕾舞征服了他。

一個小小的群舞演員宋蓉也敢搶首席舞者的風頭?舞團裏的前輩們不樂意了,私底下慫恿團長將宋蓉趕出去。

團長一麵討好舞團裏的王牌舞者,一麵猶豫不決,因為宋蓉是讚助商葉先生多看了兩眼的人。

他奓著膽子去請示葉昭:“您看,宋蓉是有天賦的舞者嗎?”他小意地賠笑,不敢多說過激的話。

葉昭聽出點兒門道來,他想起舞團裏那個孤傲的宋蓉,她堅毅的樣子像極了他的亡妻桑連。

葉昭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指上的婚戒,微笑著說:“你懂我的意思吧?宋蓉,我覺得不錯。”

就因為這麽一句話,宋蓉非但沒有被趕出舞團,還擔任了舞團的首席舞者,與前輩們平起平坐。

這一招看似寵幸宋蓉,事實上卻是將她往風口浪尖上推。

其他群演舞者嫉妒宋蓉討得了金主的歡心,背地裏抹黑她,對她嗤之以鼻。首席舞者覺得宋蓉的心思頗深,她非但沒趕走宋蓉,還讓宋蓉聯合團長,落了自己的臉麵,很是窩火。

宋蓉那段時間不好過。她被人針對、排擠,舞裙時不時地被人撕破,她常跳的位置的地膠板受損,險些傷了她的腳。

這樣一隻孤苦伶仃的天鵝,怎能不讓人心疼呢?

宋蓉被逼得再次找上了葉昭,她想要讓葉昭給她撐腰,遮擋風雨。可是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人不能平白得到好處。

葉昭撫摸上她光潔脆弱的脖頸,翹起嘴角說:“既然做了我的夜鶯,那就不要想逃跑。”

宋蓉懵懵懂懂地點頭,天真無邪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

隨後,葉昭收緊了雙手,掐住她的喉嚨。

宋蓉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說不出話來,臉色鐵青,脖頸上鑽心地痛。她目光渙散,如同溺水,茫然地喊:“葉……先生。”

宋蓉抿了抿唇,說:“我圖葉先生的錢與權力,我有家人要養。”

“哦?是嗎?”葉昭對她的人生毫不關心,她不過是一件玩具罷了,好玩他便玩弄幾下,不感興趣他就丟棄。誰會問玩具的設計者是什麽人,抑或了解製造廠的曆史呢?

這一日後,宋蓉便不敢隨意地招惹葉昭了。

他來了,她虛情假意地賠笑。他若走了,宋蓉便鬆一口氣。

漸漸地,宋蓉發現了一些端倪。葉昭根本不在意她愛不愛他,甚至隻想讓宋蓉怕他。

為什麽呢?太奇怪了。

宋蓉隻告訴葉昭她平時住的地方,並未說過妹妹所在的地址。許是沒有父母的緣故,妹妹從小便有點兒心理問題,不愛對外人講話。她不愛講,宋蓉就自言自語般地和她說話。

宋蓉想要讓妹妹的世界保持純淨,不要和宋蓉的一樣肮髒。

她似乎能從妹妹的身上看到希望,而那一點兒零星的希望,是她前進的指引。

宋蓉在葉昭的幫助下奪得了許多國際比賽的大獎,成了芭蕾舞行業的一顆耀眼的新星。

而葉昭對她的掌控也變本加厲,他不隻對她言語羞辱,甚至會折磨她。這算家暴嗎?宋蓉不知道,她現在還需要葉昭。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宋蓉決定去找葉昭的妻子,將自己當葉昭的情人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正牌太太。

隻要是妻子,沒一個能忍受丈夫偷腥的!到時候,葉太太要打宋蓉也好,罵宋蓉也罷,總能管束住葉昭,讓他和宋蓉斷了來往。

宋蓉委屈自己親近葉昭,終於在某次葉昭喝醉的時刻,被載到了葉昭家附近。

此前,她從來不知道葉昭住在哪裏,每次見麵都是葉昭來找她。她想,那個家裏一定住著葉太太,葉昭肯定是怕太太發現,不然他也不會從來不帶她回家。

宋蓉記下了這棟房子的地址,等到某天,她趁著仆人去丟垃圾的時刻,偷偷地翻牆潛入了這一棟別墅。她的目的很簡單,在別墅裏找到葉太太,然後跪下負荊請罪。

別墅外有仆人清理花園,別墅內卻空無一人,門都沒有上鎖,裏麵黑洞洞的。

宋蓉往樓上走,推開一扇門,在鑲嵌寶石金邊的沙發上看到了熟悉的外套,那是葉昭常穿的一件衣服。

屋子裏都沒用人打掃嗎?任憑葉昭把衣物亂放?

宋蓉這般想著,鬼使神差地走進屋。**似乎躺著什麽人,看被子隆起的輪廓,宋蓉嚇了一跳。

她連連退後兩步,跪下說:“葉太太,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睡覺的。我私自闖入你家,是有話想告訴你。”

她這樣說完,**的人卻毫無反應。

宋蓉奓著膽子湊近,伸手掀開被子,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難道是葉昭讓人恢複了桑連的臉,給死人整容嗎?然後他再將她的屍體製成不會腐敗的蠟像,日日親近,耳鬢廝磨?

宋蓉喉嚨裏上湧腥甜味,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反胃。

她不敢吐,也不想鬧出**讓葉昭發現。

原來葉昭的妻子就是這一具桑連的蠟像屍體嗎?

宋蓉捂住嘴,小心謹慎地逃跑,直到成功地溜出別墅,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她還活著,葉昭沒發現她。這真是太好了,宋蓉歡呼一聲。

隻是,桑連是被葉昭害死的,那宋蓉會不會是下一個呢?宋蓉胡思亂想,最近連妹妹家都不敢去,隻囑咐她多吃一點兒水果與冰箱裏的麵包。

晚上的時候,葉昭回了別墅。

沒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他的臥室。因為這裏珍藏著他的秘密,沒有人能觸碰。

“我的寶貝,我來看你了。”葉昭癡迷地喚著**的人,然後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裏的味道變了,不再是他和桑連兩個人的愛巢。可惡,是誰破壞了他的夢?

葉昭讓人調查屋子裏的指紋與毛發,一下子想到了宋蓉。他讓人核對宋蓉的指紋,確定擅闖別墅的人就是她。

這樣的女人不聽話,他不能留了。

否則,葉昭會失去桑連的,宋蓉肯定會報警的。

葉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私底下找到了精神科醫生李又風,抓住他的把柄,逼他開宋蓉患了重度抑鬱症的病曆。

葉昭還溫柔地安撫宋蓉,說她最近精神狀況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哄騙她去李又風那裏看病。

舞團團長有把柄在葉昭的手裏,若是宋蓉不乖,便換個人當首席舞者,去參加納格芭蕾舞節的比賽。

成為“芭蕾女王”是宋蓉的夢想,她不會輕言放棄。她一麵安撫自己,一麵想,隻要比完賽,她就帶著妹妹跑得遠遠的。

她每次都假惺惺地騙葉昭說她會吃藥,實際上把藥扔到了馬桶裏。她找機構做過藥物檢測,她不能多吃這些藥,很傷身體。

這一切,葉昭都看在眼裏。他知道宋蓉的心思,知道她不會懂事的。他不想放宋蓉走,因為活人隨時可能說漏嘴,死人不會。

於是他動了其他的心思,想要讓宋蓉乖乖的。你看,桑連不就乖乖地任他擺布嗎?

某天夜裏,宋蓉去妹妹家,並不知道葉昭就尾隨在身後。

她剛進家門,葉昭便笑著和她說:“宋蓉,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什麽?”宋蓉一驚。她隻是想和妹妹說蛋糕訂好了,她一定會陪她過生日的,沒想到就把這個瘟神帶回了家。

葉昭似笑非笑地說:“你這麽疼愛你的家人,不怕我下手嗎?隻要你答應我,納格芭蕾舞節後,你會永遠地閉嘴,我就不傷害你的家人。”

宋蓉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害怕極了,咬唇說:“葉昭,我答應你,你別傷害我的家人。”

難怪葉昭要說她得了重度抑鬱症,這就是她死亡的最好解釋。

“真乖。”葉昭走了,宋蓉不敢再逗留,也離開了。

宋蓉保護妹妹的方式就是不和她接觸,越疏遠越好。宋蓉在蛋糕店裏故意寫上地址,又不來領蛋糕,這樣一來,老板送貨上門,就會發現可憐的妹妹。宋蓉的財產都放在妹妹家裏,本來就沒多少錢,留一點兒是一點兒,她相信警察會安排好這些事情的。老板報警後,自會有人安排妹妹的。

宋蓉不敢過多地安排妹妹的事兒,要是葉昭發現了,肯定會對付妹妹。

都怪她自私,她想參加比賽,所以不肯帶著妹妹遠走高飛。她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葉昭就不會抓住她們嗎?

宋蓉不明白,她就非死不可嗎?

宋蓉不甘心,她想起葉昭送的芭蕾舞裙,舞裙前麵的長羽是黑頭咬鵑的羽毛,這是珍稀動物,或許警方會懷疑到葉昭的身上?

在獲得“芭蕾女王”的稱號後,宋蓉爬上了劇院的天台。

那天風很大,雲朵也很淡。

不知為何,宋蓉感到了解脫。她對不起妹妹,拋下了這個小孩。

可是,她別無選擇呀。

宋蓉穿著華貴的夜鶯芭蕾舞裙,毅然地跳了下去,一代紅顏佳人,就此香消玉殞。

“真美呀,和她一樣。”

這是誰發出的讚歎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葉昭回憶完過去的事兒,再將視線落在許夜笙身上的時候,得意地笑了。

此時此刻的許夜笙唇瓣發白,她啞著嗓子,如鯁在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有人能將這麽可怕的事情當作樂趣講出來呢?葉昭的克星究竟是什麽?他又害怕些什麽呢?葉昭仿佛是個魔王,全無弱點,堅不可摧。

因為強大,所以他能成為魔鬼吧?

葉昭憐愛地捧起許夜笙的臉,看著她血色全無的唇瓣。那張因畏懼而失色的臉龐猶如凋零的玉蘭花瓣,幹癟又枯燥。這是葉昭意料之中的反應,這些事兒能激起許夜笙的怒火,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樣的許夜笙,一定會同意他的交易。

葉昭如此折磨宋蓉,許夜笙怎舍得放過他呢?

葉昭滿足地笑了,他很喜歡這種掌控全局的感覺,許夜笙再聰明,到了最後也是贏不了他的。

葉昭對著許夜笙的耳朵輕聲地說:“答應我,去死吧,這樣一來,我就會還你姐姐一個清白,這是你喜聞樂見的事兒。”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葉昭眯起眼睛,問她:“你喊了人嗎?”

許夜笙也很驚訝,搖搖頭:“我沒有。”

“那麽是誰呢?”

葉昭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出現了謝從山的臉。他抱著一具僵直的人體,可以看出,那是個女人。

許夜笙湊近一看,突然捂住口鼻。

謝從山手裏的這具蠟像正是桑連,她的臉還有紅潤的血色,眉眼也栩栩如生,像是活著一樣。桑連長得可真美呀,被製成蠟像以後,葉昭將這份美貌給保存下來了。

葉昭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從山說:“你是從哪裏找來桑連的?”

謝從山嗤笑一聲,說:“趙先生,你還有印象嗎?我做了他的上門女婿,從老丈人那裏打聽到你的事情。沒想到吧?一向守口如瓶的趙先生喝醉酒後,什麽都跟親近的女婿講。從他車裏的導航儀裏,我查到他接送你來往的行程,從而推測出你轉移桑連屍體的位置。你不是派了人把桑連送走嗎?我跟上了那個人,拿刀威脅他。那個怕死的小子幾下就說出你在哪兒了,這不,我就趕緊把桑連給你送來。”

他說得雲淡風輕,葉昭卻聽得咬牙切齒。這恐怕是葉昭第一次失態,他怎麽都沒想到,螻蟻一樣的謝從山居然有這樣的能耐。

當初桑連喜歡謝從山,葉昭還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既孬又慫的男人,憑什麽值得她喜歡?桑連不過是饑不擇食,拿他當個玩物罷了。

謝從山將桑連溫柔地放在了地麵上,深情款款地撫摸桑連的臉,說:“我愛你。”

然後,他突然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朝葉昭刺去!

葉昭身手不是很好,沒怎麽躲,直接讓謝從山將刀刃刺到了他的胸口。可是葉昭的風衣外套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的,居然連銳利的凶器都刺不穿!

“怎麽回事兒?”謝從山呢喃自語。

葉昭笑了:“你以為單憑這樣就能殺死我嗎?還真是無能呢!你和以前一樣,保護不了愛的人,一直是個廢物。”

他隻是出於謹慎穿了防彈衣,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謝從山想到了自己上一次刺殺葉昭的情形,那是多年前,他莽撞無知,提著刀就衝了上去。葉昭也是這樣輕蔑地笑,仿佛等他羊入虎口。

這麽多年過去了,謝從山就是個傻子也該學乖了。

謝從山也笑了:“你覺得我隻有這樣的伎倆嗎?你以為我還和以前一樣,拿著一把刀就敢靠近你?別太瞧不起人了,葉昭。”

葉昭微微地蹙眉,不知他在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謝從山突然丟棄了刀,死死地抱住了葉昭的腰身。葉昭大驚失色,捶打他的頭,逼他鬆手:“你想做什麽?”

許夜笙後知後覺地跑出屋子,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幾秒後,謝從山厲聲說:“後悔去吧!葉昭!”

就在這時,謝從山的身體突然爆炸了,火光衝天,整個海上的小屋都塌了。原來他身上綁著炸藥,就等著抱住葉昭同歸於盡!

許夜笙跑出屋子,然而強烈的衝擊波將她擊打入海。她在海裏沉浮,看著那棟小屋被熊熊大火燒得一幹二淨。

許夜笙受傷了,沒有力氣往上遊。她的耳朵似乎也被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所傷,有點兒發蒙,聽聲音模糊不清。

她本就不太會遊泳,此刻渾身乏力,漸漸地往下沉沒。

許夜笙要溺亡在這片海裏了嗎?葉昭死了,姐姐的仇也算是報了吧?那麽,許夜笙應該也死而無憾了。

許夜笙這樣想著,嘴裏不住地吐出氣泡來,視線裏隻有一片藍色,鹹澀的海水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原來死亡的世界是如此靜謐,讓她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還有江彥,她對不起他,真的……對不起他呀。

幾秒後,她突然被一雙手拖住了,身體不住地上浮,最終頭也露出海麵。

許夜笙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大聲地咳嗽,然後哭出聲來。

她摟住抱著自己往岸上遊的男人,委屈地號啕大哭。

“哭什麽呀?”江彥哭笑不得,等到了岸上,他捋開她濕漉漉的發,吻住她的唇。

“嘴裏苦。”許夜笙嘟囔一聲,還是蒙蒙的。

“身上疼嗎?”江彥看著遍體鱗傷的許夜笙,心疼地問。

“疼。”許夜笙受到了驚嚇,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問江彥,“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是那個叫謝從山的男人通知我來的,他不想讓我成為下一個他。”

此時,救護車已經到了,還有警車停在那燒成廢墟的海上小屋附近。

醫生和護士將許夜笙抬上擔架,給她做各方麵的身體檢查。

她既疼又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臨睡前,她聽到護士們的竊竊私語:“那屋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據說找到了三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兩男一女。”

“什麽情況?”

“不知道哇。對了,剛才送這個小姑娘上車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要不是他救人,估計她都得死了。”

“命好咯,有舍身相救的男朋友。”

…………

許夜笙甜甜地勾起嘴角,陷入夢鄉。

是呀,她的命的確好,上天眷顧,讓她遇到江彥,上天垂憐,讓她大難不死。

這條命是江彥救的,她用餘生來還他。

這場夢,花開爛漫。

一個月後,納格芭蕾舞節國際賽上。

許夜笙穿上宋蓉的那件夜鶯芭蕾舞裙,燈光下的她優雅而閃耀。她繃緊雙足時,腿部的線條流暢,足尖的力量飽滿,腳背猶如神賜。

那是貴賓席上的江彥,他也來看她的演出了。

兩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一眼便如一生。愛情裏,能對上眼的人都是棋逢對手,猶如岩漿遇海嘯,互毀互生。

許夜笙成為新任“芭蕾女王”,頒獎時,她拿過獎杯,轉身便投入了江彥的懷抱。

記者們好奇地圍上來,許夜笙卻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也不反駁江彥是她戀人這一事實。

江彥無奈地搖頭:“你都不害臊嗎?”

許夜笙嬌氣地蹭他胸口,說:“我可是女王,女王親近自己的騎士大人,還需要別人同意嗎?”

“是是是,全聽女王大人的吩咐。我是你的裙下之臣,餘生也請多多指教。”

“這麽快就把下半輩子都賣給我,為我效力了?”

“此生已成你的戰俘,還請饒我一命。”

“那你要乖乖聽話,表現好的話,我就饒你一命。”

“我每晚表現得不都挺好的嗎?”

“江彥!”許夜笙目瞪口呆,嘟囔,“你閉嘴!”

江彥摟住懷中的小姑娘,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