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塵緣夢

宋俊祥沒等到晴天,也沒看到賀家易到來,正準備出去,卻在公司門口看到賀家易的車,他紳士地打開車門,晴天從車裏下來了。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過來,仿佛沒有看到他。

“夏晴天,你跟我出去一趟?”宋俊祥盡量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不讓自己看起來怒不可遏。

“嗯?”

“俊祥,晴天她……”

“難道我堂堂宋氏的總經理連調動人員的權力都沒有了嗎?”宋俊祥開玩笑似地說,但是卻能聽到話裏的不滿。

“可是,俊祥,你不能為難晴天。”賀家易真怕宋俊祥又借機為難晴天。

晴天,晴天。叫得多親熱。宋俊祥心裏泛起陣陣不滿。

晴天示意賀家易不要再說。

坐進他的車子,兩人都不說話。車裏放著一首很老的歌曲《塵緣》

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情也成空,宛如揮手袖底風,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舊夢中。

繁華落盡,一身憔悴在風裏,回頭時無風也無雨。明月小樓,孤獨無人訴情衷,人間有我殘夢未醒。

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嚐盡人情淡薄。熱情熱心,換冷淡冷漠,任多少真情獨向寂寞。

人隨風過,自在花開花又落,不管世間滄桑如何。

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寂寞,隻有桂花香暗飄過。

仿佛是故意,“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情也成風,宛如揮手袖底風”,兩個昔日的戀人坐在一個車裏,卻沒有言語。“熱情熱心,換冷淡冷漠”,晴天覺得就像自己,打散了宋俊祥一腔熱血,給他的總是冷淡冷漠。沉默,沉默,如這塵緣,漫漫長路已經走過,從今以後,對他熱情熱心。

“宋總,我們去哪兒?我需要做什麽嗎?”晴天打破了沉默。

“不用。”回答的簡單利索。

“好。”

宋俊祥不再說話,空氣如靜止般窒息,小小的空間藏下兩個人的心事,各自沉默。

宋俊祥帶著晴天去了一家五星酒店,晴天跟在後麵亦步亦趨,也不知道到底見什麽人,到這裏做什麽。

整個飯局,晴天沒說一句話,仿佛空氣一樣。隻有剛到的時候宋俊祥看她一直站著說了聲“坐”。宋俊祥和對方談生意,她一直呆呆地坐著,動動筷子吃兩口菜而已。

飯局結束了,似乎是確定了什麽項目,對方要請些什麽有頭有臉的人來。宋俊祥拒絕了,卻沒有讓晴天回去。

打發了司機。他開著車,那速度像被大風刮的柳絮一陣陣的飄著。他臉色嚴肅冷峻,令人悚然。

“我要回去。”

風刮得像一把刀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擱在了脖子上,涼涼的寒光逼仄,一不小心就要血流如注。她要逃,不想看到他的瘋和他的狂。

他狠狠地按著她的手,不許她打開車門,不許她離開,不許她反抗。冷如寒氣的聲音飄出一句“不準走”。

“停車,否則我就跳下去。”晴天不顧一切地大喊。

“你想走!”他猛然刹車,轉過臉來,看著她,像大灰狼抓住了小白兔,逃走,簡直是妄想。一夜沒睡而熬紅的眼睛像凶狠的狼一樣,晴天居然還一臉傲氣的看著他。他心裏隻是很氣,她有什麽資格要求“回去”,她不過是一個任他擺布的小員工而已,她不過是一個他不用的女人,她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傻瓜。宋俊祥伸出手,掐著她的下巴,問“回去?你有這種資格質問我嗎?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現在就不要犯賤。自作孽不可活!”

她的淚流下來,陌生的愛人,臉越來越不清楚,終於在淚雨漣漣裏消失了蹤跡。她帶著喘息哭著,哭得淡妝都花了,哭得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委屈的像被欺負的小貓。

眼淚流到下巴,粘在他的手上。他一點點的掐得更緊,她窒息一般的哭泣咳嗽。終於,他鬆開手,說“你走!”。

她拉開車門,逃離。

曾經愛過卻要分手,為何相愛不能相守,到底為什麽?

早知如此,何必開始。歡笑以後代價就是冷漠。

既然說過深深愛我,為何又要離我遠走,海誓山盟拋在腦後。

早知如此,何必開始,我還是原來的我。

大街上從小賣店傳來很老的一首歌。

那個年代,齊秦的歌風靡了大江南北,連後來沒趕上時候的孩子也唱著他的歌。而宋俊祥就是後來那批孩子。晴天在鄰居家的收音機裏聽到過這首歌,而宋俊祥一直不肯唱給她聽,他說這首歌不吉利。

看來,有些結果無法避免。不是避免了不吉利的事情就一定能迎來花好月圓的春天。

宋俊祥早一步回到公司,有些疲憊,賀家易看到他就問“回來了?怎麽沒看到晴天?”

宋俊祥顯得有些疲憊,瞟了家易一眼,那一眼看得家易心情沉重,但也隻有一刻。他立刻恢複了往日的心平氣和,說:“她一會兒到。”

賀家易看出他有些不悅,以為是合作沒談好。

“天翔那塊地有問題嗎?需要我再去找一下劉局嗎?”

“很順利。”他淡淡地答到。

“這就好。”

賀家易猜不出他為何煩惱,很少看到他如此不悅,如此心煩,如此壓抑怒火。問了兩句聽出他不想說,也裝作沒事。

晴天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她已把眼淚擦幹,洗了臉,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和平日沒什麽兩樣,才進了公司的電梯。

賀家易一聽說就過來問“沒什麽吧?”

“沒事。”晴天淡淡一笑。

“他--拉你幹什麽了?不會把你當助理了吧?!”賀家易說笑著瞎猜。

“就是去談生意,我旁聽。”

“哦。”賀家易悵然,剛要走,一回頭又說“晴天,下班有空嗎?晚上一起吃飯。”

“我還要接小誌。”

“哦。”他又悵然所失。

賀家易剛走,唐寧奸笑著要晴天從實招來。

“賀總好像對你有點……”唐寧舉起食指畫著圈,示意兩人關係不一般。

“別八卦我,公司有緋聞的人多得是。”

“哦。你是說宋總吧!好像現在又在傳一個女演員,這類年輕、成功、帥氣、冷酷的男人特別能誘拐小女生?要是歐巴對我笑一下,我全身都軟了。”唐寧眼冒桃花。

“喂,你能不能不做夢了,快做事啊!”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宋總交代給你做的事,今早親自拿過來,不到十分鍾過來問問你做好沒有?很奇怪,行蹤詭秘。我看啊,就是看你在不在,時不時在辦公室門口晃一下,還裝作不經意地往裏麵瞟一下,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唐寧把宋總交代的任務遞給晴天,分析著宋俊祥今天的詭秘行為。

“也許想看我有沒有曠工啊。”

“喂,你說怪不怪,三十處給我打電話約我看電影,估計沒安什麽好心。”沒心沒肺的唐寧總是想到哪裏說哪裏,話題跳得比流星閃得還快。

“不是看上你了吧?假戲真做啊?!如果你倆成了可別忘了我這個媒人。”晴天想如果這兩位大齡單身朋友成了,一下子解決倆,挺好!

“就他?給本公主當保鏢我還嫌棄他不夠範兒。八成是陷阱。”

“去吧。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你的婚姻大事就定了。”晴天說盡好話鼓勵唐寧。

“看本小姐的心情。”唐寧得意地說。

夜未央,華燈初上。晴天心不在焉,任唐寧猜測高博為什麽要約她,一顆心被宋俊祥弄得七上八下。她是不是應該更有勇氣一點,離開這個地方?還是更強大一些,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是內心裏一直有股力量拉著她,就算粉身碎骨,就算頭破血流,就算心被腐蝕淚被烘幹,也寧願呆在他身邊。就那麽安靜地,遠遠地看著。沉默的問候,融化進彼此心裏的心有靈犀一點,足以讓她支撐下去。

即便他瘋狂地要吃了她,即便他惡魔般要撕裂她,即便他洶湧地埋葬了最後一點對她的溫暖。

可是,她還是無法勇敢地踏出那一步。成全自己,毀了他。

原來,幸福和幸福是不能共存的。成全了自己的幸福,他就不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沒有城堡的王子,猶如沒有喉嚨的歌手,那是殘忍的拋棄。

回到家,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嗑著瓜子看著電視,吐瓜子皮的聲音很響很不屑。晴雨拿著拖把在拖地,桌子上已擺好滿滿一桌子菜。

晴雨看到晴天回來,朝她一笑。媽媽卻趕緊堆滿了笑,把手中還沒吃完的瓜子往桌子上一扔,搶著去拿晴雨手裏的拖把,說:“雨啊,我就說不要你忙了,這些活媽做就行。”

晴天不聽媽媽說什麽,奪過姐姐手中的拖把放在衛生間,說了句“吃飯”。夏媽媽麵對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才自顧自地笑起來,說“吃飯,吃飯。”

飯桌上,晴天不和媽媽交談,隻問了小誌學校的事,問了姐姐身體怎麽樣。

飯後,夏媽媽主動收拾起碗筷。

“寶貝,到房間寫作業,媽媽一會兒要檢查。”她把兒子支開。

“媽,姐病了,我跟你說過!”

雖然每個人都應該愛媽媽,懷胎十月何其不易,尤其是自己也經受過分娩之痛。但是每次看到懶惰又傲慢的媽媽使喚姐姐,想到過去的種種,晴天忍不住抱怨。很多時候,她懷疑自己做錯了,每次教育小誌不要恨任何一個人,自己卻對最親的人懷有怨恨。

“我也沒怎麽,再說是她自己要做的,我能怎麽辦?”夏媽媽小聲嘟囔著。

晴雨也說:“跟媽沒關係,是我自己覺得無聊,再說也不是很重的活,沒事的。”

姐姐的善良更激起了她保護姐姐的心。今天的鬱悶,看到姐姐軟弱的善良,媽媽強硬的自以為是,她爆發了。

“我偏要說。你生了我們,但是你有沒有盡過一個母親該有的責任?小時候別人都有媽媽抱的時候,我們隻能聽媽媽訓斥,挨媽媽的打。是姐姐一口一口把我喂大,你就像一個旁觀者,從來不問一句我們冷不冷,餓不餓?姐姐從來沒有怪過你,她聽你的話,嫁給了大她十幾歲的男人,就是因為那家男人許諾給你三萬塊錢。你把我許配給村長的傻兒子,還不是為了錢,因為我未婚先孕你沒有保護你的女兒,反而對我責罵,把我趕出來。你知道姐姐她得了腎盂腎炎,這種病隨時可能轉化成尿毒症,隨時會沒命。姐姐她怕你擔心,不讓我告訴你,但是你怎麽做媽媽的,你根本不配做我們的母親。”晴天想起小時候,媽媽的概念是缺失的,隻有姐姐。

“晴天,你別說了。媽媽她也不想的。”

“她從來就不喜歡我們,她不配做我們的媽。”晴天哭喊著,眼淚不停往下掉,她也希望有個媽媽,在她難過的時候能趴在媽媽的懷裏,隻是所有的事都隻能靠自己。

夏媽媽有些慚愧,又有些不服氣,嘟囔一句:“我一個人拉扯你們兩個姐妹也不容易,還要賺錢養家,哪有時間抱你們。”

“你給我出去,從我家裏出去。我不認識你。”晴天痛罵。

“晴天,別趕媽媽走,她在這沒熟人。”晴雨護著媽媽。

“姐,她把你當什麽?你還這麽護著她。”

“不管她做了什麽,她都是我們的親娘啊!”

“我錯了還不行。這麽冷的天,外麵天也晚了,你把我趕哪去?”夏媽媽小聲嘀咕著。

“晴天,算了。媽她也不容易。”

“姐,你總是為別人著想,什麽時候關心一下你自己?”

這時隻聽門吱嘎一聲。

“媽媽,媽媽……”小誌打開門,露出半張臉,有些害怕地看著外麵。

“小誌,作業做完了嗎?做完的話一會兒媽媽跟你去散步好不好,去買紅紅的大蘋果吃。”

“好啊,好啊。”

“那還不去做作業。”

晴天偷偷拭去眼淚,對著小誌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哄著他。

那麽多怒氣,看到小誌的時候全化為烏有了。她應該包容,不管怎麽樣,擁有生命就是一種最大的饋贈。這個世上,誰也不欠誰,誰也沒有資格責怪另一個人。何必奢侈的想,何必怨怒的恨!

“媽,我不想說什麽,我希望你以後對姐姐好一點。我會不惜一切治姐姐的病,你覺得是累贅的話,可以回老家,我會每個月給你生活費。”晴天已不想再多說什麽,她也從不奢望媽媽能理解。

“好,我改,怎麽說你們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不心疼嗎?”夏媽媽臉上露出慚愧的神情,拉著晴雨,又拉著晴天,三人的手握一起。“媽會改。”晴天心裏一暖,隻要有這一句話就夠了。

自從夏媽媽說過“會改”之後,像變了一個人。

慈母一樣噓寒問暖,操心慰勞。有時候因為媽媽一句“還有我這個媽,別怕”的時候,心裏湧出一股暖流,激動得眼淚汪汪。有母親的感覺,大概就是春天的感覺。所以歌裏唱“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沒媽的孩子是根草”,春天草長鶯飛,她再也不是荒野裏孤單寂寞淩亂的雜草了。

一瞬間,天空的藍再也不是安妮寶貝筆下病態的藍,而是碧波**漾淺綠江水“盈盈一水間”的湛藍。看山是笑的,看水是柔的,連工作中的煩惱都成了五線譜上的小插曲。

原來,母愛的偉大是可以顛覆乾坤,可以影響悲喜的。

好運偶爾也會接二連三。這天,晴天在看報紙的時候看到一條新聞,說有一個婦女得了腎盂腎炎,在河北某個醫院醫治好了,費用大概五萬。她萌生了讓姐姐去河北治病的念頭。

好運氣真是擋也擋不住,她畢業前參加的一個科研比賽得了一等獎,獎金是兩萬元。她站在ATM取款機跟前翻來覆去查了幾遍,裏麵每一分錢都能記得清楚。心想,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姐姐的病有得醫治了。而以後,仿佛前麵是一條康莊大道,瑰麗富饒。

連同借的幾萬塊錢,湊足了錢,準備為姐姐治病。

“這麽多錢,咱們什麽時候能還清啊?晴天,我最近覺得好很多了,也沒有暈倒,應該不嚴重了,咱不治。”晴雨說。

“那怎麽行!再多的錢也沒有命值錢。就算讓媽賣血賣腎也一定得為你治好病,何況你妹妹她好容易籌到這筆錢,你不治她心裏多不好。”夏媽媽趕緊安慰晴雨。

“媽說的對,姐,你這次一定要聽我們的。這錢,你先保管著,等我請了假我們一起去河北給你治病。”

無論晴雨怎麽推辭,晴天和夏媽媽堅持一定要帶她去河北治病。

這天,晴天做好最後一點工作,把請假期間的工作交接完備之後,準備下班。辦公室裏走進來一個人。

近距離的看他,在亮著燈光的夜裏,在空曠唯有她一人的辦公室裏,在準備轉身離開的瞬間,視野裏出現了這個人。他走進來,嘴角上揚的姿態,右臂輕抬悠閑的拿著鑰匙,信步款款的走進來。

晴天不再覺得他與她無關,她能完全撇清他們的關係,她能把他實實在在當做老板或者一個不太熟悉的同事。

“這麽晚還沒走?”他問,嗓音一如從前的富有磁性。

“馬上……走了。”她答得有些恍惚。

他沒有再說什麽,目光也沒有再定格在她身上,穿過了她,向自己的領域走去。

兩間不同的辦公室,兩個不同的身份。

是你一直要認清現實的,為何還不能走出來?她罵自己愚蠢笨拙,連放手都這麽拖泥帶水。

她關了燈,準備下班。剛進了電梯想到連包都忘拿了,手機鑰匙都在裏麵呢!暗笑自己的魂不守舍。

回去的時候,他正拿著她的手機,見她來,對她說“你手機響了,響幾次了”。

“哦”。

是晴雨。

“妹,媽可能走失了,從早上出去就沒回來!怎麽辦?她對這邊一點也不熟。”

“別著急,媽不會有事的。”

晴天放下電話,眉頭緊皺,心情沉重。

“怎麽了?家裏出事了嗎?”

“沒事。”

她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再想對他說關於自己的難題,也許她知道她的事情再也不是能跟他分享的問題。為了這樣殘忍的變化心裏揪扯的疼。可她沒有時間去疼,去祭奠這最撕心裂肺的痛。她跑著離開了隻有他在的地方。

熱鬧的夜晚,繁華的建築,華美的燈光,湧動的車輛,可沒有一丁點的星光是為她照亮前方的路。好累,一個人走過的街道,連風景都沉默。

她獨自尋找著。

每一處媽媽熟悉的地方她都去過了,沒有。

夜也沉了,天上星星多過了行人,背影長過了身高,她才回到家。托著一路的疲憊和失望。

“沒找到媽嗎?”

她搖搖頭。

“我報警了,如果有媽的消息他們會通知我們。媽一定會沒事的。”她安慰姐姐。

她從來沒想過,母親的消失能給她帶來這麽大難受,仿佛第一次看到姐姐暈倒,世界坍塌,沒有了依靠。

或許,她早已很累,一直想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自己能像嬰兒一樣依偎、撒嬌、耍賴,可以肆意地揮灑小女孩的任性。

可是,這些年她學會了沒有悲傷。

“我去收拾東西,按照原來的計劃,我們去河北。”她隻用一分鍾就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

“妹……我們不去了,我不想去。”晴雨說的吞吞吐吐。

“不行,你的病不徹底好了,我心裏不踏實。”

“可是,要花很多錢,我們現在不是沒那個經濟條件嗎?我想回老家,要不把錢給我回家治吧,你知道我們那有個神醫的……”

“姐,你說話怎麽語無倫次的。”晴天有些莫名其妙,轉念一想,“姐,那五萬塊錢呢?”

她看到晴雨臉表情緊張,口氣遲疑地說:“在我這。”

“還是放我著吧,如果我們不用還要還給別人。”

“現—在嗎?”晴雨掩飾不住臉上的擔憂驚怕。

“剛好朋友有急用,既然我們不用了,就趕緊還給人家。”

“錢—錢—錢被媽—拿走了。”

“什麽?”晴天驚訝!

原來,這不是走失,是離開。不是轉變,是變換著臉繼續騙。她苦笑,還這麽天真。

唐寧說不來不來,到底還是趕來赴約了。特意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了一套很新潮的衣服,盡量讓自己顯得嬌小可愛。小是有了,可是不是嬌小,新潮的衣服略微顯得肥胖,於是唐寧就成了很大一隻熊貓。

去電影院的路上還在捉摸著,這人是不是第一眼就看上她了,故意裝作毫不在意,現在終於被她的魅力折服了?不禁竊喜。

可在電影院門口不但見到了高博,還見到另外一個男人。

“唐寧,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們院外科醫生,叫舒駿”,然後在她耳邊偷偷說了聲“單身哦”。

唐寧終於弄明白是什麽意思了,高博不是約她,而是要把她介紹給一歪瓜裂棗。氣不打一處來,哪有這樣做媒人的!她唐寧又不是嫁不出去,再看看這個舒俊:胡子一把、三十大幾、一米六七、身材比北極熊還富態。剛開口就說自己開奧迪來的,在某塊風水寶地有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生怕有小姑娘嫌棄他窮似的。

唐寧把高博拉到一邊“你什麽意思?”

高博解釋道:“舒俊是我們科的老員工,有前途,發展也不錯。我覺得你們可以接觸一下。”

“你什麽意思啊?覺得我嫁不出去,還是隻能湊合怎麽著?我告訴你,姐我還就不是找不到,而是我壓根瞧不上眼。這叫眼光高,你懂嗎?你看看你那暴發戶似的同事,跟我哪點般配啊,你要有興趣,你自己留著,姐我謝謝你的好意了,OK?”唐寧一甩包,甩到高博頭上,砸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喲,這女人還真厲害。”高博想。

舒俊臉色難看。

高博滿臉抱歉地說“真對不起,她臨時有事,要不以後我再給你介紹更好的。”

舒駿回了一句話:“我要你介紹對象是看得起你,你沒整明白就別攬這活,害我白買了電影票,一百多塊錢呢?!”於是開始嚷嚷“轉讓電影票,八折了八折”,都不拿正眼看高博一眼。

高博完全無語了。你非拉我介紹對象,我找了你又不樂意,我這是兩邊不討好啊。看來剩下總是有理由的。男人小氣,女人嬌氣。看著舒駿專心賣票,他隻能回家去。

他自己呢?他是心有所屬,根本不是被剩下的。

唐寧越想越氣,先到項寶那邊告高博的狀,看到項寶和寶姐夫幸福甜蜜的樣子,更受傷了,又跑到晴天那邊告狀。

“三十處太無聊了,這種人是不是長期壓抑內心黑暗無處發泄啊,到處做媒。我哪點像嫁不出去,我身材好、我學曆好、我心地善良,我……我就想不出來我哪點不好了。他呢,一把年紀、為人得瑟、外加缺德,連句正常人的語言都無法正常運用,還在我麵前窮得瑟。晴天,再見到他你就替我轉達,他這種人倒貼給我一百個,我都不帶考慮的。”唐寧越說越氣。

“他還有這愛好,看不出來啊。就是,我也得說說他,自己還沒著落呢,就替別人操心。我們寧寧多好,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他太沒眼光了。”晴天看唐寧生氣的樣子,她居然為這事氣上好幾天,嘮叨個沒完沒了。

“對,晴天你說的太對了。我就覺得這人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他那樣的已經是人間罕見了,再找一個世紀絕種的,這不是寒磣我嗎?”

“晴天,你給我介紹個好的,我得氣死他,我得在他前麵找到對象。”唐寧暗自得意,終於有了目標和對策要和高博死磕到底。

“成,我把我周圍朋友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兒子侄子外甥全叫過來,你就一個個挑,我們還怕挑不到好的。”

“對,趕緊幫我聯係。”唐寧催促著。

晴天拿出電話,“真要嗎?”

“當然。”

“不至於吧!”晴天打量著唐寧,左看右看。

“我臉上有什麽?”

“你愛上他了?!”

“開什麽玩笑?!”

“你沒覺得,你對一個人的話這麽在意,寢食難安的症狀很像暗戀我們學長陳浩然那會兒嗎?不經意的一句話能在意老半天,人家一個眼神你都能猜出一千八百種意思。”

“怎…怎麽……可能。”

“看看,結巴了吧。”

大學那會,暗戀本專業的風雲人物博士哥哥是很常見的,陳浩然經常出現在導師口中,人又是一副風流倜儻的英俊樣,整個專業的女生都暗戀,唐寧自然不例外。

那時候她像個青春期的小女生,買了十字繡天天一針一針地繡。本來不擅長針線活的唐寧硬是熬出一個精致的繡花枕頭。送給陳浩然的時候,陳浩然當場拒絕,說唐寧嘲笑他是繡花枕頭。

也許,有了愛的衝動,思維就成糨糊了,再淺顯的道理也想不到。

可是才子自古都配美人。陳浩然的女友是有名的校花,連每天穿什麽都會在學妹中引起模仿熱潮。唐寧為此一個月沒照鏡子,最後竟也慢慢忘記這段傷疤了。

今日,再次提起,還有點酸澀。

“不可能,不可能。”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在否認晴天的推測。

唐寧有些心慌心亂,隨手拿起遙控器,亂點著。忽然聽到一則新聞播報:“某醫院打著五萬塊百分百治療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原為主治醫生被房貸壓垮才想出騙錢一招,此醫生已被……”

晴天聽到這,看到屏幕上的畫麵,這分明就是她要帶姐姐去的那家醫院。

她不該病急亂投醫,差點害了姐姐,還是應該聽高博的建議。

自從知道河北某醫院是騙局,晴天隻能更加細心地照顧姐姐。

命運真是捉弄人。晴天已經決定忘了媽媽,不讓任何人提起她的時候,警察領著夏媽媽回來了。

她看到媽媽蓬頭垢麵,看到她手臂上有被打傷的淤青,看到她衣服破舊。

“我們是在一個賭博點發現她的。”警察說。

“賭博?”晴天脫口而出。

“她隻是圍觀,否則現在應該呆在拘留所。”

晴天謝了警察叔叔,等媽媽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頓大餐,洗了澡換了衣服。

“那五萬塊錢呢?”她沒有叫一句“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僵硬的看不出是恨還是痛,是厭惡還是無奈。

“我都輸了。”

夏媽媽說她聽說有個農民十塊錢買的彩票中了一百萬,她本來想在出發前,賺上一筆錢,這樣晴天就不用欠那麽多債了。她說她沒想到買了一千塊也沒中。害怕這一千塊被女兒責備,於是就去打麻將賭博,本以為自己可以輕而易舉贏來一千塊,誰知道那些人是一夥的,她越打輸的越多,越想撈回本錢,越上癮,最後錢一點點沒了。那些人還不讓她走,身上的傷都是被打的。

中彩票,賭博?

晴天知道媽媽做出這些事一點也不奇怪。她一直夢想著發大財,在老家的時候經常擺麻將攤,贏幾個小錢。

可是今天她無法容忍,無法原諒。

她一句話沒說,提著媽媽來時拿的包裹,扔到她麵前。

“你走吧,我這裏廟小容不下您老人家。”

“妹,你要趕媽走,她身上一分錢沒有,還有傷。”晴雨淚如雨下的祈求。

夏媽媽抬起手,狠狠地煽了自己幾巴掌。“晴天,你原諒媽這次吧,我真的是為了你們姐倆,為了我們以後的生活,你相信我。”

晴天眼眶裏氤氳了層層濕氣,她生氣又不忍。

“媽是愛我們的,隻是方式不對。妹,不要趕媽走,我們好不容易有了媽媽。”

晴雨抱著夏媽媽痛哭。

“媽媽,你原諒姥姥吧。”小誌也說。

看著小誌,她那麽疼愛的兒子。媽媽也應該是愛她們的,隻是她沒有別的辦法,沒有別的方式,她隻會賭博,隻會異想天開。她應該感到安慰,至少媽媽是想替她減輕負擔。

這樣想著,她走過去,抱著姐姐和媽媽。

一家人和好如初,心情很好,姐姐的病沒有再犯,媽媽更關心她們,晴天於是決定帶一家人旅遊。

他們到了刺繡之鄉蘇州。晴天看著很多古典的東西,做工作別精致,尤其是絲質的唐裝,特別適合媽媽。

“媽,這件喜歡嗎?你穿一定好看。”晴天拿著唐裝在媽媽身前比劃著,越看越好看,還沒給媽媽買過什麽像樣的禮物,這次出來,一定要補這個缺,她強烈要求媽媽去試一下。

晴雨也說好看,連小誌都說“姥姥好看”。

老太太心花怒放,結果買了一件唐裝,當時就被兩個女兒忽悠的穿著走了。

遊了蘇州幾大園林,又逛了商場,又到上海逛了外灘、城隍廟、南京街,看了明珠塔。老太太走到哪裏都說好,在鄉下見不著,這城市真好看。

大凡來上海的遊客,大都要到老城隍廟走走。在老城隍廟內,匯集了眾多的上海地方小吃,綠波廊的特色點心,鬆月樓的素菜包,桂花廳的鴿蛋圓子,鬆雲樓的八寶飯,還有南翔小籠和酒釀圓子,真可稱得上是小吃王國了。晴天本想帶一家子吃點上海味兒,母親卻吵著要洋氣一把,吃吃西餐。

去了一家西餐店,用慣了筷子的人第一次來到西餐館看著刀叉還真用不習慣,小誌當起老師,教姥姥用刀叉。

“姥姥,是這樣,媽媽講過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像我這樣,一點一點地切下來,用叉子紮著吃。”小誌講得興趣很濃,晴雨誇他將來一定有出息。

“媽媽,我去拿點水果給你們吃。”

小誌去盛水果,放水果的台子有些高,他要踮起腳來才夠得著水果。

“小朋友,給你。”一個大叔叔幫他夾到一些西瓜,遞給他。

小誌懵了,這不是照片中的爸爸嗎?

“爸爸,爸爸……”

那人也奇怪,還是對小朋友笑著說:“你爸爸在哪?”

“爸爸,爸爸,我是小誌。”

“小孩,別亂說,他怎麽能是你爸爸。”林楠走過來,聽到小誌對宋俊祥叫爸爸。

“他是我爸爸!”

小誌眼神裏無數的渴望,眼淚汪汪。看得宋俊祥心裏一陣一陣的酸澀。

晴天聽到小誌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緊過去,卻不小心撞了服務生,一杯紅酒撞翻了,晴天彎腰撿杯子,宋俊祥和林楠走開了。

“寶貝,怎麽了?”

“我看到爸爸了。”

“別亂說。”

“真的,爸爸剛才還在呢?”小誌不甘心環顧一下四周,卻又找不到爸爸。

晴天以為兒子又想爸爸了,心裏一酸。

“姐,我怎麽看你買了降火的茶。你上火了?是不是這幾天外麵的氣候不適應?”晴天想起姐姐在超市賣茶處逛來逛去,以為她要買,問了卻說看看,晴天也就不在意了,誰知道剛回過頭來卻看到姐姐買了一桶茶,晴天偷偷打開行李包看了下,降火的。

“不是。”

“那你買那幹啥,家裏的茶不夠喝嗎?”夏媽媽也詫異。

“前幾天高博不是天天來幫我們嗎,我看他天天熬夜有些上火,看到就順便買了。”晴雨的聲音很小,說話的時候不敢抬頭。

“別管他,他自己就是醫生。”晴雨說。

“那個人自己有女朋友了還來我們家蹭吃蹭喝,你還理他做什麽,還花那麽多錢買茶給他,還不如拿來給我……給小誌買個糖吃。”夏媽媽本來想說給我買點補品,我一把年紀了,卻突然轉口。

“姥姥,高叔叔對我很好,經常給我買東西,還帶我吃肯德基。”小誌說。

晴天摸摸兒子的腦袋,嗔怒地責備“你呀,就知道吃。”

“是啊,媽,他人挺熱心。”晴雨補充一句,卻說的沒有太大力氣,邊吃邊說,好像很不經意。

“媽,高博一直幫我們不少忙,好多次都是他做飯。以後可別那麽說他。”晴天知道高博“傷”了媽媽的心,但是真怕媽媽在高博麵前說出這樣的話。

“你們倆就是太善良了,我說什麽了嗎?不就是說蹭吃蹭喝嗎?這怎麽了,明明有女朋友還讓我這個老太太誤會,我一把年紀多下不來台。好,既然你們都覺得我錯了,我頂多以後不在他麵前說。”夏媽媽嘀嘀咕咕就是不能釋懷。

幾人吃過飯,晴天去結賬,卻聽到媽媽和誰吵了起來,餐廳門口,圍了很多人。晴天趕緊讓姐姐先過去。

“俊祥?”晴雨看到了宋俊祥。

“姐姐?!”宋俊祥到過晴天家一次,看到過姐姐。

“姐,怎麽了,媽要不要緊?”晴天提著東西走過來,卻看到宋俊祥。

她愣住了。小誌充滿渴望的眼神像一把尖利的刀子,一刀刀割著她的五髒六腑。

“爸爸。”小誌很委屈很小聲,看著那麽多人圍著很害怕,卻下意識地叫出爸爸。

“俊祥,原來是你們公司的員工啊,認識就算了,以後走路小心點,別隨便往別人口袋裏掏。”林楠很鄙夷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晴天趕緊道歉,拉著媽就要走,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對不起就想走了,我的手機拿來。”林楠大聲地說,似乎要讓每個人聽到。

晴天從媽媽手裏奪過手機,還給林楠,低聲說“對不起”,拉著兒子和媽媽就趕緊逃離。

小誌回頭一直看著宋俊祥。

回到酒店,小誌已經哭得滿臉都是淚,一直叫“爸爸,爸爸”,晴天不管怎麽哄也不行。從來沒對小誌發過火凶過的晴天,一氣之下竟然說出狠話“媽媽不要你了,你去找爸爸吧”。

小誌一看媽媽生氣了,哭得更凶了,哭著說:“我不要爸爸了,我要媽媽,我隻要媽媽就夠了。”

小誌的哭聲揪扯著一顆做母親的心,晴天更難過,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晴雨摟著妹妹和小誌,三個人相擁而泣。

小誌抽泣的厲害,小孩子的心一放已經不能收回來。想念的心鋪天蓋地卷過來,如龍卷風將小小的身軀卷進去。隻是小誌從小就知道他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他要讓媽媽開心,在媽媽麵前是不能提爸爸的,爸爸隻能藏在照片上,爸爸隻能在日記本裏。

“媽媽不哭,小誌不想爸爸了。”小誌幫媽媽擦起眼淚。

夏媽媽看了也忍不住一陣難過。

“晴天,那個男的就是小誌的爸爸嗎?他旁邊那個女人是誰,感情他嫌棄你跟別的女人跑了,拋棄了你們母子,這怎麽行?”夏媽媽一直在回憶剛才的事。

“媽,晴天的事讓她自己處理吧。”晴雨以為媽媽又要打宋俊祥的主意了。

“那怎麽行,你妹就白被她糟蹋了,怎麽也得給點什麽青春損失費。對,還有小誌的撫養費。不能這麽便宜那小子。”夏媽媽打著自己的算盤。

本以為媽媽已經改變了,沒想到還是把錢看的比自己重要。晴天的心又裂了,怒道:“媽,你就別添亂了行不行。”

“你說你還非把手機還給她,看她驕傲那樣,那手機怎麽也值個千八百的。能撈一點算一點。”夏媽媽說。

“如果不是你非貪那點小便宜,小誌現在會哭嗎?你需要錢跟我說,我會給你,用得著去做小偷嗎?讓那麽多人圍著我們,我們就算了,可是小誌還小,你知道會在他心裏留下多少創傷嗎?媽,就算我求求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麽……”晴天大聲說道。

“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養的女兒一個個都不中用,一個嫁了人就跑出來,彩禮我還得退回去,弄得我現在到處躲,家都不能回。一個還沒嫁出去就懷孕了,現在村裏還傳得沸沸揚揚,你們當我這個媽好當啊,在家裏我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在你們這混吃混合還得低三下四看你的臉色,你們幹脆讓我死了算了,扔在大街上,眼不見心不煩。”

“媽,你別這麽說……”晴雨一直掉眼淚。

晴天再也不想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中,從小就想逃出來。自從有了小誌,她知道媽媽也不容易,可是一次次發生這樣的事,仿佛一把一把白花花的鹽撒在傷口上。

“小誌,跟媽出去走走。”不再理會。

晴天和小誌走出酒店,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燈火輝煌,霓虹閃爍,晚上車來車往,熱鬧非凡。

可是熱鬧都是別人的,屬於她的世界裏,隻是一片狼藉和理不清的情債。

這段時間小誌看到了太多不美好的一麵,晴天忽然擔心這樣的環境會給小誌一些錯誤的認識。於是蹲下去,拉著小誌問:“小誌,姥姥壞嗎?”

“姥姥很壞,總是和媽媽吵架。”

“可是姥姥總是和媽媽吵架,我不喜歡。”小誌嘟著嘴巴。

“媽媽也跟姥姥吵架了,姥姥都沒有討厭媽媽。小誌也沒有討厭媽媽啊!”

“好吧。我會對姥姥好,但是我更愛媽媽。”

晴天欣慰地說:“真乖。媽媽帶你去玩。”

宋俊祥被媽媽安排相親,無奈隻得把林楠借過來當擋箭牌,逃過了家長的監控,難得有時間在這樣晴朗的夜裏出來走走路,散散步。

這麽多年,讓自己忙慣了,已經不習慣閑下來思考一些問題。今天遇見晴天,是意外還是命中注定?宋俊祥沒仔細聽林楠說什麽,陷進沉思。

夜的風,吹拂著清涼的麵孔,輕輕撩起發絲在風裏飛舞,林楠往俊祥跟前靠了一下,不經意碰了一下他的手,肌膚偶然相觸怦然心跳。

“喂,你已經正式把我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伯母了,她也很滿意,你怎麽想的?”談起愛情林楠沒有了平日的飛揚跋扈驕傲自大,一副小女人的姿態。

看宋沒有反映,她的心跳更加快,為剛才那個冒險的動作。可是心裏有更大膽的想法,越來越強烈的想法,忽然她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宋俊祥一驚,已被緊緊扣著。

“不是說好了敷衍一下我媽嗎?”宋俊祥開始抽開自己的手,可是林楠卻握得更緊,不讓他掙脫。男人的力量到底大些,掰開了她的手。

林楠生氣地扭過頭,看著自己被掰得紅腫的手,一個人生悶氣。

“不至於吧。”宋俊祥笑嘻嘻地伸出一個腦袋,看了一眼,竟然哭了。

“我真不該自找麻煩。好,算我錯了,林大小姐請您原諒。”宋俊祥賠不是。

“把手拿來。”

“幹什麽?”

“拿來!”

宋俊祥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過去,林楠一把拉過來,狠狠地咬上一口。

“啊呼,很痛。”

“不疼你就記不住,我讓你以後都記住我。”林楠說。

晴天恰在拐角,聽到那聲有些熟悉的“啊呼”聲,扭過頭來,卻看到打情罵俏的一幕。

記得,那時候她在看《倚天屠龍記》,珠兒咬了張無忌一口,要他記住。她拿過宋俊祥的手就是一口,狠狠的。

他不是“哎喲”,是“啊呼”。宋俊祥說“哎喲”太軟弱了沒大男子氣概,“啊呼”比較酷,比較爺們兒。

林楠那一口,咬出了晴天的記憶。

林楠那一口,讓宋俊祥有些呆了。“晴天。”他輕聲喚著,然後把她摟在懷裏,林楠幸福的像一隻找到家的小鳥,依偎在宋的身邊,露出幸福的笑容。

晴天趕緊轉身,“小誌這邊風大,我們回去吧,媽媽眼睛被吹的難受”,然後借口擦掉眼淚,心如雨下,緊緊握著兒子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去,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