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堅強狗仔 倒黴女人
公司業績雖然一直在逐步增長，卻像蝸牛永遠趕不上時代的發展，前期投入的巨額資金讓公司覺得不堪重負。副總經理陳岢嵐做出緊急處理措施，將平日員工可隨意領取的抽紙改為誰用誰買了，為了不浪費A4紙，每個部門需要填單子領取，誰打印誰塞紙，所以辦公室裏每天都能聽到無數次打印機紙盒開關的刺耳聲。這不算什麽，連端午節的福利也省了。
莫菲抱怨：女人作風，幹不出大事業。
田佳說：咱們陳總是財務出身，一張紙正反雙重利用的錢都算得清楚。
連吳明明也忍不住嘀咕：工作難以開展。
宋小可隻是覺得陳總恐怖，因為每次拿過去的文件，順利簽下來的很少，總是挑三揀四。自此，她患上進陳岢嵐辦公室的恐懼症。
上一個副總待了不到半年，就聽說被集團召回調到外地一去不複返了，公司都在傳言走得這樣悄無聲息一定是被解聘了。
陳岢嵐引起民憤，一定待不了半年。
她們心中暗想。
“我們免費支持了場地，還要讚助獎品。”陳岢嵐看著策劃方案上九萬塊的預算數字連連發出疑問，宋小可難以招架。這些活動都是吳明明帶著田佳去談的，方案也是田佳寫的，不過是她跑腿簽字而已。無法解釋的結果是一頓責罵，外加“叫你們經理過來”的嗬斥命令。
宋小可很頭痛，吳明明已經嚴重警告過她：在陳總麵前要機靈點，別什麽事最後都讓她擦屁股。不知道是八字犯克還是氣場不對，她和頂頭上司吳明明總是出狀況。莫菲分析說吳明明要安插自己的人進來，小可卻堅如磐石怎麽擠兌都穩坐自己的位置，不走。是這樣嗎？小可想起這些就頭痛。看著手裏無法解釋的一堆文件，更頭痛。
就在宋小可剛跨出陳岢嵐的辦公室，一籌莫展的時候，幾個自稱“記者”的人闖入辦公室，一見宋小可脫口而出“就是她”。
宋小可還莫名其妙，就被眼前幾隻麥克風圍得水泄不通。
“能透露一下，你和豪威少公子喬子楚是怎麽認識的嗎？”
“你看過網絡上的留言嗎，對網友的惡毒留言你有什麽話要說？”
“你知道豪威少公子喬子楚和林氏集團千金林芊芊的婚事嗎？”
……
蜂擁而至毫無尺度的狂轟亂炸。
宋小可懵了，無法招架，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惡毒的話在宋小可幾次三番沉默不語之後，接二連三的炮轟而至。
“你是怎麽勾引喬子楚的？”
“你身上的衣服是舊貨市場淘的吧，難道你接近喬二公子是為了脫貧致富？”
“你們上過幾次床，這是第一次野戰嗎？
……
往下的話就是石頭也要發怒了。宋小可全身筋脈緊繃，雙手握緊了拳頭，所有的人都等著看好戲。一向唯唯諾諾的宋小可會怎麽反擊，這一定會比公司桃色新聞更好看。
宋小可想：如果無恥能論斤買賣，每一個狗仔隊都要大富大貴了。
萬千沉默之後，她隻是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無恥。
一石激起千層浪，狗仔隊對著鏡頭現場直播：
觀眾朋友們，你們看到的是“小城大八卦”欄目，現在繼續為您播報豪威少公子的緋聞女友，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野戰女主角宋小可的辦公室。麵對記者的追問，宋小姐一直保持沉默，不知道是默認還是羞於啟齒？但在記者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追問下，宋小姐終於開口，但是各位觀眾，宋小姐竟然對秉持浩然正氣的記者口出“無恥”二字。所謂正人先正己，恐怕無恥二字從今天起將會賦予新的含義。觀眾朋友們，您現在看到的是一臉憤怒的宋小可。
鏡頭移到宋小可臉上，直播主持將話筒對準宋小可，毫不留情的發問：“宋小姐，能對一直關心你的網友們說句實話嗎？”
辦公室烏壓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如果真有地縫，宋小可會毫不猶豫鑽進去溜之大吉。此時此刻，她多麽希望李捷從天而降，像從前一樣給她堅實的臂膀帶她一起逃亡。隻是烏泱泱的人群，亂糟糟的吵鬧，預示著呼啦啦大廈將傾，她的靠山如今成了她最不齒的小白臉。
閃光燈哢嚓哢嚓狂閃，刺了眼。
陳岢嵐聽到嘈雜聲，推開門看到宋小可被一群記者圍堵在中間，辦公司的人都扔下工作伸長脖子看熱鬧。一群不打破砂鍋誓不罷休的記者怎麽看都不像中央電視台來采訪宣傳，一臉莫名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吳明明見狀屁顛屁顛跑過去，耐心解釋：“陳總放心，和我們購物中心沒有關係，是宋小可的私事，她自己會處理好。”
如果吳明明不在傷口上撒鹽，宋小可或許不會發飆。在外人圍攻，自己人看笑話，領導冷眼旁觀漠不關心的情況下，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當著全屋子人的閉月羞花麵，嗷嗷大哭。
莫菲衝上前，擋在小可前麵，對著攝像頭，清了清嗓子：“各位看起來智商還算正常的記者朋友們，我想請問你們，如果你是喬公子，你會選擇宋小可還是林芊芊？”
莫菲奪過人群中某一記者的麥克風，對著群眾說。
記者們搖搖頭。
“退一萬步，如果是宋小可，就她幾句話被你們噎得喘不過來氣，一激動眼淚劈裏啪啦跟傾盆大雨似的，有膽量野戰還能沒膽量承認嗎？跟喬公子混，無非是名和利，想出名牟利早在網絡上掀起腥風血雨了，還能讓你們堵在辦公室看笑話嗎？”
記者被莫菲問得說不出話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事情到這裏本來應該終結了，狗仔隊已經收工準備打道回府。正在這時出現一個關鍵性人物，打亂了一切，又將宋小可推入萬丈深淵。
對，這個人就是他。
“親愛的，下班後想去哪裏吃飯？是法國大餐還是韓國料理，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生魚片，要不我們去吃烤肉吧？”
宋小可正哭得梨花帶雨，驚聞狗仔隊撤離現場眼淚立馬收住，正準備抱著莫菲喊“萬歲”，這聲“親愛的”叫得好陌生，循聲望過去，卻發現那聲音正對著自己，如一根毫無感覺的利劍，結結實實插在她的心髒。
喬子楚毫無畏懼，更毫不在意，仿佛那些狗仔隊與他無關，徑直走到宋小可身邊，攬過她的肩，眼神溫柔，表情曖昧。
閃光燈在一瞬間開啟，對著他們狂按快門。
宋小可擋著臉，出離憤怒：“你怎麽可以這麽不要臉？”
喬子楚還能麵帶笑容，“親愛的，別鬧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不遲到了。你讓我三點來，我絕對不會拖到三點一刻。”
記者趁機對著鏡頭播報：“富二代喬子楚對平民女友唯命是從，是個妻管嚴。”
宋小可張望著，希望莫菲可以救她出苦海，隻是莫菲早被勇猛的狗仔隊擠到人群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做，平日裏恭敬的同事都在輕聲議論，仿佛此時她**在眾人麵前，無處掩藏。
原以為一隻醜小鴨的人生會一帆風順默默無聞度過短暫人生，就算偶爾有人指點“看，她多醜”，卻也沒有人始終牽掛她，話落地的瞬間就已不著痕跡。她不過是個無聊的談資，如今人們發現從來不屑的女孩，竟然擁有炸破當地新聞的力量，除了不屑又多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鄙夷。
對於光鮮的女人，這是錦上添花。
對於她，不過是船翻陰溝，一道過不去的坎。
宋小可無處可逃，抱著頭蹲下去，嚶嚶哭泣。可是那哭聲，在議論紛紛的嘈雜聲裏沒有存在的痕跡。就在小可蹲下去的瞬間，肩膀不住抖動的瑟縮樣，落在喬子楚眼裏，他的心被觸動了，“難道，是我太殘忍了嗎？”
“保安，叫保安維持秩序……”陳岢嵐見場麵無法控製，喊道。
領導喊話，平日懶散的保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鈴兒響叮當之勢出現在辦公室，平日沉靜的辦公室頓時沸騰起來，保安和記者糾纏起來，不知哪位記者的相機在拉扯中掉在地上摔壞了，辦公室吵鬧聲一浪高過一浪。
宋小可覺得自己就像懸崖上的野草，風吹草動中搖搖欲墜，眼見就要跌入萬丈深淵，不知誰的手拉起她，衝出了人群，幾個眼明手快的記者看到後顧不得和保安糾纏，一路追了出來。那人拉著她一直跑，宋小可隻覺得身上沒有力氣，腳步卻不聽使喚跟著狂跑，直到跑到一個巷子裏，才停下。
“放心，他們不會追來了。”他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以前認識你嗎？”
“啊？”
“如果以前我們不認識，我哪得罪你了，你說出來，我改還不行嗎？”
“你以為我尋仇啊？”
“難道不是嗎？”宋小可腦子裏一瞬間將兩人認識經過快放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
“不就是因為你那輛破車嗎？你說多少錢，我就算傾家**產也會賠給你，請你以後看到我繞道而走，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喬子楚大笑起來。這是哪個世界的女人，思考問題用腳的。不過她那點讓人憐憫的柔弱無辜卻有一絲觸動了他。
“跑累了吧，找個地方歇歇腳。”說著就要伸手拉她。
宋小可以為他要帶她去見不得人的地方，警覺地捂住胸口，結結巴巴“你，你，你想幹嘛？”
喬子楚無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別廢話，跟我走就是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喊救命了。”
喬子楚根本不理她，打了一個電話“把我的車開過來”，任由小可拳打腳踢撲騰。
宋小可終於抵不過那雙有力的大手，連拉帶拽被擁著走進一間酒店，車還未停下服務生齊齊地彎腰，仿佛聽車輪的聲音就知道誰來了。畢恭畢敬地開車門，請下車，開道。電視劇裏也少見的情景，她做夢都不曾夢到。如果這就是人間天堂，那自己是天堂一粒不合時宜的塵埃。一身廉價又寬大得不合身的工作服，黑得像監牢裏不見天日的蝙蝠。挑高寬闊的歐式宮殿頂棚，華麗燦爛的吊燈，金黃燙金的牆邊，就算城堡裏空無一物，還是華麗奢靡。何況，三米長的餐桌，中間擺放著尚閃著露珠的藍色妖姬，侍者說這是今早剛從國外空運過來的稀有品種，三米之外，已聞到清香。
“坐。”
喬子楚的話剛落下，侍者便走近宋小可，拉出座椅，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畢恭畢敬請她落座。
宋小可眼放紅光，暗罵自己沒骨氣，剛才還一腔憤怒，現在就神采奕奕了。做出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兩隻圓溜溜的眼珠子卻東瞟西看，心中暗自讚道“有錢的感覺，真好”。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你這輩子也就這一次機會了。別做夢成為灰姑娘，我可不會像傻王子，拿著一雙破鞋到處尋找一個女騙子。帶你來，是看你的生活實在寒磣，全身上下加起來也沒有我這幅筷子值錢，嘖嘖嘖……”
宋小可不屑地說：“不過是普通的木頭，可能在什麽廉價的香氣裏熏過，便拿來騙有錢人的。什麽價值連城，不過侮辱那些暴發戶的智商。”
喬子楚喋喋不休：“這種地方一般人也進不來，除了我家的重要客人，就是再有錢也不對外開放。你今天很幸運，少爺我今天心情好，給你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
“什麽機會？”
“你被人肉了，除了芊芊真正被記者拍到的緋聞女友就你一個，明天的頭條，電視、報紙、廣播……等你火了，別忘了我。”
宋小可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她本以為幾個名不經傳的小報紙，這年頭報紙的傳播力度也就那樣，誰能認出她來。再說，明星的緋聞還挖不完，哪有版麵為一個公子哥的緋聞村姑女友浪費廣告位。真的是她想太少嗎？
“是你想出名吧？和我這樣胸脯沒有四兩肉的平民丫頭傳緋聞，還不斷騷擾我製造新聞，不是腦子有病，就是無聊。”
“哈哈，你猜對了，我腦子有病跟你傳緋聞，簡直太無聊了。”
“所以，你必須阻止他們發新聞，否則你真成了全城人的笑料了。您想，您堂堂喬氏大公子，一表人才，就是站在貧民窟，也是落難的皇太子，哪能傳出這麽不堪的緋聞。要是製造新聞，也得匹配得上您的身份，就算達不到林小姐那樣的家世，至少也得五官端正、三圍出眾，站著坐著橫看側看都能嗅出美人的味啊。不是我自我貶低，我打一出生，就沒被誇過，街坊四鄰頂多贈我一句‘長得蠻特別’，我們全家都覺得我得了公主的命卻沒有公主的病，您千萬別給我機會，您一給機會，我怕會控製不住自己想出名的欲望，饑不擇食，到時候您貞潔不保，我可不負責。”
“不行，我的興趣才剛剛開始，我覺得很好玩。”
喬子楚勾魂的眼睛認真地盯著宋小可，她的心一下子怦怦亂撞。宋小可絕望地呼了一口氣，平靜一下波動的芳心，“我警告你，就算你看上我，我也不可能拿正眼看你一秒鍾”。
喬子楚根本不理她，看著眼前滿桌美食，大歎“多少人間美味，你這吃慣了榨菜的胃不會不適應人間美味了吧？真是可惜。”
她夾起一塊白魚肉，裏麵全是一根根細小的刺，根本吃不到肉嘛！嚼了兩口，也不覺得多美味，想吐在盤子上，結果魚肉像是黏在嘴上，想優雅還優雅不起來。臉都憋紅了，一口刺還沒吐出來，宋小可一使勁，吐在一盤菜中。頓時全場氣氛尷尬，空氣結冰。
“你，你，你，你知道這是什麽嗎？糟蹋，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土雞永遠也變不成鳳凰，我真佩服你這種人還能找到男朋友，還好那個李捷棄暗投明，早日脫離苦海。”喬子楚忍不住故作嘔吐感。
宋小可弱弱地說：“不就是一盤菜，看起來像一坨屎，反正這麽多菜也吃不完，對你們有錢人來說也不算浪費吧！”
“澳洲鮑，澳洲鮑你聽過嗎？”喬子楚無奈地搖搖頭，“簡直對牛彈琴”。
“我不來，你非拉我來，不然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我……你……端走，別給小白吃，小白見不得不幹淨的東西。”
小白是喬子楚的愛犬，一條名貴的薩摩，世界名貴犬排行榜首的狗品。普通人都吃不起的澳洲鮑魚，不過多了一塊魚肉，竟然連狗都不屑一顧。有些人的生活宋小可不能理解，現在連狗的世界她也無法理解了。
看著奢華的私人餐廳，宋小可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服務生臉上的畢恭畢敬，內心應該鄙視不知哪裏跑來的村姑小妞，上不得台麵。就像全身粘滿孔雀翎的草雞，妝扮得再像，也還是彌補不了先天矮小的缺陷。何況，宋小可連虛榮的孔雀翎都沒有。她不過是個笑話。記得李捷說過：樹要臉，人要皮，該堅定的時候，必須不要臉地甩甩手走掉，還不帶一片雲彩。
她站起來，服務生眼明手快過來將座椅拉出一點位置，“宋小姐，洗手間在這邊”，說著就要引她去洗手間。
“我要回去！”
喬子楚愣了，進來才吃了一口魚就要走，後麵的好戲還沒開始呢？
“不準走。”
“你放過我吧，我還想回去好好做人，好好工作。”
“工作？提醒你早作打算，免得被賣了還蒙在鼓裏。”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嗎？對了，我忘了就算你的頂頭上司都還沒資格知道的事，你更不會知道。不過，看在我心情好，可以告訴你，趁早換工作。”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一個月，或許不到，公司將會大量裁人，如果我們再擦出點什麽火花，你說你的工作還能保得住嗎？”
宋小可憤怒，“我對你有什麽利用價值，你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招惹我，我不想成為緋聞女主角，不要成名，更不想和你有什麽瓜葛。我想過自己的生活，上班下班，公司怎樣與我無關，但是我和你，到此為止了，如果還有媒體追著我采集什麽新聞，問您喬公子的私生活，我會講明！”
“講明，講什麽？講你被甩之後心情不好，拿高跟鞋砸壞了我的車，沒錢賠償才做了肉體交易？還是告訴媒體你沒有炒作，不認識我。他們相信嗎？”
“我隻說事實，信不信由他們。”
“好，我就對媒體說你逼我負責，要和我結婚，我們意見不合吵起來了，所以你才對媒體亂說。我有的是錢，可以把假新聞做成事實，到時候是信你還是信我，你看著辦！”
“你想怎樣？”
“參加《百變咖姐》大賽。”
《百變咖姐》是本地衛視新出的娛樂節目，打造平民女王，是繼超女快女之後又一檔女性選秀節目，它的不同在於靠的不是才藝，是夢想。隻可惜播出幾期之後並不理想。喬子楚說製作單位的導演是他好哥們兒，恰好看到熱炒的帖子，求他幫忙。
“無聊。”
“我已經答應幫忙了，我喬少不出手則已，出手必出精品。所以你現在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我不覺得我有需要改造的地方，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我不想飛上枝頭，也不想攪進你的世界。我媽知道會殺了我的。”
好在老媽不會上網，也很少看電視，她才能這麽安逸地在八卦中安然無恙，否則老太太非從郊區殺過來，給她上政治課。
“你沒斷奶啊，還你媽你媽。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You understand?”
宋小可搖搖頭。
其實她的內心也有一顆瘋狂的種子，隻是在長期政治理論課的壓製下，早已枯萎。如今，她的心裏，除了讓李捷回頭，再沒有別的想法了。
“朽木不可雕。”
宋小可灰溜溜地回去了，走在星空寂寥的夜裏。風一吹，混沌的意識有一絲清醒，刹那間才知道自己早已崩潰，承受不起連日來的橫禍。
逃跑？除了旅遊她從未去過太遠地方，天下之大，小可想不到可以逃到的地方。
除此之外，還能依賴誰呢？那個連夜裏睡覺都會醒來看她是否踢開被角受涼的男人，一轉身那麽輕易地拋棄了誓言，做了她最不齒的軟骨男。
還有什麽能夠相信?
電話一遍一遍響起，還有莫菲掛念擔心她，隻是這個時候她不想接電話，除了曾經背叛愛情的那個男人，她誰也不想見。
幹脆發了條短信告知尚好就關機了。
宋小可連最心煩的時候也不敢一聲不吭關了電話玩消失。
站在清明橋的橋頭，夜裏的烏篷船上尚有歡歌笑語，看著一如往常熱鬧的古鎮，一對對情侶勾肩搭背親昵無暇走過去，她的心像被撕開了一到口子，明目張膽地淌著鮮血。
一個那麽愛的人，自以為很了解，卻在一個不經意的轉身處，展示給你另一幅麵孔。想起宋丹丹在微博裏引起千層浪的那句話：”分手時特看人品，無論你們曾是什麽關係。就像結婚無論多少年可能你都並不真正了解你的另一半，而離婚時你把ta的人性看得清清楚楚。”凡人的愛情和娛樂圈也是一樣的，隻不過娛樂圈放大了數倍讓凡人看清而已，隻是凡人大多看戲去了，很少人看到自己。宋小可那麽喜歡的董潔，也在孕育了寶貝兒子後和在公眾視線中一貫曬恩愛的丈夫一拍兩散，鬧得沸沸揚揚。這麽想著，宋小可沒有那麽難受了，她似乎了解李捷了。
就在一個背靠背的位置，李捷、林芊芊、喬子楚坐在一起喝茶。
“她不會想不開吧，我就說要循序漸進，你們非說要一刀見血，我真怕你這一刀下去見到血。”李捷麵露擔憂，不知道口中的她是誰？
“那你回到她身邊，繼續當你的護花使者。”林芊芊說。
“你們說她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殉情？”喬子楚火上澆油。
“我不玩了。”李捷說。
“現在來不及了，遊戲才剛剛開始，我剛有了興趣。”喬子楚饒有興趣地說。
“我們說好期限一個月的。”李捷說。
“所以你急什麽？”林芊芊翹起小手指，以食指和拇指撚起小巧的白色茶杯，樣子別致。
這是一場遊戲，在一尺之外的宋小可還蒙在鼓裏，躲著懶散無力的步子，漫步在石板橋上。前麵還有多少未知，她一點覺察不到。
回到家中，莫菲一直在等她，看她安然無恙終於放心了。
“收拾一下，跟我住吧，你這個樣子誰放心！”
“我想一個人靜靜。”
“越靜想得越多。”
“我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他還在我身邊，曾經對我那麽好過。”
宋小可一副三魂少了七魄的樣子，還佯裝堅強。莫菲不禁怒從中來，想到鄒偉懷抱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兩個傻女人還在失戀中懷念臭男人，悲秋傷春走不出困境。
“你大爺的，他不要你了，你還想個屁。”
宋小可不禁眼淚崩潰，兩股清流順著眼眶飛流直下。
“哭能哭回從前我也哭了。”一向樂觀向上的莫菲，這幾日差點成孟薑女了。
悲痛都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一來便傾城。宋小可忍了很久，終於在莫菲的怒罵中崩潰，不是為這幾句關心的罵，而是忍了很久的痛，終於沒有守住，決堤。
她咬著牙齒，哭得顫抖。
“你在這邊哭，他那邊不知道多高興，人家暗自竊喜終於甩掉這麽沒用的你，除了哭什麽也不會。你這樣很沒用，你知不知道？”
看她如此，莫菲真想暴揍李捷一頓，隻是她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又怎麽替別人做主。她沒有告訴小可，鄒偉回來向她借錢，說那個女人宮外孕要做手術。她那麽不爭氣在痛罵了鄒偉幾句之後，竟然雙手奉上人民幣交給前男友陪情敵去醫院了。
愛情，就是賤賤地愛上你的多情。
哭了許久，哭聲漸小了，宋小可抬起朦朧的眼，“我不哭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還是這麽沒出息，他說過不喜歡這樣的我。”
莫菲過來抱著她，“我知道你難過，我也一樣，隻是除了我們自己，又有誰關心。他們都各自抱著美人笑了，哪有時間理我們的難過。”
忽然，宋小可似乎看到一個人影在她眼前閃過去，那身形她最熟悉不過。
“我剛才好像看到李捷了。”
“是你梨花帶雨的朦朧幻影吧！”
那邊的夾竹桃分明還在晃動，小可堅信一定是李捷，跑過去扒開夾竹桃來看，果真有一個人影倉皇而逃。
小可追過去，喊著“李捷，李捷……”可是怎麽叫，那個人影還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沒追上。
莫菲笑她得了失戀病，那人怎麽可能是李捷，八成是那些小報記者，追著找新聞呢。小可心神恍惚，還在想那個人影，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情感，隱隱覺得是曾經最熟悉不過的他。或許愛情就是有一種魔力，無論是相處在一起，還是分開，都在冥冥中互相感應。無論莫菲說什麽，她都堅信那個人是李捷。
或許，他後悔了。
或許，他始終是擔心她的。
想起從前，每次他出差都要每晚電話聽到她的聲音才安心，每個月老朋友到訪總記得為她衝紅糖水，每次加班無論多晚他都會接她。所以宋小可的腦子裏，她和李捷根本不可能分開，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還是以近似玩笑的方式。宋小可到現在都雲裏霧裏，總是覺得不真實，卻又不得不相信。
一個轉身的距離，已經各自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