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靈船

(2009年7月14日)

1

唐風最後一個登上大船,他見所有人都平安無事,便問韓江:“剛才究竟怎麽回事?”

“都是這該死的大鐵鏈,絆了我一下,把我摔了個半死!”說著,韓江指了指腳下的兩條有碗口粗的大鐵鏈,唐風這才看見後甲板上散亂地丟棄著許多生鏽的鐵鏈和鐵皮。

“好了,我們現在在船艉的位置,大家都跟緊我,我們先去艦橋上的駕駛室看看。”盧船長一上船,似乎又找回了昔日做船長指揮海輪在海上劈波斬浪的感覺,沉著地說道。

大家跟著盧船長登上一段舷梯,唐風、盧船長和韓江三人在前,孫魯、老羅和劉衡殿後,何平、慕青扶著錢老伯,還有李友德和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婦人走在中間。眾人繞過烏黑的大煙囪,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艦橋上。盧船長停下腳步,查看了一番,道:“看來這艘船很有曆史了。從外觀上看,船身上下都已生鏽,與廢船無異,不過,這艘船的上層建築保存得還算完好,更重要的是,你們發現沒有,這艘船所有艙室的門窗,包括舷窗都很完好。”

“這能說明什麽?”唐風問。

“這說明船艙裏應該別有一番洞天,說不定完好如初呢!所以我認為,隻要船艙裏不是太糟,這艘船足以幫我們應付再次來臨的風暴。”盧船長解釋道。

唐風看看麵前緊閉的駕駛室艙門,艙門上有一個圓形的舷窗,唐風走上去,輕輕推了推艙門,厚實的鐵質艙門紋絲不動。唐風打開隨身攜帶的電,從舷窗向裏望去,可是他極力想看清艙門後的一切,但艙門後隻有黑暗,無盡的黑暗……

“讓我來吧!”唐風身後傳來韓江洪亮的聲音。

唐風退了一步,韓江抓住艙門上的把手,使勁擺弄了幾下,艙門沒有動。韓江又退後兩步,然後猛地發力,用他壯碩的身體撞擊艙門,可那艙門竟將健壯如牛的韓江彈了回來。

韓江再次發力,又向艙門猛撞過去。這時,盧船長忽然喝道:“別撞了,用斧子!”

但韓江已經停不下來了,他再次重重地撞在艙門上。韓江揉著已經紅腫青紫的胳膊,叫道:“哪有斧子,你不早說?”

盧船長無奈地聳聳肩,從艦橋一側的艙壁上取下一把略微生鏽的斧子遞給韓江,道:“是你自己要撞的,不要怪別人。而且像你這麽壯的人,多撞撞對你有好處。”

“這怎麽會有把斧子?”韓江問。

“應該是船上原來配的消防斧。”

韓江接過斧子,揮舞起來,用這把並不算鋒利的斧子一下下砸向堅固的艙門。“咚!咚!咚……”隨著斧子一次次地落下,唐風不知怎的,心又揪了起來。

艙門終於被韓江劈開了,一股潮濕腐爛的氣息直衝眾人口鼻。韓江不顧這難聞的氣味和騰起的灰塵,率先走進了駕駛艙,唐風和盧船長也跟了進去。這裏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動靜,厚厚的灰塵積滿了駕駛艙的每一個角落。唐風跟著盧船長走到駕駛艙中央,環視整個駕駛艙,喃喃道:“似乎一切都很完好,就是……”

“就是缺了人!”盧船長接道。

“是啊!人跑哪裏去了?這裏看上去並沒發生什麽災難啊!”韓江也道。

所有人都走進了駕駛艙。老羅怕發生意外,和孫魯、劉衡三人一起守在艙門口,以防不測。唐風抹去駕駛台上厚厚的灰塵,一個儀器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看了看,轉而問盧船長:“這是羅盤嗎?”

盧船長隻瞥了一眼,便肯定道:“不錯,那是羅盤,不過,早就停止了工作。”

這時,韓江來到了船舵前,他伸手剛想去碰,盧船長卻大聲喝道:“別碰船舵。”

“為什麽?”

“你碰了也沒用!”

“那為什麽不讓我碰?”

“我是怕萬一……”

“嗬嗬,我看你這個老船長是看不得別人掌舵,想自己來掌舵吧!”韓江笑道。

“我是怕萬一這個舵還能動。”

“那怎麽可能?這船看上去至少有幾十年的曆史了,船舵應該早壞了!而且就算這船舵還能動,船也早沒油了,還是動不了這船。”韓江爭辯道。

“我叫你別動就別動。”盧船長厲聲喝住了韓江,隨即又對眾人吩咐道:“大家分頭去找找,看能發現什麽,特別是航海日誌。”

除了慕青照顧受傷的錢老伯,其他人找遍了整個駕駛艙,搞得塵土飛揚,卻依然沒有發現航海日誌。

“真是奇怪,航海日誌應該就在這裏啊!”盧船長也皺起了眉頭。

“你確定有航海日誌嗎?”唐風問。

“也許早就被人扔了!”李友德插話道。

盧船長瞪了李友德一眼,肯定地說道:“每個船上都應該有航海日誌的。”

唐風站在駕駛艙的舷窗前,這裏原來是船長和船員們瞭望前方大海的位置,但是此時,這些舷窗上沾滿了灰塵和鐵鏽,早已模糊不清。唐風伸出手,使勁地在一塊舷窗上擦拭著,漸漸地,水漬伴隨著灰塵和鐵鏽從舷窗上流淌下來,舷窗逐漸清晰起來,唐風透過舷窗隱約看見了前方……

2

在這艘幽靈船的前方,依舊是黑色的大海,海麵上似乎又起了風,唐風在駕駛艙裏已經感到了越來越強的顛簸。唐風將視線慢慢從遠方移回艦橋下的前甲板上,寬闊的前甲板上,淩亂地堆砌著一些鏽跡斑斑的鐵鏈和鐵板。唐風癡癡地望著那裏,突然,一道白影從前甲板上閃過。唐風猛地回神過來,他一下撲到舷窗上,極力向下望去,可這時,前甲板上除了那些鐵鏈和鐵板,什麽也沒有。

“唐風,你怎麽了?”慕青關切地問。

“下麵有人!我剛才看見了一個……一個白影,就像……我夢中碰到的那個白裙女子!”唐風緊張地叫了起來。

韓江聞聽此言,立即拔出槍,衝出了駕駛艙。老羅、劉衡和孫魯也跟了出來,可當他們望去時,卻根本沒有什麽白影,或者什麽白裙女子!

韓江失望地收起槍,回到駕駛艙,對唐風冷笑道:“我看你是這幾天神經衰弱,產生幻覺了吧!還什麽白裙女子,這地方怎麽可能有人!”

“我剛才確實看到了,請你們相信我。”唐風爭辯道。

“行了!”盧船長揮了揮手,對眾人說,“反正我們也是要到前甲板去看看的,唐風剛才究竟看到了什麽,一會兒就會清楚了。我看現在這樣,慕青留下來陪著老錢,羅警官腿腳不好,也留在這裏,孫魯、劉衡,你們也……”

盧船長剛想讓孫魯和劉衡也留下來,老羅卻打斷他的話道:“讓他倆跟你們去,這裏有我和這個就行了。”說著,老羅從艙門外將那把斧子扛了進來。

盧船長點了點頭,可是唐風不安地反問盧船長:“就他們三個行嗎?錢老伯和羅警官都是快六十的人了,慕青又是女孩,錢老伯受了傷,羅警官的腿也不太好……”

“唐風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瞧不上我們老年人,要說年紀,我的年紀比他倆的還大呢!我都七十了,但我覺得身體好得很,就像四十來歲!”盧船長不滿地打斷唐風的話。

老羅也埋怨道:“是啊!我幹了一輩子刑警,就憑我的這身功夫,三兩個小夥到不了我身前!”

“不!我不是嫌你們老,我是怕………”說著,唐風指了指駕駛艙另外幾扇緊閉的艙門。

眾人這才注意到,駕駛艙裏除了剛才他們進來的那扇,還有三扇艙門。其中一扇通向另一側的艦橋,而位於駕駛艙後麵的兩扇艙門則不知通向何方。

唐風和韓江警惕地走到那兩扇艙門前,這兩扇緊閉的艙門上沒有舷窗,唐風摸了摸,判斷道:“應該是鐵質的。”

韓江剛想去轉動艙門上的旋轉閥門,盧船長便又喝道:“等等,韓警官,先不要開這兩扇門,等我們回來再說。”

韓江退了回來,可唐風還是很不放心,老羅安慰道:“唐風,你別管了,有我在這兒,你們放心去吧。”

唐風惴惴不安地跟著盧船長和韓江走下艦橋,來到前甲板上。何平、劉衡、孫魯、李友德和那個老婦人也跟著來到前甲板。

眾人在寬闊的前甲板上查看了一圈,和後甲板一樣,盡是些鐵鏈和鐵板之類的,不過,眾人卻在船舷兩側各發現了兩挺機槍。唐風不解地問:“這船又不是軍艦,怎麽會有機槍?”

韓江檢查了一番,道:“12.7mm高射機槍,不過全都已經鏽死了,跟廢鐵一樣,看樣式至少是20世紀五十年代以前的。”

眾人繼續前行,盧船長來到船艏,特地查看了這艘大船的鐵錨,查看之後,盧船長臉色陰沉,對眾人說:“看來我們是真的上了一艘幽靈船。”

“哦?你又發現了什麽?”唐風反問。

盧船長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剛才查看了下,錨鏈,錨鏈,艏柱全都完好,並且船還處於航行狀態,並非像我原先估計的拋錨狀態。”

“也就是說這艘船它並不是拋錨固定在這裏,而是仍處於航行狀態?”韓江驚道。

“準確地說應該是處於飄行狀態,因為這艘船早就喪失了航行的動力。”盧船長解釋道。

唐風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說這艘幽靈船可能飄到任何地方!”

“啊!那我們會被幽靈船帶到哪裏?”膽小的何平驚呼起來。

劉衡和孫魯也緊張起來,李友德更是憤恨道:“坑大了,我今年真是不順!幽靈船這種事居然也讓我碰上了!”

盧船長這次沒有阻止李友德的牢騷,他看看那個一直不說話的老婦人,老婦人依然保持著鎮定。

“那我剛才看到的那個白影呢?”唐風忽然問道。

眾人又是一驚,唐風站在船頭,向後麵的艦橋看去,在黑夜中,這艘可怕的幽靈船如同一個鋼鐵怪物矗立在海上。忽然,一陣狂風從海上吹來,衣著單薄的唐風不禁渾身戰栗。

3

在狂風中,盧船長又開口了:“唐風,你剛才可能真的是眼花了。首先,這艘船上不可能有人,因為沒有人能在上麵長期生存;其次,你們看,這艘船是典型的通甲板貨船,據我估計它的排水量至少在兩千噸以上,但不會超過三千噸,吃水應該有四到五米。在這艘船服役的那個年代,這個噸位是個不大不小的中型貨船,但是這艘船後來進行過改裝,我不知道它為什麽要進行那樣奇怪的改裝。這次改裝,在船的上層建築,也就是艦橋兩側加裝了一些艙室,這樣就封閉了從前甲板直接通往後甲板的道路。當然,這並不影響通行,從前甲板去後甲板可以從加裝的艙室走道,也就是從前甲板通向艦橋的那個艙門通過。另外,也可以像我們剛才那樣,從艦橋上通過。”

“這又跟我剛才看到的那個白影有什麽關係?”唐風顯然還沒有聽明白盧船長的解釋。

盧船長又說道:“如果你剛才在前甲板上看到的是一個人,那麽,她現在並不在前甲板上,她去了哪裏?她要是去了後麵,不管是後甲板也好,上層建築裏也好,都必須通過艦橋,或者是那兩個艙門。”說著,盧船長指了指前甲板兩側通往上層建築內部的兩扇艙門,“我剛才已經檢查過了,那兩個艙門的旋轉閥門早就鏽死了,沒有專業工具,根本不可能擰開,顯然,這兩道門已經有多年沒人開過了。”

“那艦橋呢?”

“如果那人是從艦橋通過的,或是進入了艦橋內部就更不可能了。一是因為當時我們就在艦橋內,羅警官和孫魯、劉衡就守在艙門外,如果有人登上艦橋,他們一定會看見;二是因為我們從船艉一路搜索而來,整個上層建築,特別是艦橋封閉得嚴嚴實實,舷窗艙門皆完好無損,並且大多已經鏽死,這也是艦橋裏麵為什麽保存還算好的原因。想想我們剛才是怎麽進入駕駛艙的吧,所以那人不可能進入艦橋內部,也不可能從艦橋上通過。”

“要是那人下到了甲板下麵的艙室呢?”唐風又問。

“下麵的艙室?嗬嗬,唐風你想得倒是挺細,前甲板上是有兩個艙蓋通往下麵的艙室,但是你看看這艘船鏽成這個樣子,那兩個艙蓋還能打開嗎?”

“那……那就隻有幽靈了!”何平忽然幽幽地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驚,韓江製止何平:“別瞎說,哪來什麽幽靈?”

“我覺得何平沒有瞎說,這樣一艘船上是不可能有人的,除了幽靈,還能是什麽?幽靈船上的幽靈!”唐風喃喃地說道。

“我反正是不相信什麽幽靈。”韓江的語氣也軟下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4

一陣沉默後,孫魯向船的左舷走了兩步,忽然驚道:“你們看,那是什麽?”

唐風隨著孫魯手指的地方看去,在一塊鏽蝕嚴重的大鐵板下,隱約露出了一點黃色的東西,像是什麽金屬。唐風幾乎趴到了甲板上,一點點摸索,終於,他摸了那塊金屬。唐風使出全力,才將那東西向外拽出了一點。韓江接替唐風,也是費了很大的勁,這才將那個東西從大鐵板下完全拽了出來。

“像是個長方形的大鐵牌,可夠沉的!”唐風從那東西的形狀判斷道。

“不!是銅的。”韓江看出了這東西的質地。

“這是個銅牌,一般艦船上都會有一艘刻有艦船名字的銅牌,我想這應該是這艘船的銅牌。”盧船長緩緩說道。

“那一定會透露這艘船的信息。”唐風借著銅牌上的水漬,使勁擦去了上麵的汙物。擦完,一些他不認識的符號出現在了他麵前。

“好像是日文。”孫魯狐疑道。

“對!是日文。”韓江肯定了孫魯的判斷,轉而看看唐風,又看看何平、劉衡,“大學生們,你們快來認認吧。”

唐風苦笑道:“你別指望我們了,我們幾個隻學過英文,日文一點也不會,不過,這幾個大大的漢字我還是認得的,好像是——神風丸?”

“廢話!這幾個漢字我也認出來了。”韓江又將目光移到李友德和盧船長身上。盧船長道,“以前我在海上也見過一些日本船,這個神風丸應該就是這艘船的名字,看來這艘幽靈船還是艘日本船。”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位老婦人突然開口了:“讓我看看吧,我懂一些日文。”

所有人都回過頭,盯著那老婦人。老婦人慢悠悠地戴上隨身攜帶的老花鏡,舉止優雅地走到那銅牌前,辨認道:“你們猜得不錯,這艘船的名字就叫神風丸。下麵的兩行小字翻譯過來是昭和十二年,兵庫縣,相生市,播磨造船所。這應該是船的製造年代,製造地及製造廠家。”

“昭和十二年?!唐風,你們可是學曆史的,這個什麽昭和十二年我聽得很耳熟,究竟是哪一年?”韓江大聲問唐風。

唐風略一沉吟,答道:“如果我沒記錯,昭和是日本裕仁天皇的年號,昭和十二年,應該是1937年。”

“對,昭和十二年就是1937年。”何平也附和道。

“難怪!我說我怎麽那麽耳熟呢!1937年,盧溝橋事變,抗戰爆發的那年啊!這個船可夠有年頭了。”韓江恨恨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也就好解釋這艘船的改造了。正是因為這艘船誕生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所以它便不再僅僅是一艘普通的貨船。因為戰爭需要,它被改裝成了一艘武裝商船,上層加裝的艙室不但可以搭載更多的貨物和人員,而且我剛才發現,加裝的艙室外壁全部是厚厚的裝甲,當時我還感到奇怪,這樣看來就好解釋了。另外,還有我們剛才發現的那四挺高射機槍,也是為了防空襲用的。”盧船長解釋道。

韓江點點頭,道:“我剛才也發現了,這艘船的船舷和艦橋外側的鋼板明顯要比其他地方的厚。當時我沒往裝甲那上麵想,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加裝的裝甲,這果然是艘二戰時期日本的武裝商船。”

“可是船上的人呢?另外還有貨物呢?”唐風又提出了疑問。

盧船長想了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貨,可能在下麵的艙室裏,至於人?艦橋裏,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看呢!”

盧船長話音剛落,忽然從幽靈船高高的艦橋裏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5

唐風的心髒猛地揪了起來,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慕青!”唐風不顧一切地向艦橋上奔去,幾乎與唐風同時,張魯也拔腿就朝慕青的方向跑去。

韓江拔出手槍,緊隨唐風也衝上了艦橋,其他人也都跟了上來。可當唐風和所有人奔回駕駛艙時,卻驚奇地發現,駕駛艙裏異常平靜。錢老伯靠在一張清理出來的椅子上,慕青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些紗布正在給錢老伯包紮傷口,而老羅則提著那把利斧靠在艙門邊。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聽到了尖叫,慕青,是你嗎?”唐風迫不及待地問道。

慕青回過身,不緊不慢地對唐風解釋道:“你們離開後,我想給錢老伯包紮傷口,便在那個儲物櫃中翻找,看看有沒有藥品。我找到了一個藥箱,可我剛想把藥箱拿出來,突然發現一隻大老鼠從櫃子底下鑽了出來。你知道我最怕老鼠的,所以就叫了起來……”

在旁邊的張魯誇張地拍了拍胸口:“是老鼠就好,是老鼠就好。”

唐風走到那個儲物櫃前,看了一眼,他知道慕青是最怕老鼠的,於是,唐風憐惜地又問慕青:“藥箱裏有藥品?”

“嗯,你看這藥箱裏有不少藥品,還有針管和紗布,看上去都是新的。不過,那些藥品年代太久了,我隻敢用這個紗布幫錢老伯包紮傷口。”

韓江也查看了那個儲物櫃:“這個櫃子我記得剛才找航海日誌時我是翻過的,當時沒發現有老鼠啊,而且這茫茫大海上怎麽會有老鼠?”

“也許就是在你們找航海日誌時,驚動了藏在深處的老鼠。”慕青猜測道。

“韓江,船上有老鼠並不稀奇,因為船上往往都要攜帶食物,靠岸時,老鼠會偷偷潛入船上。可是這艘船已廢棄多年,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些老鼠一直生活在這座‘孤島’上會是怎樣一番情景。”盧船長也不住地搖頭。

“隻要沒事就好!”唐風說著拾起藥箱中的一個褐色的小瓶看了看,“這上麵也是日文。”唐風小聲嘀咕道。

“是阿司匹林。”那老婦人在唐風身後忽然說道。

唐風又將小瓶放回到藥箱中,轉身對大家說道:“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首要的問題有兩個。一是找到航海日誌,因為航海日誌可以幫我們解開這艘船的所有謎團,也可能會幫我們指明離開這兒的方向;二是一個更現實的問題,我們要盡快找到住的地方。”

“那就再打開這兩扇艙門吧!”韓江指了指那兩扇密閉艙門。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唐風和韓江又想到了一起。

盧船長看看饑腸轆轆的眾人,指揮道:“其他人都留在這吧,我和唐風、韓江進去看看。”

“我也跟你們去吧!說不定能幫上忙。”那位老婦人忽然開口了。

盧船長一皺眉,有些猶豫。唐風卻同意了:“好吧!如果再碰到日文,正好有你給我們當翻譯。”

盧船長便沒再說什麽,四人一起來到左邊的那扇艙門前。韓江使勁轉動艙門上的旋轉閥門,落滿灰塵的旋轉閥門竟然被韓江很輕易地轉動起來:“看來這閥門沒有生鏽。”韓江自言自語著。

“嘎噠”一聲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左邊的艙門開了,依舊是厚厚的灰塵和潮濕腐爛的氣味。四人走進了漆黑的艙門裏,來到一條短走道的盡頭。唐風這才發現,原來艙門內是一個樓梯間,一條鐵製的回旋大樓梯一直蜿蜒向下,通向漆黑的艙底。唐風舉著電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麵,腳下的鐵梯發出“吱呀”的響聲,這響聲讓唐風的後背泛起了雞皮疙瘩。

“唐風,小心點,樓梯上的這些鐵板幾十年了,雖然看上去還不是太糟,但千萬要小心。”盧船長在後麵提醒道。

唐風更加小心,他每邁出一步,都要先輕輕地落下右腳,試一試腳下的鐵板是否牢固,然後再將左腳放心地踩上來。

6

一刻鍾後,四人在回旋樓梯上轉了幾個彎,來到了下層的一個樓梯拐角處。回旋大樓梯依然往下延伸,唐風用手電向下照去,漆黑一片,看不清下麵的情形。唐風調整了一下呼吸,便要繼續向下。忽然,走在隊伍最後麵的老婦人叫住了唐風:“先別下去,你們看,這兒好像有字。”

唐風、韓江和盧船長回身在拐角處的艙壁上果然看見了一塊略微生鏽的舊銅牌。唐風將手電對準那塊銅牌,銅牌上有一個大大的箭頭,指示向下,在箭頭後麵又是幾行日文:“這日文說的是什麽?”唐風問老婦人。

老婦人盯著那塊銅牌認了一會兒,慢慢說道:“從這個標示來看,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是第一甲板了。也就是說我們從艦橋上下來了,這裏和外麵的前甲板處於同一水平位置上,再往下走,就是甲板之下的艙室了,所以這塊銅牌標明了下麵的艙室名稱。你們看,最上麵的這行日文標示的是第二甲板——散貨倉,水手艙,水手餐廳,糧倉,廚房;再往下去是第三甲板——散貨倉,淡水艙,羅經定位艙;最下麵是第四甲板——主機艙,重油倉,泵艙,發電機。”

盧船長聽老婦人翻譯完銅牌上的日文,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和我預想的差不多。一般甲板下麵的艙室都是裝貨的貨倉和普通水手的生活區,最下麵是機艙,整艘船的動力都靠機艙內的蒸汽輪機帶動船後麵的槳葉推動。”

“那我們能否去底下的機艙看看,也許那兒的主機還能動起來,這樣我們不就能回去了?”韓江忽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韓江的聲音很大,震得黑暗的樓梯間裏嗡嗡作響。盧船長愣了好一會兒,才拍拍韓江的肩膀道:“韓警官,你的想法很大膽,不過,我不得不以我多年的航海經驗遺憾地告訴你,這艘船是不可能再動起來了。”

“當然,我知道我的想法很難實現,我隻是說去看看。”韓江心灰意冷道。

盧船長歎了口氣,道:“我看先到這裏吧,咱們先不去下麵了。這下麵的情況我們大致清楚了,現在下去全部查看一遍的時間肯定不夠,再者現在下去也不安全,不如等明天白天再下去查看。”

唐風也附和道:“是啊!咱們還要查看另一個艙門後麵呢。”

韓江不再堅持,於是,四人很快返回了駕駛艙。唐風對眾人敘述了下麵的情形,韓江則將左邊的艙門牢牢關緊,接著,韓江轉動右邊的旋轉閥門,打開了那扇艙門。

和左邊的艙門不同,右邊艙門內並不是走道和大樓梯,而是一間不大的獨立艙室,眾人一起擁進了這間艙室。唐風環視整間艙室,四四方方,中間放著一張長條桌和幾把椅子,除此之外,艙內別無他物。唐風走近長條桌,桌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幾張很大的圖紙隨意攤在桌子上,圖紙邊上還有幾支鉛筆和繪圖尺。

盧船長拂去桌上的灰塵,仔細辨別著那幾張圖紙。韓江檢查了整間艙室後,狐疑道:“這好像是一間會議室啊?”

“不!這是海圖室。”盧船長的話語擲地有聲。

“海圖室?”

“這幾張圖紙就是海圖,我剛才辨認了這幾張海圖,作業繪圖精準,可見船上原先的船員素質很高。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幾張海圖竟沒有一張是這附近海域的海圖。你們看,這兩張是日本佐世保、橫濱一帶海域的海圖,這一張是神戶附近海域的,還有衝繩、鹿兒島附近海域的,這些都是日本本土附近海域的。再有就是東南亞一帶的,有菲律賓沿海地區的,加裏曼丹島附近的,馬六甲海峽的,可偏偏沒有發現這附近海域的海圖。”盧船長皺著眉向眾人解釋道。

唐風突然驚道:“您是懷疑這艘船是從日本本土,或是從東南亞一帶飄到了這裏?”

盧船長重重地點了點頭,眉頭更緊了。

“這怎麽可能?太不可思議了!”孫魯不敢相信這樣的推測。

“這艘船上本來就都是不可思議的事,船上的人呢?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船員們遭遇不測,也應該有屍體啊!再者,這裏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就像船上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隻是船員們離去了。他們離去時,還關緊了所有艙門和舷窗,像是有條不紊地放棄了這條船。如果沒有遭遇意外,船員為什麽要放棄船呢?太不可思議了!”唐風無可奈何地說著。

7

“是啊!太奇怪了。”眾人在海圖室內議論紛紛,韓江卻似乎有了新的發現,“唐風,你來看,這裏還有扇門。”

韓江在海圖室內側又發現了一道門。這道門看上去並不像他們之前見到的艙門那麽厚,也沒有旋轉閥門,而是和普通的房門一樣,靠門框的位置有個黃銅質的把手。盧船長敲了敲門,道:“這是扇外麵包了鐵皮的木門。”

說著,盧船長便去擰門把手,可是門把手沒有擰動:“看來還鎖上了!”盧船長小聲嘀咕。

“這下得看我的了!”上船之後一直不得施展的韓江憋了一肚子怨氣。隻見他退後兩步,使勁向那木門衝去。“咚”地一聲,木門開了,韓江也因為用力過猛,直接摔進了木門內。木門內,出現了一條漆黑的走廊,韓江從地上爬起來,揉著酸痛的胳膊,罵道:“這個破門,太不經撞了!這下把我摔慘了!”

唐風不理韓江,拿著手電,徑直朝走廊深處走去。盧船長和老婦人也跟了進去,李友德也想跟上來,盧船長回頭對他吩咐道:“你小子給我留在這兒,在我回來之前,把海圖室給我打掃幹淨,這間海圖室就是我們的大本營了。”李友德無奈,隻得留下來收拾海圖室。

唐風很快摸清了走廊的結構。原來走廊兩邊是一扇扇木門,門和剛才韓江撞開的門式樣相似,隻不過這些門一擰把手就開了。唐風走進了其中一間艙室,借著電的光線,看見艙室內有床,有儲物櫃和一張桌子,這完全像是一間宿舍。可潮濕腐爛的氣息讓唐風窒息,他的心髒又開始亂跳起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這地方還不錯嘛!居然帶個小衛生間!”唐風身後傳來韓江的聲音。

唐風回身,將手電射向韓江,這才發現韓江打開了艙室內的一個小門,小門內是一個狹小的衛生間。盧船長查看了一番,道:“看來這走廊兩邊的艙室應該是船長和船上高級船員的宿舍,而且這裏鏽蝕得並不嚴重,也沒有綠苔,這和外麵鏽跡斑斑的船體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

檢查完這間艙室,幾人退了出來。韓江和盧船長繼續向走廊盡頭前進,唐風和那老婦人快步回到海圖室,向大家報告了這個最新發現。

“那咱們不是有地方住了?”劉衡樂道。

“我可不敢住在那些房間裏,說不定他們原來的主人變成了幽靈在這船上遊**,半夜又回到自己的宿舍,那就太可怕了!”何平膽怯地小聲嘟囔著。

何平的聲音雖然很小,可海圖室裏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李友德也緊張地說:“是啊!我現在一想到今晚要住在這船上就後背發麻。”

李友德說完,沒有人再說話,海圖室裏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默。又過了一刻鍾,韓江和盧船長回來了,韓江有些興奮地說:“你們看,我找到了什麽?”

唐風定睛一看,是一大包牛皮紙包著的蠟燭:“你在哪兒找到的?”

“在其中一間艙室的儲物櫃中,看來這是當年船員防止船上停電準備的,正好留給了我們。”韓江答道。

“你們還發現了什麽?”唐風關切地問。

韓江描述道:“我們走到了走廊盡頭,打開艙門,下去才發現下麵兩層也都是像這樣的艙室,比這層的還多。我估計都是當年的船員宿舍,這些宿舍大部分是空的,小部分有人住過,還遺留著船員的個人物品。這些個人物品擺放整齊,就像在等待它們的主人回來一樣。不過,我和盧船長檢查了一遍,除了這包蠟燭,沒什麽有價值的物品。對了!我們回來時,為以防萬一,將通往下麵兩層艙室的艙門都封死了。”

“那你們發現航海日誌了沒有?”唐風問。

韓江失望地搖搖頭,盧船長輕輕歎了口氣,道:“唐風,一般像航海日誌這麽重要的文件是不可能跑到船員宿舍裏去的。我和韓警官檢查了下麵的艙室,確實如韓警官剛才所說。從那些艙室的環境看,下麵的兩層艙室也是船員宿舍,但這讓我很困惑,為什麽這艘船上層建築內有這麽多船員宿舍,這不合常理。一般普通水手的住艙都在甲板下麵,剛才你也看到了,那個大樓梯裏的銅牌上也標明了水手住艙在下麵。而上層建築裏的住艙主要是給船長、大副和高級別船員住的,以這艘船的噸位大小推斷,它所配備的高級別船員不會太多,根本不需要這麽多宿舍。更何況除了剛才發現的這些宿舍,在上層建築兩側改裝的艙室也是住人的艙室,這就更奇怪了,這艘船為什麽要辟出這麽多艙室用作船員的宿舍?而大部分宿舍在這艘船出事時似乎都是空的!”

唐風搖搖頭,他根本無法解釋這些疑問。

8

韓江和盧船長回來的時候,李友德和慕青等人已經把海圖室清理幹淨。現在所有人都圍坐在長條桌旁,幾隻蠟燭搖曳著幽幽紅光,勉強映亮了海圖室。眾人早已是饑腸轆轆,幸好出發前大家都帶足了食物,這會兒,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吞咽著食物。唐風看看圍坐在桌旁的眾人,他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麽,但他知道帶來的食物不可能堅持多久。

“現在時間不早了,下麵我來說說大家的住處。”盧船長掃了一遍海圖室內的人,又緩緩說道,“我看了這層走廊邊的艙室正好有六間,其中一間隻有一張床,級別較高,我估計多半是船長的宿舍。另五間是雙人間,也都應該是高級別船員的宿舍,六個艙室都帶獨立的衛生間……”

李友德突然大叫起來:“我可不敢住,剛才聽您老一講,我的感覺愈發不好,正好六間,十一個鋪位。我們也是十一個人,這……這難道就是為我們預備的?”

李友德的話引起了眾人的一陣**。盧船長瞪了李友德一眼,道:“胡說八道,你再胡言亂語,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李友德又蔫了下去,不過,他的話卻給大家心裏罩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唐風瞥了盧船長一眼,看得出來,盧船長也感到不安了,盧船長停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我們十一個人,是二女九男,兩位女同胞住一起,沒有意見吧。”

老婦人和慕青互相對視了一下,老婦人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慕青卻顯得有些猶豫,她又看了看唐風,才點頭道:“我沒意見。”

“好,下麵就我們九個男的了。我辦事一向很民主,我先問諸位,那個單人間,有人想住嗎?”盧船長停下來,掃視著眾人。大家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表態。半分鍾後,盧船長便道:“我明白大家的心理,既然大家都不願住,好,那我住!本來那間就是給船長預備的。下麵還剩四間,你們八位自由組合吧。”

剩下八位一陣**。唐風本想和劉衡或何平一間,可膽小的何平拉住了劉衡。唐風無奈,便又想和孫魯一間,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比較合得來。韓江本想和老羅一間,可老羅卻給韓江說了一番大道理,說是他倆都是警察,不應住在一起,警力要合理配置,保持均衡!韓江無奈,隻得要求和唐風住一間。於是,何平和劉衡一間,唐風和韓江一間。剩下四人,李友德不願照顧錢老伯,孫魯自告奮勇,便和錢老伯一間,老羅和李友德湊到了一起。

湊完了組,大家又挑選了各自的艙室。各個艙室雖然基本相似,但還是略有不同的。慕青和老婦人,何平和劉衡,孫魯和錢老伯的艙室靠內側,基本上是全封閉的,沒有舷窗;唐風和韓江,老羅和李友德以及盧船長的艙室則靠外側,每個艙室都有一個舷窗,隻是這些舷窗年代久遠,早已鏽死。

一切準備妥當,盧船長笑笑,拍板道:“那就這麽定了。”可韓江卻接過話頭,說道,“等等,還沒安排完。”

眾人不明白韓江什麽意思,都盯著韓江。韓江環視眾人,道:“雖然我們剛才檢查了這艘船的上層建築和甲板,但還有很多地方沒檢查到,所以我認為我們現在仍然置身險地。因此,晚上大家除了要提高警惕外,還要派人輪流守夜。”

“守夜?”大家又是一陣**。

“對!我的想法是這樣,兩位女同胞就不參加了,錢老伯有傷在身,也不參加了。剩下我們八個,正好以艙室為組,分成四組,每組兩人。我和唐風一組,何平和劉衡一組,老羅和李友德一組,孫魯就和盧船長一組,大家看這樣分組怎麽樣?”

沒有人說話。韓江又吩咐道:“既然大家沒有意見,就這麽辦,今晚兩組分前後夜守夜,明晚另兩組。”

“明晚?我們還要在這破船上待多久?”李友德抱怨道。

“好了,別抱怨了。今晚誰先來?”韓江問眾人。

盧船長首先自告奮勇,道:“那前半夜我先來吧。”孫魯見盧船長表態了,也同意了前半夜和盧船長一起守夜。

老羅繼而報名道:“後半夜,我來吧!”李友德雖然很不願意,但也不好說什麽,隻得點頭同意。

一切安排妥當,於是,眾人各自回艙。回艙前,唐風和韓江特地將駕駛艙內通往大樓梯的艙門用兩根鐵棍從旋轉閥門中穿過,死死抵住了那扇艙門,又檢查了已經被韓江封死的艙門,一切檢查完畢,留下盧船長和孫魯守夜,唐風和韓江這才回到他倆的艙室,點燃蠟燭。唐風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這間不大的艙室,兩張床,兩個儲物櫃,一張桌子,桌上和桌子裏空無一物。唐風俯下身子,查看床下,除了厚厚的灰塵,什麽也沒有。他又輕輕拉開了一個儲物櫃,依然空空如也,可是當唐風想去拉開另一個儲物櫃時,卻怎麽也拉不開。唐風拿著蠟燭仔細觀瞧,這才發現這個儲物櫃居然上了鎖。

“幫我把這個櫃子撬開吧!”唐風向韓江求助。

已經筋疲力盡的韓江躺在隻有木板的**,無力地揮了揮手:“明天再說吧!今天可把我累慘了!”說完,便傳來了韓江震耳欲聾的鼾聲。

唐風看看手表,現在是7月14日23點05分。他回到自己的床前,重重地倒在**。唐風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想到這一天太漫長了,從鯊灣到幽靈船,似乎這一生所有不可思議的事都在這一天裏闖進了自己的生活!元教授究竟為何而死?襲擊元教授的是怎樣的水中猛獸?黑溟島又在哪裏?還有這該死的幽靈船,消失的航海日誌……那個白裙女子究竟是誰?她為什麽死死地纏著自己?想著想著,唐風閉上了沉重的雙眼,他太累了,他不知道今夜是不是還會有噩夢纏繞,他希望闖入他夢中的會是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