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上浮屍

(2009年7月12日)

1

“吱呀”一聲,賓館房間的門開了。唐風向門口看去,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出現門口。那女子有一頭長長的秀發,一直垂到胸前,身上的連衣裙像是很多年前的舊式樣。唐風怔了一會兒,那女子緩緩地向他飄了過來……

唐風張大了嘴,他想喊,卻怎麽也喊不出聲,他想站起來,但整個身子卻沒有一點力氣。這時,白裙女子已經來到了唐風麵前。唐風這才看清這女子的臉,這是一張美麗又憂傷的臉,可沒有……一絲血色!突然,唐風驚異地發現,這女子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正從傷口滲出來。這……這個白衣女子是誰?唐風終於回憶起來,這不正是自己在海上救起的那個白裙女子嗎?可是這次他看得真切,這張臉並不是慕青的臉龐!唐風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終於喊出了一句話:“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與此同時,唐風也聽到了女子從嘴裏,不,是從喉嚨裏蹦出幾個字:“為……什麽……要……殺我?我……有……什麽……錯!我……不想死!”

隨著唐風喊出的那句話,他也睜開了雙眼。他這才吃驚地發現,剛才那個白裙女子不見了。他猛地坐起來,看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間,再看看表,7月12日下午三點半。

自己怎麽又夢見了那個白裙女子?她並不是慕青,那是誰?唐風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曾在哪裏見過那張臉……

慕青美麗的臉龐和白裙女子蒼白的臉反複交織在唐風腦中,唐風心中生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要見到慕青,立刻!馬上!

唐風急匆匆地敲開了慕青的房門,當他再次見到慕青的那刻,唐風終於確信了自己的判斷——白裙女子不是慕青!自己也從不認識她!

“你怎麽滿頭是汗?”慕青關切地問道。

唐風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道:“剛才又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

“嗯!我這些天總有不好的預感!”

“別嚇自己了,我看你這些天太緊張了。”慕青提議道:“韓江現在還沒有消息,我們不妨去海灘上逛逛。雲石島的白色海灘可是很有名的,我早就想來看看了。”

“可……可那個羅警官叫我們呆在賓館裏。”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老實了?嗬嗬,咱們就在沙灘走走,吃晚飯的時候就能回來。”慕青微笑著說。

唐風無法拒絕慕青,便一起走出了賓館。

2

雲石島的沙灘浴場就在縣城南麵,唐風和慕青沒走幾步路就來到了這片白色的沙灘。雙腳踩在沙灘上,唐風覺得一切的煩惱和憂愁頃刻間都消失了。在夕陽掩映下,唐風和慕青沿著海灘越走越遠,兩人都陶醉在了這美景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遠,周圍的遊人越來越少,夕陽也黯淡下來。就在這時,慕青突然驚慌地喊道:“唐風,你看那兒,那怎麽了?”

就在他們前方的沙灘上,有一個東西直挺挺地躺在那,兩個剛從海裏遊上岸的女孩圍著那東西,突然失聲尖叫。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在唐風的心頭,唐風拉著慕青朝那個東西奔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唐風已經可以辨認出來那是個人,是一個人直挺挺地躺在沙灘上。

唐風和慕青奔到那個人的身旁,準確地說應該是那具屍體的旁邊。這是一具已經被海水泡得不成樣子的屍體,屍體身上的衣服被完全撕爛了,幾根白色的斷骨竟刺穿了有些腐爛的軀體。唐風一陣作嘔,一點點向上看去,啊!唐風瞪大了雙眼,這張臉……這張臉是一張唐風再熟悉不過的臉。

“是……是元教授!”慕青幾乎同時也認出了元教授的屍體。

沙灘上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慕青分開人群,躲在一邊嘔吐不止。唐風則一個人站在元教授的屍體旁,腦中一片空白,隻有偶爾迸出的一個個恐怖畫麵讓他心驚肉跳。突然,一陣刺耳的聲音打破了一切。唐風機械地打開手機,手機那頭傳來韓江洪亮的聲音:“唐風,你和慕青跑到哪去了?我和老羅從郵局回來發現你倆不在……”

唐風機械地對韓江說道:“我們發現了元教授的屍體。”

“你說什麽?元教授的屍體!在哪?快告訴我在什麽地方?”韓江在手機那頭暴叫起來。

“在沙灘上。”就在掛斷手機的時候,唐風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此刻是7月12日下午5點15分。

3

不大一會兒,兩輛警車趕到了沙灘上,五六名警察有的拍照,有的勘查現場;又過了一會兒,韓江和老羅才駕駛著那輛白色麵包車趕來,何平和劉衡也跟了來。

劉衡嘴裏不停地喃喃自語著:“我就知道元教授出事了,我就知道元教授這次肯定是出事了……”

何平則獨自抽噎著。唐風陪著韓江和老羅來到元教授的屍體旁,老羅吃力地蹲了下來,仔細勘查著屍體:“果然是他!”老羅忽然喃喃自語了一句。

“怎麽?您認識元教授。”唐風詫異地問。

老羅站起來,擺擺手,道:“元安平嘛,在金寧,多多少少也算個名人嘛!電視上見過好幾次!”

“是啊!元教授是上過幾次電視。”唐風這才反應過來。

“你們勘查出什麽線索嗎?元教授到底是怎麽死的?”慕青問老羅。

老羅看看慕青,什麽也沒說,徑直走回了他的麵包車,慕青又將目光轉向韓江。韓江回身看了一眼老羅,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還需要進一步的屍檢,不過,據我初步判斷,元教授多半是墜海溺水死亡的,然後屍體被海水推上了沙灘。可是,奇怪的是,元教授的骨頭竟然多處斷裂,真是慘不忍睹。”

“這是怎麽回事?要是墜海溺死,骨頭怎麽會斷裂?而且還有多處斷裂?”唐風不解。

韓江搖搖頭,道:“所以還需要進一步地檢查了。”

說完,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兩個警察將元教授的屍體裝進屍袋,抬上了一輛警車。這時,天已經黑了下來,沙灘上圍觀的人三三兩兩先後散去,有的唏噓歎氣,有的隻罵晦氣!

幾個人坐老羅的車回到賓館,韓江點了一桌菜,可誰也沒有心情動筷子。唐風壓低了聲音問韓江:“你們下午去郵局,查出什麽線索了嗎?”

“一無所獲!”韓江失望地回答。

“看來我們隻能去黑溟島了!”唐風堅定地說道,“這樣才能調查清楚教授為什麽要去黑溟島,又為什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唐風,教授的屍體是在這裏找到的,不是在黑溟島。按照你們那本古書上的記載,黑溟島裏這兒這麽遠,教授不可能是在黑溟島出事,然後漂到這來的。”韓江分析道。

“那你說元教授是怎麽遇難的?”

“也許元教授是在去黑溟島辦完事後,快回到雲石島途中出事的。”一向聰明的何平說道。

唐風、慕青和劉衡都讚同何平的推斷,韓江則陷入了沉思。唐風繼續分析道:“也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那麽元教授在黑溟島究竟遭遇了什麽,還是得去黑溟島才能弄清楚。”

韓江一擺手,道:“行了!你們都別在這兒瞎猜了,元教授也有可能在海上漂了很多天,你們沒看到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嗎?”

“可是如果教授在海上漂了半個多月,腐爛程度遠遠超過現在。”唐風反駁道。

“別瞎猜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飯,然後回去睡覺,等明天老羅那邊屍檢的結論再說。”韓江一臉不快地回答道。

唐風無奈地劃了幾口飯菜,然後,大家各自回房去了。

4

唐風怎麽也無法入睡,他隻要一閉眼,元教授的屍體就浮現在他眼前。唐風索性坐了起來,四周一片黑暗,他看看另一張**的韓江,輕輕幹咳了兩聲:“睡著了嗎?”

“廢話,出了這樣的事,我能睡著嗎?”韓江也坐起來,打開了房間的燈。

“你不是老刑警了嗎?大案小案經曆無數,這個案子應該算不上什麽吧?”

“我失眠主要是因為以這樣的形式發現元教授的屍體,這超出了我這趟來雲石的預期,所以我才會有些緊張,才會失眠。”

“超出了預期?你難道認為元教授失蹤不會出事?我可是早有不祥之感。”

“嗬嗬,說實話,我本來就是為了躲過隊裏那個大案子才跑到這享清閑的,我想元教授失蹤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但我怎麽也沒想到元教授竟然是以這麽恐怖的一幕出現在我的麵前。”韓江說到這,又倒吸一口涼氣,“這事確實有些棘手,我明天還要向局裏匯報案情……”

唐風扭頭看去,韓江正在撥打手機,可是電話並沒有打通,韓江的眉頭也皺緊了。

“你在給誰打電話?”

“老羅,我想問問他屍檢的情況。”韓江疑惑地放下手機,“沒人接,真是奇怪!出了這樣的案子,在這小小的雲石縣,也算是大案了,老羅他們今晚肯定也沒睡。”

“你再打他辦公室的電話!”

韓江又撥了一個號碼,還是沒人接。韓江收起手機,對唐風道:“你不是也睡不著嗎?怎麽樣,陪我到縣公安局去一趟?”

“我正求之不得呢。”

韓江和唐風很快來到了雲石縣公安局。大院門口的傳達室還亮著燈,看上去有人在值班,大院內一棟五層高的樓房則是一片肅靜,沒有一扇窗戶發出燈光。

唐風狐疑地跟著韓江來到傳達室門口,果然有一個年輕的警察在值班,韓江出示了證件,問那警察:“老羅現在還在嗎?”

那警察回道:“在,老羅他們從下午把屍體拖回來,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半,又是法醫屍檢,又是分析案情的。”

韓江又問道:“老羅他們才走?我怎麽打他電話沒人接?”

“別人是都走了,就連值班的也睡覺了。老羅我晚上看他進了法醫中心,到現在好像還沒看他出來,要不,你們登個記,自己去法醫中心找他吧,就在那邊兒。”

韓江登記完,帶著唐風匆匆走進了縣局大院,唐風下意識地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7月12日深夜10點48分了。

5

他們很快來到了法醫中心。這棟樓中沒有燈光,隻在小樓底下似乎閃爍出一絲昏黃暗淡的亮光。唐風狐疑地問韓江:“這小樓看上去也沒人啊。”

韓江指了指那絲昏黃的亮光,道:“喏,要是老羅還在的話,就應該在那。”

“在那?那是什麽地方?”

“這小樓地上兩層,地下有幾間地下室,那幾間地下室做了幾十年的停屍間了。”韓江小聲解釋道。

唐風跟著韓江走下台階,來到那間透出亮光的地下室門口,抬頭看了看門上的小牌子——停屍間。

韓江迫不及待地推開了大門,“吱呀”一聲刺耳的響聲後,首先映入他倆眼簾的是老羅煞白的臉和失神的雙眼。老羅獨自坐在一張長條椅上,怔怔地看了他倆一會兒,然後扭過臉,又怔怔地看著他麵前的那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具被白布蓋上的屍體,屍體那被海水泡成手套狀的腳上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麵寫著——元安平。

“老羅,你沒事吧?”韓江問道。

“我能有什麽事。哼!”老羅輕輕哼了一下,依然怔怔地盯著屍體出神。

“那我打你手機,怎麽不接?打你辦公室的電話,也沒人接?”

“我回來後就一直待在這,手機放在辦公室了。那破手機是我兒子用剩下的,一天也響不了兩下,所以老是忘帶。”老羅總算是回過了神來。

“你們折騰了一個晚上,有什麽發現?”

老羅瞥了韓江一眼,緩緩說道:“是的,有些發現,你們來看。”

說著,老羅將唐風和韓江領到元安平的屍體旁,一把掀開屍體上的白布。唐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忍不住一陣作嘔。

老羅掏出了一個綠色皮子的筆記本,很認真地翻開,介紹道:“死者的手腳皮膚已經開始脫落,並呈現手套狀,現在是盛夏,屍體出現這種情況,我們認為至少在海水中浸泡了一周左右。”

“那這麽說,豈不是證明了我的推斷?”唐風提高了聲音,“之前,我跟韓警官也討論過,我認為元教授是在去了黑溟島後,回來途中墜海溺死的。剛才聽您這麽一說,剛好證明了我的推斷。”

老羅聽了,冷笑兩聲道:“事情恐怕不像你想得這麽簡單吧。”

“老羅,那你怎麽看?”韓江問。

“剛才屍檢的時候,我們發現元安平體內多處骨骼斷裂,甚至是碎裂。如果元安平僅僅是在海上遭遇風暴墜海,怎麽會骨骼斷裂?”

“這點我也注意到了。”韓江道。

老羅點點頭:“你想想,這種情況會是怎麽造成的?”

韓江和唐風都陷入了沉思。唐風思慮良久,突然睜大了眼睛:“您是懷疑元教授在墜海後,受到了海中某種強大力量的攻擊?難道……難道是某種猛獸的襲擊?”

老羅看著唐風,沒有說話,沉默著點了點頭。

“會是什麽猛獸,竟然把人弄成這個樣子?”韓江驚異萬分。

唐風和韓江的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幕幕元教授在驚濤駭浪中與不知名的猛獸搏鬥的景象。停屍間內,誰也沒說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6

一陣可怕的沉默後,唐風突然斬釘截鐵地說:“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去黑溟島去看看。”

“什麽,你要去黑溟島?”老羅大叫起來,滿臉驚愕地逼近唐風。

唐風被老羅的反應嚇到了:“是……是啊!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你們不能去!”老羅一把揪起唐風的前胸,陰著臉說道。

唐風和韓江不明白老羅為何反應如此激烈。韓江不解地問老羅:“你去過黑溟島嗎?我聽說是個無人的荒島,究竟有什麽神秘的呢?”

老羅慢慢鬆開了唐風,回到長椅上,眼睛又失神地盯著元安平的屍體。就這樣僵持了五分鍾,唐風走到老羅麵前,又問道:“關於黑溟島,您究竟知道些什麽?能告訴我們嗎?”

“你們不要管我去沒去過黑溟島,也不要去試圖了解黑溟島!”老羅突然歇斯底裏地衝唐風咆哮起來。

唐風怔住了,又僵持了半分鍾,老羅這才緩和下來,對唐風和韓江說道:“你們聽我的,不要去試圖了解黑溟島,否則,就會遭遇各種意想不到的危險,看看我這條廢腿,你們應該能明白了吧!”說著,老羅慢慢地卷起褲腿,露出自己那條可怕的右腿。唐風和韓江這才驚恐地發現老羅右腿的小腿肚上竟凹下去了一大塊,並在凹陷的地方有一條又深又長的疤痕。

“這是怎麽搞的?怎麽這麽深的傷口?”韓江以往也見過許多血腥的場麵,竟也驚叫起來。

“這像是什麽凶猛的野獸咬的。”唐風推測道。

老羅點點頭:“你猜得不錯,是猛獸,水中的猛獸!你們看到的這條疤痕,是當年開刀留下的。開刀時,從我的右腿中取出了好幾片碎骨,至今我這條殘腿裏還打著鋼板。後來聽給我開刀的大夫說,我的右腿骨頭當時完全斷了,他說他從沒見過人的骨頭能斷成這樣,幸虧大夫醫術高超,否則我非截肢不可。”

“水中的猛獸?難道是鯊魚?”唐風又猜測。

“不!鯊魚一般是撕咬人的身體和四肢,不會是這樣的傷口。”

“那您知道是什麽猛獸攻擊的嗎?”

“當時我隻覺得水下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巨大力量向我襲來,緊接著我的右腿一陣劇痛,便沒了知覺。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看清那個猛獸的樣子,但我可以肯定不是鯊魚。”

“既然不是鯊魚,那會是什麽?”唐風陷入了沉思。

這時,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麽,對老羅驚道:“你的意思是說元教授也是在海中遭遇了那個不明猛獸的襲擊,才成了那樣子?”

老羅沉重地點了點頭。

“可我還是不明白這與黑溟島有什麽關係?難道這猛獸隻在黑溟島附近活動?”唐風問老羅。

老羅慢悠悠地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大半,這才對唐風說道:“年輕人,你最好聽我這個老人的話,關於黑溟島的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從元安平遇害的情形看,那猛獸已經在雲石附近的海域出現了,所以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我希望你們倆保守這個秘密。你們也知道,我們雲石窮,最近幾年靠旅遊業才有點起色。”

“我明白,這點你可以放心。”韓江向老羅保證道。

“可是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既然那猛獸不僅僅是在黑溟島附近出現,那黑溟島究竟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唐風依舊窮追不舍。

“我說,你這個年輕人怎麽這麽不聽勸!我已經跟你說了,關於黑溟島的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老羅怒了。

唐風見狀,隻好不再多說。老羅對韓江囑咐道:“明天上午九點,在局裏開案情分析會,到時你也要來啊!”

“一定!一定!”韓江點頭應允。

老羅又看看唐風,叮囑道:“你們幾個這幾天就給我待在賓館裏,哪兒都不要去。聽到沒有?”

唐風很不服氣地點了點頭。

三人結束談話時,已是深夜,老羅將唐風和韓江送回了賓館。唐風看到大廳內的立鍾正指向7月13日0時:“難熬的一天總算過去了!”唐風這麽想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