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吊鉤上的呂斯妍

(2009年7月16日)

1

一聲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唐風再次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是慕青!”唐風聽出了慕青的聲音,不顧一切地跑出了艙室。慕青住的艙門開著,唐風衝了進去,他看見慕青蜷縮在**,目光遲滯地望著對麵:“慕青,發生了什麽?”

慕青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對麵呂斯妍的**。唐風循著慕青的手,發現呂斯妍不在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插在呂斯妍的**。

唐風緩緩走過去,他發現匕首牢牢地將一張紙插在床板上,而那張紙正是自己昨天檢查呂斯妍物品時看見的那張寫生。此刻,在枯木叢生的懸崖上,那個小女孩已經被鋒利的匕首劃破了身軀,小女孩的身軀慢慢地在唐風眼中扭曲起來……

這時,其他人也都擁了進來。韓江一把拔下匕首,拾起那張寫生,仔細端詳片刻:“不好!呂斯妍有危險!”

韓江大叫一聲,衝出了住艙。唐風也跟了出去,穿過走廊和海圖室,眾人在駕駛艙裏發現了倒地不醒的何平和劉衡。唐風抱著何平和劉衡大聲呼喊,過了好長時間,兩人這才緩緩蘇醒過來。來不及多問,眾人又一起擁出了駕駛艙,跑下艦橋。在煙囪旁的吊鉤上,唐風見到了此生他所見到最恐怖的一幕——此刻,原本用來吊救生艇的吊鉤上,正吊著呂斯妍,她的血正一點一滴地落在鏽跡斑斑的甲板上。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呆了,慕青失聲哭出了聲,唐風極力使她平靜下來,韓江轉身對眾人說:“大家先回海圖室去,我勘查完現場馬上就過去。”

待眾人離去,隻剩下唐風和韓江。韓江觀察良久,才和唐風一起將呂斯妍的屍體從吊鉤上放下來:“除了這恐怖的吊鉤,體表似乎沒有其他明顯傷痕,需要進一步檢查,可是這裏不具備條件。”說著,韓江用原先蓋在救生艇上的帆布蓋在了呂斯妍的屍體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唐風痛苦地喊道。

“是啊!這比昨天老羅的死還讓人費解。匕首釘著那張寫生,何平和劉衡被擊昏,凶手又是用什麽手法將呂斯妍殺死的?另外,昨天我們檢查了所有人的行李,沒有見到這把匕首。”

“這麽大的船,藏一把匕首也不是什麽難事。你再想想,凶手為什麽隻打昏何平,劉衡,而沒殺他們呢?他既然可以將何平和劉衡打昏,也完全可以要了他倆的命。”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凶手並不想殺他們倆?”

“至少現在是這樣。另外,從凶手行凶的過程看,絕對是個高手,可以很輕鬆地擊昏何平和劉衡,然後又殺死呂斯妍。”

“可還是解釋不通啊,呂斯妍待在自己房中,凶手是怎麽潛入她的房間,而且還沒驚動慕青的?”

“慕青?”

“還有那個盧船長,淩晨呂斯妍怎麽會從他的房間裏出來,而他倆又發生了什麽爭執?”

“這麽說他有很大的嫌疑?”

“不管怎樣,先去問問他們。”說著,韓江大踏步向艦橋走去。

2

唐風走進海圖室時,看了看表,16日7點25分,再看坐在海圖室裏的人,三三兩兩都坐得很分散。唐風知道,此刻,大家心裏都有了戒心。

韓江首先問慕青:“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慕青依然心有餘悸,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我也沒看時間,反正我一醒,就看……看見了艙門開著,呂斯妍不見了,她的**就插……插著那把匕首。”

“難道你沒有聽到任何響動嗎?”

“沒有!我什麽都沒聽到!”

“那麽,淩晨呂斯妍出去過,你也沒覺察?”

“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昨夜我睡得特別死。”

韓江問完慕青,又轉而問何平和劉衡:“你們倆後半夜值夜,有什麽情況?”

何平回憶道:“後半夜開始挺正常的,一直到淩晨四點半都沒有什麽問題,那個怪聲也沒有再響,海麵上也是風平浪靜。”

“你確定是四點半這個時間?”

“嗯,這是我在被擊昏前最後一次看表,所以我記得很牢。”

“那麽,四點半之後呢?”

“四點半之後,我和劉衡都有些犯困,但還是互相提醒著沒有睡著,後來……後來,我們倆就被擊昏了。”何平痛苦地回憶道。

唐風插話道:“那你們看清楚是誰襲擊你們的嗎?”

何平和劉衡都搖搖頭。

“那你們總該看清有幾個人襲擊你們吧?”唐風又問。

何平還是搖頭:“我當時隻覺得後腦一陣鑽心的疼痛,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們能確定那時是幾點嗎?”

何平揉著後腦,推斷道:“我估計是五點鍾左右吧。”

韓江聽了這個時間,長籲一口氣,道:“我初步勘察了呂斯妍的屍體,大約死於兩個小時前。看來就是這個時間,凶手擊昏你們,然後殺了呂斯妍。”

“凶手到底是誰?為什麽要用這麽殘忍的手段殺人?”何平失態地吼道。

韓江看看何平,又將目光移到盧船長身上:“盧船長,我想問你今天淩晨為什麽和呂斯妍發生爭吵,而且還是在你的房間內?”

“怎麽?你懷疑我?!”盧船長一聽韓江這麽問自己,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不!我們不是懷疑你,隻是了解一下情況。”唐風忙出來打圓場。

韓江卻滿不在乎,冷笑了兩聲,對盧船長道:“就算是懷疑你了,又怎麽樣?昨天你不是憑一把槍就懷疑我嗎?”

“你!”盧船長一時啞口無言。

韓江又接著說道:“你之前說過不認識呂斯妍,也不認識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可今天淩晨,呂斯妍怎麽跑到了您的艙室裏?而且你倆還發生了爭吵,我想這點不但我聽到了,很多人都聽到了。”

說著,韓江將目光轉向何平和劉衡。劉衡忙點頭,道:“是啊!我們也聽到了。”

“那你們倆剛才怎麽不說?”

“我們隻顧回憶被人擊昏的事,都忘了這茬了。”劉衡解釋道。

韓江繼續逼視著盧船長,兩人就這樣,麵對麵地對峙著,直到最後,盧船長敗下陣來。一向高傲的盧船長癱坐在座位上,喃喃地說道:“好吧,我承認今天淩晨我是和呂斯妍發生了爭執。”

“你們爭執了什麽?”

“我懷疑她昨天在翻譯航海日誌時,故意少翻譯了一些內容。”

“哦?”眾人全都大驚失色。

“你為什麽這麽說?”唐風追問。

盧船長歎了口氣,道:“一是因為所有人當中隻有她懂日文,二是憑我多年的航海常識,所以我認為她翻譯時隱瞞了一些內容。”

“隱瞞了一些什麽內容?”

盧船長搖搖頭:“我也說不好,我隻是直覺,所以我想找她問問。”

“那她是怎麽說的?”韓江問。

“她不承認,所以我和她就爭執起來。”

“你又沒有確鑿證據,人家當然不認嘍!”李友德忽然插了一句。

盧船長瞪了李友德一眼,道:“還有一個細節,當時,我們在其中一頁發現了一張黑白老照片。我看了一眼,便被她搶了過去。她對著那張照片仔細端詳半天,後來我就再沒見到那張照片,所以我敢肯定,呂斯妍一定在航海日誌中發現了什麽,隱瞞了我們。”

“那是張什麽照片?”唐風問。

“一張發黃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好像是一個舊日本軍隊的軍官和一個穿和服的女人。”盧船長回憶道。

“那這一夜,你還有什麽發現呢?”韓江問盧船長。

盧船長搖搖頭:“沒有了,其他一切都很正常。”

3

盤問完幾個相關的人,唐風和韓江先來到慕青和呂斯妍的艙室。唐風再一次仔細地檢查了這間艙室,但除了那把匕首和那張已經被戳破的寫生,再無其他發現。唐風忽然想到了那張照片,於是,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果然在呂斯妍手包的一個夾層中發現了一張發黃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穿著舊日本海軍的軍服,女人穿著一身和服。唐風忽然覺得照片上男人穿的那身製服似曾相識,他很快想到了那套白色製服:“對!就是這件。”說著,唐風將照片遞給韓江。

韓江端詳了一會兒,道:“這男人應該就是那套製服的主人嘍!這樣聯係起來想,盧船長倒是沒有撒謊。不過,不過呂斯妍又為什麽要藏這張照片呢?”

“也許她有收藏老物件的癖好吧!這些搞藝術的不是我們常人能理解的。”唐風胡亂解釋著,又拾起那張被戳破的寫生看了看,然後將它折好,和老照片一起揣進了口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揣好照片和寫生,唐風一眼瞥見了桌上放著的一瓶礦泉水。他記得這是他們從雲石出發時帶的礦泉水,此時,瓶中的水已經喝去了一半。唐風拿起礦泉水瓶,仔細看了看,然後遞給韓江。韓江反問唐風:“怎麽,你懷疑這水裏麵有問題?”

“這是慕青喝的水,如果慕青不是被人下了藥,這間住艙內發生那麽大的動靜她怎麽會全然無知?”

韓江觀察了一會兒礦泉水,道:“我看你是電影看多了,還真以為有什麽蒙汗藥?反正就算是有人在這瓶水中下了什麽藥,也要帶回去檢測後才知道。”

從慕青的艙中出來,唐風告誡慕青不要再喝那瓶水,慕青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點了點頭。唐風和韓江又來到盧船長的住艙查看,盧船長跟了進來:“怎麽,找到那張照片了嗎?”

“找到了。”

“這下可以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了吧?”盧船長似乎又恢複了一些自信。

韓江卻道:“不過,我還是有個問題要請教你。你之前說和呂斯妍並不認識,那麽,你又是怎麽將她叫到你的住艙來的?要知道,呂斯妍是不會那麽輕易進陌生人房間的,更何況還是在這麽一個鬼地方!”

“什麽?韓江,你還是懷疑?”盧船長怒不可遏,一把揪緊了韓江的前胸。

但是很快,盧船長就放開了韓江。此時,盧船長顯得很暴躁,他衝唐風和韓江吼道:“你們竟然懷疑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我說有事要找她單獨談談,是她說來我房間的,也許是因為我這間船長室就我一個人,說話方便,就是這樣。”

唐風沒有聽出什麽破綻,他扭頭看著韓江。韓江不知在思考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徑直朝海圖室走去。韓江在海圖室裏,用命令的口氣對眾人說道:“現在這個非常時刻我們也不得不非常對待,已經兩條人命了,我不知道誰會是下一個……”

韓江話沒說完,李友德忽然插道:“韓警官,你的意思,咱們中間還要死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可這是為什麽呢?凶手為什麽要殺老羅,又為什麽要殺呂斯妍呢?”慕青大聲問道。

“是啊!老羅和呂斯妍與凶手有什麽深仇大恨?”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也許凶手要殺掉我們每個人!”唐風的話,讓海圖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4

“這就更沒法解釋了。為什麽要殺我們,無冤無仇的……為什麽呢?”劉衡大聲嚷道。

“因為我們觸犯了他們的領地,他們的秘密。”唐風嘴裏喃喃地說著。

“他們?秘密?”

“你是說這幽靈船是他們的領地?”李友德問。

“我不知道,也許還有黑溟島。”唐風道。

“哼,這船上能有什麽秘密,不就是運的那批貨還值點錢。”李友德不屑地說。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了半天也不得要領,韓江清了清嗓子,繼續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正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異常險惡,所以我命令大家把各自的行李物品都拿到海圖室來。大家都在這兒不要隨便走動,晚上睡覺也睡在這裏。一來為了大家的安全,二來也是為了互相監督。”

說著,韓江掃視了一遍海圖室內的眾人,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盧船長的身上。

盧船長無法忍受韓江逼人的目光,他敏感地跳了起來:“好了,韓警官,我看你是盯上我了。互相監督?說得好聽,就是要監督我,把我當犯罪嫌疑人看!我再說一遍,我是清白的,我沒有殺老羅,也沒有殺呂斯妍,大家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接下來,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但願如此。”韓江冷冷地說道。

盧船長接著說道:“現在,我們首要的任務還不是查凶手,而是離開這兒。我剛才想了,昨天韓警官隨口說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決定一試。”

“哦?什麽想法?”唐風好奇地問。

“我昨天檢查過了,這艘船還有充足的油料。主機從外邊看,除了被海水鏽蝕外,並沒發現什麽致命的損傷,所以我想能不能再到底艙去試著修複發動主機……”盧船長頓了一下,又道,“當然,我知道這麽做,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我們還是要試一下,否則我們就隻有在這兒等死!到那時,還談什麽破案,恐怕人人自危,直到自相殘殺。”

盧船長的話讓海圖室裏的空氣徹底凝固了,沒有人說話,隻有盧船長越來越洪亮的聲音:“好吧,我說過我會向你們證明我的清白的,我下去,還有哪個不怕死的跟我一起下去?”

海圖室裏,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唐風有心跟盧船長再下底艙,可他扭頭看看韓江,韓江陰著臉,沒有表態。再看慕青,向他投來了期待的目光。唐風明白了慕青的意思,他的心徹底軟了下來,他需要保護慕青。

盧船長問了一圈,竟沒有一人願意陪他下去,最後,盧船長厲聲對李友德喝道:“小子,你跟我下去吧!”

“啊?為什麽又是我?”李友德老大地不願意。

“就是你,我老人家就是跟你有緣,不找你找誰!”說著,盧船長逼近了李友德。

李友德怯懦地喃喃自語:“這不公平!不公平!”

“這世上的事本來就沒多少是公平,就像韓警官懷疑我是凶手,所以,你小子就不要抱怨了。”

李友德無奈,隻得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盧船長找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工具,和李友德打開了通往下層船艙的艙門。韓江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唐風卻一直將盧船長和李友德送到了鐵梯上。盧船長回身拍拍唐風,歎了口氣道:“唐風,我知道這些人當中就你夠朋友,我下去後,你要注意上麵的情況,多加小心。”

唐風點了點頭:“你們也要多加小心。”唐風不知為什麽,此時心中忽然升出了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盧船長點點頭,又對唐風道:“等我回來,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說完,盧船長便和李友德消失在了黑暗的鐵梯上。唐風借著手手電的光,看了看時間,7月16日10點08分,但願他倆能平安回來。唐風想著,走出了黑暗的樓梯間。

5

從上午十點零八分,整整六個小時過去,盧船長和李友德仍沒有上來。唐風、韓江心中焦急,又無計可施。唐風要下去尋找盧船長,卻被韓江一把拉住:“再等等,萬一我們和他們走到一起,可就麻煩了。”

“那我們就這樣一直幹等?”

韓江沒有說話,眾人又等了半個小時,仍不見盧船長和李友德上來。唐風再也忍不住了,執意要下去尋找盧船長。時間的流逝讓韓江也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他同意了唐風的主張。韓江對孫魯和劉衡說:“我和唐風下去看看,上麵就交給你們了。”

孫魯點點頭。可就在唐風和韓江準備時,錢老伯對他倆言道:“你們要是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就讓我跟你們倆一起下去吧。”

“錢老伯,您的傷還沒好呢!”錢老伯的毛遂自薦讓唐風很意外。

“這點皮外傷算不了什麽,再說這兩天多虧慕青和孫魯的照顧,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錢老伯擺著手說道。

“可是您……”唐風還是很猶豫。

“唐風,你別看我年紀大,我畢竟在海上漂了半輩子,對船來說,我應該比你們有經驗,所以,你們還缺不了我!”錢老伯自信地說。

唐風還想說什麽,韓江卻接過話頭說道:“錢老伯能跟我們一起下去,我正求之不得呢!那咱們就準備一下,盡快出發。”

唐風不好再說什麽,三人很快準備妥當,唐風用力推開艙門,在天黑之時走進了漆黑的世界。

順著鐵質的大樓梯,三人很快來到了甲板下麵的第一層甲板。唐風之前已經來過一次,於是在前領路。他打著手電,開始搜索第一層甲板。看完了水手餐廳和廚房,韓江催促道:“唐風,你們上次不是隻有底艙沒檢查完,盧船長和李友德肯定是跑到底艙去了,我們為什麽還在這兒耽擱時間,應該趕快趕到底艙去。”

唐風想了想,道:“我總覺得我們上次檢查得不夠仔細,也許還有哪裏沒看到。而盧船長和李友德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也可能是在某個我們上次沒有發現的地方出了事。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我們應該重新再仔細檢查一遍所有艙室,不漏過這船上任何一個地方。”

“唐風說得有道理,必須檢查到每一個地方才能弄清這船的秘密。”錢老伯附和唐風。

“好吧,那就按你們說的來!”韓江隻好搖著頭跟在唐風和錢老伯的身後。

唐風檢查完第一層甲板,並沒有什麽新的發現,他小心翼翼地下到第二層甲板。三人先來到上次發現屍骨的淡水艙,唐風指著蓄水池中的那兩具白骨,對韓江和錢老伯介紹道:“上次慕青就是發現這兩具白骨才受到驚嚇,差點摔到那個豎井裏的。”

韓江和錢老伯又走到那個幽深的豎井邊,朝下麵觀察了一陣。韓江又敲了敲旁邊那些鏽跡斑斑的艙壁,輕聲道:“看來這些艙壁經過這麽多年的鏽蝕,大都已經不牢靠了。”

“是啊,說不定這些艙壁後麵還有這樣的豎井,或是其他的空間,所以我們要特別小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靠上哪塊不牢靠的艙壁上。”錢老伯語重心長地告誡道。

檢查完淡水艙及其他艙室,唐風領著韓江和錢老伯走進後麵的散貨倉,這裏依舊如上次那樣,甲板上堆滿了倒塌下來的各種貨物。三人緩慢地在雜亂的貨物間穿行,唐風也不知他們在這間大貨艙中繞了多久,他停下了腳步,環視四周。唐風忽然驚詫地發現,自己看不見鏽跡斑斑的艙壁,也找不到進來的大門。唐風心中忽然升出一絲不好的感覺——自己難道在這幽靈船中迷路了?

6

“唐風,你怎麽不走了?”韓江在後麵問。

“我……我好像迷路!”唐風自覺羞愧。

“什麽?你居然能在這兒迷路,你不是已經來過一次了嗎?”韓江焦急地吼道。

韓江的吼聲震得整個貨艙微微顫動了一下,一顆渾濁的水滴從艙頂上滴落在唐風的鼻梁。唐風靜靜地回憶著,整個貨艙內靜得可怕!唐風終於做出了他的判斷:“不要慌,我印象中,這間貨艙並不是非常大,我們隻是暫時迷路了,隻要我們繼續向前走一段,我也許就能想起來。”

“那你就少廢話,快點走!”韓江催促道。

唐風又繼續向前走了十多步,四周依舊是沒有盡頭的一箱箱貨物:“你到底想起來沒有?”韓江又在後麵催促。

唐風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再這麽走下去,恐怕盧船長和李友德沒找到,我們又失蹤了。”韓江又嘟囔道。

唐風還是沒答話,他發現此時,在自己前方,有幾排高高擺放的木箱竟然沒有倒。他徑直繞過了那幾排木箱,前麵出現了一條黑暗的通道:“看來這裏原來就是貨物之間的通道,興許順著這條通道就能走出去!”唐風不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把韓江和錢老伯落在了後麵。

可就在這時,唐風發現一個白影出現在黑暗通道的盡頭。唐風猛地怔住了,他手中的手電也滑落到了地板上。他看清了,那是一個身穿白裙的女子,和自己夢中的那個白裙女子一模一樣!

“你是誰?為什麽總是纏著我?”唐風嘴喃喃自語。

“嘿!你怎麽了?發什麽呆啊!快往前走啊!”唐風的耳旁傳來的卻是韓江洪亮的嗓音。

“我又看見了那個白裙女子。”唐風依舊癡癡地說著。

韓江和錢老伯向通道的前方看了看,又疑惑地互相對視了一眼,因為他倆什麽也沒看見:“你又產生幻覺了吧,哪有什麽白裙女子?”韓江笑道。

“是啊!這裏怎麽可能會有人?”錢老伯從地上撿起唐風掉落的手手電,遞給他說道。

唐風接過手手電,這才醒悟過來。他又朝黑暗通道的盡頭望去,那裏一片黑暗,沒有白影,更沒有白裙女子!

唐風完全蒙了,他不顧韓江和錢老伯,猛跑幾步,來到黑暗通道的盡頭。這裏沒有空間,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人,但是唐風卻在他的麵前發現了一扇黑漆漆的大門。他努力回憶著,他不記得上次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一扇門。他撲到這扇還沾著水漬,鏽跡斑斑的大鐵門上。

“快過來!我在這兒發現了一扇門,這有一扇我上次沒發現的門!”唐風有些興奮地嚷道。

唐風不等韓江和錢老伯,便使出全身力氣,想推開這扇大鐵門,可他很快便發現這扇大鐵門上加了鎖,無論他怎麽用力也無法打開這扇大鐵門。

韓江和錢老伯趕了過來,韓江仔細檢查了麵前這扇門,道:“門雖然完全鏽蝕了,但還很堅固啊!不知道這把鎖有沒有鏽死。”

“這扇門為什麽加了鎖,其他艙室都沒有鎖,這裏麵會不會有一些重要的東西?”唐風難掩興奮之情。

“也許吧!好在這個鎖還沒鏽死!”韓江說著,已經用他的特殊工具開始擺弄起那把大鎖。

“嘎達”一聲,鎖被韓江捅開了。唐風迫不及待地推開了沉重的大鐵門,三人進入了另一個艙室。

7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貨艙,裏麵依舊堆了很多木箱,這些木箱也大都坍塌在地。唐風用手電朝腳下的一個箱子照去,已經傾覆的箱子裏露出了一隻隻手槍。唐風拾起一隻手槍,看了看,又遞給了韓江。韓江看了兩眼,便道:“這是一隻二戰時期日本軍隊配發的製式手槍,就是中國人俗稱的王八盒子。不過,看這些手槍好像都已經鏽死了。”

“是啊!這間密閉的艙室卻進了不少水,這些槍支都鏽死了。”唐風又從另一個箱子裏撿起了一把槍。

“看來這個艙室是當年日本人用來存放軍火的地方。”韓江抬頭環視這間不算大的艙室。

“嗯,所以才特別加了鎖。”唐風點頭道。

“可是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裏的箱子似乎沒有外麵貨艙堆得密集。”錢老伯忽然開口道。

唐風仔細檢查了這裏的木箱,確實是這樣:“也許軍火比較重要,所以不能堆得太密集吧!”唐風猜測道。

韓江撇了撇嘴,想說什麽,可最後又什麽也沒說。

唐風、韓江將生鏽的槍又扔了回去,然後和錢老伯默默地退了出來:“這間軍火倉庫為什麽上次沒發現呢?”唐風很疑惑,他的腦中又浮現出了剛才的那個白裙女子,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唐風一邊想著,一邊順著來時的通道退到自己迷路的地方。唐風又選擇了另一條路,經過數不清的冤枉路之後,三人終於又平安地撤出了這間散貨倉。

唐風回頭望著迷宮般的貨艙,輕輕拭去了額頭的汗珠,他這才發現,此刻已經是7月16日22點00分了。

三人都為在貨艙中浪費的時間感到沮喪,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不知盧船長和李友德怎麽樣了。如果他們還沒上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想到這,唐風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順著大鐵梯,又來到了底艙。

昏暗而巨大的底艙內,一如上次見到的情形。大鐵梯的盡頭就是渾濁的海水,十幾具散亂的白骨漂浮在海水上。唐風他們先檢查了底艙前部的幾個艙室和前主機,可他們還是沒有發現盧船長和李友德的身影。唐風指了指腳下渾濁的海水,失望地道:“上次走過的地方,剛才我們全都搜遍了,還不見盧船長和李友德,看來,我們隻有蹚著這海水,繼續向底艙後麵前進了。”

“你肯定他們是往後麵走了?”韓江問。

“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往哪去?隻有底艙後麵我們還沒去過。”說著,唐風已經卷起褲腿,下了水。

“這水有多深?我們能過去嗎?”韓江又問。

唐風用手電向水麵上照去,他根本無法判斷那裏的水有多深,他又想起了上次到的駭人怪聲,不禁心裏猛地顫了一下。唐風回頭提醒韓江和錢老伯,道:“上次我們就是在這兒聽到那怪聲的,而且聲音特別響,我懷疑就是從這兒附近發出的。”

“不會是什麽水中怪獸發出的聲音吧?”錢老伯忽然在身後說道。

唐風猛地轉過身,盯著錢老伯:“錢老伯,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你別緊張,我也隻是隨口一說。我們那兒的漁民自古便傳說,黑溟島附近,也就是我曾經跟你們說過的深海黑洞一帶,生活著一種水中怪獸。據說,曾有一個漁民發現過,這個漁民招來幾條漁船,數十名漁民想合力捕住那怪獸。可怪獸力大無比,雖被巨網拖住,竟扯破漁網,重歸大海。自此之後,就經常有漁民的船隻在黑溟島一帶被水中怪獸襲擊,久而久之,就很少有漁民來這兒捕魚了!不過,這都隻是我們那兒的漁民們的傳說,我反正長到這麽大,是從來沒有見過。”

“難道真的有水中怪獸?”唐風的腦中很快又想起了元教授的屍體和老羅那恐怖的腿,想到這,不禁向後退卻了兩步。

誰料,韓江卻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要緊張,咱們這是在底艙,就算有怪獸,怪獸也不可能跑到這裏來。”

唐風想了想,是啊!從底艙進水的情況看,底艙破損的情況並不嚴重,應該並不是什麽大口子,就算海中有怪獸,也根本不可能進入船內來!唐風定了定神,又繼續開始前進。

8

唐風已經在水中蹚了二十多米,腳下的海水隻是稍稍深了一些,沒過了他的小腿,看來這兒的水並不深。三人來到了後主機前,唐風用手電照了照,後主機雖然也是鏽跡斑斑,但從外表看,並無任何損傷:“看來後主機也是完好的,真不知道當初這破船是怎麽喪失了動力,成了幽靈船的?”唐風小聲嘟囔著。

繞過後主機,又蹚出十來米。黑幕中,一麵巨大的鐵壁橫亙在眾人麵前。唐風疑惑地說道:“我們好像已經走到頭了,怎麽還不見盧船長和李友德的蹤影,難道他們失蹤了?”

“失蹤?!這怎麽可能?”韓江一個勁地搖頭。

錢老伯用手電仔細照著麵前的鐵壁,道:“這並不是盡頭,這隻是一個隔艙,鐵壁後麵應該還是一個水密隔艙。”

“水密隔艙?”

“嗯,一般大一點的船都有多個水密隔艙,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其中一個隔艙進水,危及整艘船,一旦其中一個水密隔艙進水,船員立即關閉,這樣就可以保證其他的隔艙不進水。隻要操作得好,就可以保證在船身破損的情況下船隻也不至於沉沒。”

“明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那邊的隔艙已經進滿了水?”韓江問錢老伯。

錢老伯想了想,道:“不排除這種最壞的可能,但我想應該還不至於。你們看,那兒有一扇鐵門。”

唐風和韓江順著錢老伯手電指示的地方,來到那扇艙門前,兩人一起用力,生鏽的旋轉閥門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小心,慢慢開,注意看門下是不是有水流過來!”錢老伯在後麵提示著唐風和韓江。

唐風一邊旋轉閥門,一邊注意觀察著門下。當艙門露出一條縫時,果然,有渾濁的海水流淌過來。不過,流過來的海水似乎並不多,唐風看看韓江,韓江點了點頭,兩人將艙門緩緩地打開了。門內外的水位很快實現了平衡,水位比剛才略微有些提高,當唐風率先蹚進去,渾濁的海水沒到了他的膝蓋。

“看來情況還不算太糟!”錢老伯寬慰道。

“可是我卻覺得很不妙!”韓江忽然說道。

唐風和錢老伯聞聽此言,全都盯著韓江。韓江聳聳肩,解釋道:“唐風,你難道剛才沒注意到那扇艙門之前一直是緊閉的?”

“你是說盧船長和李友德並沒有來到這裏?”唐風馬上想到了韓江的意思。

韓江重重地點點頭:“如果是那樣就不妙了,他倆究竟會跑到哪去呢?”

三人一陣沉默,最後還是錢老伯打破沉默,說道:“不管怎樣,我們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了,不如把這裏搜索一番再做定奪。”

唐風於是繼續前進,三人又在水中蹚了大約二十多米,又被一堵鐵壁擋住了去路。這裏,水位並沒有明顯上升,可是,三人卻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9

那個聲音清晰而均勻地傳來,他們三人在黑暗中全都瞪大了雙眼,這是什麽聲音?

“是呻吟聲,是……盧船長和李友德的聲音!”唐風率先聽出了這個聲音。

“對!是盧船長和李友德的聲音!”韓江也聽出來了。

三人開始用手電向四周照去,尋找著盧船長和李友德的身影。可是在這個巨大的黑暗空間內,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哪有盧船長和李友德的身影。

唐風扯開嗓子,開始呼喊他們。那個呻吟聲也大了起來:“我……我們……在這……在這兒……”

唐風辨別出那個聲音是從離他們較近的那側艙壁處傳來的,唐風很快循聲摸到了那側艙壁。他用手電朝艙壁上照去,他已經清晰地聽到了呻吟聲,可還是找不到他倆在哪裏。

“你們倆在哪?還好嗎?”唐風又大聲問道。

“不好!很不……好!我們倆從上麵……摔了下來!摔倒這個該死的……豎井裏。快來……快來救……救我們啊!”是李友德驚慌失措的聲音。

“可我還是找不到你們!”唐風極力辨別著李友德的聲音,在艙壁附近繼續尋找。

“我們在井裏!”李友德聲嘶力竭地喊道,然後就沒了聲音。

終於,在一塊朽壞的鐵板後麵,唐風看見了一個洞口,洞口略高於水麵。唐風走過去,先用手電朝洞裏照射,在一堆雜亂的鋼板後,是一個黑暗的空間。唐風爬進這個洞口,這裏潮濕陰暗,但是沒有進水。他用手電朝頭頂照了照,果然是一個巨大的豎井。這時,一個粗重的呻吟聲從身旁傳來:“這是盧船長的聲音!”唐風趕忙將手電射向腳下,他看到了一隻血肉模糊的手臂。順著這隻手臂,唐風看到了盧船長蒼老慘白的臉龐,而在盧船長的身下,還壓著另一個人,是李友德:“快把這老家夥從我身上挪開!他壓到我的腿了。”李友德也看見了唐風。

唐風蹲下身,抬起痛苦呻吟的盧船長:“盧船長,你還行嗎?”

盧船長吃力地睜開眼,看看唐風,苦笑兩聲,道:“沒什麽,就是這條胳膊可能骨折了,其他地方都還結實!”

說著,盧船長在唐風的攙扶下支撐著站了起來。盧船長踢了一下還躺著的李友德:“別裝死了!我都沒事,你更死不了了!”

李友德哼哼唧唧地也坐了起來。唐風關切地問:“你們怎麽會落到這裏來的?”

“別提了……我們在第二層甲板上搜尋……在那個散貨倉,也不知怎麽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在裏麵迷了路,怎麽也走不出來,真是中了邪……怎麽就會迷路了呢?”盧船長斷斷續續地說著。

“什麽?你們也在那個貨艙裏迷了路?”唐風驚詫不已。

“嗯,太奇怪了,那些貨物還……還是原來的貨物,怎麽就找不到出來的門?”

“那後來呢?你們在貨艙裏發現了什麽?”

盧船長痛苦地回憶著:“沒什麽有價值的發現,後來我們也不知轉到了什麽地方,一腳踩空,就跌到了這個豎井裏……”

唐風狐疑地又用手電朝頭頂的豎井照去,可豎井上麵除了黑森森的洞口,什麽也沒有:“這上麵是什麽地方?”唐風嘴裏喃喃地問道。

“肯定還是在那散貨艙中,我們自始至終也沒有轉出那間貨艙!”李友德看上去還不錯。

“我想這是昨天慕青差點摔下去的那個豎井。這艘船經過了幾十年的風吹雨打,很多地方看似堅固,其實內部早已腐爛。昨天,慕青算是幸運的,今天我們可就沒那麽幸運了。不過,幸好這豎井裏沒什麽尖銳的東西,否則,我倆現在可能就已經萬箭穿心了!”盧船長也慢慢恢複過來,但是唐風發現他的手臂還在流血。

這時,韓江和錢老伯也循聲找了過來,唐風對盧船長簡單介紹了兩句現在的情況,便道:“我們還是快扶盧船長出去吧。”

10

唐風小心翼翼地將盧船長送出豎井,然後和李友德也跳出了豎井。五個人蹚著水準備往回走,可走在前麵的唐風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為他在後側的艙壁上又看見了一扇艙門。他用手電照了照,與前麵他和韓江打開的那扇艙門一模一樣。於是,唐風上前和錢老伯一起轉動那生鏽的閥門,和上次一樣,待後麵艙室的水緩緩流出,唐風才全部打開。

又是一個黑暗的未知空間。唐風用手電仔細照了照,這個艙沒有前麵的那幾個大,看樣子是到了底艙的最後部分。突然,在電照射下,唐風發現在右側的艙壁上,和水線上緣的位置有一個黑暗的洞口,厚實的鋼板在這裏不知被什麽東西從外向內劈開了一道大口子:“這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底艙進水的地方。”盧船長幽幽地說道。

“哦?這麽說來,外麵就是海水了?”唐風問。

盧船長點點頭:“從破損的情形看,這個大口子是多年以前形成的,也許就是航海日誌最後結束的那個日子。但我還不能肯定這艘船最後成為幽靈船是否就是因為這個大口子,因為從目前底艙進水的情況看,這個口子並沒有使神風丸沉沒,說明它應該不是致命傷。”

“是啊!我還是無法理解是什麽原因,導致船上大部分船員棄船而去。”錢老伯也同意盧船長的意見。

就在眾人對著右舷船身上的大洞議論之時,李友德忽然在眾人身後喊道:“你們看,這裏還有一扇門。”

唐風回身望去,果然,在左側的艙壁上,又顯現出一個艙門。唐風再一次用手電掃視他們所處的艙室,發現這間艙隻有剛才那間的一半大小。左側似乎還有一間艙室,那扇門之後還會有什麽呢?

唐風還在想著,李友德已經迫不及待地去開了。黑暗的底艙中,隻聽得到滴水的聲音。李友德費力地轉動著旋轉閥門,“吱——呀——吱——呀——”那久未開啟的閥門在幽暗的底艙內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唐風下意識地看了看表,此時,是7月16日23點56分,還有四分鍾,時間就將進入17日。

兩分鍾後,閥門眼見就要被李友德轉開,可就在那扇門還差一點就要轉開時,一股渾濁的海水突然衝破艙門,噴薄而出,以**的氣勢,向眾人襲來。與此同時,整艘幽靈船又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那個奇異的怪聲再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