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莫失莫忘
醫院裏到處都是消毒室的味道,白色的世界幹淨得壓抑。莫塵覺得周圍實在太單調了,幸虧沈奕來看她的時候帶來一束黃英花,夾雜了一些石竹,給病怏怏死氣沉沉的病房帶來一絲活力。
“於總。”
沈奕看到於飛揚愣了一下,於飛揚那一臉疲憊不堪的一看就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一晚上。沈奕知道他們是舊相識,沒想到關係至此。
“怎麽樣了?我一聽說你在工地拚命住院了,馬上就趕來了。思琪他們在上班,讓我給你帶話,大家都很擔心你,讓你不用擔心工作。”
“工地的損失怎麽處理?”
於飛揚搶話:“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不用擔心。”
沈奕心神領會地安慰莫塵,“放心吧,於總已經替我們公司扛下來了。”
“謝謝!”
三人坐著聊天,不知不覺總是聊到工作。
安晨妮來到醫院,帶了一些早點。
“於總,這是您最愛吃的小籠包、豆腐腦,還有一份是給莫總的。”
莫塵側過臉,外麵的世界讓她頭疼。她不願意再麵對於飛揚曖昧的眼神,不願去麵對安晨妮對於飛揚的愛慕神情。
皇甫建傑和夏薇薇來了,也提了一些早點過來,“以為你們沒吃飯呢,還挺會享受,鼎封的小籠包,匯圓的豆腐腦,都是上品啊。哥,你真行,鼎封、匯圓一個東一個西,早知道也讓你給我們帶些了。”
莫塵看薇薇來了,轉過臉:“於總哪會做這些事,要謝謝安小姐了。”
夏薇薇天真地感謝安晨妮的細心,誰也沒注意到病怏怏的莫塵心裏也是病怏怏的。皇甫建傑更是沒眼力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張嘴就問:“老莫,咱倆是不是假的。”
“什麽假的啊?”
“你讓我演你男朋友啊。”
莫塵恨不得腦子裏的血塊沒摘幹淨,幹脆暈死過去算了。皇甫建傑著急忙慌的樣子,她真想從**跳起來給他一巴掌,“你神經病啊,沒看這麽多人嗎?丟人!”
哎,眾人的眼光齊刷刷地看著她。
“你們覺得呢?”
莫塵問其他人,他們都搖搖頭。
“老公你怎麽這樣,我們都要結婚了,還開玩笑。”
皇甫建傑嚇出一身冷汗,夏薇薇和於飛揚看著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莫塵假裝委屈詢問。
“莫塵,你別毀了我終身幸福。”
“那你還毀了我終身幸福呢!”
“早知你現在賴皮,我早就不應該答應。你喜歡於兄,於兄也這麽盡心竭力的照顧你,你們何必把我拉下水。”
沈奕和安晨妮聽著不可泄露的天機,又驚又訝。錦華大名鼎鼎的留洋設計師和二流資質公司裏的小設計,一個帥小夥一個壞脾氣的大齡剩女,誰信啊!
“我——我跟他那是鐵的不行的鐵哥們。”莫塵開始結結巴巴。
“姐,算我求求你,放老弟一馬,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你可不能讓我聲名狼藉毀於一旦啊。”
莫塵看皇甫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忍心繼續裝下去。當著這麽多人,拆穿自己找男人假扮男朋友,是件多麽丟人的事啊!皇甫偏偏挑這個時候說,這不是讓他難堪嗎?莫塵靈機一動,捂著頭“哎呀,哎呀,我的頭好痛,好痛。”
於飛揚見莫塵痛得魚尾紋都擰巴了,滿腔怒氣爆發起來,推搡著皇甫建傑:“你還是不是男人,你以為她撞壞腦子失意了好欺負啊!”
夏薇薇也過去,站到哥哥身邊,對他失望透頂。
皇甫建傑百口莫辯。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了,回頭再來看你。”沈奕見狀況複雜,莫塵鑽進被窩裏飯也不吃,遂準備回去。
“讓皇甫和薇薇留下,你們都回去吧。”莫塵說。
“那怎麽行?”於飛揚看著皇甫就一肚子氣,莫塵還要趕走他,留下情敵。
“你看你一直打哈欠,快回去補覺,我們公司那攤子事,還得仰仗你解決呢!”
莫塵趕走了於飛揚。夏薇薇與皇甫保持著距離,臉色難看。
誰知道莫塵尷尬地笑著:“我演技不錯吧!”
“莫塵——”
莫塵點點頭:“我跟皇甫確實是假的。”
“那你剛才——”
“當那麽多人的麵,我臉再厚也覺得難堪啊,我知道皇甫一直追你,都跟我念叨八百遍了。”
皇甫激動地差點就握莫塵的手痛哭流涕了,“姐姐啊,你可害死我了。”
“別叫姐,我還沒老呢!我可警告你,薇薇是我妹妹,你敢對不起她,我跟你拚命!”
隻見皇甫建傑和夏薇薇眼神曖昧地交流,羞澀又忍不住傳遞訊息。
莫塵看著這對遲來的緣分,眼皮子低下發生的一見鍾情,原來比青梅竹馬的緣分靠譜多了。
莫塵推說困想睡覺,讓兩人先出去玩一圈,不必看著她。
晚飯過後,思琪和劉翹楚他們過來了,帶來一些水果和鮮花,病房越來越有生氣了。
思琪說:“莫總,你可不能再這麽拚命了,天災不需賠償,這麽大雨,北京城都癱瘓了,咱們倒幾棵樹算什麽。”
劉翹楚豎起大拇指:“莫總,您就是我的偶像,我心中的女英雄。小時候《思想品德》課一遍一遍宣傳賴寧救火,您就是當代賴寧,您救草木於暴雨之中,那多有範兒!嘖嘖嘖,厲害!”
莫塵被逗笑了。她何嚐不知道雨下到那個份上,早已沒有挽救的必要了,也無須賠償。隻是她不全是為了公司,更為了第一次與他攜手打造的項目,那是從小的夢想。為了心底裏愛的最深的男人,她寧願用身軀當堤壩,擋住洶湧奔騰不息的洪水。
所有人走後,於飛揚不放心又過來了,莫塵剛剛睡著又醒了。
“感覺怎麽樣,頭還疼嗎?”
“好多了,差不多都可以出院了,在這躺著還不如在家躺著舒服。”
“那怎麽行!你好好在醫院養病,其他的事都別操心,想吃什麽我幫你帶過來。”
莫塵搖搖頭,看著於飛揚。如此近的距離,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臉,心卻如此遙遠,猜不透,也不敢靠近。
她能感受到他細小的呼吸,一吐一納,她的心再次狂亂地跳動起來。無數次近距離地靠近他,莫塵就緊張地全身顫栗。
於飛揚幫她掖了掖被角,她的臉憋得通紅。豈不知被子下早已是一軀顫栗到澎湃的身體。
這時,皇甫建傑和夏薇薇手拉著手,肩靠著膩膩歪歪進來了,夏薇薇見哥哥在,慌張地撒開了手,亦步亦趨走到哥哥身後。
於飛揚站起來,青筋暴烈,握起拳頭又想打架,夏薇薇擋在中間,向莫塵求助,莫塵“哎喲”一聲,於飛揚馬山轉過身來,皇甫和薇薇趁著空檔跑了。
“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教訓薇薇。”
“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是自己的跑也跑不了,不是自己的留也沒用。”莫沉有感而發。
“薇薇從小長在姑媽家,姑媽一直慣著寵著……”
“別說了,她沒錯,回去也不要說她,總之,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於飛揚有些糊塗,明白什麽?莫塵怎麽一點不生氣,難道皇甫說的都是真的?莫塵臉上毫無表情,什麽也看不出來。
“我很累了,想睡了。”
“我在這陪你。”
“你回去吧,昨天就麽休息,在這麽熬下去,真要是哪天我需要你來照顧,你恐怕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快回去,別讓我趕你走!”
趕走了於飛揚。莫塵從假寐中睜開眼,換了衣服,收拾好東西匆匆忙忙辦理了出院手續。坐在出租車裏,空調的冷氣吹的她直發冷。一場百年一遇的暴雨一過,城市還是那個熱鬧的城市,像是從未經曆過災難,霓虹燈、紅綠射燈、小彩燈齊齊亮起來,金碧輝煌。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座城,一座裝著自己歡笑與悲傷的城,隻有自己能進去,因為,那裏住著自己最寂寞的靈魂。
從上海到廣州、南京,再到北京,曆經了四座城市,在歲月的**中,總覺得等待成了一種長久的習慣,每座城都有記憶的牽掛,每座城都有尋找的痕跡,每座城也都是輾轉逃避的避風港。
兜兜轉轉,沒想到遇見了,還是要分開的。
回到熟悉的家,推開書房,抽出那本《追憶似水年華》,摸索著上麵的文字,記憶四起。抽屜裏的百寶箱,每一張於飛揚寫給她的紙條、歌詞,每一個字她都看了又看,念了又念。
也許,早該一切清零。
合著眼睛眯了一夜,一大早被鬧鍾驚醒。莫塵給於飛揚打了個電話,“上午公司有人過來看我,你就別來了,讓他們看見——不好。”
找了個借口,總算瞞過他了。
她把辭職報告交給秦總。最後一次祈求老板能將公司人事複原,她奪走的都必須還回去。
“是不是沈奕給你難堪,還是思琪?”
“不是,他們都挺好的。我是想回家照顧父母了。”
“我給你放一個月假,夠不夠?”
“謝謝秦總體諒,我回去就不回來了。”
莫塵重新回來上班,八卦謠言不止,關於於飛揚和她的緋聞,關於“滅絕師太”的行事作風……她示意大家停下手中的工作,聽她講兩句。
“能和大家一起供事,我很高興。以後我不在公司了,我懇請大家能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把錦華項目做好。謝謝!”
簡短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秦總將莫塵辭職,提議沈奕和思琪回複工作職位和權力之事說出來,公司一片驚愕。
“為什麽呀?怎麽好好的走了?”
莫塵打氣:“錦華是我的理想,現在我把理想交給你們,大家要有信心,我不在,就拜托你們了。”
思琪鼻子酸酸,說她誤會了莫塵。
莫塵走的很快,她拒絕了同事的歡送會和踐行。
沈奕追出來,對她說:“哥送你一句話:不要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謝謝!”
兩人擊掌告別。
夏薇薇培訓下課,和秋月一起走出去。皇甫建傑就在門口等著,她像個初戀的小女孩跑過去站在她麵前,他牽起她的手。薇薇要拉秋月一起吃飯,秋月心領神會地自動消失了。
夏薇薇在哥哥麵前點頭哈腰表示不再和皇甫建傑在一起,若不是莫塵交代,她早把真相說出來了。這會子偷偷約會,就怕大哥突然出現,左看右看。
“別跟做賊似的,上車。”
夏薇薇躡手躡腳的進了車,小聲地問皇甫:“你確定你是單身,你確定你要跟我交往,Are you sure?”
皇甫無語:“哥哥長的那麽不靠譜嗎?”
夏薇薇微微點頭:“有點。”
皇甫認真地看著她:“我很嚴肅眼認真很鄭重地跟你說,我,皇甫建傑,京城小夥一枚,單身,我是真心想和你交往,如果你不介意我有車無房,不介意我每天要和無數美女打交道,不過我保證不睜眼看她們一眼。如果你願意,我馬上把我的銀行卡,信用卡,零錢包全交給你保管”,說著就掏錢包。
夏薇薇很想認真,可是皇甫語氣和表情配合起來實在太搞笑了,終於憋不住,噗嗤笑出來,“俗,俗不可耐。”
“想吃什麽,哥哥埋單。”皇甫說。
“都可以,你決定。”
愛情的初始總是“隨便”,隻要和你同去的那個人是對的人,去哪裏,吃什麽,玩什麽都無關緊要。
薇薇忽然接到一條短信:薇薇,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發信人是莫塵。
昨天晚上,也就是於飛揚來之前,莫塵對夏薇薇說:“我和皇甫之間的事先不要告訴你哥,等明天過後,你找個時間再對他說。就算我這幾天求你了,你倆再為我做這一件事。”
“為什麽呀?我哥很在乎你,為什麽不讓他知道啊?”
“等我能走動了,你再說。傻丫頭,這種事讓他知道了,他還不回來質問我,我哪有臉麵對他。行啦,你記得千萬要明天之後再告訴他,求你了。”
“好吧。答應你就是了。”
“薇薇最好了。”
“莫塵,你幹嘛要騙我哥,他這次回國就是要找你,你都等了那麽多年,怎麽突然好像陌生人一樣?”
莫塵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就不肯相認。當初那麽平靜,何苦後來那麽緊張,讓她想不通也猜不透。
“我問你”,莫塵吞吞吐吐,“你哥的女朋友是不是很年輕,長得很漂亮?”
“女朋友?別逗了,他哪來的女朋友,我怎麽不知道。”夏薇薇驚訝。
莫塵也驚訝,夏薇薇怎麽可能不知道?
原來都是假的,不止她,還有她。莫塵努力回憶,他們之間怎麽開始互相欺騙了,希望找到蛛絲馬跡,可惜頭很痛,什麽也找不出來。隻記得每次見到於飛揚,他都是一副很13的樣子。
或許他連妹妹都沒告訴。
已經決定要走了,什麽結果都不重要了。
夏薇薇覺得不對,莫塵突然出院,不讓他告訴於飛揚真相,哥哥還有什麽女朋友……什麽亂七八糟的。
“建傑,你覺不覺得莫塵有什麽事瞞著我們?”
“那是肯定的,尤其見到你哥,每次都心事重重。”
夏薇薇越想越不對,“莫塵昨晚出院了,還拜托我明天之前不能告訴我哥你們之間的事。還問我哥女朋友什麽樣?怪怪的。”
“壞了,以我多年的情場經驗判斷,他們之間肯定誤會彼此了。你哥以為我和莫塵,莫塵以為你哥有女朋友。”
“多年情場?你到底有多少個女朋友?”
“誇張,誇張。我就你一個。”
“我不信!”
“咱不討論我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幫幫他們,莫塵太不容易了,等你哥都等成老女人了。”
兩人決定解開莫塵和於飛揚之間的誤會。
當於飛揚接到妹妹電話,聽說莫塵昨晚已經出院而且一直都是單身時,驚呆了。直覺莫塵是要逃避他,丟下手中的工作不顧安晨妮的阻攔驅車去找莫塵。
於飛揚和皇甫、薇薇幾乎同時趕到莫塵家裏,然而房屋早已人走樓空。房東正在收拾,準備租給下一個房客。
於飛揚揪著房東問莫塵到底去哪裏了,房東隻說不知道,隻有一封信。
信封裏有一張素描,一封信。
飛揚:
原諒我這麽喊你,心底喊了無數遍,卻從未喊出聲。也許,等你早已是一種習慣,習慣到遇見你讓我驚慌的措手不及。
對不起,我對你撒謊了,我沒有男朋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隻是我不敢讓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不敢讓你知道你在我心裏從來都是那麽重那麽痛。
一直以來,你成了我生活的全部,你的理想,你想考的大學,你想做的職業,你想去的地方……所有的我都是另一個你。我不知道割斷和你的維係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在你的關心裏忍著默默走掉。
飛揚,還記得小時候嗎?我很懷念那時候沒心沒肺的我,可以勇敢地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就是喜歡於飛揚。後來的人,隻能等你喊出我的名字,可是終於用手勢代替,可你終於還給我一個有形無聲的唇語。
且讓我的淚流到那麽遠吧,這樣,我的愛人將永遠不會知道:曾有那麽一天,我為他而哭;且讓我的淚流到那麽遠吧,這樣,或許我就能遺忘了電影院、醫院隔離區、錦華郊外的工地現場,那些迷霽,以及我倆曾一起走過的小徑。
再見吧。
你的素描我不需要了,因為你早已在我心裏抹不掉了。
祝你幸福吧,雖然是違心的。
於飛揚,你欠我一句話,下輩子還我。
署名:莫塵。
於飛揚眼睛濕潤了,他以為委屈的是自己,莫塵辜負了他。原來誰都不曾辜負誰,是歲月和時光辜負了他們。
北京的沙塵在七月份奇異地刮過來,於飛揚下意識地念出:“塵土飛揚。”
莫塵站在首都國際機場的大廳,回望這個城市。雖然已看不清城市的容貌,卻有一絲難舍。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城,一座隻有自己能走進的城,曾住著我們最寂寞的靈魂。城裏每天都在上演著,我們自導己演的悲劇或喜劇,而我們就這樣在城裏慢慢終老,了此一生。
一座城經曆了歲月的風吹雨打,城裏的我們也被風雨侵蝕的麵目全非。在城裏長久地等待一個人,忍受了寂寞、忍受了孤獨、忍受了深刻、忍受了心痛。當別人無數次問她怎麽還不交男朋友,怎麽還不結婚的時候,卻不知道她的等待早已刻在城市的圍牆上,寫滿了情書。
她掏出電話,撥給石頭,鼻子發酸,哽咽:“姐要過去,準備好接駕。”
話筒裏傳來石頭的聲音:“到現在還在倚老賣老,喂,聽說飛揚回來了,你知道嗎?你們有沒有——”
莫塵急促打斷:“沒有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你哪那麽多廢話啊,再囉嗦我不回去了。”
每個人都知道她在等待那個人,隻有那個人裝作不知道。
莫塵深吸了一口氣,果斷地轉身,走就走吧!
於飛揚和夏薇薇、皇甫建傑來到莫塵的公司,被告知已經辭職了,莫塵隻是說要回家看父母。於飛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將所有回家的航班和列車全查了個遍,三人兵分三路分頭行動。
於飛揚終於明白一直以來是自己不夠自信,不夠勇敢,才讓緣分擦肩。現在,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棄了。
高速路上快速行駛,心似火箭。首都國際機場的大廳空曠,他不知道莫塵是否已經過了安檢,是否已經登上回家的路。拚著最後的絕望也要用力一搏。
幾乎是同一個時間,所有的機場廣播同時播出同一句話:莫塵小姐,聽到廣播後,請速與於飛揚先生/夏薇薇小姐/皇甫建傑先生聯係。首都國際機場,回家的航班半個小時後啟程,許多人在安檢處排隊等候,於飛揚喊著“莫塵”一個個看過去,終於都是認錯了。回望著,總害怕錯過了,又怕耽誤時間,戀戀不舍地轉向下個地點。
薇薇打來電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首都國際機場,快。”
於飛揚害怕莫塵已經過了安檢進去,以最快的速度折回機場大廳,心裏空落落的,什麽也不敢想。
莫塵從衛生間出來,排在最後。
廣播再次響起,莫塵驚愕,拿出手機早已關機,漆黑的屏幕。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再聯係,不再陷進去。
她怕一拿起電話她就再也走不了了。
於飛揚看著排在最後一個位置的女孩,背影是他熟悉的身影。他隻感覺心要跳到嗓子眼了,張了幾次嘴卻發現那個早已刻在心裏的名字,喊起來沉重無比。
莫塵不知哪裏來的感覺,仿佛背後有巨大的吸引力,安檢到最後一個,她隨意地扭了個頭,就再也不能前進。
他們互相望著,於飛揚的臉上是那麽深刻的痛,一如十年前她送他的那天一樣。時光流轉,匆匆而過,沒想到十年之後還是一樣的情景。隻是十年前的諾言演變成了謊言,十年後她已絕望。
安檢人員催促著,她卻邁不開腳步,行李突然好重好重。
“莫塵,莫塵,莫塵……”
時隔多年,她第一次清晰地聽到他喊她的名字,遲來的承諾,等得她眼淚婆娑。她眨著眼睛,把眼淚眨巴回去,不懂聲色地輕聲抽泣。
“我走了,再見。”
莫塵往前踏了一步,拿出機票遞了過去。
那道不能逾越的黃線如同銀河一樣遙遠,他跨過去,拉過她,懇求著:“不要走。”
莫塵忍了好久的淚,突然決堤了。
也許是太久的等待早已經不起漣漪,他一句話就能讓她笑,讓她哭,讓她輾轉難眠。
安監處依然催促著,機票已經蓋好章。
十年前的記憶又一次情景再現,他隻留下一個諾言毅然決然背著行囊踏上了異國他鄉的路,他在安檢過後已消失在視野了,他不知道那個女孩蹲在機場裏哭的撕心裂肺,以至於機場裏來來往往的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很多人過來問出了什麽事,都來勸慰她。莫塵隻是搖搖頭,眼淚也沒擦,踏著步子表現的很堅強地走了回去。
時隔多年,回憶恍惚。
“如果我喊出你的名字,你就要嫁給我。”
“你混蛋,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想讓我嫁給你就要嫁給你啊!早幹嘛了,相見都不敢相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莫塵一邊抽泣一邊嗔罵。
於飛揚說父母的婚姻讓他恐懼,越是牽掛越是害怕,他怕這種愛情有一天如父母一樣平淡了,平淡到比分分開。小時候,他受過這樣的傷害,不想再傳遞給自己的孩子。
他說:“一直以來,我覺得虧欠你太多,不敢要求你一直等我。一直以來,在你麵前,我都是強裝著鎮定,其實一直沒有自信,總怕自己不夠優秀,配不上你。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如果你為了走出第一步,我會完成剩下的九十九步,是我太笨,一直不知道你為了走了九十九步,我還沒邁出去一步。莫塵,你看外麵的天,塵土飛揚,飛揚的塵土。”
莫塵看著外麵,太遠了,看的不清楚不真切。
安檢處又來催促。
莫塵猶豫著。
於飛揚上前一步,奪過她的行李,拉著她往回走,對安檢人員說:“我們不走了。”
莫塵甩開他的手:“誰不走了,你是我的誰就敢替我做決定。”
“莫塵,嫁給我。”
突然,於飛揚單膝跪地,拿出一枚戒指,對她說。
莫塵驚呆了。夢裏千萬遍想象過的場景,每次地點形式都不一樣,她甚至夢到他拿著一棵白菜和一根鐵絲來求婚,將鐵絲繞在她手指上。
皇甫建傑和夏薇薇趕了過來,對莫塵說:“接受啊!”
莫塵喜極而泣:“你開玩笑的嗎?我已經老了,經不起你多少個十年,你身邊有的是年輕姑娘,我可沒有年輕帥哥等著!”
“你在我心中從來沒有變過,你還是十八歲的你,在機場送我,在我走後蹲在地上大哭的你。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是費了多大勁才站在休息的凳子上看你,那時候我就決定這輩子都要牽著你的手。”
“騙人!你不是都要結婚了嗎?還來捉弄我!”
夏薇薇在一旁著急:“騙你的,我哥沒有女朋友,就等你了。”
原來,兩人的心思如出一轍。
算是默契,還是天意弄人?
“莫塵,嫁給我。”
莫塵知道自己等待太久了,不應該猶豫的。不知道為什麽,夢裏可以不許思考的接受,現實卻如沉重的石塊壓著,總是喘息沉沉。
“我——我——”她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莫塵,勇敢點,你們都等太久了,還在等什麽?”
於飛揚眼神渴望地看著她,莫塵輕輕抬起手,拿起輕巧的戒指。於飛揚興奮地抱起她,不過旁人地轉了幾個圈,一直到莫塵喊了好多遍“放我下來”,才放下來,卻不放開,一直抱著,說:“我再也不放開了。”
莫塵伏在他的胸口,緊緊地,被他的氣息團團圍住。長長的頭發貼在他胸前,他伸出手撫摸絲絲縷縷的發,莫塵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不由地將雙手攀上他的腰間。甜蜜和溫暖全部襲來,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周圍的人也不存在了,整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萬籟俱靜。
莫塵被緊緊地擁著,安靜地溺在他的懷抱裏呼吸著他的呼吸,從六歲到二十八歲,記憶像電影一樣快速回放。
那些年一起走過的,肚子等待的路,又一次清晰、完整地展現在眼前。
莫失莫忘。
夏薇薇和皇甫建傑也激動地抱在一起,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