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落葉中
我和木櫻、曉諭去看龍煜的第一部電影。
他演一個公主，在深宮的重重紅門中走來走去，隻有兩句對白三分二十八秒的鏡頭。但是，很多人都是為了看他這三分二十八秒來的，龍煜的戲一結束，馬上就有大批觀眾退場。
我坐在電影院裏發呆，想想以前的快樂，到現在恍如隔世。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記得嗎？在某一天，龍煜曾經在我家開設美容課，將我家所有的家具都丟了出來。
那個時候我煩他煩得要命，然而現在，我卻花錢來看他。
真是料想不到。
就像，為什麽不知道自己喜歡龍燁的時候，我們就活得這麽開心，而現在我知道了，於是就這麽艱難？
我思考著人生，進入了哲學境界，不知不覺，兩個小時的電影被我浪費完畢。
電影散場，我們去旁邊的店裏喝甜品。
木櫻和曉諭紛紛感歎：“你看，龍煜還說自己不會演戲，拒絕出演主角呢。”
“其實她隻要坐在那裏不動，就能創造票房奇跡嘛。”
我在旁邊無所謂地聽著。
“如果我能親眼見到她一麵，我死也情願了~”曉諭捧著臉發花癡。
我呆呆地喝著椰奶，心想，其實他捧著你的臉教過你化妝，隻不過你自己忘了而已。
“對了對了，元音，你有沒聽說要來個轉學生？”
我詫異地問：“現在怎麽會有人轉學的啊？”
“聽說是從一個很有名的學校轉來的，所以學校同意了。據學生會的人說，是個絕色美男啊！”
一說到“絕色美男”這羞恥的四個字，木櫻和曉諭的眼睛都綠了，兩人相視，口水刷刷地流下來：“而且，聽說還是要進入我們班哦！”
我點頭，繼續呆呆地吸著椰奶。
什麽叫絕色？我連龍族的帥哥都照扁，那個人是哪根蔥？
“聽說他家世也是很好的，是很有名的家族裏出來的。”
“哦……元音，你沒有男朋友，隻有你上了！我真想甩了我的那個啊……”
家世啊……龍燁的家族怎麽樣？龍族，說出來會不會嚇倒一批人。
“我們就期待看帥哥好了……”
算了吧，看看有什麽用啊？
我把龍燁都撿回家了，最後還不是就離開了？
街上有一片樹葉無風自墜，碰到我的肩膀，我低頭看看它，恍然想起，已經是秋天了。
秋天了……
適合吃冰激淩的季節也過去了。
隻有我孑然一個人還在這個城市穿行。
姐姐和我鬧翻了，因為，龍湮消失了，他真的再也沒有出現。
現在三餐不繼的姐姐遷怒於我，恨不得每日用目光殺死我一百遍。
想想我也真是傻瓜，有個人這樣對自己好，幹嗎還要拒絕？
我真是傻瓜。
眼看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們回到學校。
校門口居然圍著一大群人。
“喂……是不是有明星？”木櫻立即趴著眾人的肩往裏擠。
前麵的人不樂意，齊心協力把她擋在外麵：“擠什麽擠？我們也要看龍煜！”
啊？龍煜？
我在人群外呆了呆，他怎麽會來這裏？
八卦的學生們興奮地議論紛紛：“聽說是送她路癡的表弟來上學……哇弟弟也好帥~”
她怎麽這麽多路癡的表弟啊？
曉諭把她和木櫻的包往我的手裏一丟，拚命往裏麵擠。
什麽嘛，又不是臘腸狗來當我們導師，值得這麽興奮嗎？
眼看著包圍龍煜的人群朝著行政樓潮水般湧去，我身邊頓時冷清下來。
反正我又不是沒看過龍煜，所以我幹脆抱著木櫻和曉諭的包，在校門口的花壇上坐下，等她們出來。
空落落的校園內，花壇邊，有個人慢慢走過來站在我旁邊，一句話也不說，隻一動不動看著我。
我慢慢地抬頭看他。
分別之後的時間像水一樣**漾開來，化為無痕。
龍燁。
我跳起來，把手裏所有的東西一把丟掉，撲上去抱住他。
他也緊緊地抱住我。
我們站在散落一地的書本雜物中，緊緊擁抱。
金色的夕陽在我們身邊灑滿，燦爛無比。
“你到哪裏去了？一句話也不說就走了，我家都沒人打掃了……”
“我現在就去給你打掃。”
“我不會燒飯，我都餓瘦了……”
“我現在就去你家給你做。”
“還有……”
“什麽……？”
“我每天想你，人都想憔悴了。”
他凝視我良久，低聲說：“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想我。因為我以後都會在你身邊，即使你討厭我了，要趕我走，我也不要離開你。”
“笨蛋！”我狠狠踢了他一腳，“我教過你的，應該怎麽說？！”
他“啊”了一聲，說：“沒有啊，元音你一點也沒有憔悴，你越來越漂亮了！”
我滿意地放開他：“跟我回家。”
他很無奈地說：“不行啊……我大哥一定要我和他一起住的。”
“為什麽？”我大叫。
他很難為情地說：“他要我們結婚後再同居。”
“什麽？結婚？誰跟誰？”我受到大驚嚇！
“你跟我啊。”他充滿期待地看著我。
“龍燁……你還是回去吧，我發現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有沒搞錯啊，我才十七歲，居然要買好步入結婚殿堂的票？死也不要！
他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可是你撿到了我，你說我就是你的責任了啊……”
“我現在後悔了，可以嗎？”
早知道我就不要勇敢地追求我的真愛了……
“不可以！”龍燁臉都綠色，立即緊緊抓住我的手，“我大哥說，我們搞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弄得龍族雞飛狗跳，要是敢不結婚的話，就要下江湖追殺令——就算我們離開了地球，也要把我們轟至渣！”
更後悔的是——
我開心地接過龍燁做的飯，開心地吃了一口，然後……呆呆地抬頭看他。
“怎麽啦？”他滿懷期待地看著我問。
“好……難吃啊。龍燁，你是不是忘記怎麽燒飯了？”以前我覺得還不錯的啊。
“怎麽會忘記？和以前是一樣的啊。”他疑惑地看著我。
姐姐在旁邊挑著菜，冷冷地說：“因為你吃慣了龍湮的飯菜了，他的手藝多好啊。至於你這麽新男友，做得最多算是還可以吃啦。”
……
我趴在桌子上，後悔中。
“不過說真的，你運氣是挺好的，去了一個龍湮，又來一個龍燁，下一次就算來的是龍煜，我也不奇怪了。”姐姐說著，吃完一碗，又去盛一碗，“雖然飯做得不好吃，但秀色可餐嘛，我再多吃一碗。”
我默默地轉頭看龍燁，他也是無語地看著我。
我張張嘴，想問問龍湮的事情，還想問問龍燁是怎麽得到允許回到我身邊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終究還是低下頭，默默地扒飯去了。
不知不覺，我也吃了兩碗飯。
天氣冷了，可是龍燁還是喜歡吃冰激淩。
我喝奶茶，他吃冰激淩。付錢時他一拿出皮夾打開，我就嚇了一大跳！
怎麽他錢包裏也有龍焱的照片在？
難道他大哥腳踏兩隻船！
“喂！龍燁！你怎麽會把他的照片隨身帶著？”
“你說我大哥嗎？”龍燁有點無奈地說，“他的照片龍族每個人都有，沒辦法的。他是自戀狂，仗著自己的法力高到處貼自己的照片，還設結界，我們又沒辦法弄下來，昭華、煜、熠、還有湮都受荼毒。”
……原來如此。
我就知道龍族不可能有正常的人。
“你看，他把公司弄這麽好，也是為了讓所有的媒體都關注他，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個人都時刻關注他，追蹤他……不料現在竟然是煜變成了他理想的樣子，所以他很不喜歡你……對你這麽壞。”他小心眼地說。
龍焱不喜歡我關我什麽事啊？
“所以啊，他現在為了報複龍煜，已經同意長老們提出的，讓龍煜和昭華結婚的提議了！現在龍煜悲慘極了，天天被昭華追著打罵……”
那……其實我是想順便問起龍湮的事啦。
“龍燁。”
“啊？什麽事？”
我猶豫半晌，終於還是把“龍湮”兩個字硬生生地吞下了，然後丟掉自己手中的空奶茶杯，說：“沒事……這奶茶很好喝，早知道買大杯的了。”
“我給你再買一杯。”他馬上就跑到對麵去了。
我站在他身後想，我就站在他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他應該不會迷路吧？
龍燁在店裏等待奶茶。即使這麽遠遠地望去，他的身影也是那麽好看。
我的心裏，也終於湧起一絲溫暖的感覺。抬頭看看天空，秋天，天高雲淡。
樹葉已經金黃，燦爛無比。
金色的落葉劃著優美的弧線落下來，落在樹下龍湮的肩頭上。
他在片片落葉中向我微笑。
是他一貫的笑容，平靜而溫柔。
我們隔了十米的距離，可是就好像隔了十個世界。
我望著他好久好久，才低聲叫他：“龍湮。”
他終於走過來了，說：“我馬上就要走了……現在來看看你。”
“去哪裏？”我忙問。
“隨便啊……生命這麽長，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浪費呢……到處走走也許能被一個很好的人撿到，像燁一樣，這麽好的運氣。”他語氣沉靜，笑容溫暖，看起來也沒有臉色蒼白的樣子。
我放心了一些，問：“你……還好吧？”
“很好。”他平靜地看我良久，又說，“你現在精神很好，終於和我印象中的元音一樣了。”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啊。”我笑。
“不是的。知道要失去龍燁之後，你整個人都恍惚掉了……大概你自己沒有發現？”他默然笑笑，說，“還是隻有燁，他才是屬於你生命中的人。”
我默默地跟著他一起笑，心口卻微微酸澀。
他停了好久，又說：“其實，我真羨慕你。你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勇氣十足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不像我……元音，你就像我的夢想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心口忽然湧起一股劇烈的衝動。
我覺得自己一定要對他說一些，我沒辦法直接對他說的話。
所以我倉促地握住他的手，低聲說：“其實我心裏有句話，一直想要告訴你，可我……無法說出口。我知道你有讀心術，所以……這一次，我讓你看看我的心吧。”
如果我選擇了你，我們會虧欠龍燁很多。放棄你是因為，龍燁才是最需要我陪伴的人。
其實我很喜歡你。
他握著我的手，停頓了五秒，然後緩緩放開。
他沉默地看著我，唇角慢慢彎起一個微笑，點頭說：“我知道了，元音。”
他望著我退了三步，然後轉身離開。
在紛紛揚揚的落葉之中，轉個彎，不見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奶茶店，龍燁已經端著奶茶，穿過落葉走了過來。
溫溫熱熱的奶茶，握在手中暖暖的。
我喝著茶，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心滿意足地微笑。
“剛才龍湮來和你說什麽？”他問。
“他說他要走了……你說他會去哪裏呢？”
龍燁想了好久，說：“不知道啊，或許像我一樣，弄個普通人的身份去混大學。他應該要去和昭華還有龍煜在一起吧，他現在一點法力都沒有了，需要人保護。”
我愕然問：“他怎麽會沒有法力了？他是龍族的族長啊！你不是說他是天下最厲害的人嗎？”
“他……他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毀掉了。因為，如果沒有那些強大力量的話，他就不需要我的血來壓製會毀滅他的那些陰寒法力，而我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我恍恍惚惚地聽著，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龍燁還在說：“當時，發生了好劇烈的地震，不過你應該不知道……天山離你太遠了。”
“那他就和你一樣了？”我問。
他點頭。
“他連讀心術也沒有了嗎？”
點頭。
我咬住下唇，回頭看龍湮離開的地方。
隻有金黃色的樹葉在緩慢地飄落。
這麽說，他其實根本沒有聽到我心裏對他說的話。
而他說知道了，隻是不想讓我為他難過。
他到最後，也不知道其實我喜歡過他。而我和他，終究隻有這樣的結局。
我的生命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奢侈，他也隻能是我記憶中，華美燦爛的光芒，我無法擁有他。
也許上天是對的，龍湮不知道我的心意，可能還是個比較好的結局。他既然可以走得無牽無掛，我又何必再讓他牽扯到我的生命裏？
因為也許我可以喜歡很多人，也許生命裏打動我的人，龍燁不是唯一一個，但是，最終我隻能選擇一個。
而我選擇龍燁。因為我不止是喜歡他。
我愛上這條笨蛋蚯蚓了。
隻希望龍湮一定要遇見比我好的女孩子，遇見用所有的心來愛他的人。
他一定要幸福。
送走了龍湮，我們手牽手一起在落葉中走過。
龍燁吃著冰激淩，我喝著奶茶。我們一起聊著昭華和龍煜如果真的結婚會怎麽辦。
木櫻和曉諭不知道從哪裏衝了出來：“元音！這位是誰？！”
廢話，你們不是知道的嗎？他第一天來報道的時候你們不是就圍觀過了嗎？還要我介紹！
但是，身為十幾年死黨，我當然不能戳穿她們，隻麵不改色地給她們介紹：“這是新來的轉學生，龍燁，我表弟。”
龍燁詫異地貼在我的耳邊，輕聲問：“我怎麽還是表弟？”
廢話嘛！要讓別人知道你喜歡我，我以後還不被五馬分屍？如果我是你表姐的話……嗬嗬嗬，會有多少人來討好我啊，我大學的幸福生活全在你身上了，龍燁！
所以我貼在他耳邊，再次威脅他：“你聽好了，如果你不承認我是你表姐，我以後就永遠不許你吃冰激淩！”
別怪我狠啊，龍燁~
我看著他，得意地笑。
他果然馬上對木櫻和曉諭甜甜地叫：“兩位姐姐好，我是元音的表弟，我叫龍燁。”
哦嗬嗬嗬嗬~~~我幸福的生活啊，就要到來了。
誰知……他陰險地看看我開心的樣子，又加了一句——
“所以我們從小就指腹為婚，馬上就要結婚了。”
在木櫻和曉諭的尖叫聲中，我頓覺眼前一黑！
我悲慘的大學生活就要開始了……
“龍燁！我和你誓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