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再戰新德裏

在廂房裏。

“嘖嘖嘖!”

聽完了齊木驚心動魄的故事,李昊儒一臉的意猶未盡。

“好精彩啊!又踩地雷又打仗又翻雪山,居然還能活下來!這根本就是一出齊木奇遇記嘛!本人向你倆致以十二分崇高的敬意!”他雙手抱拳,佩服不已,忽然,他想起什麽,語氣頓了頓:“哦,對了。有一件事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印度出了一件比總理消失更誇張的奇案!”

“哦?”齊木和阿布呆了呆,對視一眼問:“是什麽?”

“就在昨天發生的,是我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案子……”李昊儒說著,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三人聚焦在屏幕上。隻見瀏覽器的頁麵上,那個離奇的頭條新聞擺在最醒目的位置,標題上每一個字,就這樣鋪滿雙眼,令人無法呼吸。

這是一則來自印度的新聞。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詭異夜晚。

月光在新德裏上方失去了蹤影,夜空漆黑得如一塊無暇的黑布。

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築物是位於市中心的日出大廈。它的標誌是樓頂那五層類似泰姬陵般的宮殿建築風格。這天晚上,大廈樓下陸陸續續開來了許多名貴轎車。從車上魚貫而出的客人,全是國會議員。由此在大樓四周,增加了許多保安。在如此嚴密的安保措施下,普通市民難以靠近。隻有電視台的記者經過申請才被允許進入樓內進行采訪。

“在戰火的諸多苗頭之後,壓抑了多時的矛盾一觸即發。不日前,克什米爾地區發生了巴方炮擊我軍營地的眼中挑釁事件。”

隨團進入大廈內部的女記者手拿話筒,在攝像機前表情嚴肅地進行現場報道。在她的背後,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這個會議廳位於大廈最高層。從窗戶望下去,城裏的燈光如同遺落人間的繁星。

“該如何解決這次的爭端呢?國民們現在對鄰國的惡劣行徑已經無法容忍了,要求出兵的呼聲越來越高。政府不能無視人民的呼聲。據說為了應付這一突**況,執政黨議員們決定召開臨時會議,包括國防部長等執政黨重要官員都將出席。”她身形一側,手攤向遠處的紅地毯。順著她的指向,攝像機鏡頭對準大廳,昂貴的木質椅子整齊排列,位置前的茶具井井有序。

“這將是本次會議的大廳了!位於新德裏最高建築物日出大廈的頂層。等一下,議員們將在這裏舉行會議。”女記者剛介紹完,緊接著,大門展開,議員們魚貫而入,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凝重的神色。

“議員們來了!”女記者簡短地介紹完。很快,幾個保鏢走了過來,禮貌將采訪組請出會議廳。乘電梯下樓時,女記者依然敬業地報道:“由於保密原因,我們無法采訪到會議的情況。而議員們究竟會討論出什麽樣的結果呢?我們會等候在樓下直到會議結束,為你們采訪第一手信息。”

隨著“叮”的提示聲,電梯到達一樓。女記者和采訪組同事走出大廈,步向停在大廈外廣場的采訪車。 她們的腳步聲清晰地回**在安靜的黑夜中,城市的夜景在鏡頭前如水波晃**。

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一切景色與燈光如同被拔開插頭般,在屏幕前倏地消失。畫麵裏隻剩一片墨水似的漆黑。

“怎麽回事?!”

就在齊木等人以為是機器故障之時,女記者的驚呼聲卻響了起來。隨即幾束弱小的白光隨即在鏡頭裏晃**,劃過她措手不及的臉龐。同事們勉強用手機屏光照射著四周,掙紮在黑暗裏。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周圍忽然大麵積停電,四周漆黑一片。”女記者的聲音顯得不安局促,但仍不忘做實時報道。鏡頭裏,街道四周全部陷入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死寂與黑暗蔓延於遠方,交錯的呼吸聲在視頻裏急促地響起。

看樣子,新德裏全城都陷入了大停電。

“咦?你們聽到了嗎?”忽然,女記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什麽在響?”

確實有一種奇怪的聲音闖入了視頻,像機器的轉動聲,第一時間會令人聯想到外星人飛行物的艙門打開了。但就在攝像師打算將鏡頭轉向上方時,突然——“啊!”混亂中,女記者突如其來的驚叫把鏡頭迅速拉回到水平線上。那一刻,一張白色的詭異麵具驀然霸占了整張屏幕!

“哇!”電腦前的大家冷不丁嚇了一跳。

這個人出現如鬼魅,最重要的是……它戴著一張白麵具。

鏡頭緊緊捕捉著這張麵具,隻見黑洞洞的眼睛下麵,鮮紅的嘴唇勾勒出微笑的弧度,邪魅狂狷。它穿著黑色的風衣,正站在呆若木雞的女記者身旁,風吹起它的風衣,它身上矗立著一股壓力強得難以形容的氣息。

那仿佛是死神一般的氣息。

是它!

齊木的拳頭瞬間握緊起來。不止他,整個印度的人都認得這張麵具。

攝像頭晃了一下,照上了女記者慘白的臉。她睜大的大眼牢牢地粘在麵具男身上,手裏的話筒不住地抖動著,眸中閃爍的不知是興奮還是驚恐:

“你,你是……隱,隱之犯罪師嗎?”她語無倫次地問道。

麵具男卻一言不發,鏡頭前定格著一張白麵具。蒼白刺眼的顏色與黑洞洞的雙眼形成劇烈鮮明的對比。突然——

“嘿嘿嘿!”

從麵具後滲出陰森森的怪笑聲,空曠而冰冷,仿佛在嘲笑著世間卑微的人類。

大家汗毛瞬立。就在驚懼凝結的一刻,麵具男衣角拂過一陣冰冷的風,唰地轉身逃開,矯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怎麽能放掉這個好機會?!

“我們快追!他就是隱之犯罪師!”職業習慣令女記者猶如醍醐灌頂瞬間回過神,她忘卻了恐懼,未等同事反應過來,便先拔起雙腳,朝著隱之犯罪師離去的方向撒丫子追了起來。隨即,她的同事也追了上來。

晃晃****的鏡頭下,匆忙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淩亂地交錯回響。

黑乎乎的畫麵太過混亂,連觀眾都緊張得直捏汗。

但聽這倉皇追趕的腳步聲沒頭沒腦地跑出不遠,便在一個拐角處倏然停下。

鏡頭所觸及之處,是一望無際亙古的黑暗。停電的夜晚,隱之犯罪師就像一隻飛入山中古堡的蝙蝠,找尋不得。

他再次從眾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竟然被他跑了……”女記者充滿惋惜的聲音再次在黑暗中響起。攝影師將攝像機的燈光調至最亮,麵前十幾米的範圍頓時清晰呈現。隻見一條無限延伸至遠方的小路,仿佛通向銀河係中靜默的黑洞般。

隱之犯罪師選擇此時此地出現,有何意圖?

女記者在鏡頭前提出的問題,很快便有了答案。

當她和采訪小組悻悻地回到日出大廈樓下時,十分地巧合,來電了。

齊齊亮起的燈光如璀璨的星輝一般,將他們從漆黑末日中拯救了出來。

“哎!總算來電了!”女記者感歎道,低頭看表,時針分針緩慢地走動著。

“會議才開了不到十分鍾。不知道還會開多久呢?!”說著,她有意無意地抬起頭望向大廈頂層。那是開會的地方。可戲劇化的是,就在下一秒,恐懼和驚愕在她的臉上炸開,她的雙眼緩緩睜大了。

那張美麗的臉,變得如紙慘白。

張大的嘴巴中,仿佛囚著巨大的尖叫聲,就是喊不出來。

攝像師不解,鏡頭順著她的眼神上移,隨即也怔怔定格在那個角度。

鏡頭中,不可一世的日出大廈像一個禿了頂的老頭一樣,頂端標誌性的泰姬陵風格五層樓竟不翼而飛了。隻剩底下的樓層,孤零零地矗立在夜幕下。

最高建築物的樓頂,居然在十分鍾之內,消失得不見一絲蹤影。

畫麵停止在這裏,視頻結束。李昊儒再拿出一份報紙,扔在齊木麵前:

“這件案子自然驚動了印度警方。警察在接報後很快便趕到了現場。但是,他們一無所獲。那些身處會議室的執政黨議員和那五層樓一起,呼……消失了!”他做了個誇張的吹蒲公英動作,朝齊木匪夷所思地歪了歪頭。

齊木靜坐椅子上,犀利的眉甚是冰冷。

“你看出端倪了嗎?”李昊儒問道。

齊木依然捧著下巴沉思不語。

僅僅十分鍾,就變走一棟大樓的樓頂和會議室的人們?這詭計如同大魔術師大衛科波菲爾的魔術一樣令人震撼無言。

但單從電視重播,很容易漏過重要的線索,要破解這個詭計,還必須回到現場勘查。

想到這,“你能幫我訂張最快去新德裏的機票嗎?”齊木對李昊儒說道。

他現在隻想趕快回到印度。

跟隱之犯罪師的交手,下半場,即將上演。

陸陸續續,昏迷在房間中的人們醒了過來。

他們拍拍暈沉的腦袋,環顧四周。這個房間並非他們昏迷前所在的會議室,而是另一個大房間。剛才開會的人,全在這兒了。

“出了什麽事?”

醒來的人紛紛互相詢問。有些人記得開會的時候,突然停電了。會議室裏一片黑暗,就在他們亂了方寸之際,突然,會議室裏泛起一陣煙霧。從通風口湧進的迷霧,很快將人群熏暈倒地。

再醒來,便困在了這個房間裏。

很顯然,有人將他們挾持了!這些議員頓時醒悟過來。

“喂!開門!混蛋,竟敢綁架國會議員!”

他們紛紛尋找出口。房間的大門緊關著,無論多少人撞也紋絲不動。至於窗口通風口什麽的,它們都位於天花板上,想要從光滑的牆壁爬上去無異於天方夜譚。經過一番徒勞的努力,這些人隻剩組團罵娘的力氣了。

就在那時,房間裏驀然闖入一個冰冷冷的聲音,在每隻耳朵旁爆開。

“嘿嘿!尊貴的議員們,你們好!”

它的出現,把所有累癱的人從地上提了起來。他們惶恐四立,抬頭張望,聆聽得那機械而森然的聲音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

“王八蛋!是誰?!”

他們猜想這人肯定是元凶,氣得肺都要炸了。然而,當它說出下一句話時,全場靜寂如墳場。

它說:“我是隱之犯罪師。”

天啊,竟然是它!一陣潮水般的寒意躥過所有人的背脊。這個有通天本事的罪犯,他們怎麽可能不認識?!而它居然能突破嚴密的保安措施,將正在開會的幾十名國會議員綁架走,它是怎麽做到的?把這些暈倒的人運出大廈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吧!怎麽可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呢?!

這個謎團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興趣。他們更關心一個迫切的問題。

隱之犯罪師接下來要對他們做什麽?!

“你……你想幹嘛?”靜默良久,終於有人膽怯問出聲。

要將他們全部除掉嗎?又或者像遝無音訊的總理那樣,永遠人間蒸發了?

“嘿嘿嘿!”它的陰笑聲像陰暗的旋律在周圍流動。“別以為可以猜透我的意圖,你們最好乖乖聽話。誰要是想著逃出這個地方,到時候可別怪我冷血無情。”

隨著又是一陣刺耳的奸笑,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了。

議員們個個麵如死灰,半天不吭一聲。

隱之犯罪師最後的警告不像嚇唬人,在這房間的四周都裝有監視器,這兒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盡在監控之中。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房間外麵是什麽地方,連與外界通訊的手機也被拿走了。

隻要好好聽話,或許能活下去也不一定。

監視器裏,這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國會議員終於蔫了,順從地坐在地上吃著從小窗口送進來的咖喱飯。而盯著監視器的那個人,在白色麵具後發出冷冷的笑聲。

就在大廈失蹤謎案的次日,齊木和阿布已經坐上了返回印度的飛機。

齊木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梳理這幾天來發生的一切。

消失的大廈樓頂,失蹤的議員,再追溯之前發生的種種怪事,整個案件的迷霧越來越濃了。然而,他卻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的罅隙。

每每快到終結時,罪惡便會露出它原本的麵目。

飛機窗外,厚厚的雲海舒展在陽光下,美麗的場景讓人不禁幻想起著名動漫《天空之城》。

他就像電影中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希達一樣,有著不可思議奇遇——尋找失落的筆記,遇上詭秘的隱之犯罪師,深陷異國紛爭……一切就像一個漩渦,把他團團卷入,無法把握。

在雪山上的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去,可是命運往往那麽奇妙,他活下來了。他依稀回憶起那個暴風呼嘯的夜晚中,那清脆的狗叫的聲音。如果不是它,現在自己還會在這飛機上嗎?

可那個救他們的人,出現在暴風雪中的身影,到底是誰?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百無聊賴的阿布拿起空姐分發的國際報紙閱讀起來。隨即,座位上發出“啊!”的驚訝聲。阿布的眼球緊緊注視著首頁版麵,一張放大的屍體圖片映入眼簾。

出什麽事了?齊木預感不妙,側過頭去看那份報紙。

圖片背景是板球比賽的場地,細細的絨草布滿了幹涸的血跡。死不瞑目的屍體用碩大的眼睛盯著鏡頭,支離破碎的麵部表情上寫滿了驚愕和不解。圖片上方,標題的大字被加粗,放大——印度國防部長屍體空降板球場地!

又出事了!齊木的兩道眉皺近了距離。

這是新的謀殺案。這次的情形同樣詭異。在昨晚印度最受歡迎的板球比賽之中,迎著熱烈的歡呼聲,一具屍體忽然從半空中落下,遏製了所有喧嘩。現場陷入一片死寂,球迷們揮舞的手臂僵住了,場上的隊員驚恐地望向場地中那具從天而降的屍體。最後,是場上的裁判員大起膽子前去翻看,現場的直播畫麵也對準了屍體的臉。人們從靜默進入瘋狂的尖叫——那死者正是他們尊敬的國防部長。

更讓大家慌張疑惑的是,在比賽之中,天上完全沒有任何飛機之類的運輸工具經過。那麽,他是怎麽掉下來的呢?還有一個疑問是,那天晚上參加會議的政客不在少數,為何隻有國防部長被殺?看到這裏,齊木的心裏也畫上了一個問號。他把視線下移,接下來的新聞又回到了當前的印度局勢討論。

報紙上說印度執政黨的議員幾乎全員失蹤,幸免於難的隻有因病缺席的黨副主席沙魯克。他作為代總理獨立主持議會。此時整個印度政界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國會上,在野黨們激動地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們認定這一切皆是巴基斯坦幕後指使,並強烈要求沙魯克與巴基斯坦斷交。迫於民眾的壓力,沙魯克隻得下達召回駐巴大使的命令,以示抗議。

兩國之戰,一觸即發。聯合國不得不派出調停組前往印巴雙方調解。但關鍵還在於找到消失的總理和議員們。解不開這個謎團,戰爭便不可避免。

“我們要去日出大廈看個究竟。”齊木將視線從報紙上移開,緊抿嘴唇說道。

飛機在幾個小時之後著陸。

齊木和阿布從機場直接打車前往市中心的日出大廈。很快,兩人肩並肩地站在大廈樓下,仰望蒼穹。此時天灰蒙蒙的,陰翳得好似隨時會跌下來。和視頻中一模一樣,最高的那五層樓果真不翼而飛了。

齊木跑進大樓,決定上去看看。一樓的電梯間有五部電梯,電梯前是一張大樓架構圖,方便大家尋找位置。齊木走過去仔細察看,得知這座日出大廈總共有85層,一樓的電梯隻能到達70層樓。

而要繼續往上,則需要在70層轉乘電梯。

齊木和阿布進入了其中一架電梯。隨著電梯緩緩上升,狹小的空間令人有種失重和壓抑的感覺。幾分鍾後,電梯停了下來,厚重的電梯門緩緩敞開,光潔的地磚鋪在麵前,泛著冷冰冰的光。

要繼續上去上麵的樓層,則必須轉乘另一側的兩部電梯。

但,電梯前有一名管理人員在看守。他伸手阻止了齊木和阿布,一語不發用手指敲了敲身邊的牌子——【以上樓層隻接待VIP客戶】。齊木悻悻然,轉而去四處逛了一圈,發現除了上樓的電梯,逃生樓梯間也有管理員看守。想要上樓查看的計劃泡湯了,齊木和阿布不得不轉身走進下樓的電梯。

兩人又回到了樓下的車水馬龍中。齊木抬頭無聲地仰視天空,黑亮的眼眸中是看不到邊際的深邃。

這時雨停了,太陽從天邊露出半張臉。日光灑在頭頂,初晴的天空純潔像一位少女。可齊木卻不絲毫為這一切美景心動,他用手扶著下巴,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

安靜得像一尊雕塑。

“怎麽樣,有結果嗎?”阿布忍不出打破這片沉默。

齊木並不出聲,安靜的眉梢和臉,鋪滿陽光。

阿布納悶地望向樓頂。失去了最耀眼的五層樓,日光大廈跟卸了妝的女人一樣,黯然失色。他撓破頭皮也不懂,五層樓怎麽可能在十分鍾之內就消失啊?而且裏麵還有一會議室的議員!

難道被外星人飛碟的光束吸走了?

推理出這種答案的逗比會被人送回去讀幼兒園大班吧?!

阿布可不敢把這結論告訴齊木。在有生之年,他還是盡量減少被鄙視的機會比較好,這有利於長命百歲。

阿布看著齊木的側臉,他仍在沉思。誰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直到一條短信在此時闖了進來。思緒被打斷,齊木打開了手機。

寄信人是【幽靈】!

這個神秘的家夥,又出現了。

齊木皺了皺眉,接著往下翻信息,上麵居然是有關日光大廈的資料。

這棟名噪印度的日光大廈業權隸屬一家國外公司。實際上,那隻是一個空殼公司,真正的幕後主人是……米爾汗!

“他果然就是幕後主謀!”看到這條消息,阿布咬牙切齒地捏緊了拳頭。

可是,麵對這條證據鑿鑿的短信,齊木卻持有懷疑態度:

“有一點我一直不太明白。”他的神情若有所思,“米爾汗為什麽要弄出這麽多事?如果隻是要謀取阿布家的財產,根本無需綁架總理和議員吧。作為一個商人,卷入這樣的政治糾紛不是很奇怪嗎?”

聽了齊木的說法,阿布也覺得有道理。

米爾汗和荒狼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最重要的是,荒狼弄得滿城腥風血雨究竟有何目的?

僅僅是為了炫耀它的智慧?

隨著時間的發展,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一切環環相扣,仿佛一座精心建造的城池,大半邊都已經完成,就等著某一刻剪彩,宣告結束。

而這個時候,齊木還深處在這漩渦之中。更讓人不舒服的是,幫他的,卻是那個代號【幽靈】的神秘人。

他絕對不想得到那種家夥的幫助。他要趕在它之前,解決一切。想著,齊木抿了下嘴唇,轉向阿布:

“你知道米爾汗住在哪兒嗎?”

“知道呀!”阿布脫口而出,瞬間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望向齊木:“你想幹嘛?莫非……”

“對。”燦爛的日光下,齊木果決地朝他點點頭。

這一天深夜,米爾汗的別墅中潛入了一道神秘的黑影。

在房屋周圍巡邏警戒的黑衣保鏢對它的到來毫無察覺,這個清瘦俊朗的黑影繞過攝像頭監控的地帶,悄然爬到米爾汗的辦公室外,利索地沿著水管爬上二樓,然後拉開窗戶翻了進去。

屋裏靜悄悄的,墨綠色的大葉綠蘿在窗外輕輕搖曳,月光被窗沿分割成一塊一塊,做工精細的實木辦公桌角泛著柔滑的白光。齊木輕手輕腳,身姿若貓,他來到書桌前,翻開桌上的文件。

如果這一切是米爾汗所操縱的,那他的書房裏一定會存有蛛絲馬跡。隻要將它們拚湊起來,就有可能找到事實的真相。齊木嘴中咬著迷你手電筒,一邊飛快地翻閱著桌上那疊文件,一邊豎起耳朵聆聽外麵的動靜。夜晚靜悄悄,屋內的一切動靜都十分清楚,細微的腳步聲在樓下時而作響,電視機的聲音持續不斷。米爾汗就在樓下客廳,說不定什麽時候上來。他得抓緊時間才行。

很可惜,桌麵的文件隻是一些商業合同。齊木開始搜索抽屜。他先打開了側麵的,裏麵除了一些雜物便無其它。然後他把手伸向中間的抽屜。

然而,哢嚓一聲,抽屜卡在原處。

這裏上了鎖。

裏麵很可能放了貴重的東西,也許就有米爾汗的罪證。

鎖的孔洞黑漆漆的,裏麵的條條金屬組建成複雜彎曲的模樣。這難不倒他,開鎖一直是他的絕活。坐在老板椅上,齊木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鐵絲,輕車熟路地伸了進去。小鐵絲動了幾下,鎖便哢嚓一聲打開了。然而——

與此同時,書房的門也哢嚓一聲,射入了一道白光。米爾汗和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糟糕!齊木嚇出一身冷汗,當即一個打滾無聲無息躲到了文件櫃後麵。幸虧他躲得快,米爾汗並沒有察覺,徑直走到書桌前,就坐在齊木剛坐過的老板椅上。而絡腮男則不拘小節地坐在米爾汗麵前,姿勢透出一股文藝氣息。

齊木偷偷拿出手機,關閉閃光燈模式才偷偷按下快門,絡腮男的樣子隨即錄入其中。

這男的是誰呢?

“上次吩咐你做的還沒做好嗎?”米爾汗對他說,皺著眉頭,露出些許不耐煩:“我給你的期限就快到了,進度到底如何了?”

“米爾汗先生,已經盡量在趕了。這幾個月工人都在加班加點趕工,很快就能完工。隻不過……”絡腮男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隻不過,還差了一點點資金……”他說。

“錢我已經準備好了。”米爾汗早有所備,拿出一張支票,推至絡腮男桌前。絡腮男喜形於色,剛伸手要接,卻被米爾汗猛地按住支票。他吊高眼角,露出一絲陰狠:“你最好記住,必須要按時完工!”

“是……是……一定,一定!”

絡腮男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趕緊將支票塞進口袋裏。米爾汗是個不好對付的有錢人哪。絡腮男當然聽說過這個家夥的劣跡。社會上傳言,是他買凶殺了自己的哥哥,企圖謀奪家族財產。和這個人打交道,還是小心為上。絡腮男畢恭畢敬地朝對方點點頭,便急步離開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米爾汗靜靜地坐在老板椅上,拿出對講機,把助手叫了進來。

“老板,有什麽吩咐。”助手很快站在他麵前,一張職業的撲克臉。米爾汗抽出一支筆,簽下另一張支票,交給了助手。

“去,把這筆錢轉給那個人。”他說。

“是,老板。”助手雙手接過支票,轉身離去。隨後,米爾汗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走出門去。隨著腳步聲的遠去,關燈後的書房,靜謐像水墨一樣渲染開。這時,躲在櫃後的齊木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他從窗口看見米爾汗的轎車駛出了院子,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齊木趕緊回到書桌前,拿出鐵絲打開抽屜的鎖。令他失望的是,裏麵除了一些期貨證券和房產證之類的,便無其他。

又要空手而回嗎?齊木無意中看向桌麵。桌子上,那本支票本靜靜地躺在月光下。他心中悄然一喜,馬上從桌上的筆筒抽出一支鉛筆,將支票本的第一頁塗黑。很快,頁麵上淡淡浮現出一排白色凹陷的數字。齊木如獲至寶地撕下,放入口袋中,再沿原路爬下二樓,躲過巡視的警衛,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別墅。

從富人區搭的士回到China Rose的時候,頭頂是萬籟俱靜的夜空,店門口那盞夢幻般粉紫色的攬客燈獨自閃動著,仿佛黑色河流的彼岸燈塔。

齊木推開門走了進去,正坐在吧台上對飲的蘇夢珂和宋屹洋回過頭來,衝他舉起酒杯以示歡迎。而一旁,阿布則乖乖地坐著,見到他,馬上站了起來。

“怎麽樣?查到什麽線索了嗎?”

齊木沒有理會他,兀自走到吧台,坐了下來。

“這個人,你們認識嗎?”他展出手機偷拍到的絡腮男照片。

三個人都圍了過來。

“這個人?”看到這張照片,蘇夢珂伸出玉手把手機拿過來,仔細瞅了瞅,問:“問答遊戲嗎?猜中有獎否?!”

“沒有。”齊木直截了當。

“好吧。那我不猜了。”蘇夢珂毫無興趣地歸還手機。

齊木看看阿布和宋屹洋,他倆的臉上分明寫著這人我不認識。

“好吧。”齊木妥協了,“這是一個有獎競猜活動,誰猜中了,將贏得一千盧比。”

他剛將鈔票壓在手機下,參賽者蘇夢珂已經搶先作答。

“這標誌性的嘴和胡子,以及那件充滿後現代主義不羈與浪漫的皮衣……這個人就是印度寶萊塢的大導演基桑無疑。我今天剛看過他的片子《三傻勇闖寶萊塢》呢!”

答完,蘇夢珂把一千盧比抓在手裏,美美親了一口

齊木隻想知道,這女人的拜金屬性是怎麽鍛煉成才的。他哭笑不得地收回手機。總算,現在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了。

“導演?”阿布這時發表疑問:“你不是去查米爾汗叔叔了嗎?怎麽和這個基桑扯上關係了?”

“這個人,出現在米爾汗的書房裏。米爾汗還給了他一大筆錢,似乎在進行什麽交易。”

米爾汗和寶萊塢導演,能有什麽交易呢?聽完他的話,每個人仿佛又墜入了另一個謎團。

“說不定是投資拍電影吧。現在的有錢人投資電影也是很平常的事。”宋屹洋說道。

“不。”齊木搖搖頭。從當時的對話來看,絕不是投資電影這種小事。這裏麵,一定有著見不得光的大陰謀。

“我覺得有必要去查一查。”齊木說道,視線轉向身邊的阿布:“你也去。有用。”

有用二字,說得阿布心驚肉跳。“你不會又想拿我當炮灰吧?”阿布貪生怕死地往後退,雙手抱胸。

齊木溫和地看著他,露出聖母般的微笑。

“跟我做搭檔,是很安全的。”

這話,誰信啊!

阿布兩腳直哆嗦。想想踩地雷,過雪山,要不是開外掛,他早就英年早逝了。

“對了!”齊木已經當他默許了,想起另一件事,從口袋掏出那張支票。“老板娘。”

“No Money No Talk。”蘇夢珂露出奸商的微笑。

“會付你錢的啦。”齊木真慶幸自己是個高富帥,不然還真經不起這老板娘的坑錢。他把支票遞給她。“幫我查,這個支票上的賬號是誰的?”

“沒有問題!”蘇夢珂做個OK的手勢,看了一眼支票又說,“不過,這估計得兩三天,因為我那個黑客朋友聽說因為泡錯妞了,正在躲避美國黑幫的追殺。”

“哦?他活得下來嗎?”齊木真好奇。

“沒事沒事。”蘇夢珂一點不擔心自己的朋友,“聽說他跑到泰國了,還在當地醫院做了那種手術,據說他現在已經是一位絕世美女。嘿嘿,這招真絕!”

“好了。別說了……我懂的。”自從上次裝過人妖,扮過基友後,齊木現在對泰國這地方心裏真有陰影。

反正,隻要能查到這支票上的賬戶資料就行了。

就在這時,突然,褲兜裏手機響起了新信息的提示聲。

低頭盯著屏幕,齊木的眼神像冰一樣冷卻。寄信人再熟悉不過——幽靈。

【我可以幫你查那個賬戶是誰的。】

這混蛋,難道就潛伏在身邊嗎?它怎麽知道支票的事情?!齊木迅速環視四周,根本沒發現可疑的人物。酒吧裏這時沒有客人光顧。在場的,隻有他們四人。

奇了怪了。齊木一邊想著,一邊麵無表情地輸入文字,發送。【少自以為是,我不用你的幫忙。】

緊接著,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幽靈回複了他的短信:

【嘿嘿。你遲早會明白。我是站在你這邊的。終有一天,你會變回黑葵A。】

黑葵A。

齊木心中閃過這三個陌生又熟悉的字,麵部肌肉僵了僵,把手機收入口袋裏,屏光如被風吹過的蠟燭,無聲熄滅。那一瞬,他聽到心中回**著一個聲音:

我已經不是黑葵A。

我是紅色犯罪師!

第二天,齊木和阿布出現在電影的拍攝現場。

消息來自電影公司,他們假扮投資商,問到了基桑導演正在新德裏郊外籌拍電影。當他們到達後,隻見片場上人來人往。炎炎烈日下,群眾演員,攝製人員,搭建布景的工人隨處可見,就是找不到基桑那大胡子。

“請問基桑導演在哪兒?”兩人像無頭蒼蠅,逮住人就問。

一個片場工作人員頭也不抬,草草地指向不遠處的公共WC。“在那裏。”等齊木和阿布跑進去一看,廁所裏空空如也。他們很快被臭味趕了出來。

“那人不會耍我們吧?”阿布捏著鼻子滿臉鬱悶。

“再去別處找找吧。”齊木朝廁所外走去。沒走幾步,忽然——

刺耳的尖叫聲在炎熱的空氣猛然斷裂。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啊”地大叫,捂著胸口,軟軟倒地。而剛才站在她麵前的男人,雙手沾滿鮮血,驚恐地逃跑如風。

“天啊。殺人了!”阿布跑向傷重倒地的女孩。她被捅了一刀,出了很多血。血沾著刀麵,反射出熾熱的陽光。

那個行凶的男人迎著他們的方向跑過來,看到他們,男人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下一秒,他的鼻子重重捱了一拳,整個人狠狠摔在地上。“嗚嗚!”男人捂著幾乎骨折的鼻梁,生氣地看著站在麵前的,把他撂倒在地的白衫少年,眼中的怒火卻如同遇上一團冷空氣,極速壓了下去。

齊木看著鼻子流血的男人,冰著一張臉,男人從那深黑色的眼瞳中感受到可怕的寒意。

半晌,男人才戰戰兢兢地蹦出這一句:“你……在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代表月亮消滅壞人不正是他美少年戰士的宗旨嗎?!

但是,有些奇怪啊……齊木發現片場裏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看,每個人臉上沒有嫉惡如仇,沒有關心受害者,也絕沒有露出崇拜英雄人物的目光,齊木被盯得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美貌是不是出了問題。

忽然間,“CUT!”一個絡腮男氣哄哄地從不遠處猛飆出來,對著他們一頓狂噴:“你們兩個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搞什麽鬼!我靠!”

這個絡腮男分明就是他們要找的基桑導演。不過,這家夥為啥罵人?!

齊木最討厭別人敢對他這種不敬的態度,差點就想給基桑一針。但他很快注意到基桑衝出來的人群裏,一台攝像機鏡頭正對著自己。咦?莫非……他剛想著,一旁的阿布哇地大驚小叫起來。隻見那個倒地的受傷女子居然笑笑,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這是在拍戲啊!

美少年戰士的光環頓時褪去了,齊木一下子變成了野比大雄,被無數個胖虎虎視眈眈著。

“等一下,有話好好說。”

那個被揍扁鼻子的男主角哭哭啼啼地走過來指證凶手:“是他,是他打了我!”

基桑隻得好言相勸。“乖,不哭不哭哦。”然後他指派副導演出場,帶幾個人把齊木和阿布圍了起來,一副要圍毆的前奏。齊木倒不怕,可憐阿布已經雙手抱頭,做好了獻出肉體的準備。

“把這兩個搗蛋鬼趕出去!”副導演一陣咆哮。

拳頭雨即將落下,齊木猛伸出手阻止。“慢著!我們是貴賓!”

貴賓兩字,很有殺傷力。副導演和其他人不敢動手了,麵麵相覷。

齊木撥開人群:“我們來找基桑導演你的。”他走過去就緊握住基桑的手猛搖,熱情得就像農民兄弟找到了紅軍隊伍,基桑被搖得不知所措。“你們是……?”

這時,副導演偏要來搶戲。“導演別信他,這兩小子就是來搗亂的!”副導演氣勢昂揚地指使其他人:“快快快,把他們趕走!”

齊木和阿布隨即被架了起來,馬上要被丟出去了。

“你想找死是吧?!”齊木盯著副導演,冷冷地說著:“你們也不看看他是誰!”他掙脫束縛,把阿布扯了出來。阿布見機行事,隨即昂首挺胸,氣勢十足地怒瞪副導演,把對方的氣場重重壓了下去。

“豈有此理,敢對我無禮?!”

這少年好霸氣啊。他……是誰?全場的人都沉默了。阿布的確看起來有點麵熟,長得還挺富二代的。

等一下,不會吧?!副導演心裏驚呼起來。他躊躇著看向基桑。而基桑早就注意起阿布了,眉頭皺了皺,摘下墨鏡再看個仔細,頓時腰身一軟,差點做了個瑜伽拜日式:

認出這個大金主來,基桑早把高傲的表情扔掉了,而是換了一張討好賣乖的犯賤臉。

導演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不敢放肆,副導演嚇得趕緊退到一邊。

“現在還把我們趕出去嗎?”齊木居高臨下。

“誤會!這都是誤會!”基桑諂媚成了一朵喇叭花,轉過身又瞬間變酷,把那名不識抬舉的副導演罵個狗血淋頭,還把阿布請到導演椅上,畢恭畢敬地叫人伺候茶水。可憐那名被打破鼻子的男主角,還捂著塞進兩顆棉球的鼻子想討說法時,已經被齊木殺人的目光瞪得落荒而逃了。

“不知阿布少爺,大駕光臨是為了何事呀?”基桑端茶遞給阿布問道。

齊木替他問了:“阿布少爺想問問你,米爾汗先生給你的錢是打算幹什麽的?”

“這……”基桑一怔,表情猶豫起來。

結果齊木眼睛一瞪,射出兩道十字死光,他就乖乖屈服了:“其實,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米爾汗先生投拍了一部大片,叫核戰危機。”他用小手帕擦著汗說道:“我是負責這部電影的導演,剛剛你們看的,就是這部戲的拍攝了。”

“原來如此啊……”阿布點點頭。而齊木,卻陷入了思索。

真的是在投拍電影嗎?可米爾汗為何對這部戲那麽緊張?這有點不合常理了吧。而且,齊木記得當時偷聽到,米爾汗要基桑限期完成什麽任務。他抬眼四望,發現這個片場有不少建築材料堆放,工人的走動也十分頻繁。

“你們是不是在建什麽東西?”齊木突然問。

“誒?你怎麽知道?”基桑驚訝地抬起頭。

“少廢話,”齊木雙手環胸,一副順理成章的表情:“阿布少爺是米爾汗的侄子,既然來了,就有責任幫忙監督一下工程的進展!”

“那是那是!既然米爾汗先生的侄子,那自然要替長輩分憂。”基桑笑道。

“既然如此,還不快帶路!”在齊木的催促下,基桑立刻屁顛屁顛地起身,引著兩人走去。

“兩位請跟我來。”

齊木和阿布跟著基桑穿行於一片荒蕪的野地。一路上基桑喋喋不休地介紹道:為了選擇這塊片場,他們花了很大的心思。這項工程規模浩大,要找到適合的地點並不容易,更何況米爾汗定下的期限實在有些倉促。

“為了拍好這部大片,我在裏麵耗費了很大的心力,這個工程將是我從業以來最驕傲的成果!”說及此,基桑心情十分激動,臉上顯露出自豪感。

在野地裏走了一段,他們才看到前方有一處被圍弊的地方。

“等下見到不要太吃驚哦!”基桑語氣中很是驕傲。他領著齊木和阿布走向了片場盡頭。

盡管收到了預先忠告,但他們還是不可抑製地震驚了。

“嘿嘿嘿,厲害吧。”他們的反應讓基桑很得意,他走到前麵,拍拍歪歪斜斜的路牌,路牌上寫著新德裏的街道名稱。“這裏是核災難現場,也是大片最後的**所在。你們看,多逼真!這是請了一千個工人日夜趕工建起來的。”

他果真應該驕傲,這個工程真實到無法置信。就像,他把整座新德裏都搬來了,還用核彈炸了個稀巴爛。基桑領著他們繼續往前參觀:“我們把新德裏的三分之一都仿造出來了,還剩半個月就能投入拍攝。”

齊木和阿布嘖嘖驚歎。科幻災難片熒幕上看多了,但身臨其境的災難現場給人帶來無法比擬的震撼。被摧毀的大樓、燒焦的樹木、四處亂飛的汽車碎片……不知底細的人身處此地,絕對想不出這是電影的拍攝場地。一切看起來那麽真實。齊木忍不住拋出一個問題:“為什麽不用電腦特技呢?應該也可以製造出同樣的效果吧?”

像電影《末日2012》,導演為了呈現世界末日的災難場麵,就采用了大量的電腦特技。畢竟這種拍攝手段更加實惠簡單。

“不不不!”基桑搖搖手指,“電腦特技雖好,但永遠比不上真實存在的東西!想當年卡梅隆拍《泰坦尼克號》時,就花了上億去造一艘真實的輪船。看電影的人永遠不懂,對我們拍電影的人來說,我們希望呈現給觀眾的是最真實的東西。”

“那麽,米爾汗叔叔給了多少錢你建這個場景?”阿布對此很八卦。基桑神秘地伸出三個手指。

“三千萬?”

“不,是三億,美金!”

“哇靠!”齊木和阿布同時爆粗。三億美金合算人民幣十八億。這米爾汗瘋了嗎,為了一個電影場景花那麽多錢?

在他們瞠目結舌的時候,很遠的地方,一隻望遠鏡正監視著這邊的動靜。

那雙賊溜溜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從望遠鏡上移開,然後走到角落裏,掏出手機報告:

“老板,不好了,阿布少爺來片場找基桑導演了。基桑導演還帶他們去看了那項工程。”

“基桑那個白癡!”電話那頭咬牙切齒地說,“哼,好吧……既然阿布他自尋死路,我就讓他有來無回!你準備一下。”

“好的。”那人掛掉手機,冷笑著從牆角裏走出來。陽光下,映出了副導演的臉。他看向那邊,齊木那行人正穿梭在偽造的高速公路上。

路牌上寫著通往新德裏。

“唔……可以了!”阿布假裝滿意地點頭,“這布景十分完美,如果不是事先知情的人恐怕真的以為身處災難現場呢。”他豎起大拇指。

“哎!這全多虧了你叔叔的鼎力資助啊!”基桑感動萬分,“正因為如此,我才有機會拍出比好萊塢大片更厲害的大片來,為我們印度爭光!”這人說著說著,還拿出小手帕擦淚,忸忸怩怩的樣子讓齊木和阿布尷尬地抽了抽嘴角。

沒想到基桑越來越激動,居然掏出了手機:

“我要再次感謝米爾汗先生,居然連阿布少爺也親自來捧場,我實在太感動了。”他鼻涕都感動得流出半截了。

“啊不不不!”阿布立刻條件反射地製止了他。“導演你千萬不要告訴米爾汗叔叔我在這裏。”

“啊?為什麽?”

基桑呆愣,半截鼻涕縮回鼻孔。

“這個嘛……”阿布一時語塞,齊木趕緊解圍:

“因為阿布少爺貪玩,來微服私訪,被叔叔知道要罵的。”

“哦哦。我明白了。”基桑一臉心照不宣地收回手機。

就這樣,參觀完廢墟場景之後,齊木一行人回到剛才的拍攝現場,正準備告辭,忽然,“不好了!”副導演焦急地跑了過來,滿臉大汗。“導演,有兩個臨時演員吃壞了肚子,被送去醫院了。我們人手不夠啊。”

“什麽?!”基桑一驚,墨鏡掉下鼻梁:“怎麽會這樣,完全找不到人了?馬上就要拍下一個場景了,不夠人怎麽行?!”

“是啊!”副導演愁眉苦臉地念叨起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要招到人可不容易啊。怎麽辦呢?!導演!怎麽辦呢?”副導演扯著基桑的衣袖,很纏人。

“停!停!停!”基桑煩躁地甩開他的手:“這是你的工作呀!你快給我想辦法!”

“好吧,辦法辦法,”副導演低頭狂想,忽然瞄到了齊木和阿布。

“有了!”他靈機一動,目光熠熠地看向二人。“麻煩二位給我們幫幫忙好嗎?”他帶著萬分真誠的表情。

“這……”齊木有些為難。

要他演戲不是不行,但以他的質素,起碼也是個男主角!演個路人甲太掉價了吧!

基桑狠狠用劇本敲了敲副導演的頭。

“放肆!阿布少爺豈能做這種粗鄙的活兒?!”

“可是……可是……”副導演急得眼淚都哭出來了。“我真的找不到別人了嘛!”他再次以懇求的目光看著阿布。

見他這麽可憐,“好吧。”阿布本著助人為樂的精神,最終答應了。

“哇!阿布少爺你真是太給麵子了!”基桑比副導演還高興,抱著阿布就亂親,“有阿布少爺你的客串,這部電影一定蓬蓽生輝。鄙人真是榮幸之至。”齊木和阿布的背後再次冷汗層層。

如此這般,他們跟著副導演來到了更衣室。

“請換上衣服!”副導演熱心地拿出血漿包讓他們藏在裏麵。到時候道具師按下遙控器,血漿包的炸點就炸開,他們就會像中彈一樣。接著副導演又拿了一件藍條紋襯衫給齊木,另一件黃條紋襯衫給阿布。阿布瞅瞅兩件衣服,臉微微泛紅,“那個……我能不能換一件?”

“怎麽了?”副導演問道。

“誒……”阿布不好意思說出他覺得這兩件衣服好像海爾兄弟情侶裝。這看起來基情滿滿的啊。

“嗯。那換一件吧。”副導演哪懂阿布的尷尬,果斷換了另一件給他——粉色條紋!

阿布拿著新衣服,後悔死了。和這件萌受屬性的粉色條紋襯衫比起來,黃條紋果斷有愛多了!現在還想換已經太遲了,副導演隨即遞給他們兩把槍。

“兩位,這次你們要演的是一場槍戰爆破戲。”

“哇哦!好酷。”阿布十分欣喜,拿著手裏的槍亂瞄準:“我看過《英雄本色》,裏麵的小馬哥就是用這種槍!”

和他的興奮不同,齊木有些不屑地掂了掂手中的道具槍。他本來想著就算當個路人甲,也要像施瓦辛格那樣扛著M134型加特林機關槍,站在汽車頂一頓掃射,然後四周會發生劇烈的爆炸,火光將映紅他這個犯罪師冷酷的臉。

僅僅是腦補一下那種場景,都令人熱血沸騰啊!

“兩位?!兩位!”

對這兩個各自腦補著英雄場麵的少年,副導演不得不將他們拉回到現實中。他把兩人拉到門口,指著麵前的布景:“聽好了,待會兒你們要從這裏進場,端著槍,右上角那台機子在拍你們,要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懂不?”

兩人呆呆地點了點頭,這是他們第一次拍戲。兩人心裏都想著怎麽以最帥的姿勢進入鏡頭。處女作嘛!得讓觀眾有個好印象!

“嗯,然後,你們跑過汽車以後會被亂槍打掛掉,這樣就完成了。OK?”

“OK!”阿布和齊木鄭重地點點頭。

“你們真是幫了大忙,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副導演再次感激涕零,“記住我說的。不要緊張,你們可以的,加油!”在他的指示下,齊木和阿布拿著道具槍,走入了片場。

“齊木,我好緊張啊。”阿布像打了雞血般興奮,“心裏慌慌的。”

“有點出息好嗎?”齊木一張撲克臉,“當個跑龍套值得那麽激動嗎?”

“可是……”阿布又舔了舔發幹的嘴唇。

此時在他們的背後,副導演微垂著下巴,望著兩人稍微拘謹的身影,勾起一抹冷笑。

陽光依然猛烈,微風輕輕地拂過片場。坐在太陽傘下的基桑悠哉悠哉地端起一杯紅茶,環視一下各就各位的演員們,手緩緩揮下。

聽到導演的號令,兩人糊裏糊塗拿著手槍就衝出去。按照副導演說的,他們注意保持在攝像機的鏡頭範圍內,瀟灑又不失風度地跑到了汽車邊。隻是藍天下,阿布的粉色條紋衫別樣顯眼。趁沒到他們的戲份,齊木皺起眉頭問:“你怎麽喜歡穿粉色的襯衫?”

“這個……我喜歡。”阿布一副你能將我怎麽著的傲氣。

齊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說了一句:“我上次冒充過一個叫薑遊的基友,他也特喜歡穿粉色的。”

阿布的傲氣一下子泄光了。

“我才不是小受!”他剛發表嚴重聲明,突然,那邊有幾個黑衣人端著衝鋒槍跑了出來,像一群無聲的黑色蜘蛛,訓練有素地就位。接下來的劇情,就是他們跑出去被亂槍打死。

終於輪到他們的戲份了。阿布緊張得手心出汗,“怎麽死才比較酷一點呢?想想還有點小激動……”他為這事糾結了半天。但時間容不得考慮,阿布決定采用小馬哥身中百槍仍屹然不倒的姿勢,就和齊木一起跳了出去。

黑衣人們冰冷著臉,哢哢地拉動保險,槍口瞄準一臉興奮的阿布。

他哪知道,大難臨頭了。

“小心!”齊木突然飛起一腳,鞋底壓扁阿布的臉,隨著他嗷嗚一聲向旁邊彈開,“突突突”,宛如慢動作演示般,他清楚地看到幾顆子彈劃出高速旋轉的彈道從頭頂擦過,有一顆甚至接近於鼻尖,他能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溫度如蜻蜓點水般漾開。

阿布的心髒,簡直要停止了。

其後,在他身後,玻璃車窗嘭地炸裂了,渣子碎落一地。

“這是怎麽回事?!”阿布在地上滾了兩圈,才迷惑地把臉從土裏抬起來。剛說完,他就被齊木提著衣領,拖回到車後。刹那間,像春節放鞭炮,耳邊劈裏啪啦像個不停,一梭梭的子彈暴雨般擊打在他們躲藏的汽車上。

車玻璃全碎了,引擎蓋翻起來,冒出一陣白煙。見到這一幕,坐在導演椅上品著綠茶的基桑一口茶水直噴而出。這和設計好的槍戰完全不同啊!

“這是真槍!”齊木將頭埋在車下,繃著臉,“他們拉動保險栓時我就聽出來了。”

“等一下,這不是在演戲嗎?!”阿布傻逼了,摸摸身上那幾袋沒炸開的血漿包。再聽那凶猛的槍擊聲,頓覺毛骨悚然,冷作一團。“喂喂喂!難道基桑要弄死我們?”

“誰知道。”齊木說。

很快,片場響起了基桑的大叫。

“搞什麽搞什麽!”他從座位上蹦起來,指著那群黑衣人一陣狂罵:“都給我住手!哪裏來的真槍啊!你們瘋啦!”他腦子進水了,居然還向身後的副導演問責:“把這些臨時演員全給我炒了!”

副導演挺會裝,哆嗦得像隻老母雞,“導演,這些不是我找來的臨時演員啊!”

基桑反應遲鈍,直愣了三秒鍾,等劇組其他人嚇得抱頭鼠竄了,他才“哇”地一聲大叫,哭著去追跑出老遠的同事們:“別扔下我一個人啊!媽媽呀!”。瞬間,在場人員逃得一幹二淨,隻剩下孤立無援的齊木和阿布利用汽車當障礙物與敵人對峙。

一陣悲涼的風刮起沙塵吹過片場。阿布握著槍直發抖。這回真真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幫忙跑龍套兮……不複返。他心裏生起西楚霸王項羽自刎的蒼涼,然後才是小馬哥不畏槍林彈雨的英勇氣概。

不一會兒,槍聲暫時停止了,那些黑衣人在換彈夾。

“媽的……我跟你們拚了!”這時阿布憤怒一聲吼,拿著槍從車身後閃出,一邊走一邊對準那些黑衣人射擊。啪啪啪!那排黑衣人一個個中彈了,他們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身上的那塊紅色的血跡。而阿布持槍屹立在蕭瑟風中,竟有幾分小馬哥的風采,那麽酷,那麽帥。

但下一秒,“啊噠!”齊木變身李小龍把小馬哥踢飛了。

一排子彈擦著頭皮從兩人頭上飛過。那群黑衣人換好彈夾後,又開始掃射了。阿布屁滾尿流地爬回汽車背後,倒吸一口冷氣,一臉見鬼的表情。“我明明打中他們了!難道他們是不死身?”

齊木微笑著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你,真漢子!拿著彩彈槍就敢衝過去!”

暈!原來這是Wargames常用的彩彈槍啊!真浪費了那一番小馬哥的風姿。阿布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笑都笑不出來。這時,槍聲又停止了。

又換彈夾了?齊木捅捅阿布的胳膊,“小馬哥,又該你Showtime了!”

這家夥人品真差。危險時刻就不能少腹黑多友愛嗎?阿布不理他,偷偷探出半顆頭瞄。這下糟了!他看到領頭的黑衣人雙手無聲地一揚,那群黑衣人便兩麵包抄,朝汽車逼近。發現他的半顆腦袋,子彈嗖地掃了過來。阿布頭縮得比烏龜還快,險險躲過。

“他們快包圍我們了。”阿布太緊張了,想哭又像在笑:“嗚嗚,我就說和你搭檔會死得早嘛!”

“放心。隻要你能保護我跑出去,就算完成任務了。”齊木不忘溫馨提示。

阿布嘴巴張開半截,啞口無言。好吧,腹黑的人都這副德行,大家別見怪。他不管了,直接抱住齊木的大腿。“要走一起走!打死不分開!”

“喂喂喂!”齊木仿佛聽到耳邊響起“在一起”的起哄聲,他使勁掰開阿布的手,若讓他在犯罪師界的粉絲見到這基情四射的一幕,還得了?但阿布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就是不肯放手。

齊木一時氣結。

“好了好了,帶你一起走!先鬆手!”

“……”

齊木伸出手指的時候,微微發顫。拉完他還打了個冷戰。媽呀!肉麻死了!

他探出頭,觀察了一下那些逼近的黑衣人。“等下你跟著我跑,別跑丟了,我不想和廢物一起犧牲。”

“誰廢物了?!”阿布剛出聲抗議,齊木卻不等發令,發出幾根麻醉針就箭一樣地搶跑出去了。

“喂!太沒有體育道德了!”阿布哇哇追了上去。

黑衣人們有些措不及防,眼見幾個同伴被麻倒,頓時惱羞成怒,所有槍口通通對準那兩個奔跑如飛的家夥。阿布回頭看見黑洞洞的槍口,嚇得更咿呀亂叫了,齊木差點沒回頭給他一針,讓他好安靜一些。

突突突!那一刻,子彈一起飛舞,呼嘯著飛過他們的身邊,腳邊,甚至擦破衣角,幸運的是,偏偏沒有射中他們。為了躲避彈雨,齊木邊跑邊越過前麵的輪胎或者油桶等障礙物,一雙媲美韓國歐巴的長腿姿勢優美,阿布有樣學樣,但怎奈腿不夠長,跨欄屢屢失敗,摔個鼻青臉腫就算了,最後還倒掛在木欄上呈臘鴨狀,要不是齊木回頭把他扒下來,他可以去向偉大的無產主義者馬克思報到了。

但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好幾次齊木都差點被射中了,衣袖裏的麻醉針全部用光了。而黑衣人也跟著跑起來,邊跑邊射。隨後,追逐戲移到了下一個場景。沿著片場搭建的精美長廊,齊木和阿布一前一後,繞著柱子跑,後方飛來的子彈啪啪啪打在石膏製作的柱子上,揚起迷霧般的灰塵。

剛跑過去,充滿波西米亞風格的長廊就轟然倒塌了。

“噢!不!我的心血!”躲在遠處偷看的基桑抓著一頭亂發仰天長呼。

接下來,他的哀嚎聲連連。因為他看到凡是齊木和阿布跑過的地方,全被黑衣人打個稀巴爛。這些花了數月製作的場景,變得比丐幫總舵還爛。

這群飯桶!跟基桑躲在一起的副導演終於失去了耐心。眼看齊木他們跑向戲中的爆炸地點了,副導演趕緊溜到道具師原來的位置,等齊木和阿布一進入,他就按下手中的引爆器。

轟隆!

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房屋在齊木與阿布的背後爆開,氣浪湧來,在無法抵擋的衝擊波下,他們失去重心地摔飛一旁,倒在散落的碎片之中。齊木覺得耳中一片眩暈的嗡鳴,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了。

“你沒事吧?”齊木拍拍身邊的阿布。兩人都被炸得頭腦發暈,世界在眼中搖晃不定。爆炸的硝煙味湧入鼻腔,令人想嘔。

恍惚間,黑衣人的身影逐漸逼近。他們的冷笑像重影,分裂成無數張,一大團一大團晃動的。冰冷的槍口頂住了兩人的額頭。

這下完了。

“對不起。”齊木說。

“沒關係。”阿布說。

當死亡真正來臨時,我們更珍惜的,是彼此的友誼。

嘿嘿嘿。黑衣人們冷笑著,手指扣下扳機。

然而,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死亡。

“噗通。”

一個黑衣人捂著胸口,呻吟著倒了下去。槍支掉落在地上,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死了。

緊接著,其他黑衣人也紛紛如觸電般倒地抽搐,很快停止了呼吸。

齊木和阿布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什麽情況?他們有些呆若木雞。這些黑衣人們像退潮的浪,一排排地湧向死亡之海,消失在這世界上。

黑衣人的盡頭,最後隻剩下了副導演。

他睜大著眼,孤立無援,顯然想不通麵前的這一切。很快,他也痛苦地捂胸倒了下去,和他的同夥一樣,經曆了短暫而致命的痛苦。

一切都結束了。

現場啞得隻剩抓不住的風聲。直過了很久很久,火止,煙滅,死寂的片場才陸陸續續出現稀落的人影。灰頭土臉的基桑和劇組人員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錯愕地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離片場很遠的公路上,烈日炙烤著一對踉踉蹌蹌的身影。齊木背著昏迷不醒的阿布,身體虛弱得幾乎要垮下來。但他仍堅持著,朝前進的方向邁出一步又一步。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幽靈發來了新的信息。

【剛才是我救了你們一命。你們欠我一條命。】

短信上的每一字,在視線裏搖晃起來。齊木抬頭看了看耀眼的太陽,視線出現了扭曲和幻覺,道路像一條被風吹彎了的帶子,起伏地向前延伸。

一陣眩暈占據了大腦。

噗通——他倒了下去。

“醒了。”

有人在耳邊說了這麽一句話。齊木聽得出來那是誰的聲音。他睜開眼皮,支撐著坐了起來。

沒有熾熱的太陽,沒有荒涼的公路。這是一個臥室。空調使得屋裏十分涼快,絲絲的涼氣浸泡著皮膚表麵。窗外就是China Rose酒吧外麵的街道。

“喝點水吧。你差點中暑了。”

剛才說話的人遞來一瓶水。冰鎮的礦泉水。齊木仰頭喝了下去,口幹似火的嘴唇猶如雨後遇甘霖,頓時感覺好了很多。他這才看向站在眼前的老板娘。

“謝了。”他說。

“不客氣。”蘇夢珂一臉笑眯眯,變戲法似地拿出計算器,劈劈啪啪敲打幾下。“麻煩拯救費五千八百零八塊。沒算多哦。我這個人做生意還是很誠實的。”

這大概是她唯一的優點了。齊木感到頭疼似地按了按額頭。他的腦袋包了一層繃帶,衣服也換了新的。在公路昏倒之前,他發短信給老板娘求救,才沒在路上被曬成人幹。

“他沒事。宋屹洋在照顧他。”蘇夢珂很八卦,“話說回來,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不是去片場找基桑了嗎?我怎麽感覺你們像剛從敘利亞戰場回來。”

牆角堆著他剛換下來的衣服,爛得連流浪漢都嫌棄。

齊木喝了幾口水,才將發生的一切徐徐道出。

“沒想到荒狼的眼線這麽多!”蘇夢珂複而又問,“那你們查到什麽沒有?”

齊木並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線索:“米爾汗要基桑拍一部災難片,並且花巨資建起了一個龐大的核爆炸布景。”

“嗯。”蘇夢珂手指摩挲著下巴,分析道,“從表麵上看,米爾汗隻是投拍了一部電影啊。好像跟我們查的事情沒有關係。”

“不,一定有所關聯。”齊木篤定說道:“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在片場遇襲。顯然,米爾汗要殺人滅口,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我們。”

“確實如此……”蘇夢珂認可地點點頭。“可是,這部電影和荒狼的陰謀又有什麽關係呢?”

任他們想破了腦袋,也始終猜測不出二者的聯係。齊木不再說話,閉著眼,心中默默梳理著糾纏不清的關係網。蘇夢珂沒有打擾他,安靜地退出了房外。四周陷入靜謐,空調發出的奇異聲波輕輕振動著空氣。

他無法不承認,荒狼的城府很深。想了半天,他都沒抓住這個陰謀的突破點。

唉。他歎了一口氣。

突然,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條新短信。

【看來,你對付不了荒狼。】

寄信人是幽靈。盯著這個熟悉的名字,齊木愣了一下,馬上按鍵回複:

【不必你操心。我遲早會抓住它的。】

【是嗎?嘿嘿。要不是我,你早在片場被它的手下殺死了。】

這真是一個殘酷的事實啊。他竟然被它給救了。想到這兒,齊木就一臉不爽。

【我可沒讓你救我。自作主張。我當時早就想好了對應之策。所以,我是不會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的!】

【隨便你怎麽想。反正我是救了你。】

這王八蛋,以後會經常把這件事掛在嘴上吧?!齊木心情極度糟糕。被一個敵人所救,誰能高興起來。要讓此事變成浮雲,最好就是別再提。齊木隻得轉移話題。

【你是怎麽殺了那些人的?】

當時的情景齊木記憶猶新。黑衣人們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紛紛倒斃。這就像,看不見的死神用鐮刀飛快地砍去了它們的頭顱。

【嘿嘿,我比你想象的厲害得多。】

【你為什麽要幫我?要知道,我可是犯罪師界請來對付你的。】

齊木不解。很快,他收到了回複:

【首先,我並沒有把你當做敵人。其次,你根本贏不了我。我知道你的一切,而你卻對我一無所知。我不會讓你死掉的。因為我要讓你重新變成黑葵A。】

【你為什麽一定要我變成黑葵A。】

【因為這是上天注定你的命運。】幽靈說。短短的幾個字,宛如黑色的浪潮,在齊木的心中無聲地翻湧。命運?他的眼睛盯著手機裏的這倆字,遲遲地沒有移開。

黑葵A是他注定的命運嗎?

很久之前,他確實這麽想過。但所謂的命運,早已被他拋棄了。那種維持正義的邪惡方式,以及那個像黑暗一樣的稱號,他把它們從人生中完完全全剔除出去了。

微笑突然從齊木嘴邊漾出來。他用手指飛快地按出新的信息,發過去。

【真可惜,我的命運隻由我自己掌控。】

然後,他關掉了手機。不管幽靈再發來怎麽樣的短信,都無法改變他已是紅色犯罪師的事實。他的人生,已經翻開了新的一頁。

“喂。好消息。”這時,蘇夢珂推開門跑了進來。“上次你叫我查的那個支票賬戶。已經查到了!”

米爾汗的那張支票是匯給一個叫許鑫的人。

“這個人我認識。許鑫,在印度犯罪師界是很出名的殺手。”宋屹洋說。他剛和恢複精神的阿布從隔壁房間趕過來。“他從未失手過,因此而聞名。雖然他也屬於犯罪師組織的一員。不過……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不。”齊木站了起來,“或許,有一個人會知道。”他喝光了一杯水,平靜地放下玻璃杯,然後大步地朝門口走去。

房子裏飄著濃鬱的果香,如果不是外麵街道的喧鬧,齊木真以為自己置身於熱帶果園裏,根本無法將之與汙水橫流的貧民窟聯係起來。他捂住了鼻子。這水果的味道有點濃鬱過頭了,而且還混雜著殘留的咖喱味,變得更加刺鼻。

而在他麵前出現了搞笑的一幕——四個印度阿三,高矮肥瘦,錯落有致地揪著耳朵跪在搓衣板上。黝黑的皮膚搭配著微微委屈的表情,呆萌呆萌的,腦殼上還各頂著一隻搖搖欲墜的榴蓮。

“誒誒!頂好了!穩一點行不行?!”

一個訓斥聲響起。屋子中間,何遠欣大大方方地坐在至尊寶座上,悠閑地啃了一口手裏的榴蓮,神情自若又隱隱生出一種用鼻孔看人的霸王之氣。印度阿三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心裏深切痛恨她從中國帶來的跪搓衣板以及頂榴蓮等陋習。

僅僅因為他們在做蛋炒飯的時候,先把蛋給放下去了,就受到了如此嚴厲的懲罰。

“你們有沒有文化!不知道蛋炒飯要先炒飯再放蛋的嗎!你們難道沒有看過《舌尖上的中國》嗎?!蛋炒飯就要先放飯!”

就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用得著小題大做嗎?幸好齊木的及時出現,才把這群可憐的印度阿三給解救出來。末了,他們還當場發誓,今後每個周末都要守著衛星電視看《舌尖上的中國》!

齊木不得不尷尬地接受這個充滿榴蓮味的擁抱。這是他最討厭的水果,沒有之一。在被熏暈之前,他把來意說清楚了。

“許鑫這個人我聽說過。”聽了這個名字,何遠欣馬上說道。據她說,許鑫雖然也是犯罪師,但和印度分部幾乎沒有任何聯係。他習慣獨來獨往,隻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他的下落。

“能不能找到他。我也不敢打保票。盡力一試吧。”

她把印度阿三們叫到麵前,下達命令:

“這次要查的人,叫做許鑫。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沒有找著,辦事不利,給我丟臉怎麽辦?”何遠欣又啃了一口榴蓮,嘴角一縷奸笑看得他們心驚肉跳。他們看看那榴蓮,還有搓衣板,生生吞了口唾沫。

“甘……甘願受罰……”

他們可不想再受刑了,畢恭畢敬地朝何遠欣鞠個躬後便趕緊領命離去。

“來,一起吃榴蓮吧!”何遠欣熱情地遞上半隻榴蓮。

“不用不用!”齊木嚇得擺擺手,暗中運用內力把氣給憋住。

“你不喜歡吃嗎?挺好吃的呀!”

何遠欣露出惋惜的神色,收回榴蓮自己啃。

“你找許鑫幹什麽?他和案件有關係?”她邊吃邊問,每一句話都帶著濃濃的榴蓮味。

齊木幹脆避之三舍,躲出好幾米遠才回答。“嗯……算是吧。”

“有什麽關係啊?他幹嘛了?被雇傭了?怎麽得到線索的?”何遠欣跟所有的女人都一樣,充滿了八卦好奇的冒險精神。

“是的,他最近有一筆交易比較可疑。”齊木頂著快被熏壞的鼻腔回答。

“哦哦哦……”何遠欣小雞啄米般點頭,繼續沒完沒了:“什麽交易?殺誰呀?誰請他?他很貴的!聽說幹掉一個人要十萬美金!快跟我說說,哪個土豪這麽奢侈!”

這個大姐大不僅重口味,竟然還是個話癆!

齊木沒回答,她就自己開動腦筋亂猜:“莫非是小三出軌,買凶殺人?還是家族奪產,豪門爭鬥?”

在他被煩死之前,出去的手下回來了。

四個印度阿三一進門就嚇得皮膚由黑變白了。他們的大姐大正被人綁在椅子上,嘴裏塞著一大塊榴蓮。如果不想被榴蓮噎死,她最好別說話。齊木就是用這個方法讓耳根清淨了一個下午。他悠閑地躺在至尊寶座上,閉目養神。

“我去!算你狠!”

好不容易等到手下回來幫自己鬆綁,何遠欣立即怒發衝冠,拿著兩隻榴蓮當流星錘作勢撲上來。若不是阿三們死死抱住,她真要拚命了。但阿三們說了一個真理,“老大,別,你打不過他!”

現實總是那麽殘酷啊。何遠欣隻得幹咳兩聲以緩尷尬氣氛。她咬著榴蓮,轉身把阿三們甩開,充分發揮欺弱怕強的優點,把四個人的腦瓜子都敲了個遍。“怎麽現在才回來!叫你們辦的事呢?”

“嘖!不錯不錯。”何遠欣滿意地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語氣,隨之大手瀟灑地一揮:“那就帶齊木去吧。”

等阿三們領命帶著齊木離開,她立馬搶回自己的至尊寶座。

靠,這個混蛋紅色犯罪師。她心裏罵道。

“什麽?”走到門口的齊木突然停下來,回首,眼底好像潛伏著一團霧,隱約透出危險的光。

“什麽什麽?”

“你剛才是不是在心裏罵我混蛋?”

他會心靈感應嗎?!心裏話也能聽到!何遠欣裝出一臉白癡狀,“沒有的事。我怎麽會罵你呢?”

齊木微微一笑,很邪門。“你最好在心裏歌頌我,這會讓你生活得更愉快,以及,安全。”

這是威脅嗎?這肯定是威脅!居然有人敢威脅她,堂堂的印度分部領導。敢冒犯領導的人,一定沒有好下場。這是鐵一般的規律。何遠欣跑到窗口,確定齊木一行人開著一輛破麵包車離遠了,立即撥通電話。

“給我準備好東西,我馬上就來!”她氣得鼻孔哼哼。

臭紅色犯罪師,這一回,你就等著瞧吧!

一個小時後,新德裏的一座天橋下,何遠欣蹲在地上,拿起鞋跟猛敲一張紙人。

那紙人居然寫著一個小清新的名字——齊木,以及亂編的生辰八字。

於是乎,天橋周圍幽幽地響起一片敲擊聲和碎碎念。

“打你個小人頭,等你有氣無訂抖;打你個小人麵,等你成世都犯賤;打你個小人眼,等你考試零雞蛋……”【溫馨提示:本打小人口訣殺傷力極強,惡毒指數爆燈,好孩子切忌模仿。】

很遠的地方,開在路上的麵包車裏傳出陣陣噴嚏聲。

誰在背後咒我?!齊木抱緊了身體,然後,“阿嚏!”

麵包車在一棟白色方形樓前停下來。大門緊緊地關閉著。

“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他就在這兒。”開車的矮阿三說道。齊木立即開門下車。他讓高矮阿三在樓下悄悄把守,便帶著胖瘦阿三從鐵門上方的空隙翻進去。這事後證明是個愚蠢的選擇。因為胖阿三在翻過鐵門的時候被卡住了。

“叫你減減肥!你還吃那麽多!看看我!”瘦阿三怒其不爭,還不失時機地展示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

“我能鑽過去。”胖阿三自尊心極強,閉氣收腹,硬生生地把身體擠了過去。雖然後背的衣服被擦破了,露出白花花的屁股;雖然他直接摔下來,把瘦阿三給壓扁在地上;但他的確成功地演繹了胖屌絲的逆襲之路。

隻是,這番動靜早把樓上的人驚動了。

不好!齊木顧不上地上深情擁抱一塊的胖瘦阿三,拔腿衝上二樓,衣袖裏的麻醉針隨時準備就緒。結果還是太遲,等他踢開門闖進許鑫的家,一個身影已經敏捷地從二樓躍下。

“快攔住他!”

聽到樓上齊木的呼喊聲,守衛在樓下的高矮阿三隻見一個身影從天而降,瞠目結舌數秒剛想去阻攔,突然那人回頭扔來一個東西,用英文喊道:“炸彈!”。兩阿三身手何其敏捷,矮的飛身鑽進空油桶,高的直接跳上晾衣杆並死死抱住。齊木眼睜睜地看著那人騎著噴煙的摩托車絕塵而去,懊惱地一拍陽台欄杆。

“那不是炸彈啦。”他沒好氣地說道。

矮阿三這才像土撥鼠一樣從桶裏探出腦袋,高阿三則依然抱著晾衣杆,全身顫抖,半天才蹦出一句雷語:“媽呀,我畏高!”

而樓外的泥地上則靜靜躺著一隻桌球。這就是……詐彈。

沒用的家夥。齊木扔下一個鄙視的眼神,才轉身回到屋裏。這時胖瘦阿三也趕上來了。三人分頭搜查許鑫的房間。**是淩亂的被單,杯子裏的水還是溫熱的,因為倉皇的逃離,桌子上留下了一些照片。齊木拿起其中一張。這是一個陌生人的照片,紅色的交叉重重地劃在上麵。

看來,這是許鑫新的目標人物了。

可是,這個人是誰呢?

齊木把照片上的人給印度阿三們辨認,他們也紛紛搖頭表示不認識。

“我也不認識……”回到分部時,何遠欣看了照片也不認識此人。

它究竟是誰呢?米爾汗要許鑫殺死這個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阻止他的陰謀,就得弄清楚這個目標人物的真正身份。齊木帶著照片離開分部,打了一輛Auto三輪車直接回到China Rose酒吧。

時間幾近黃昏,他從Auto車上下來,推門而入。

屋裏,同伴們都在。

“查到什麽線索了嗎?”蘇夢珂問道。齊木徑直走到她的麵前,把照片放到桌子中央,其餘人聚攏過來,認真盯著照片研究。

此時的酒吧門外,Auto三輪車慢慢加速駛離,飛快地與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大眾汽車擦肩而過,呼嘯而去。大眾汽車裏的司機搖下車窗,戴著墨鏡的臉轉向酒吧的方向。從許鑫的住所起,他就一直跟蹤著坐在Auto車上的齊木。

齊木好像沒有注意到,行蹤已敗露。

但跟蹤者的目標並不是他。

“荒狼。”車裏的司機拿出手機匯報,“已經找到了隱之犯罪師的藏身之處。”

現在,這輛車完成了荒狼交給的任務。

它靜靜地蟄伏在路邊,等待著下一步的計劃。

酒吧內。

“我知道他是誰了!”突然,阿布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齊木不太相信地抬起頭。阿布這種低智商人才怎麽可能比他先猜出!

許鑫的目標,就是巴基斯坦派來交涉的特使萊加裏?

這個驚人的發現,使得齊木霍地站起身。

“難道許鑫要殺巴基斯坦大使!”蘇夢珂道出了他心中的擔憂。他坐回原位,皺起眉頭。

“這要讓他得逞,是會引起戰爭的!”宋屹洋接著說。

齊木始終沒有說話,誰也猜不透他的心。

準備晚餐的時候,蘇夢珂在廚房窗口無意中看到街邊一輛黑色大眾汽車。

它好像停那裏一整天了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