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勇闖犯罪師界

中國南方,珠江岸邊的那座國際化都市。

數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泊在位於海珠區的一棟高尚住宅小區裏。A座502號房,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裏形成一股停滯感,警戒線封鎖的現場內,警方人員正忙碌地搜集證據,而客廳裏躺著一具屍體。

死者是男性,二十多歲,穿著連帽運動服。胸口插著水果刀,這是致命傷。

“這件案子的詭異之處在於,位於走廊的監控錄像顯示,死者回家之後,便沒有其他人進出這個房間。那麽,凶手從何而來,又怎麽離開的呢?”一個三十多歲的警官邊介紹案情,邊充滿期待地看著麵前一位書卷氣十足的白襯衫少年。

“這個……”少年認真思考,抱著記事本,嘴裏咬著圓珠筆。

警官對他期望很高。“米卡卡同學。拜托了,這件密室殺人案我實在束手無策。隻有靠你了。你是最厲害的校園偵探米卡卡,請助我一臂之力吧!”

被人吹捧上天,米卡卡都不好意思了,他臉紅得像草莓。“警官,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那麽先讓我谘詢一下目擊證人吧。”

目擊證人A,大廈管理員。“陳先生晚上有跑步的習慣,九點鍾他大概出去十五分鍾就回來了。”

目擊證人B,同一層樓的鄰居:“陳先生回來的時候,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沒理我。”

證人C,死者朋友:“我在公司加班的時候,接到小陳的短信,約我明天去爬白雲山。那時候大概是晚上10點15分左右。”

米卡卡拿著本子一一做著記錄:本案要點,凶器是死者家裏的水果刀,說明死者是在家裏被殺的;朋友10點15分收到短信,證明死者當時還活著;樓道的監控器沒拍下任何人進出房間的身影;死者房間位於五樓……

這裏麵到底藏著何種詭計?米卡卡根據記錄下來的證據,依然沒理清頭緒。

凶手是怎麽進入房間又離開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警官表情越發失望。“還沒想出來嗎?”他心急如焚。聽說這位校園偵探是省公安廳高層米傑的弟弟,推理功夫比那位號稱中國福爾摩斯的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才特地跑去學校請來的。現在看來,名不副實啊……警官偷偷搖頭歎息。

忽然,“那個!”米卡卡像回答課堂提問似的舉起手,警官心裏一陣驚喜:“你推理出來了?”

“不是,我想問,我能去一下廁所嗎?”米卡卡尷尬說道。

“請去……”

離開案發現場,米卡卡心裏充滿了失落感。他有負警官的重托啊。唉,沒想到他堂堂校園偵探,居然要用借尿遁這麽下三濫的招數。

米卡卡啊米卡卡,好歹你也跟愛迪生破了不少案子,耳濡目染之下,推理水平怎麽也應該升級到2.0了吧,可為什麽就是想不出來呢?米卡卡站在廁所的鏡子前,看著裏麵的自己,怒其不爭。

米卡卡拍了拍臉,又往臉上潑冷水,試圖讓大腦清醒一下。然後,他深呼吸一口氣,對著鏡子鼓勵道:“米卡卡,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加油!”帶著堅定的信念,他打開廁所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剛回到客廳,那位警官竟迎上來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厲害厲害!名偵探果然名不虛傳啊!撒泡尿就把案子給破了!”

“啥?”米卡卡被抱得糊裏糊塗。

警官則開懷大笑,心情高亢:“哎呀,還裝傻!剛才你的助手都已經來傳達你的推理結果了。跟你推理的一樣,我們鎖定犯罪嫌疑人了。”

我的助手?米卡卡這才明白——剛有人冒充他的助手,在他去廁所的短短時間內,便把案子給破了!

這逆天的速度,能做到的,隻有一個人。

“警官。”米卡卡趕緊問:“那助手長什麽樣?”

“啊?”警官愣了半秒,奇怪地看著米卡卡說:“那助手年紀跟你差不多呀,很帥氣。對了,他還吃著蘋果。”

是他!萬年不變的蘋果黨!

米卡卡扶額,轉身跑下樓,果然發現齊木正坐在小區公園的長椅上,坐姿優美,出場道具已經從蘋果換成了百事可樂。氤氳的光線中,淡淡浮出少年一圈清冷的輪廓,米卡卡忍不住擦拭眼角,手指沾上淚水,濕濕的。

在漫長的人生路途中,有些人會半路下車,譬如那個名偵探愛迪生。可有些人還在,陪著我們一起前往終點。

靠著長椅的齊木轉過那張冰冷的側臉,“喲!”他朝米卡卡揚揚手,一罐百事乘著陽光拋了過來。米卡卡順手接住,走過去。久別的話他憋了很久才問出最簡單的一句:“你,有何貴幹?”

齊木微微一笑,“隻是來看看我昔日的跟班混得怎麽樣。現在看來,你混得不錯,再添條紅領巾,能升二年級了。”

“嗬嗬。”米卡卡不生氣。反正被對方腹黑多了,他早熟悉流程。“這些天果然是你在跟蹤我吧。”他拉開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可樂。

“我跟蹤你?”齊木輕輕皺眉,“圖財還是圖色?這兩樣你都沒有啊。”

“難道不是你?”米卡卡悻悻然。

這就奇怪了。這幾天他總有種被監視的感覺。如果跟蹤者不是齊木,那又會是誰呢?他一直有不祥的預感,仿佛有個巨大的陰謀正在身邊悄然展開,稍有不慎,他就會掉入萬丈深淵。但米卡卡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他鬱悶地喝著可樂。而齊木不說話,望著別處,目光深邃,那張冷漠的側臉如一麵陡峭的斷崖。沒人能猜透這人此刻的心思。兩個人沉默片刻,米卡卡捏了捏喝剩一半的可樂,問道:“剛才的案子真相是怎麽樣的?”

“很簡單。”齊木一臉的輕描淡寫,待他說出謎底後,米卡卡大呼坑爹。原來死者是在外麵跑步的時候被殺死的。之後回到家的是凶手。凶手是住對麵四樓的住戶。凶手先把殺死死者,然後從對麵樓頂用繩索運回到死者房間內,之後它再假裝死者回到家,用死者家裏的水果刀在原先的傷口位置再捅一刀,造成凶器是這把水果刀的假象,誤導警方第一案發現場是在死者家裏。之後它再用同樣的方法,沿繩索回到對麵四樓自己的家中,之後回收繩索就行。

凶手用的詭計並不高明,米卡卡隻能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之情。他所做的記錄居然對案情毫無幫助,而齊木隻是根據兩棟樓間地上的滴血就判斷出了屍體是經過空中運輸回到家中,從而識破了凶手所用的詭計。

我怎麽就看漏了這些細節呢!輸給其他人不要緊,偏偏輸給齊木……米卡卡鬱悶得想撓牆。而齊木從長椅上站起來,一副勝者為王的姿態,藐視著米卡卡:“喂,還有沒有興趣再當我的跟屁蟲?”

“誰要當你的跟屁蟲!就不能叫好聽點嗎?叫助手!”米卡卡對這種小細節還是十分在意的。

齊木聳聳肩:“So?Yes Or No?”

這小子居然還飆English了。“NO!”米卡卡挺直腰板,骨氣四射。

“OK。”齊木邁步就走。走出不遠,他回過頭,寂然無聲地綻出一抹詭笑。

笑得米卡卡驚心動魄,尿意澎湃。

“當不當是你的自由。我隻能提醒你,這次的對手是隱之犯罪師。你應該知道吧,在印度發生的那一連串恐怖案件。這種案子絕非你現在這種小Case所能相提並論的。”

“噢!難道你說的是印度總理憑空消失案?!”米卡卡情不自禁叫道,怦然心動。這是目前全球最轟動的大案,各國的警方和名偵探趨之若鶩。現在這麽好的機會擺在麵前,他怎麽可能放過?!

“不過可惜,真可惜啊!”齊木作勢要走,米卡卡趕緊追上去。

“好好!我做!”

這時候哪裏還顧得上中國好男兒的氣節,米卡卡就差沒抱人家大腿喊親爹了。

“這才乖。”齊木竟伸出手摸他的頭。

等一下,這舉動怎麽跟哄寵物狗一樣!“去去去!”米卡卡拍開齊木的手,以人類的尊嚴目視對方,突然想到似地問:“你怎麽想到要破這個案子的?”

“這件事,要從一個星期前說起。”齊木娓娓道來。

這一切的起因,要從一個星期前說起。

明媚的夏日,耀眼的光線在樹蔭下匯出明亮的陰影。齊木站在斜坡之上,咬著紅蘋果。在他前方是一個牌坊路口。斜坡下那一片低矮的樓群,與這座華麗的城市格格不入,隱約可感受到滲出來的頹靡與破落。

這就是傳說中的犯罪師之城啊。

其實這兒就是一個城中村,隔著鐵絲網,對麵便是香港新界北地界。由於臨近邊境,這裏龍蛇混雜,街上時不時走過赤膊的紋身漢,即便路口等客的摩的司機,也鼠目寸光。

齊木站在路口躊躇不前。那個黑色騎士隻告訴他犯罪師之城所在地,卻未告知接待處。他又不是來這裏觀光的。齊木本想找個人問路,卻又不知如何表達。最直接的辦法是把那黑色騎士騎馬的衰樣給畫出來,這麽招搖的目標肯定有人見過。但齊木一想到自己畫貓似狗的美術水平那麽渣,惟有悻悻作罷。就在此時,忽然幾個流裏流氣的青年走了過來,目光在齊木的身上來回打量。

“喂!你係邊度嚟嘅!”領頭的黃毛哥盛氣淩人,操著一口純正的粵語問他從哪來,並故意露出胳膊的蠍子紋身示威。齊木沒理他,冷峻的目光望向別處。那位黃毛哥有些不爽,以為他沒聽懂,又用蹩腳的普通話問了一次,但仍被齊木華麗麗地忽視掉了。

“王八蛋!找死是吧!”黃毛哥自持人多勢眾,根本不把齊木放在眼裏。哪知對方氣勢更強,冷淡的眼神猶如罩著一層寒霜,依舊慢條斯理地啃著蘋果。“惹我可是會死的哦。”齊木平靜地說,卻蘊含肅殺之氣,小流氓們的心頭紛紛掠過一絲恐懼。

從未見過敢跑到他們地盤放肆的家夥。黃毛哥對手下打了個眼色,眾人欲一衝而上,而齊木衣袖裏的麻醉針也蓄勢待發。

卻在這時——“住手!”

隻聽遠處傳來一聲厲喝,旋即疾馳的馬蹄聲撕裂了街道的寧靜。

“哪裏有正義,哪裏就有我的存在!”

隨著這一句土得掉渣的台詞閃亮登場,一匹駿馬躍空而落,比電視廣告還要飄柔的一頭鬃發緩緩落定。人們紛紛側目。陽光如同被潑墨一塊,現出一個高傲的身影。

“大家好!又是我!黑色騎士!”

這家夥用的台詞簡直跟TVB的搞笑主持人曾誌偉一模一樣!

齊木差點沒被吃在嘴裏的蘋果給噎死。

“黑色騎士三袋長老!”見到領導,黃毛哥立即換上阿諛奉承的嘴臉。“快幫我教訓這個臭小子!”

黑色騎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齊木,緩緩舉起劍。黃毛哥得意奸笑,就等著說:“小樣,看你還敢拽不”這句話了。哪料劍光亂閃,齊木毫發無損,反倒是黃毛哥的哈倫褲被切斷了褲帶,華麗脫落,露出Hellokitty的四角**。

“大哥,你居然穿這麽可愛的**!”

眾小弟紛紛做噴血狀。黃毛哥急了,“不準看!不準看!誰敢說出去,看我揍他!”他一邊提褲子,一邊可憐巴巴地看向黑色騎士。

“三袋長老,你怎麽……”

揭穿了他**的秘密,他以後還怎麽混?!哪知黑色騎士對他冷目怒視。

“放肆,這位可是我們的貴客,紅色犯罪師,豈容你們挑釁生事。”

“什……什麽?!!紅……紅色犯罪師?!!!”

這個名字如雷貫耳,眾人目瞪口呆,黃毛哥的褲子嚇得又滑到了膝蓋上。

“你……你就是紅色犯罪師大人?!”

黃毛哥顧不上尊嚴了,連褲子都不提,忙著找筆,“大人,請給我簽個名吧!”

“……”

齊木笑得很僵硬。很好,現在他已經是犯罪師界的天王巨星了。

於是乎,齊木不得不為這個熱情的粉絲留下了親筆大名,而且還是簽在那條可愛的Hellokitty**上。黃毛哥順便把齊木吃剩的蘋果核也收藏了。這樣一來,擁有巨星簽名的他,可以完美地消除賣萌**帶來的消極影響了。

看到更多的粉絲圍過來,齊木忙不迭跳上了黑色騎士的馬。他算是領略到當名人的痛苦了。

“快走!”他催促道,生怕走慢半刻會被人分屍收藏。

“你可真受歡迎哪。”黑色騎士看到自己風頭被壓過有些不爽。齊木卻高興不起來。低調不張揚,可是他做人的風格,跟某人正好相反。

隨著黑色騎士策馬大喊:“馬龍白蘭度,Go!”黃毛哥那群粉絲立即被甩在了身後,“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伴隨著馬背上呼嘯的風聲,齊木問道。

“我的名字跟本人一樣帥氣。”黑色騎士又恢複了自戀的本色。

齊木稍作思考,說了一句差點讓黑色騎士從馬上摔下來的話:“所以你叫王寶強?”

黑色騎士緊緊抱住馬頭才沒讓自己跌下去。

“誰叫王寶強!我怎麽也比那農民工帥氣十倍,不,一百倍好嗎!”

“那麽請問帥哥尊姓大名?”

“我叫李昊儒!”黑色騎士翹起鼻子。

“這名字真帥……”帥得讓人無法直視啊。齊木又問:“帥哥,剛才那位黃毛兄弟為啥叫你三袋長老。”

“這是我們組織的等級。我屬於第三等。最高是第八等。”

似乎是類似撲克牌組織的等級劃分,隻是這個等級稱呼……“這好像是丐幫的等級吧。你們首領是個起名廢嗎?這抄襲得太明顯了。”

“我哪知道。反正大家都這麽叫的。”

“等一下。”齊木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你們不會把丐幫的入幫儀式也抄襲了吧。”

聽說每個丐幫弟子入幫前都要被組團吐口水。這麽不講衛生的儀式,令齊木很有理由相信坐在他身前的這個李昊儒身染各種皮膚病。他立即往馬屁股後麵坐遠一些。

“別擔心,我們這兒每年都得全國文明衛生街道獎狀呢。吐口水那麽不講衛生的事情我們是絕對不會幹的!”李昊儒看來就是那種寧願被槍斃也不願被口水吐死的骨氣男兒,而且這家夥還噴了名貴的COLONIA古龍水,披風用的也是上乘的布料,腳下那雙Bottega Veneta意大利皮靴在淘寶上打折也要一萬多塊……

看來犯罪師混得比丐幫好多了,齊木這才放心坐回來,他又問:“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李昊儒伸出手往前麵一指,說道:“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隻見一家茶樓位於路旁,中國風的建築風格,門口立著招牌——【江湖茶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名字大概取義於此。齊木想這裏應該就是犯罪師們的聚集地點,類似抗日時期的地下交通站,而他們是前去接頭的地下黨員。

未等黑馬過去,突然前麵響起一陣騷亂,一群人神色倉皇地從茶樓裏跑了出來。

“白長老死了!”

“不好!”李昊儒立即從黑馬上跳了下來,拉著跑到門口的人問了幾句便直奔入內。

齊木不敢怠慢,跟進茶樓。這時茶樓裏都亂了套,一個食客都沒有,隻見一群服務生圍在其中一間廂房門口,焦急張望。“白長老!”這幾個身穿服務生製服的人似乎也是犯罪師,在門外焦急地要撞門。

“稍等!”

一個聲音阻止了他們。

身後,齊木冷色迅速走近,讓眾人讓開。透過門口的小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位老者倒在地上,口吐鮮血。而廂房的門被人從裏麵用椅子頂住了,無法打開。

密室殺人?!

剛來就發生這種事。這是凶手給他的下馬威嗎?齊木臉色凝重,這才讓不知所措的其他人一起撞門。

撞開後,李昊儒第一時間衝過去摸白長老的脈搏,他的臉刷地灰白:“死了。”

齊木蹲下去一摸,果然沒有脈搏了。幾個犯罪師聽罷,圍著白長老的屍體黯然神傷。李昊儒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誰幹的!我一定要找出凶手!”

誰幹的倒是其次。齊木現在更關心凶手怎麽逃出這個密室的。他勘查現場——凶手用椅子抵住門。廂房裏裝的是防盜窗,窗戶關得很死,無法從外麵打開或者關閉,除此之外,整個房間連個老鼠洞都找不到,更別說讓人逃跑的通道了。

如此一來,凶手怎麽離開這個房間?

如果說凶手是行凶後在門外用線之類的東西把椅子拉過來抵住門,理論上是做不到的。即便能做到,廂房對著人來人往的大廳,凶手任何鬼祟的行動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啊。

這案子,夠離奇。實話說,他現在毫無頭緒。齊木坐著凝視茶杯,陷入思考。突然,他發現了!杯子反射出身後的景象令他豁然開朗。

靠!居然是這樣!齊木心裏果斷爆粗兼豎中指。【PS:此猥瑣動作好孩子切莫模仿。】

“門鎖著,凶手是怎麽出去的呢?”李昊儒也在思考,期待地看著齊木。

他看到,齊木臉上浮出神秘莫測的笑容。

謎底,昭然若揭。

“過來。”齊木將李昊儒叫到身邊,細聲耳語:“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出凶手。”

李昊儒很吃驚:“是什麽辦法?”待齊木小聲道破機密,李昊儒的臉呈現出接近扭曲的錯愕:“這真能找出凶手?”

齊木十分肯定:“絕對能!”

此法雖極具危險性,若非功力深厚的人絕不敢隨意嚐試。但齊木深信自己的判斷,他微笑著注視李昊儒把那幾個犯罪師叫到身邊吩咐幾句。那數人麵麵相覷片刻便離開房間。稍後他們回來了,一個個捏著鼻子,合力提著一大桶什麽東西。臭氣旋即充斥著廂房。

那是一桶潲水,漂浮著幾片爛菜葉。

“你確定這東西有用?”李昊儒弄不清齊木葫蘆裏賣什麽藥,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桶潲水,扭頭作嘔吐狀。

“有用!有用!”齊木被熏得幹脆跑出房間,在外麵指揮那幾個犯罪師說:“把潲水全潑到屍體身上,證據就會顯現了。”

這是什麽高科技手段嗎?從沒聽說過!犯罪師們大眼瞪小眼,麵露難色,竟沒人動手。齊木幹脆親力親為:“我自己來潑吧!”他作勢剛要潑。突然——

地上的屍體詐屍了!剛才還躺地上的白長老唰地跳起來,躲得遠遠的。

“別別別!老朽還沒死呢!”

齊木看著他,笑容如冰山一角。“再裝死,下一捅淋的就不是潲水了。”

“饒命饒命!”白長老臉色醬紫,抹著額頭冷汗,再起身慢半刻,他就得在潲水裏遊泳了。“不愧是紅色犯罪師,你怎麽看出我是裝死的?”

齊木故作神秘,笑而不語。他指了指白長老的腋窩位置。“你裝死的秘密就在那裏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白長老尷尬笑著,從胳肢窩底掏出一隻棒球,然後又用紙巾擦去嘴角的雞血。“還真是瞞不過你啊。”他由衷地佩服。

“夾著棒球使脈搏消失。一個小把戲。”

齊木沒說,其實他是從杯子的反射中看到倒在地上的白長老偷笑,才知道對方在裝死。這些人合夥在演這出戲。齊木心中了然,這是他們給自己的一場考試。

“這樣我就放心了。”白長老一副放下重擔的語氣,走過來意味深長地拍拍齊木的肩膀,說:“跟我出來吧。大家要見你。”

這時茶樓二層大廳裏已經聚滿了犯罪師們。他們圍坐著幾張圓形餐桌,交頭接耳,不知為何神情惶恐。看到白長老上樓,他們刷刷起立,以示尊敬。“你們這是怎麽了?”白長老察覺眾人神色不對勁,問道。

一個犯罪師上前,語氣裏壓不住恐懼。

“白長老,剛剛得到消息,東京分部的負責人櫻花犯罪師暴斃街頭,原因不明。”

聽罷,白長老頓時麵如死灰,手中的龍頭拐杖因氣憤而顫抖地敲擊地麵。久久,他才說出那個可怕的名字。“是幽靈幹的。”這名字宛如低矮壓迫的黑色烏雲,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

整個大廳靜得出奇,仿佛厚厚一層恐懼纏住人們的身體。

能令這麽多犯罪師聞風喪膽。這幽靈一定很可怕。齊木暗忖之際,突然白長老咳嗽兩聲打破這僵凝的氣氛。“大家不要慌。我們的救星來了。”他伸出手介紹站在身旁的齊木:“這位便是紅色犯罪師。”

烏雲消散,陽光刺破雲層。

在場的犯罪師們隨即充滿了明媚欣喜之情,“難道這位就是幽靈唯一畏懼的紅色犯罪師嗎?”

“沒錯,就是他!”李昊儒時刻不忘搶鏡頭,但被白長老拐杖一棍敲了回去,委屈地縮在後麵乖乖當綠葉。

“是他!我們的救星!萬歲!”眾人歡呼雀躍。

剛才還壓抑萬分的場景一下子切換到比中國隊奪世界杯還舉國歡騰的場麵,齊木著實有些不適應。再怎麽歡快,也不能讓筷子茶杯亂飛啊!

“肅靜!”白長老用龍頭拐杖狠敲地麵,威嚴震住了這群歡樂的犯罪師們。

茶樓又安靜了。

“現在,請我們的紅色犯罪師給大家講講話!大家鼓掌!”

白長老這話說的……齊木聽著怎麽像學校開會邀請領導上台的說辭。而那位對上頭條念念不忘的李昊儒還很應景地拿來一根黃瓜塞給他充當話筒。

“……”齊木看著眾人,默默地將黃瓜扔回後麵,才說道:“我隻想知道,你們是從哪裏聽說幽靈畏懼紅色犯罪師的。”

聽到這個問題,犯罪師們互相看身邊的人,竟沒有人答得出來。

“傳說是這樣說的呀。”其中一人小聲說道。

“那這個傳說是怎麽來的?”齊木問。

“不知道啊。反正大家都這麽傳說。”

這就是人雲亦雲的典型案例!齊木將目光投向白長老,但對方也一臉的無知。這些人原來隻是因為一個不明來曆的謠言才把他當做救星的嗎?!這個傳說真的具有準確性嗎?

這時,又一個犯罪師用奇怪的眼神瞄著齊木,輕聲嘟囔。

“最新的傳說是,紅色犯罪師投入了泰國人妖界……”

謠言,絕對的謠言!

齊木竭力保持冷靜。作為偶像級的犯罪師,他必須維護冷酷的形象。不用問,這個傳說一定是上次扮薑遊的時候傳播開去的。那次毀三觀的行動果然留下了後遺症。齊木四兩撥千斤,淡然說道:“本人性取向很正常,對汙蔑毀謗的行為予以最強烈的譴責。”

那些犯罪師聽了,部分人居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喂喂喂,這都什麽世界。難道他們希望紅色犯罪師是個好基友嗎!

幸好白長老及時出來解圍:“既然紅色犯罪師在此,我們就不必擔心了。他一定會幫我們對付幽靈的。”

其他人的緊張情緒已經緩解了不少,紛紛坐回座位。那一雙雙眼睛裏充滿希冀。

真的要救這些人嗎?齊木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映入眼簾的是再普通不過的樣貌,好比在街上隨處可見的千萬路人中的平凡一員。他們當中或是父親,或是兒子,或是鄰居,或是朋友,但他們卻生活在黑暗中,以罪惡為生,遊離於正義法則之外。曾經,他發誓要消滅這群人。而現在,他們竟求他施予拯救?

人生給我們編排出可笑劇情的時候,我們卻手足無措。

齊木隻是緘默。忽然被白長老喚醒:“紅色犯罪師,這邊請。”

齊木跟著他走進二樓盡頭一個內室。其他人識趣地退避三舍,房間裏隻剩他們兩人。白長老轉過身。那是一張慈祥的麵容,淺灰色的瞳仁裏永遠帶著笑意,無法從其身上找出一絲戾氣,反而使人感受到一種剛毅柔和的氣質。這就是犯罪師界目前最高的負責人——白長老。

“能說說這個犯罪師界你是怎麽統籌起來的嗎?”在白長老說話之前,齊木先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據他所知,犯罪師以前都是各自為戰,分散在世界各地。唯一一次有大量犯罪師聚集在一起,便是Joker成立撲克牌組織的時候。當那個罪惡集團覆滅之後,犯罪師世界又恢複到了以前零散的狀態。齊木還是第一次聽到犯罪師界的存在,當然,這和他獨行天下的作風也有一定關係。

白長老笑著請他坐下。“實不相瞞,犯罪師界不是我搞起來的。而是幽靈。”

“幽靈?”

又是它?怎麽會?

齊木的疑問隨即便被解開了。白長老徐徐說道:“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世界各地的犯罪師們一個個離奇地死掉,這引起了大家的重視。很明顯,有個人或是一個組織,正在對付全世界的犯罪師,並且心狠手辣。我們對這個敵人的資料一無所知,為了自保,許多的犯罪師開始自發地聚集在一起。畢竟人多力量大,所以,為了對抗共同的敵人,犯罪師界正式形成了。我們將總部設置在粵港邊境這個偏僻的城中村,一來是為了掩人耳目,二來是方便逃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你現在所看到的犯罪師之城。”

“但,我們的團結並未有效地阻止幽靈對犯罪師們的殺戮,現在全世界的犯罪師被消滅了將近一半。每個人都人心惶惶。幸運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搜集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報。首先,對付我們的敵人叫幽靈,暫且未知它是個人抑或是組織。其次,我們找到了對付幽靈的方法!”

說到這裏,白長老沉穩的語調不禁泛起波瀾,難掩激動。

“對付幽靈的方法?”齊木重複這末尾的句子,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是說我嗎?”

這些犯罪師一直口口聲聲說他是幽靈的克星。可他到底要怎麽克製對方?按照中國五行相克的說法,木克土。難道齊木這個名字能克一個名字帶土的家夥?齊木覺得更現實的辦法是讓他們兩人像美國西部牛仔對決那樣,背身各走十步,然後回頭拔槍便射。這樣他才有必勝的把握——因為他會走第一步就回身把對手給撂倒!

白長老點點頭。“你是關鍵人物,但要打敗幽靈,必須將那三份失落的筆記收集完整。”

這老家夥,連這個都知道!齊木臉色一沉,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衣服。那三分之一的筆記就藏在懷裏。真是見鬼了!齊木心裏咀罵:他還沒搞懂筆記是什麽時候被人分成了三份,現在居然連白長老都知道這件事。

這究竟是誰幹的啊!齊木沉住氣,抱著雙手。“你怎麽知道那筆記可以製止幽靈作惡?”

白長老手緊抓住龍頭拐杖:“我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犯罪師界就流傳著這個傳說。隻有持有失落筆記的紅色犯罪師能打敗幽靈。”

又是傳說!齊木快被逼瘋了。每個人聽到的都是傳說。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製造了這個傳說。再說這傳說可靠嗎?該不會這些人隻是想找個炮灰吧!齊木現在疑心病甚重,他可沒忘還有一個嚴重失實的說他去泰國當人妖的傳說。於是他眼睛冷酷地瞥著白長老,心裏碎碎念著:想讓我當炮灰?先拖來大炮再說!

“關於失落筆記之事你還知道多少?”齊木又問。

白長老搖搖頭,“了解甚微。我隻知道其中一份在隱之犯罪師手裏。”

“隱之犯罪師?”

這是個傳說人物。齊木未曾與它有過交集,卻聽說過有關它的各種神跡——有誰能把美國白宮當做自己的寢室,來回自如,神出鬼沒?就是它!有誰能被美國總統或其家人撞見了還淡定地裝成林肯或者羅斯福的鬼魂在搖椅上抽煙鬥?還是它!當然,現在它已經不住白宮了,但白宮的鬼宅傳聞卻依然日久不衰。

就在前些天,它還策劃了印度總理綁架案。這神人,挑戰的都是高難度啊!

“你必須盡早找到它。它現在陷入了很大的麻煩。”白長老說著,從後麵的架子上抽出一份《廣州日報》——上麵有一整個版麵在專題報道印度總理消失,首富被炸,隱之犯罪師在新德裏策劃著一係列的陰謀等等。

齊木冷瞥一眼,這樣的報道他看太多了。他問:“這都是它幹的?”

“不!”白長老身影略顯瘦削,在內室微薄的光線中輕輕顫動。他緊握著拐杖上的龍頭,言辭稍顯激昂:“我跟他是老朋友了。按我對他的認識,他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所以他這麽做一定有某種理由。現在的重點是他闖下了彌天大禍,印度各路人馬正在瘋狂地找他。我們必須趕在他被別人捉到之前,拿到失落的筆記。”

“你認識他?”齊木對這點很感興趣:“他長什麽樣?男的女的?”

“跟我一樣,是個老家夥。”

“原來是臭老頭。”齊木口無遮攔,還有點失望。他原以為像隱之犯罪師這樣的人物應該搭配年輕有為,玉樹臨風,英姿颯爽諸如此類的形容詞,但現在他看著白長老隻想到一個再貼切不過的形容詞——命不久矣。

白長老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條,“這是一年前他留給我地址。去這個地方,或許還能找到他。拜托你了。一定要把那份筆記拿到手,犯罪師界的生存就全靠你了。”白長老走過來,緊緊握著他的手。

齊木猶豫了一下,抽回手。

“黑暗的犯罪師界毀滅對世界來說是件好事不是嗎?”他說道。

白長老愣了愣,笑容遲滯,變得苦澀。

“自從Joker死後,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已經改邪歸正了。現在的犯罪師界隻是徒有虛名,時代在變遷,即便不犯罪,我們也有著自己的生存之道。隻是幽靈手太狠,非要趕盡殺絕。紅色犯罪師,我知道你的過去。你曾經以黑葵A的身份,以惡製惡。但是,對付罪惡最強大的力量不是黑暗,而是光明。我想你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你才會拋棄黑葵A的過去,成為現在的紅色犯罪師。”

這番話,觸及心靈。齊木垂眉沉默。他沒有反駁白長老,對方一語中的。他早已不是過去的黑葵A。正如現在的犯罪師亦不是過去的犯罪師。不可否認,每個人心中都曾經存有罪惡,如果罪惡無法吞噬我們的靈魂,那麽我們的靈魂必將會把它驅逐出境,實施自我淨化。

他,已是有著一顆赤紅之心的犯罪師。這就是他為何自稱紅色犯罪師的緣故。

齊木站起身,深深的陰影中那雙冰冷的瞳孔卻流淌著火焰的光芒。他接過紙條,“不管是誰,隻要擁有罪惡之心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然後他大步走向門口,卻聽身後的白長老叫道:“等等,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會有興趣知道的。”

“原來如此啊!”米卡卡喝著百事可樂,頻頻點頭。

他們兩個這時坐在街邊的欄杆,馬路上車來車往。“原來你的筆記已經被人分成三份了呀。居然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你手裏拿走筆記。我真想見識一下那個人的風采。”米卡卡好不容易逮住機會,衝齊木搖搖手指,略帶嘲笑:“嘖嘖,齊木兄,你可失策了哦。”

齊木冷冷盯著米卡卡,擺出日劇半澤直樹的表情,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剖開心髒的柳葉刀:“放心,那個人膽敢瞧不起我,我一定會以牙還牙,十倍償還。不,一百倍奉還!譬如,我會偷偷把五毒斷魂散放在那人喝的飲料裏,讓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剛說完,米卡卡嘴裏的可樂噗地做噴射狀,直接把路過的一條狗給嚇跑。而他直接跑到水溝邊扣喉。想他年度三好學生得主,難道就要英年早逝了嗎?身後,齊木仍坐在欄杆上,似笑非笑:“卡卡兄,別緊張。對付你用不著浪費那麽名貴的毒藥。”

就算沒用毒藥,也不能保證他沒下瀉藥。正因為對這家夥的人品太了解了,米卡卡才拚命扣喉,把膽汁都嘔出來了才覺得心安理得。他步履不穩地回到欄杆邊,隻覺兩腳浮浮,像踩在棉花上。齊木看他的表情就像醫生在觀察一位受迫害幻想症重度患者。

但齊木啥都沒說,在太陽下眯起眼睛,冷笑。

笑得米卡卡又想去扣喉了。

這家夥沒事能別笑這麽深奧嗎!米卡卡哪裏知道齊木正在想的事情和自己有關。

“這個人你認識吧。”當時白長老叫住他後,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齊木再熟悉不過了。那張大紅獎狀是要成為中國好學霸的節奏啊!沒錯,他就是香雲中學年度三好學生得主——米卡卡是也!

齊木不由按住太陽穴。“這家夥咋了?”

“有人要對付他。”

白長老說的話讓人震驚,齊木有點不敢相信,“這娃做啥壞事了?拐了良家婦女還是騙了小孩糖吃?”他認識的米卡卡做過最十惡不赦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上曆史課的時候背英語。對於這種上課不聽講的行為當然要嚴厲譴責,但還不至於招致尋仇吧。

齊木緩慢地合上驚訝的嘴巴。米卡卡值一百萬?這不科學!豬肉價都比他高!

於是,齊木來找米卡卡的時候,順便看看能不能揪出那個土豪豬肉販子。

剛才聽米卡卡說被人跟蹤,很顯然,豬肉販子已經行動了。但齊木觀察周圍,卻無異常。“好了,簽字吧。”他轉移話題,把準備好的一份文件拿出來。

“這是什麽?”米卡卡接過來一看,頓覺天雷滾滾,差點把他當場劈死。那是一份合同。“炮灰勞務合同?!”米卡卡顫抖地指著那六個粗體黑字。

“不錯。”齊木一臉的偽善,“我一向依法守法,既然你要當我的跟班,為了保障我們的權益,所以便提前準備了合同。”

重點不是合同,而是炮灰二字!米卡卡拿著這份合同,心情比捧著自己的遺書還要沉重。

翻開合同瞄兩眼,米卡卡心裏直呼耶穌他爹:Oh,My God!

合同裏寫得很清楚。他米卡卡作為齊木的跟班,工資為零,無社保醫保,無加班費,無出差費,無報銷,若有身亡,會獲得頂好柳州棺材一副。最後一條條款還重點標出:跟班應隨時做好為雇主充當炮灰的準備,無怨無悔。

“這是跟班嗎?連舊社會的包身工都比這活得有尊嚴有地位!”米卡卡嚴重抗議。

齊木挑了挑鋒利好看的眉:“你見過這麽帥氣的黃世仁嗎!”

“我才不會簽這麽喪權辱國的條約!”當年香港澳門就是這樣被外國豪強搶走的!米卡卡義正言辭,剛想昂首挺胸表現一下不屈不撓的英雄氣概,突然——他的身體瞬間被寒意攫住,神經脈絡僵住,血液停止流動。

又來了!

米卡卡覺得身上一粒一粒雞皮疙瘩簡直要蹦了起來。有人在監視!沒錯,又是那種身處監視中的感覺。米卡卡猛然扭頭,望向四周。這條街種滿了錯落交疊的芒果樹,人們在陽光鏤空的樹蔭裏來來往往,兩邊坐落著書店和咖啡館。

“怎麽了?”齊木問道,也張望。

“沒事。”米卡卡鬱悶說道。他沒發現可疑的人物,但齊木看見了,就在那邊的街角,有個栗色頭發的身影飛快地縮了回去。原來那個人就是豬肉販子啊。雖然是匆匆一瞥,但齊木已然猜出對方的身份,他現在更關心合同的問題。

“你不簽會後悔的!”他重申。

米卡卡沒好氣。“才不會!”

齊木遺憾地搖搖頭:“你不簽的話,如果哪天不幸被流彈打得全身窟窿,又或者遇上車禍撞成肉醬,更或者跌入糞坑淹死,你連一副棺材都得不到,這是多麽悲慘的事情啊。”

“啊呸!你少詛咒我一秒鍾會死嗎?”

齊木很認真地思考幾秒,回答:“不會。所以我還是會堅持這種有益身體健康的活動。”

“……再見!”

米卡卡轉身大步離開,把齊木扔在後麵大喊:“你會後悔的!”

後悔你個頭!

米卡卡大步流星,很快走出那條街。在下個路口等紅綠燈時,急速刺耳的刹車聲驀然包圍了他。米卡卡愕然抬頭,看見一輛麵包車停在麵前。車門打開,車上跑下兩個穿迷彩服戴黑色頭罩的壯實男人,揪著發傻的米卡卡就往麵包車裏塞。

“喂,你們要幹什麽?!”米卡卡反應及時,迅速用腳抵住車門反抗。“救命啊!”他撕開喉嚨大喊,希望經過的路人會過來幫忙。但路人們見狀,紛紛躲開生怕惹上麻煩。這世態炎涼啊!米卡卡痛斥社會的弊病,另外他想不明白,正如齊木所說,他既沒錢又沒色,綁架他幹嘛!

“喂!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是矮窮挫啊!”

這麽明顯的事實綁匪居然無視,兩人合力就要把米卡卡拖進車裏了,突然此時,一個迷彩男毫無預兆地向旁邊飛開,重重摔到電燈柱上。另一個迷彩男剛回頭察看,也挨了一飛腳,整個人在地上滑行數米,衣服都擦破冒煙。而在他們眼前,隻見一個少年站在郵筒上,拿著紅蘋果,冷笑。

“快滾,不然就要你們的命。”

那雙死神般的眼睛,牢牢鎖死下方那對迷彩男。兩人吞口口水,頭罩裏的眼睛難掩膽怯。眼瞅這少年非善類,兩人隻得打個眼色,慌慌張張鑽上麵包車,一溜煙逃得老遠。

米卡卡得救了。

“這就是跟蹤你的人吧。”齊木從綠色郵筒上跳下來,看著那輛麵包車淹沒在主幹道的車流之中。他想起那兩個綁匪身上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具體又說不上來。

經曆這一劫,米卡卡餘魂未定,坐在地上喘氣。

齊木拍拍他的肩,聖母般的語氣:“要不是我英雄救醜,你早被捉走了。”

米卡卡被嚇得麵無血色:“謝謝你了。”

慢著……什麽叫英雄救醜!救人之餘居然還不忘腹黑損人……

“不用客氣。”齊木豪氣幹雲,又拿出合同:“以後幫我擋幾顆子彈,就當你報恩了。”

“喂……”

當我是刀槍不入的鋼鐵俠嗎!米卡卡懶得理他,想站起來又有點眩暈,於是繼續坐地上等回神。看到米卡卡沒有簽約的意向,齊木悻悻把合同放回懷中,問:“那些人為什麽要抓你?”

“我怎麽知道啊。”米卡卡還希望有人告訴他答案呢。

齊木說:“你確定你沒有卷入了多角戀,撬人牆角?又或是簽下高利貸,遭人尋仇?”

米卡卡又驚得坐下去,“你知道?是誰啊?!”

齊木看了一眼對麵馬路一家蛋糕店的街角。就在三秒鍾之前,那個身影還探出頭來偷看這邊,那頭美麗的頭發被光線點染成淺淺的栗色。

這個人他認識,米卡卡也認識。

“Follow Me!”齊木勾勾手指,也不扶米卡卡一把,就大步走出去。

米卡卡立即拍幹淨屁股,跟上去。

“主人,他們來了。”坐在辦公室裏的一位年輕男子對耳麥說道。

他盯著辦公桌對麵牆上的監視器屏幕。

連接一樓大廳外的監視器正將信號第一時間反饋到他眼前。

耳麥裏傳來主人的聲音:“如我所料,他們總有一天會找上門來的。”

這聲音冰冷而怪異,不像來自活物,令人聯想到死神。

“我們該怎麽辦?”

主人回複:“靜觀其變。”

年輕男子靜靜注視著站在大樓外的那兩個少年。

其中一個,清冷的雙眸也正盯著監視器。

仿佛在與他對視。

很久不見了。黑葵A。年輕男子輕輕微笑。

齊木將望向正門口上方監視器的視線收回來,他身邊的同伴驚呼道:

“你說的那個人難道是……?”

站在廣州最豪華的珠江新城地段,米卡卡在太陽底下仰起一張驚訝的臉。一棟豪華大廈矗立於他們跟前,尖尖的樓頂猶如刺入雲層。在珠江畔邊,它如巨人一樣霸氣側漏。這裏就是程氏集團,全球500強排名前十的企業。

齊木帶他來這兒,言簡意賅。綁架他的人就是這家集團的掌舵人——那位千金大小姐?米卡卡好不容易才讓錯愕的臉恢複到正常的書卷氣:“程美妮要綁架我?為什麽?”

齊木搖搖頭:“這得問你的舊情人了。我在現場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麽舊情人!”米卡卡堅決跟傳說中的白富美撇清關係。“我們之間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齊木隻是微笑。那種笑,狀似無害,實則充分表現出一顆內心的奸詐與陰險。誰知道這家夥心裏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米卡卡要不是怕疼,早就咬破手指發誓他跟程美妮之間比農夫山泉還要純潔了。

Follow Me Again。齊木再次勾勾手指示意,邁開大步,徑直走進這棟大廈金碧輝煌的大廳。米卡卡第一次進到這麽高級的地方,大廳上方那盞璀璨奪目價值不菲的水晶吊燈直接亮瞎了他的鈦金合眼。看到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他都不敢穿著盜版匡威的帆布鞋踩上去。齊木則顯得淡定許多,優雅地走到接待處問:“你好,我們要找你們老板。”

“董事長?CEO?主席?What ever,她叫程美妮。”齊木說。

前台小姐微笑:“對不起,我們的老板或者董事長或者CEO或者主席都不叫程美妮。”

“咦?”齊木兩道酷眉彼此皺近:“難道這裏不是程氏集團?”

“這位先生。”前台小姐依然笑得很官方,玉手指向身後的招牌:“我們集團三個月前就已經易主了,現在是王氏集團。”

王氏集團?狀況外的齊木和米卡卡看了看牆上那四個明亮奪目的鈦金大字,一時間愣了。

易主了?怎麽回事?難道程美妮嫁人了?還嫁給了個姓王的?

這時,大廈門口突然響起一陣**。大廳裏的職員紛紛望出去,而前台小姐卻對此見怪不怪,頗為頭疼地自語一句:“唉,又來了。”

齊木和米卡卡好奇望出去。隻見門外有個穿牛仔褲,栗色頭發,蓬頭散發的女孩在花基帶拉起了橫幅,拿一隻大喇叭向來往的路人哭訴:“無良!可恥!人渣!還Me幸福生活!”好事的人們紛紛圍過來,揣測這年輕女孩到底有何悲慘遭遇。齊木看著那女孩的身影,胳膊捅捅身邊的米卡卡:“我們沒有看錯吧?”

米卡卡揉揉視力5.2的雙眼,定睛,“我想沒有看錯,不過怎麽可能……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呀!”

就在他們的視界之內,那個女孩聲淚俱下地向圍觀者哭訴她的不幸遭遇。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前台的小姐一臉頭疼地接通了保安的電話。

很快,佩戴著對講機的保安主任帶著一群保安匆匆穿過大廳,直奔門口。“把她趕走。”隨著保安主任的命令,女孩的大喇叭被搶走了,橫幅也被扯了下來。她被一群大漢架著扔出了街外。

“You這群混蛋!竟然敢這樣對Me!看Me到時候怎麽收拾You。”混雜著英語,女孩不忿地從地上爬起來,氣勢洶洶地衝回來,但衝不破保安們的封鎖線。又一次,她被扔到了大街上。

保安主任走到她麵前一聲冷笑:

“程大小姐,你以為你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白富美嗎?!再敢來搞事別怪我不客氣。”

“Go to hell!”女孩氣急敗壞,飛起高跟鞋,一腳踢向保安主任的襠部。“天。”齊木都不忍直視保安主任那張痛苦萬分的臉。不過,這才是程美妮一貫的作風。齊木翹起雙手等著看好戲,把要過去幫忙的米卡卡也拉住了。

“別多管閑事,小心惹禍上身。”齊木冷冷地說。

“可是……”米卡卡很猶豫,他可不像齊木那麽無情,畢竟程美妮也算半個朋友。眼看保安主任憋紅了臉,招呼其他人要上去圍毆程美妮,米卡卡再也無法旁觀了,他剛要跑過去,卻聽一聲厲喝:

保安們紛紛停下來。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齊木和米卡卡順著眾人的目光,隻見一行人從電梯裏走出來,徑直走向門口。走在最前麵的是一位年輕人,一身氣派,光彩奪目,用時下最合適的形容詞就是——高富帥!

“是他?”齊木和米卡卡同時出聲。

經過他們麵前的那位高富帥正是王子。他儼然商界成功人士,身後跟著一班精英人士。就是他喝止了保安,保安們紛紛列隊讓路,連子孫根受損的保安主任也不得不以奇怪的站姿迎接他的到來。王子微笑著走到程美妮的麵前,彬彬有禮:

“尊敬的前主人,請別再來鬧事了。程氏集團早已不複存在,你還是認清現實吧。”

“哼!”程美妮氣得衝上去揪住王子的領帶要把他勒死似的,“你這根牆頭草,敢背叛Me?”保安慌忙把她給拉開了。王子叮囑保安們要憐香惜玉,她才沒受到粗魯的對待。不然,她會被扔進垃圾桶。

“前主人。”王子整整領帶,一臉淡然地拍拍阿瑪尼西裝的褶皺,顯得很無辜:“你不能怪我啊,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我無意冒犯你,但你已經不夠資格當我的主人了。哈哈,如有得罪請見諒。再見。”

他朝她稍稍鞠了個躬,然後打個漂亮的響指,身後的精英分子立即刷刷轉過身,隨著他走向停在路邊的那排商務轎車。

“王主席,今天下午我們的行程是要和香港的和黃集團商談合作事宜,並召開記者發布會……”秘書跟在王子背後匯報今天的行程。

“知道了。”王子邊說著,邊偷偷瞥了一眼躲在人群後麵的齊木和米卡卡。

他又抹出一片詭秘的輕笑。然後帶著隨從們鑽進停在路邊的一排華麗名貴的商務車,絕塵而去。保安們和圍觀的人群也隨之散去。

“你們給Me等著!”

門口隻剩程美妮一個人,她看了看被扯爛的橫幅,踩扁的大喇叭,再仰頭望著這棟本屬於她的摩天大樓,突然,她哇地哭了出來。“你們都欺負Me!嗚嗚嗚!Dad,Mum!I miss You!”她哭得如此傷心,令旁觀許久的米卡卡再次忍不住想上前,齊木伸出腳差點絆他個狗吃屎。

“別管她。”

他冷冷說道。雖然暫未搞清程美妮和王子演的是哪一出,但最好和這個女孩保持距離。畢竟,她曾經是紅桃Q,曾經策劃過一係列的案子。人心難測啊。於是齊木拽著米卡卡像躲瘟疫一般,從門口撿了幾張宣傳單遮住臉,便悄悄從側門離開。善良的米卡卡仍於心不忍,三步一回頭。

眼看走遠了,齊木剛要鬆一口氣。哪知米卡卡哇地叫了一聲。

“一驚一乍的幹嘛?見鬼了?!”

“不是……程美妮跟過來了。”米卡卡一邊用宣傳單遮臉,一邊說。齊木一瞅,果然,那女孩像隻精明的獵犬,正疑神疑鬼地朝他們跟過來。

米卡卡像偷了別人底褲的賊,竟慌起來。“我們快溜吧。”

“慌什麽。淡定淡定。”齊木想了一下,把米卡卡這個熊孩子拉到路邊的電影海報前,裝作在欣賞藝術。哪知程美妮走到兩人身後,瞄來瞄去。

“米卡卡?”

米卡卡真想應一聲,但齊木狠踩他的腳示意,兩個繼續用宣傳單遮臉,將後背對準程美妮。不管程美妮跑哪邊,他們都背對她,一聲不吭。

“嗚嗚!沒人理Me,Me知道,Me以前做了那麽多壞事,今天的下場是Me應得的。嗚嗚嗚嗚……”

苦情戲什麽的,米卡卡最受不了了。

“誒……”他忍不住轉身,徹底暴露了目標。

“米卡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Me是程美妮啊!”程美妮欣喜異常,眼裏閃爍的十字星光芒讓人無法直視,米卡卡一時無詞。

“什麽程美妮,我們隻認識程咬金。”齊木搶在米卡卡前麵,瞪了她一眼,趕緊裝作不認識拉著米卡卡就走,順手把那兩張沒用的宣傳單扔進垃圾桶。他剛才才看清楚,那是一張專治男科病的廣告單……怪不得剛才路人看他們倆的眼神那麽奇怪!直讓他一度以為是帥氣側漏的緣故!

“我們會不會太殘忍了?”

一邊走,米卡卡一邊說。他心地就是善良。不過越善良,越容易上當。齊木冷著臉,拉著他越走越快,結果程美妮比口香糖還黏人,怎麽也甩不掉,走了幾條街,她還是可憐兮兮地跟在後麵。

“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I very hungry。”她耷拉著腦袋,宛若流浪的小狗,自言自語,肚子還配出咕嚕咕嚕的音效。“房租也到期了,房東太太說這個月再不交房租,就把Me趕出去。Me不敢睡天橋。Me怕流浪漢。嗚嗚。”

米卡卡不忍停步。齊木冷道:“別上當。”

“家沒了,公司沒了,Me連一塊錢的油條都吃不起……”

“別管她。”齊木再次重申,但米卡卡的腦中早已灌滿了程美妮那悲慘人生的魔音。他徹底停下來,就在這時,突然噗通一聲,程美妮緩緩倒在路邊,做餓暈狀。

我靠!齊木驚呼:這女的演技比章子怡還爐火純青!

在這麽精湛的演技下,米卡卡怎能不中計。他急忙跑向程美妮,扶起她:“喂,喂,你醒醒!”

靠在米卡卡的手臂上,程美妮虛弱地睜開雙眼,仿佛隨時會化作風中的一縷塵埃:“請……給我一碗粥喝……”

“你不去演蘇乞兒真是浪費了。”跟過來的齊木誠懇地說道。就這演技,他甘拜下風。

米卡卡還很配合,“別喝粥了,我請你吃飯吧,吃得飽飽的。”

“米卡卡,你對我真好。”程美妮氣若遊絲,抓緊米卡卡的手,就像林黛玉臨死前抓住賈寶玉的手那般哀怨。米卡卡剛要抹一把眼淚和鼻涕,哪知懷中的女孩突然蹦噠地跳了起來:“Me知道有一家餐館,裏麵的東西very delicious!Let’s go!”

齊木冷眼旁觀,一副“看吧,我早警告過你人家是謀女郎!”的表情。

“Follow Me!CoMe on!”程美妮回頭衝這兩人喊,兩人對視,無奈跟上。

程美妮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們三人載到一家高級法國餐廳的門口。程美妮還大方地給了司機十塊小費,至於那錢,自然是米卡卡出的。走到餐廳門口,齊木忽然一把拉住米卡卡,“你的存款多嗎?”

米卡卡變得警惕。電視裏的警訊節目時常告誡我們不要輕信詐騙手段。

“你問這個幹嗎?”

“我隻是想讓你確定一下待會兒夠錢埋單不。”

“放心。”米卡卡拍拍胸口,“土豪說不上,一千幾百還是有的!我前幾天剛領了三好學生獎學金,足足三百塊呢!”

聽完這話,齊木又笑了。笑得很燦爛。那簡直是要看人受虐的表情。米卡卡心裏直哆嗦,“你……你笑什麽……你不要覬覦我的財產!”

這些錢是要用來買參考書,上補習班的!

齊木心情舒朗地指指餐廳上方的招牌,“這家店我前幾天剛來吃過。”

米卡卡說:“然後?”

齊木聳聳肩,“沒事,就是無聊想炫富一下,我上次在這裏吃了一客牛排,結賬一千塊而已,不貴不貴。”

“……”

這還不貴?!米卡卡下巴都砸地上了。“沒事。”齊木拽他進去。“對窮人來說,一千塊和一萬塊是沒區別的,反正都付不起。”

這話說得多麽有哲理。可米卡卡沒空琢磨這其中的大道理了,他在想待會兒能不能叫一客牛排分成三份,那樣一來,他的存款起碼還能剩十塊錢,夠付銀行管理費了!

但這樣做,會被人鄙視至死吧……

前台經理看到走進來的三人,忙迎上前。他看到程美妮很驚訝:“Miss程,你已經很久沒來我們店裏了。今天怎麽穿成這樣?”

“哦。”程美妮打量了一下自己邋遢的外表,解釋道:“Me今天演話劇……別提這個了,一切照舊。”

“好的。這邊請。”

經理帶著程美妮一行人來到二樓。這顯然是最好的座位,整個餐廳高端奢華,充滿法國浪漫情調,昏黃的燈光搭配搖曳的紅酒,酒杯和刀叉在寧靜安詳的空間下交錯。舒緩的音樂讓人感覺舒適,仿佛遠離了城市的喧囂與忙碌。

程美妮和齊木愜意地坐下,而米卡卡卻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這種餐廳一看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他一個矮窮挫走得進來,還能活著出去嗎?

齊木看出了米卡卡的憂慮,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米卡卡!做人要有視死如歸的精神!”

靠!這分明是目送我上刑場的揮別眼神!

“這這這這這這……”他指著餐牌,舌頭不住地打結:“這上麵的價格是少了一個小數點吧?!”

放眼望去,那一列價格數字簡直是觸目驚心。最便宜的一杯白開水標價都要18塊!

你們確定這是水嗎!

一旁的齊木倒幸災樂禍,在他脆弱的心靈上再補一刀:

“小數點沒少,不過標注的是美金,不是人民幣。”

愛國的共青團員米卡卡幾乎要掀桌而起了——你們就不能用人民幣嗎!

齊木同情地看看米卡卡,然後把侍應叫過來。

“Please,我要點馬賽魚羹,鵝肝排配魚子醬,巴黎龍蝦,法國蝸牛,紅酒山雞,沙福羅雞,雞肝牛排,菠菜乳酪焗生蠔,白酒法國田螺,韓氏鯷魚炒香菇……”

每一個從他嘴裏吐出的名字,都好像一顆子彈,射穿米卡卡那弱不禁風的小心靈。米卡卡算明白了,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人能長那麽帥,內心還那麽毒。米卡卡已經有種夢遊太虛的感覺了,這是夢……噩夢!他迷迷糊糊聽見侍應生好心提醒:“先生,吃法國餐一般先點一盤冷菜,然後是湯……”

齊木學起趙本山大爺:“哪這麽多規矩呢!快去準備,不差錢知道嗎?不差錢!”

反正又不是他錢。不差,一點不差。

侍應生趕緊去廚房下單。末了,齊木還很紳士地把菜單遞給程美妮:“這位小姐,請問你要點什麽?”

程美妮緩慢合上張大的嘴巴:“……不用了。Me要的,你全點了……”

沒要的,你也點了!

沒想到,這貨比自己還狠!程美妮本來已存了一顆善心,打算把平常吃的最貴的A套餐改為比較便宜的B套餐,但現在看來不必要了。

再看看旁邊的米卡卡,他已經傻了,兩目呆滯,叫啥也不應了。

“他一定是太高興了。”齊木竟作此判斷。

拜托,這是高興的表情嗎?

真正的法國大餐。之所以叫“大”,全因餐桌全擺滿了美味佳肴。這是土豪級的盛宴,周圍的食客紛紛側目,再看看自己點的小菜,無一不低頭慚愧。這一頓,怎麽說也得好幾千吧。美金!

要不是認識白富美程美妮,餐廳經理都懷疑這三個人是打算狠吃一頓霸王餐,然後就慷慨就義去了。他小聲和侍應生商量,要是餐桌上的菜吃不完,就幫他偷偷打包回家。

齊木是絕對不可能讓他的小陰謀得逞的!

“我不客氣咯!”齊木雙手拿著刀叉,喜氣洋洋的說著,隨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點不顧紅色犯罪師冷酷英俊的形象。程美妮哪肯認輸,摒棄前嫌地和他一起大吃大喝。那瓶天價的1982年的波爾圖葡萄酒被人當成了雪碧,一杯接一杯,很快就見底了。兩人喝得臉色泛紅,興致到了,還順便招呼一名小提琴手前來伴奏。

看著這喪心病狂的東方不敗和令狐衝,米卡卡默默流下兩滴熱淚。他想用自己的親身經曆忠告各位同學,小心交友不慎啊!

“人生不過如此,何其樂哉!”

程美妮舉著色澤豔麗的葡萄酒,在悠揚的音樂中不勝感歎。這時,她才記得身邊呆若木雞的米卡卡,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米卡卡沒反應。

“誒,卡卡沒事吧?”程美妮有些擔心問齊木,“怎麽雙目無光,叫也不應?”

“受刺激的症狀,俗稱腦殘,別管他。”齊木輟了一小口紅酒,掃了一眼餐桌上消滅一大半的食物,才滿足地問程美妮:“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公司怎麽變成王子的了?”

“哼,別說了!”程美妮氣嘟嘟地握緊拳頭,“都是幽靈幹的!”

居然又和幽靈有關係!聽到這裏,齊木立即叫停小提琴,從米卡卡的口袋裏掏出所有零錢當做小費打發走後,“你繼續。”他對程美妮說。

沒有了音樂環繞的安靜飯桌上,程美妮帶著微醺的酒意,將一切徐徐道來:

“幾個月前,Me還是程氏集團的主席,呼風喚雨,誰敢不聽Me的?結果有天,一個叫幽靈的家夥,跑來找Me,說要跟和Me合作,搞得跟真的一樣!”她一臉氣鼓鼓,怒意將眉尾高高挑起:“又說搞地產,又說搞期貨,然後……”她猛然停頓。

“然後?”齊木追著問。

“然後財產就被它奪走咯!”說到這,程美妮說話的聲調低得像顆泄氣的氣球,蔫嗒嗒的。

“喂喂喂,這劇情轉折得太快了,你還沒說它是怎麽奪產的呢。”

“唉……”程美妮竟重重歎氣,“其實Me也不知道……”

“噗。”齊木把紅酒噴灑在麵前的一堆剩骨上。他擦擦嘴巴,不可思議:“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I really don't know!”程美妮有點想哭:“Me一直覺得這個家夥神秘莫測,就中止了跟它的合作,可是有一天,當Me回到公司時,公司已經易主了,Me的所有財產都登記在它的名下,一分錢都沒留給Me!嗚嗚嗚!Dad,Mum,I really sorry!”這丫頭又在叫爹媽了。

齊木很有紳士風度地遞給她紙巾,她擦擦眼淚。齊木問:“所以,王子已經投靠幽靈了?”程美妮含淚點點頭。

“真是一棵堅忍不拔的牆頭草啊。”齊木不禁吐槽,想當初,王子先投靠了Joker,又為愛迪生所用,完了又當程美妮的手下,現在又跑去為幽靈服務了,齊木對這人有點哭笑不得。“那你這幾個月怎麽過的?”他又問程美妮。誰知提及傷心往事,她的眼淚又像水珠一般滾落下來:

“Me去找親戚,可是他們知道Me沒錢了,都不肯收留Me。還有那些生意夥伴,沒利可圖了一個個把Me拒之門外。於是,Me不得不去救助站。”程美妮一臉的委屈:“可是Me僅僅想要一個單人房,睡席夢思床墊,特級天鵝絨床鋪,一日三餐不能少了魚子醬,洗澡要洗香薰花瓣澡,就這麽低的要求,那些人居然還把Me趕出來了。今時今日,就這種服務態度!”

“不過現在好啦!Me遇到了你們。”說著,程美妮的臉立即變得春暖花開,就像窮苦百姓遇到了紅軍隊伍。齊木立刻警惕地雙手抱胸,擺出國民黨匪首的嘴臉:

“喂喂!我可跟你非親非故啊!咱倆的關係跟日本壽司一樣!”

“什麽意思?”

“生的!”

程美妮立刻皺起了眉頭:“You忍心見死不救嗎?”她撅著嘴說。

齊木朝她驕傲地高昂著頭:“見死不救是人們傳頌我的優點之一。”

“過份!”程美妮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抱住米卡卡的胳膊,一臉賣萌撒嬌:“Me不求You!Me有米卡卡!”

我們的主角米卡卡竟然還在發愣!齊木朝她搖搖手指頭:

“親,你的米卡卡現在自身難保咯!”他一臉的幸災樂禍。

這時,經理拿著賬單走向了三人的飯桌。

“Miss程,用餐愉快,麻煩結賬,一共是六千三百二十五塊美金。折合人民幣三萬九千一百元。請問,美金or人民幣?”經理彬彬有禮地說道,瞅著這滿桌掃空的餐盤,笑容有些抽搐。他打包剩菜的小算盤落空了,誰能沒想到,這兩個竟是吃貨!

“稍等一下。”齊木對經理說,然後掄起一巴掌,啪地把米卡卡打得轉了一圈:“喂,付賬的時候就不要裝植物人啦。”

兩眼冒金星的米卡卡被一語驚醒。唉,裝傻這招看來是行不通了。他看著那賬單臉色發青,嘴巴哆哆嗦嗦地看著經理,蹦出一句:“我們還沒吃完呢。”

“可是……”都隻剩骨頭了還沒吃完?當經理看到米卡卡默默地撿起一根雞骨頭啃時,他也得默默地走開了。還真沒吃完!

“你們這洗碗多少錢一個月?”忽然,齊木冷不丁問了經理一句。

“扣完社醫保,二千五吧。”經理不解,“客人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事。”等經理走後,齊木立刻笑著拍拍米卡卡的肩膀:“看來你要在這裏當一年半的洗碗工才能走出這兒的大門了。不過,還有另一個方法。”

“是什麽!”米卡卡著急問。

齊木說:“你再留級五六十年,得個五六十年的三好學生獎學金,就能把錢給還上了。”

“……”

所以,這建議是讓他當六十多歲的高中生?不,米卡卡有更好的主意。他吞了口口水,拿過賬單,拖著齊木走到角落。

“誒……哥們,你可不可以幫我付一下帳。”米卡卡摸摸癟癟的口袋,艱難地開了口,沒想到齊木一口回絕:“我會那麽好人幫你付賬嗎?我是犯罪師,又不是助人為樂的紅十字會。”他臉不紅氣不喘,一臉做好事不留名所以我不做的氣概。

“不叫你付!算我借的。”米卡卡著急地小聲說道。

三分半是多少,算算利息一個月就要一千多!

“喂!黑社會老大!這是放高利貸嗎?”米卡卡怒了,想要向政府揭發這個吸血鬼,齊木倒不怕:“回去多修修法律,隻有超過銀行貸款利率四倍才能被定為高利貸,我這是屬於正常的民間借貸。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借。但我不擔保你今晚可以走出這個門口。如果因為吃霸王餐被抓去警局,你就有案底了。到時候保送上北大哈佛什麽的也就沒啥希望了。將來出來找工作,人家敢請你這樣一個人嗎?貸款買房子銀行會貸給你嗎?等老了敬老院會接收你嗎?死了閻王爺也會問你,當年為啥吃霸王餐!”

這家夥把他的後半生都規劃好了。米卡卡不想要這樣悲慘的人生啊!

“不過,我是好人。”齊木話鋒一轉,形象瞬間高大,頭像簡直在發出佛光。“隻要把這份合同簽了,我就把錢借給你。”他又拿出那份比賣國條約還不平等的《炮灰勞務合同》。

“隻要你在上麵按個指印就ok了!不過我沒帶印泥,麻煩你咬破自己的手指再印吧。”

“……我能拒絕嗎?”米卡卡看來還搞不清現在的處境,齊木聳聳肩,“當然可以。”然後,他舉高手,衝經理喊:“經理,這人說沒錢付賬!”說完,他就雙手抱胸站一邊等著看好戲了。

“什麽?!”經理果真以為他們要吃霸王餐,帶上四個侍應,每個人手裏拿著鍋鏟勺叉,儼然包大人的四大護法,雄赳赳地走過來。

哇!當炮灰總比被煮成法國人肉湯好!米卡卡來不及怕疼了,趕緊咬破手指把手印一按,然後躲在齊木身後。

“誰!誰想吃霸王餐!”經理估計還在怨恨他們沒給自己留剩菜打包,捋起袖子就打算群毆了。

“什麽霸王餐?”齊木裝傻,慢條斯理地收起合同,掏出了一張銀行卡,“我是問可以刷Master卡麽?”

“……當然可以。”經理趕緊放下袖子,賠上笑臉。

最終,三人得以平安順利地走出餐廳。隻有米卡卡仍捶胸頓足地後悔:那幾萬塊的大餐,他居然隻啃了一根雞骨頭!

走出餐廳夜已深,路上的店鋪關了大半。黑夜張開翅膀,將城市擁抱在它黑色的羽翼下,

米卡卡和齊木並肩走在路上,程美妮則挽著他的手撒嬌:“卡卡,Me今天晚上住哪個五星級酒店?花園酒店還是中國大酒店?白天鵝賓館也不錯!”她不無美好地幻想著,米卡卡的臉比死屍還蒼白:“還白天鵝……你當我是富二代嗎……我隻是個矮窮挫啊。”

齊木回頭。“卡卡兄,不必自慚形穢。你現在好歹也是負翁了。”

欠債三萬九千一百萬。全市中學生,就數他最負了。米卡卡想到這點就蛋疼。

“別別別!”米卡卡作驚悚狀:“帶女生回家住,讓老爸老媽看見,我的三好學生形象可就全毀了,你準備讓我被男女混合雙打逐出家門嗎?”

“哼!”程美妮賭氣地甩開了他的手,站在原地。“Me就知道你們沒一個好東西。”月光下,她眼中似乎籠罩著一層霧氣。又一輪眼淚攻勢。米卡卡總是心太軟,他向齊木求助,對方很爽快。“可以到我家住,不過要算房租。”

這家夥什麽時候變這麽拜金了……米卡卡默默淚奔,仿佛從齊木身上隱隱看到了夏早安的影子。不過米卡卡也不傻,反正他就沒想過還錢!

就這樣,三個人來到了齊木的住處。那是一棟等待拆遷的老房子,從外麵看就破舊得要死,從裏麵看……

“這是廢品回收站嗎!”程美妮說話老實不客氣。米卡卡倒覺得還好,就是太藝術了。東倒西歪的家具擺設再加上亂拋的衣服**,這淩亂的線條,也隻有畢加索懂得欣賞了。

齊木把沙發上的四角底褲用腳撩開,落落大方坐下去,給來客各倒一杯茶。“剛搬來,沒空整理,別介意。請喝茶。”

沒人敢喝那杯漂浮著蒼蠅的茶。

“My hoMe的廁所都比這豪華。”程美妮環顧四周,一臉的嫌棄,忍不住挑剔起來,“地板very髒,沙發very硬,廁所……”她打開門看了看廁所,立即捏住鼻子,“very臭!”她念念叨叨,好像在玩大家來找茬。

齊木站起來,打開大門:“不滿意可以出去。你very煩!”他臉色變冷,大概不爽別人批評他的住處。程美妮寄人籬下,隻得忍氣吞聲:“那……屈尊降貴住幾天也是OK的啦。”

“太好了!”米卡卡大功告成地說,程美妮有了安身之處,他的包袱也就甩掉了。米卡卡正準備告辭,卻被人拽著衣袖不放。

“No!You can’t leave!”程美妮又開始淚眼朦朧地飆演技:“萬一這個男的半夜起來,對Me圖謀不軌怎麽辦?”她淑女般雙手護胸,擔憂地指指齊木。

齊木被她眼裏那濃濃的鄙視傷了自尊,“放心好了,就算我對一隻豬感興趣,也不會對你起色心。”齊木也不是好惹的,一條毒舌揮舞得出神入化,程美妮被氣得怒目圓睜,房子裏立刻又充滿了硝煙味。

“別吵了。我住下來就是嘛。”為了世界和平,米卡卡隻能夾在這對冤家中間。他最終住了下來,並且打電話回家費盡口舌解釋他並不是要熬夜泡網吧玩遊戲而是去同學家複習功課。

鑒於他每年得三好學生第一名的良好記錄,米卡卡順利騙過了父母。好不容易掛斷和家裏的通話,他這才發現自己又衰仔了。隻見落難幾天的程美妮早就安穩地霸占了齊木的床,而齊木呢,秉著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搶到客廳的沙發當床,剩下米卡卡幹瞪著眼。

這破屋,多一張床都沒有。

“別跟Me同床,Me還是黃花閨女呢!”

沒想到程美妮一海歸,還挺懂中國禮義廉恥。齊木也跟風:“雖然我是黃花閨男,也不介意你和我同床,但這沙發睡不了兩個人哦。”

“那我睡哪兒!”米卡卡覺得這兩家夥太欺負人了,趁他講電話的時候就把床位都搶光了,真正的朋友是應該抽簽決定睡哪兒的!

看來隻能打地鋪了,米卡卡剛做好這個悲催的決定,齊木卻想起似的說:“對了。還有個床位。”

“真的?”米卡卡興奮地卷起鋪蓋,“在哪兒?”齊木指指陽台,“就那外麵。”

陽台?米卡卡將信將疑地走出去看,沒幾秒就折返回來了。

他乖乖地打地鋪。

齊木所說的床位就在陽台上,不過那是一個狗籠。是上次旺財住過的。還有一陣狗騷味。

偽君子齊木居然還關心地問:“你不喜歡睡狗籠嗎?”

米卡卡沒好氣瞪他:“我最喜歡打地鋪,這樣接地氣!”

熄燈之前,齊木問了程美妮有關幽靈的信息,但程美妮對幽靈的身份也一無所知。看來這個幽靈十分神秘。一想到從白富美變成窮屌絲,程美妮就氣得牙癢癢:

“幽靈!I will kill You!還有王子那根牆頭草,Me要連根拔起!”

得罪誰都別得罪女人!

而就在他們家樓下,一輛麵包車正停在黑夜籠罩的街邊,乍看之下並無特別,但車裏傳出奇怪的食物香味。坐在駕駛座上的迷彩服男一邊觀察樓上的房間,一邊對座位後麵的同伴說:“記得留我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同伴也穿著迷彩服,正盤腿坐在麵包車清空的車廂裏用小火爐煮著什麽東西。聞到那食物的香氣,司機使勁用鼻子嗅,一臉癮君子吸毒後的欲仙欲死。

“喂喂,注意觀察。”同伴提醒他。司機又拿起望遠鏡眺望不遠處的那個房間。

房間熄燈了,一片漆黑。司機立即拿出手機。

“老板,目標現在和紅色犯罪師在一起,請指示下一步行動。”

他的話通過衛星傳播,隨即出現在新德裏的一個房間裏。拿著手機的是一個棕色皮膚的卷發少年。“接下來怎麽辦?”少年轉頭問旁邊的夥伴。

這位夥伴戴著一張白麵具,露出幽暗陰冷的瞳孔。它淡淡地說:“放心,我們無需在中國捉到他。他很快就會來新德裏了。因為,他和紅色犯罪師遲早會來找我。”

“你怎麽這麽肯定?”少年問。

白麵具語氣胸有成竹:“因為我手裏有他們要尋找的東西。”

廣州街頭的麵包車裏,迷彩服男很快得到了上級的回複:“放棄行動。”

“知道了……”

通絡中斷,司機卻依然拿著手機一動不動。冷汗濡濕了他的蒙麵頭罩,他的手微微發抖。因為他的脖子上,此時正頂著一把刀。

這兩個人噤若寒蟬。

路燈與夜色交織的車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少年,那張冰冷的輪廓嵌進月光裏,絕帥的容顏透出一抹冰冷的寒意。他們認識他,就在今天他們想捕捉目標的時候,是這個人出來破壞了好事。

司機喉嚨咕嚕動了一下。身後的同伴也是猛吞口水,小火爐上的一鍋東西煮沸了,散發出濃濃的咖喱香。他們竟在監視的時候煮咖喱吃?齊木用刀鋒刮了刮司機的脖子,冷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他早在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一輛麵包車遠遠跟在後麵了。就是今天想綁架米卡卡的那輛車。於是趁其他人睡著的時候,他偷偷出門,摸近了這輛車。

現在這兩個人已經在他的控製之下。

“誰派你們來的?”見他們沒反應,齊木不耐煩重複了一次。

“%&¥¥&@¥&。”

司機突然嘰裏咕嚕地迸出一串鳥語。

喂喂,這是哪國語言?

齊木傻了。“請說中文!”

“%¥%&*#¥%¥@@”

回答他的依然是嘰裏呱啦扯一大堆。

“靠!”齊木幹脆扯開司機的蒙麵頭罩,一看,他再:“靠!”

司機很明顯是一張棕色皮膚的異國麵孔。

印度阿三?!怪不得,齊木終於明白綁匪身上的奇怪味道是什麽了,就是濃濃的咖喱味。這下齊木犯難了,這兩印度阿三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誰叫他們沒有共同的語言!

不過,好像印度人也說英語的。齊木於是改用不太靈光的英文問:“Who is Your boss?”

不知道印度阿三聽懂沒,反正他們還是不說話。三人你瞪我,我瞪你,車廂後麵的印度阿三突然把湯匙遞向齊木,好像示意“來嚐嚐嘛,很好吃的!”

還真好客啊。不過……你們還沒搞清現在的狀況嗎!

齊木不管了,決定把這兩人押回去嚴刑拷問,大不了請個印度翻譯!他正要拉開車門把人揪出來,突然,疾馳的摩托車聲從遠處開來,刺眼的燈光照得齊木下意識地伸手一擋,見到摩托車手似乎要掏槍射擊的樣子,齊木不得不閃躲到消防栓後麵。

居然還有同夥。

趁此機會,麵包車狂飆出去。得救的印度阿三邊開車,還邊伸手出車窗,中指耀武揚威地豎起來。

齊木從消防栓後麵走出來,心裏充滿了疑惑:為什麽印度人要綁架米卡卡?!

王子剛簽完一份商業文件交給秘書,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是主人的來電。

他揚手示意秘書出去,然後接起手機。

“主人,我派人查到了。齊木和米卡卡已經預訂好一個星期後去印度的機票。”

“他們此行應該是去找隱之犯罪師。”主人說。

“不用。”

“可是,萬一被他們搶到筆記……”

“不必要擔心。那份筆記遲早會落到我的手上。我現在倒想看看,紅色犯罪師是否能打敗隱之犯罪師。”

真是個無法捉摸心思的主人。

掛掉手機後王子坐在辦公椅上細細揣摩著他的新主人。

它自稱幽靈。人如其名,是如幽靈一樣神秘的存在。作為它的仆人,王子甚至沒見過它的真人,每次都是利用網絡或許電話通訊。但它偏偏就這麽厲害,不知使了什麽詭計,居然將程美妮的財產全部占為己有了。在王子眼中,它比他以前所服侍過的Joker和程美妮都要厲害許多。

隻是,它卻懼怕唯一一件東西。那就是齊木所擁有的那本筆記。

王子了解那本筆記。那是所有犯罪師都夢寐以求的神物。但他不明白,幽靈主人為何會懼怕這樣一本筆記。他也很奇怪,如果幽靈主人害怕齊木,派人去幹掉不就行了?

但幽靈主人警告過,不準傷害齊木和米卡卡一根頭發。

這個主人的心思,真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