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不住太陽

夏初一很快拿到了蕭意映所有的資料,多虧陳清晝神經大條,完全不設防地對她**心扉。

春風得意,年輕有為,不到三十歲已經是副總,不知家世怎樣顯赫富貴!靠著人脈資源一路向上,又靠著拚勁闖勁站穩腳跟,做事雷厲風行,連銀行老總都讚歎佩服。銀行那麽多員工,心懷鬼胎也好,八麵玲瓏也罷,都能被蕭意映收拾得服服帖帖,包括識時務的何以修,儼然是蕭意映戰隊的中堅力量,甘願為她效犬馬之勞。

陸斐然在何以修手下做事,不可能不為蕭意映所用。可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呢?夏初一想不明白,陸斐然明明是為她才選擇在銀行工作,可為什麽又為了銀行的工作拋棄了她呢。

她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暗罵自己糟踐了陸斐然。他不可能是為了上位而喜歡女上司的男人,絕不可能!

從銀行出來時已經下午了,夏初一閉上眼睛飛回淮城。

下午四點鍾,許慕楊帶著還沒喘幾口氣的夏初一前往江南飯莊。“一期一會”已經裝修完畢,他帶著她去考察參觀。

路上有點堵,車裏空氣不流通,讓氣氛有些悶。

許慕楊很久沒說話,在紅燈時終於問道:“你幹嗎去了?”

夏初一還沉浸在蕭意映的事情中,沒注意到他聲音的變化。直到他再次出聲,才將夏初一渙散的神經拉回來。她想了想,上午自己是十一點多消失的,下午三點多就回來了,也沒曠工多久啊,怎麽看他臉色那麽不好。

“我出去透了透風。”她隨意胡扯,“心情不好,耽誤的時間你扣我工資就行。”

許慕楊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前方紅燈已經變成綠燈,幹脆加了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夏初一想起上次來江南飯莊就是他開車帶自己來的,當時車裏氣氛就隱隱不對,這次也一樣。

更巧的是,在江南飯莊門口他們再次遇到了尹歡歌和上次嘲笑許慕楊的那個男人。

夏初一在心中感歎:“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尹歡歌依舊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夏初一有些奇怪,按說這個點就開始吃晚飯有點早了。

她見許慕楊杵在那並不想說話,幹脆找話題回應:“你們是來訂位子麽?”

尹歡歌搖了搖頭,聲音又甜又糯:“中午吃飯時落下了錢包,剛從裏麵取出來。”

夏初一點頭,順便誇了一下飯莊服務員都是被培訓過的,不會拿群眾一針一線。許慕楊站在夏初一身邊,雙手插兜,一副慵懶的樣子。

倒是尹歡歌身邊的男人再次開口,依舊冷嘲熱諷似的笑:“中午和歡歌吃飯時看見包間牆上掛著《清明上河圖》的汴繡,你們飯莊真是下了血本,光在裝飾品上花的功夫就可見一斑。”

夏初一抬頭瞅了瞅許慕楊,見他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怕氣氛太尷尬,索性接茬道:“我們飯莊就是通過這些細節營造用餐的氛圍,給客戶一個更加舒適的環境。”

那男人勾著唇角不看夏初一,緊緊盯著許慕楊:“那也得有錢營造才行,還不是老子出的力。要是沒有老子撐腰,飯莊想做大太難。”

他說完冷冷地笑,像雪天的淡日:“要我說就別掛旁的圖了,掛上老子的相片才對得起飯莊的招牌。”

尹歡歌暗暗扯了扯男人的衣角,連夏初一都覺得這話難聽極了,比起上次聽他說話還要生氣。不知道許慕楊怎麽惹著這男人了,老和他作對。

沒成想一直沒開口的許慕楊忽然哈哈大笑,很不在意地回他:“有道理,你給的建議實在是太妙了。我這就將《清明上河圖》的汴繡摘下來給你當謝禮,然後掛上我爹的照片,保準下次你吃飯的時候能看見他。”

夏初一呆呆地看著許慕楊,別說剛剛被男人諷刺一頓,單《清明上河圖》的汴繡就好幾萬呢,這說送人就送人了?她唏噓一聲,家裏有礦就是出手大方。

男人沒想到許慕楊這麽好脾氣,戰鬥欲頓時萎靡,不再和他說話。

許慕楊果然說到做到,在男人啟動車子時就已經讓人把兩米長的《清明上河圖》汴繡卷起來放到了他的車上。

夏初一嘖嘖稱奇,想起Simon誇讚許慕楊的才華,這才真正感受到了幾分。

忍別人之不能忍,真是做生意的料啊。

“一期一會”完全按照夏初一的設想裝修出來,既有雅趣又有古韻,連許慕楊都很滿意,轉手給了夏初一一個黑色描金花紋的長方形賀卡。

夏初一打開賀卡,看見裏麵是兩張遊輪票,愣了愣:“這是幹什麽?”

許慕楊白了她一眼:“真是沒見過世麵,等會兒帶你去遊輪參加晚宴,見幾個重要的客戶。”

夏初一皺了皺眉,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很想再和陸斐然麵對麵談一次,想讓他當麵告訴自己分手的理由。那個說永遠愛著自己的陸斐然,怎麽轉頭就和蕭意映在一起了?

“哎,”夏初一抬頭看他,“假如一個女人特別優秀,是不是就會讓所有男人都喜歡她?”

許慕楊垂眸看著她,眼睛中露出明亮的光。

“或許吧。”

夏初一奇怪:“或許?是還是不是?”

他斂了笑,認真甚至帶著一絲悲憫地對她說道:“我隻知道如果一個人不喜歡你,無論你做什麽,都是不喜歡。”

他們下午五點半登上遊輪,夕陽在海麵上投射出璀璨和溫柔的影子。陽光像碎鑽一樣灑在海水裏,閃閃發光。

許慕楊早就給夏初一準備了一套專門參加晚宴的衣服,淡紫色齊肩束腰長裙,胳膊兩側設計了泡泡袖,點綴花瓣,襯出一字形鎖骨。薄裙長及腳踝,環繞腰間向下垂墜數條淺紫藤蔓,配上歐根紗的質感,又美又仙。

許慕楊換了一套西裝,夏初一挽著他的胳膊站在觀光區看著馬上就要落下去的太陽。

觀光區的人基本都是成對出現,夏初一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忽然看到牧晨也穿著小禮服挽著楊瑞和的胳膊在不遠處與人交談。

許慕楊同她解釋:“我爸一會兒就走,晚上的時間需要你配合我。”

夏初一沒回答他。她看著牧晨如今穿著小禮服、化著精致的妝,意氣風發的樣子竟有幾分與蕭意映相似。

她正愣神,楊瑞和與牧晨已經走到兩人麵前。許慕楊將晚上要見的人一一和楊瑞和說了一遍,楊瑞和很滿意。

反倒是在楊瑞和身邊的牧晨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她盤了頭發,眉梢高挑,比起原來做夏初一下屬時不知得意多少。

如今夏初一比她低一個等級,主動和她問了聲好,沒想到牧晨不僅沒應,反而一麵假笑一麵奚落道:“好久沒見你了,怎麽,一個總經理秘書比董事長秘書還忙呢?”

夏初一暗想自己也沒耽誤工作,如今牧晨當著楊瑞和的麵告自己狀,還真是沒安好心。

許慕楊笑笑,親昵地對牧晨道:“夏秘書確實忙得很,沒辦法,誰讓她聰明能幹呢,能力大的人就是比較忙。”

夏初一連忙點頭,麵對牧晨的挑釁,反而看向楊瑞和道:“楊總見的人多,肯定也知道小人得誌什麽樣子。錢鍾書說一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麵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他向樹上爬,就把後部供給大眾瞻仰,可是這紅臀長尾巴本來就有,並非爬高了的新標誌。”

沒等楊瑞和說話,許慕楊率先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佩服夏初一牙尖嘴利。沒用自己一句話,就將牧晨的德行罵了一遍。

周圍不停有人與他們打招呼,楊瑞和笑得一臉慈善,對夏初一的話並沒多大反應。牧晨手挽著楊瑞和的胳膊,唇角冷冽一勾,眼睛掃過夏初一的眉眼:“有本事你也爬上來,我等著你。”

當著上司的麵說這樣的話,竟然沒有引起楊瑞和一丁點反感和奇怪。夏初一見楊瑞和照舊與別人微笑,忽然覺得牧晨不簡單。

以前的牧晨那麽溫順寡言,任別人怎麽吐槽公司她都不參與,該不是賣了不少情報給楊瑞和才換來如今的揚武揚威吧?夏初一暗道不好,以前溫涼吐槽公司的時候她也說過兩句,當時沒在意,今天再看楊瑞和的狀態,想來牧晨暗地裏沒少說自己壞話。

她猛拍自己腦門,罵自己對牧晨這個小人沒設防。再抬頭時看到牧晨不屑地笑,與她四目相撞,空氣裏火花四濺。

就在這一刻,夏初一覺得她真像蕭意映。不是幾分像,完全就是小幾號的一模一樣的蕭意映。

帶著同樣的勝負欲,有著一樣的野心和氣場。

夏初一終於找到一個詞形容她們:逼迫感。

眼中有欲望,心中有謀算。她的笑是得逞的笑,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的笑。

她打了個冷戰。楊瑞和怎麽看她都無所謂,可陸斐然和楊瑞和完全不同。陸斐然溫柔又克製,冷靜又細心,怎麽可能看不破蕭意映的伎倆。她篤定他不喜歡蕭意映,他一定有苦衷!

夏初一猛地看向許慕楊,目光灼灼:“我好看嗎?”

許慕楊腦袋裏打了個問號,牧晨剛剛對她咄咄逼人、招招見血,她是被罵傻了嗎?怎麽忽然問自己好看嗎?

許慕楊眉毛皺成倒八字,不可思議地看著她:“Excuse me?你逗我呢?”

她拽住他衣角:“我現在,好看嗎?”

她鎖骨位置因為激動而更加緊繃,脖頸帶著的優美弧度讓許慕楊歎氣:“非常好看。”

夏初一長睫閃爍,牙齒打戰:“我要穿著最好看的衣服告訴斐然,我還愛他,我會等他。哪怕他不喜歡我了,我也要等他到異地結束!”

她說著連忙掉頭跑遠,她要找個沒人的地方立刻飛到漢州。

“哎,晚上還要見人……哎……晚……”

許慕楊倉皇喚她的聲音愈來愈遠,她什麽都聽不見了,倚在壁角深呼一口氣,緊接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