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大作戰

夏初一醒來時腦袋有些痛,半晌才發現自己睡在陸斐然的臥室裏。晴日夏深,陽光透過窗簾打在一對枕頭上,她臉一紅,難道昨晚發生了什麽刺激的事情?

她起床進入客廳,發現浴室有水聲,猜是陸斐然在洗澡。桌子上方還貼著她的“墨寶”,她嘿嘿一笑,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知道陸斐然會怎麽為她慶祝。

正沉浸在自己的假想裏,浴室的門忽然打開。陸斐然濕著頭發,穿著一身貼身的棉質睡衣站在她麵前。

青鬆玉立,清舉瘦削。夏初一一雙眼睛像長在了他身上,讓他臉色驀地一紅。

“今天會很忙,中午不回來了。”陸斐然囑咐她,“午飯已經做好放廚房了,你待在家裏照顧好自己。”

他去臥室換了一件黑色絲綢襯衫和一件格子西裝,筆挺的西裝褲襯出修長的腿形。夏初一一直等著他說那句生日快樂,可是,直到他要出門了都沒等來。

“中午……真的不回來了嗎?”

夏初一想掩飾自己的企盼,眼睛瞥向臥室裏的一對枕頭,反而加重了局促的感覺。

陸斐然愣了愣,像讀懂了她的心思似的:“昨晚你睡得不踏實,夢裏都吵著頭痛,所以給你多墊了一個枕頭。半夜見你睡熟了又拿下來,怕你睡得不舒服。”

夏初一撇嘴,她哪裏需要這個解釋!難道她的生日他都忘了嗎?

隻是還沒發作,門已經咣當關上,陸斐然再無蹤影。

夏初一泄氣似的坐在沙發裏,轉頭看見圓桌上放著鬆餅和雞絲粥,瓷碗底下壓著一張紙條。

夏初一眼睛一亮,興衝衝翻開,期待他留下了什麽驚喜。隻是紙條上的字很簡單,甚至讓她失望。

“給你買了回去的飛機票。晚七點出發。”

她氣得噌地站起身,準備找陸斐然要個說法。

一天都不回家,下午還要送她走,陸斐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她還盼著過生日的時候向他表白,成功挽回他的心呢。他這麽做讓她還怎麽實施計劃?!

夏初一氣呼呼地關上門直奔建商銀行而去。

直到銀行裏空調的風吹在她的臉上,她才稍稍穩定情緒。她打算直接向陸斐然說明白,如果他忘記了自己的生日,那她就親口告訴他今天是五月十五,讓他想起來。

陳清晝早已認識夏初一,見她臉色不太好,便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夏初一哪裏敢說是被氣的,前天還信誓旦旦地說陸斐然隻喜歡她,如今總不能向陳清晝坦白陸斐然忘記她生日的事情吧,多丟臉。

夏初一直接開口:“我找斐然。”

陳清晝有些為難:“業務部一早就在開會,老大來了,估計一時半會兒進不去。”

夏初一皺眉:“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

“那要看會議開到什麽時候。”

夏初一心裏不爽快,絞盡腦汁地想怎麽才能盡快和陸斐然見麵。

陳清晝忙著接待客戶,夏初一抿了抿唇,靈機一動。

她喊住陳清晝,清了清嗓子:“我要取錢。”

陳清晝知道她存款的事情,笑道:“取多少?”

夏初一想那些錢早晚是要還給Simon的,擇日不如撞日:“二百萬。”

陳清晝麵露難色:“大額取款是要提前預約的。”

“啊?”夏初一沒經手過那麽多錢,倒把這茬忘了,“那我今天能取多少?”

“最多五萬。”

“把陸斐然喊出來能多取一點嗎?”

陳清晝搖頭:“如果你想都取出來,我給你拿個表你填一下,明天就可以直接取了。”

夏初一哪裏等得到明天,再說明天也不是自己生日了。

她撓了撓頭,貼近陳清晝:“我都是你們銀行高淨值客戶了,就不能隨時召見陸斐然嗎?”

陳清晝給她一個銀行大堂經理標準的笑容:“您可以隨時召見我。”

夏初一百無聊賴地坐在休息椅上等待業務部會議結束。

她越想越委屈,不知道陸斐然到底在搞什麽鬼,明明昨天還那麽幸福。在她的想象裏,陸斐然今天該給她一個驚喜才對,沒想到從早上開始一切都沒按正常的軌跡發展。

手機裏許慕楊給她來了一條短信,打斷她的魂遊。

“生日快樂,回來給你加雞腿。”

夏初一心裏酸酸的,回複:“我和陸斐然吵架了。”

雖然還沒見到麵,但是她預感到了不開心。就算見到陸斐然也免不了要和他發泄心中的委屈和憤懣。

她嘴角不可控製地下垂,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隻是許慕楊轉瞬發來的一條短信馬上就逗樂了她。

“陸斐然應該很高興你和他吵架。要是你跟隔壁老王吵,他就麻煩了。”

夏初一把手機放回口袋,許慕楊還和原來一樣沒個正形。

她挺身呼了口氣,胸腔裏的氣浪瞬間被打散。正當要換個姿勢繼續等待的時候,她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陸斐然從側門進入走廊的身影。

她立刻站起身,目光越過熙攘的人群,大聲喊:“陸斐然!陸斐然!”

可是那個格子西裝的身影沒有絲毫的停頓,徑直向業務部走去。夏初一的聲音淹沒在銀行嘈雜的叫號聲和喧囂聲中,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夏初一連忙向他的方向跑過去,隻是人太多,每走一步就會被撞到頭和肩膀。她一邊撥開擁擠的人流一邊喊陸斐然的名字,像失散後的重聚。

她尋著他的身影跑到行政廳,還沒踏進半步就被保安攔得死死的。

“我……我找人。”

保安十分嚴肅:“你不能進。”

“我找裏麵的人!”

“有重要的會議。不可以。”

保安神色嚴肅地拒絕。反複了幾次後夏初一徹底沒轍,沮喪地掉頭,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剛剛陸斐然顯然是從外麵回來,他沒在開會,到底幹嗎去了?

她又起身,扯住陳清晝問:“陸斐然到底在哪?”

陳清晝一臉迷茫:“業務部從早上到現在一直在開會,那麽重要的會,他應該在的呀。”

夏初一鬆開手,頹然地跌坐在休息椅上。她的腦袋快要爆炸了,現在有上百個問號不斷湧出來,連帶得嗓子又脹又澀。

一直到下午一點鍾,渾身乏力的夏初一默然地低著頭,還在等陸斐然出來。

陳清晝不忍,對她道:“會議開完了,或許在吃飯。”

夏初一眼睛通紅,猛地看向她:“我借你飯卡用一下。”

她拿著陳清晝的工作牌和飯卡直接闖入銀行食堂,人已經不多了,她甫一進來就看見了陸斐然。

坐在他對麵的女人正好拿著餐盤起身離開,一身黑色製服,肌膚如雪,腰身纖細,單看背影就知道該是怎樣的風情萬種。而陸斐然唇角的笑意還沒消失,留在眼睛裏像碎鑽一樣閃閃發光。

她等了他那麽久,而他竟然在和女同事一起吃飯?!

夏初一滿腔怒火,心裏卻還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這一切都是陸斐然故意為之,專門氣她,然後再給她一個超級驚喜。

她慢慢上前,心中忐忑,不知道迎接她的到底是什麽。

直到她走近他,看見保潔阿姨對著陸斐然恭維地笑,嘴裏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般配哦,阿姨祝你們小兩口恩恩愛愛。”

她記得這句話。上次陸斐然帶她來食堂吃飯,保潔阿姨就對著他們說過一模一樣的祝福。難怪當時陸斐然表現冷淡,原來是這阿姨眼神不好,對誰都是這一套。

夏初一咬牙上前,想告訴她到底誰才是陸斐然的正牌女友。隻是太激動了,腳下不穩,居然撞到她,保潔阿姨手裏的盤子和碗嘩啦啦掉了一地,滾得很遠,摔得粉碎。

所有人都朝他們看過來,食堂裏一時安靜至極。

夏初一看到了陸斐然眼神裏的吃驚,心想終於有機會告訴他今天是自己生日的事情。她胸腔上下起伏,想將所有的疑問問出來,想告訴他她愛他,想借機要生日禮物,讓他答應她的告白,讓他知道她不在乎異地遙遠,她就是要做他女朋友。

眾目睽睽之下,夏初一唇角極速抖動,不可自抑地張口。

“哇!”

她半弓著身子吐了一地,劇烈的嘔吐讓她冷汗涔涔,腦袋像被上萬隻蟲子噬咬般疼痛。

她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進食,吐的全是黃水。夏初一倒在陸斐然的懷裏,她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問就昏了過去。

在醫院檢查了一圈,最後她竟然很丟臉地被送入耳鼻喉科。

一身白大褂的醫生晃著夏初一的腦袋問:“還暈嗎?還疼嗎?”

夏初一左右搖晃了一下,悶悶地說:“還有一點。”

醫生繼續抱著她的腦袋晃來晃去,夏初一被他隨意擺布,一點脾氣都沒有。

陸斐然站在科室外麵打電話,夏初一斜睨著他,格子西服的背影在陽光裏雅致而溫潤。

“跳一跳,跳兩下。”醫生鼓舞她,“耳石症就這樣,跳完我再給你晃一晃就好了。”

夏初一乖乖地在原地蹦蹦跳跳,像個智商不及格的傻子。誰能想到她這兩天又嗜睡又頭暈又嘔吐,是因為得了耳石症?

簡單來說就是耳石錯位,導致眩暈和眼震。而且這種病根本不用打針吃藥,蹦一蹦或者坐車被顛一下就能好,真是命運弄人。

她正服從安排搖頭晃腦,醫生忽然有些奇怪,問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她想起最初會飛的時候經常感覺很疲憊,不過現在基本沒有問題了,於是很篤定地道:“沒有,休息得很好。”

隻是後麵醫生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見了,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心跳如鼓的背景音。

她的腦袋再次被醫生抱著左搖右晃,但是眼睛真切地看到了科室外那個女人的身影。中午和陸斐然在一起吃飯的女人,如今換了紅色雪紡襯衫和束腰裙款款走到陸斐然麵前。他們貼得很近,她的正臉鮮妍明媚,眉毛秀麗細長,鼻梁高挺,唇色誘人,很年輕,很有氣場,卻在陸斐然麵前多了一分嬌羞。

那個女人和陸斐然說了幾句話後朝夏初一的方向看,見她的腦袋正被醫生晃著,更近陸斐然一步。

從夏初一的視角看,兩人臉對著臉不知在說些什麽。之後女人微微一笑,抬手給陸斐然係上襯衫的扣子,扣到最頂端抵著喉嚨的地方指尖微頓,臉頰潮紅。

有一瞬間夏初一聽到自己心裂成無數碎片的聲音。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個女人已經和陸斐然在一起了。

她從不相信陸斐然會喜歡上別的女人,即便他曾與陳清晝逢場作戲也被她一眼識破。可如今夏初一渾身發冷,她透過醫生的胳膊看陸斐然的樣子,知道他們早已親近很久。

原來這就是他忘記自己生日的理由,原來這就是他要和自己分手的理由。

戀愛那麽久,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讓陸斐然與她分開的原因竟然是第三者。

醫生將她的頭扶正,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看,笑道:“不暈了吧?你沒事了。”

夏初一眼裏閃著淚星,吸了吸鼻子小聲問:“我可以去簾子後麵單獨待一會兒嗎?”

醫生以為她太累了,連說好。

夏初一失魂落魄地拉開簾子坐在輪**,淚水湧出。

外麵傳來陸斐然和醫生說話的聲音,他說要出去幾分鍾,待會兒過來接她。

夏初一咬著嘴唇,手指緊攥成拳,指甲陷進掌心裏都毫未察覺。

有那麽一刻她真感謝自己會飛,可以瞬間飛回淮城。

畢竟漢州這個地方,她多待一秒鍾都會難過得死掉。

她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淮城的風吹在她的眼淚上,一片潮濕。

陸斐然趕回來時已經尋不見夏初一的身影。手機鈴聲惶急地響著,他快速按了接聽。

濃重的口音落在耳邊。

“是陸斐然不?我是快遞員,現在你家門口呢,一直敲門也沒人應,到底有人在家沒?”

陸斐然想了想:“應該沒有。”

“那這蛋糕放哪呢?”

“扔了吧。”

“啥?”快遞員有點不敢確認,畢竟是一路從蛋糕店專人專送到家的。

陸斐然聲音清冷,沒有半點遲疑:“扔了。”

快遞員啪的掛上電話,氣得眉毛擠在一起:“敲半小時門沒人開,現在又讓扔了,耍我呢!”

他帶著蛋糕盒子走到樓下順手丟進垃圾桶裏,為了能讓客戶看見自己的確是扔了,還專門把彩帶拆開,露出裏麵精美的蛋糕。

蛋糕是DIY製作的,上麵寫著一行漂亮的字:“但願人長久。”

那是陸斐然缺席會議專門跑到蛋糕店親手寫上去的,如今卻被狼狽地丟在垃圾桶裏,五個字各自碎裂開來。

可惜她看不到了。

幸好她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