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人 一

羅黑打電話叫我過去,說有“天大的好事”。

我打的去了他說的茶座,羅黑神氣地掏出一張打印出來的風水地理圖,看上去不像假的,我驚問:“從哪裏偷來的?”

“偷?這是黑爺花大價錢買的。”

羅黑是個賊,三月前偷我包被發現我找人揍了他一頓,本來他是想報複我,但是一調查發現我的來頭不小,於是三天兩頭跟在後麵討好我,巴巴地指望跟我下一回地。我原本是吃死人飯的,幹這一行已經有五六年了,不下地的時候整天遊**,尋找墓穴的信息或者跟古董商周旋。我有點後悔當時對羅黑說如果你有可靠的情報,我就帶你下地,現在他找到了,我得兌現我的諾言。

我把這張圖拿去給“教授”看,他叫崔誌軍,是我多年的搭檔,每天混跡在大學圖書館,從散發黴味的古籍裏尋找古墓的蛛絲馬跡,有一次幾個學生把他認作教授請教了一個問題,老崔同誌侃侃而談,把那幫考古係學生震住了,從此他在業界落下一個“教授”的渾名。

教授堆滿古書的家裏,兩杯茶水早已冷卻,教授放下放大鏡說:“這張圖是真品。”

“在哪?”我來了勁。

“從這山川的走勢看,可能在山東泗水一帶,你聽說過泗水古國吧,那裏據說王候陵非常密集。”

“我們動身嗎?”

“去探探吧,這都快閑了半年了。”

我們仨租了一輛車,帶上倒鬥的家夥去往那裏,不日進入泗水故地,教授用手比劃著外麵的山巒起伏,好像老流氓欣賞**一樣激動地說:“你們瞧這行龍走度的氣勢,肯定有大墓藏在裏頭。”

我們抵達古墓附近一個叫作望山的小村,車在村裏緩緩開著,村裏人各自忙著手上的活,好像根本沒人注意我們似的。

“我怎麽感覺怪怪的。”羅黑一邊說一邊把“Discovery攝製組”的牌子放在擋風玻璃上。

“你下去打聽一下。”

羅黑跳下去,碰了碰一個正在鋸木頭的大漢,那人轉過臉,他的左眼混濁,蒼白的皮膚皺得像紙捏出來的,而整個右半邊臉居然空****的,像被刀削去了一樣。

“鬼啊!”羅黑嚇得大叫,大漢陰冷地掃視我們一眼,繼續鋸木頭。

村莊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往往隱藏著各種罕見的遺傳病,我聽說過矮人村、盲人村之類。

單調的鋸木頭聲回**在耳邊,彎腰背對我們麻木勞作的村民給人一種極壓抑的氛圍。羅黑又問了幾個人,那些人好像聽不懂中文似地回以一臉茫然。

我們找到了村長,他一臉敵意地問我們:“幹嘛的!”

“我們是節目組的,來了解這裏的地質水文情況。”

“哦?”他將信將疑,教授發了一根煙他的戒備才緩和幾分,“俺們這個村比較閉塞,多少年沒見過外來人了,你們別太在意。”

“知道新中國成立了嗎?”羅黑問。

村長瞪他一眼:“電視俺們還是有的,走,俺帶你們找個住處。”

我私下裏對教授說:“夜裏可得留點神,這地方被人宰了都沒人知道。”

“都是些質樸的鄉民,誰會打我們三個老爺們的主意。”

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發黴的褥子裏不知道有什麽蟲,第二天醒來背上全是紅點。清晨四點這裏的村民已經開始忙碌了,他們像老舊的機器一樣遲鈍緩慢地往山上走,聽不見一點歡愉的聲音,仿佛一群被詛咒的靈魂。

多呆一天我也不願意,現在我隻想快點下到墓裏,帶著冥器回到文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