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悟空愣怔地看著和尚從一個隱蔽的小洞裏鑽出來，拍拍身上的土，他的容貌更削弱了，映照著外麵火光的雙瞳依舊海洋般深邃。

“你怎麽會在這？”

“既然說不通道理，我隻好自己想辦法。”和尚微笑，開始在珍寶中翻找。

悟空從懷裏取出度牒敲敲他，和尚接過，激動地一個勁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格外珍惜地揣進懷裏。

“施主，剛才的話我已經聽見了，業已了，緣已盡，不如隨我一起逃出去吧。”

“我爸爸死了。”悟空垂淚。

“諸般惡果皆由自造，已然身死，何必留戀？”

悟空依舊聽不太懂和尚的話，但還是決定跟他走，這條打了一個月的地洞很有深度，兩人鑽了十分鍾才見到外麵的月亮。

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悟空有種隔世為人的感覺。

“施主，我們就此別過。”

和尚合掌的時候悟空看見他的指甲全部開裂流血，他難道是用雙手挖出來的！

“你是用手挖的！？”

“我是個窮和尚嘛！”

和尚走遠幾步之後，悟空突然站起來跟在他身後，和尚似乎知道他在後麵，故意放慢步子，但是悟空又不敢追上去，他沒有追上去的理由。

“大師，出家人能吃桃子嗎？”

“能啊。”

“能打架嗎？”

“這個還需要商量。”

“我能出家嗎？”

“你放下了嗎？”

和尚披著一身月色，仿佛一件銀色的袈裟披在身上。

悟空的理由很幼稚，他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不如跟著和尚走吧。當他想起從今以後就一無所有，想起那些兄弟們對他**裸的恐懼與敵視，他突然想哭。爸爸死了，連同他的過去與未來一起毀滅了，他一下子變得軟弱起來，再也不是那個強大的悟空，他需要哭一哭才會覺得不那麽難過。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陷入這種無法掙脫的迷茫中。

悟空哭得像個孩子，和尚靜靜等著，最後悟空說：“大師，我為什麽會變得這麽軟弱，我還是不明白你說的強大是什麽！”

透過透明的淚水，他看見和尚朝他走來，他搶過悟空的金箍棒，不輕不重地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

“我打了你，所以我比你強！”

悟空以為他在逗自己發笑，試圖擠出一絲笑意卻失敗了，和尚平靜的聲音像流淌一地的月光。

“沒有意義的強大，甚至不如弱小，當你明白自己的強大為何而存在時，你才會真正的強大。”

悟空呆滯的臉上懸掛著幾顆淚珠，他雙眼中有一些混沌的陰霾漸漸褪散，他突然跪在地上，謙恭地伏下身子，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像一粒卑微的種子。

“師父，請收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