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雖然被逐出賊幫,但在上海畢竟有人脈有手段。瓢把子派在守在上海各個出口,這本來是堵截長友的,卻使得於飛手上的東西不能運出上海,隻能先藏起來,這麽多東西不露出蛛絲馬跡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陳四暗中派人日夜盯梢他。

某一天陳四興衝衝地跑回來說:“那小子栽了!”

“什麽?”長友聽見這個消息,心裏莫名地咯噔一下,明明應該高興的,可為什麽感到一陣不安。

那天晚上下起了雨,長友站在賊幫的院子外麵側耳去聽裏麵的動靜,雖然被雨幕阻隔,可還是能聽見瓢把子雷霆般的怒吼,還有於飛被毆打時的慘叫聲。驚心動魄的慘叫聲整整持續了三個小時,當長友以為一切結束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夜空。

後來門開了,兩個大漢抬著一個人走到巷口,扔在被雨淋濕的青石板路上。長友走過去,看見於飛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右腕血淋淋一片,他的右手被砍掉了!剁手可以說是賊幫最殘酷的懲罰,試想一個盜賊失去了手,後半生隻能苟延殘喘,生不如死。

長友的內心非但沒有報複之後的快感,反而感動深深的自責和愧疚。地上的於飛察覺到了動靜,慢慢抬起沾滿血汙的臉,目光迎上長友,短暫的驚訝之後,他說,“是你在背後指使陳四的?”

“是!”

“你這一次真是將死了我!”

“你怎麽對我,我也怎麽對你。”長友不想泄露內心的感情,說罷從口袋裏摸出三根小黃魚,“這個你拿上,離開上海,找個地方安身立命吧。”

“滾開!”從來都是笑麵示人的於飛第一次發怒,他一巴掌打掉長友手裏的金條,咆哮道,“這樣的贏法,你滿意了?”

長友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有點迷茫,眼前這個被踐踏到極點的人,到底是對手還是朋友,如果是對手為什麽他心裏會這麽痛苦,如果是朋友,世上又哪有這樣相互算計的朋友。

抑或者,二者皆是!

看著於飛艱難而執拗地爬進漆黑的夜幕裏,長友的內心掙紮著,從此之後,於飛從上海消失了。

整件事情風平浪靜之後,陳四幫了一個大忙,他在瓢把子麵前替長友說情,說他是被於飛陷害的,幫他恢複了身份。之後的十年間,長友依然以一個賊的身份生活著,隻是每次經過那個巷口,心裏都會咯噔一下。

十年後,長友在賊幫中已經成為頭麵人物,他在上海擁有三套別墅,有自己的司機和庭院,當然還有年輕漂亮的妻子。他把工作之外的所有時間都用在磨煉技藝上,他的盜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在上海灘儼然成為眾人皆知的盜魁。

某天早上他被妻子的喊叫聲驚醒,衝進屋裏一看,保險櫃被人打開,家裏的財物被偷個幹幹淨淨。手法如此高超,他的腦袋裏閃過一個名字,這時妻子在保險櫃裏發現一封信,看見那上麵清秀雋永的字體,他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暈眩。

那上麵簡單地說著:“謝同門朋友千金之饋,小弟於飛拜上。”

長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到眼淚都要出來了,他的表情讓一旁的妻子感到害怕,那複雜的神情似乎既是憤怒,又似乎是狂喜,好像一個孤獨的高手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對手歸來。

“於飛,你是個真正的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