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臣想了一夜,雖然這些恐懼、疑慮盡屬徒勞,他勸說自己,陸柏奇壞事做盡,不值得同情。

兩人見麵後,柏奇問他,“怎麽,沒睡好?”

“沒事,就是太激動了。”

柏奇沒太在意,將今天的賭法告訴他,依然是黑傑克,柏奇暗中控製他的手牌,包贏不輸。地點並非虹口賭場,柏奇不敢在解的地盤亂來。

開賭之後一切順利,當柏奇坐莊的時候,預先將兩張牌藏在袖子中,準備發給冰臣,他手法老道,任何人都發現不了。

牌就要發給冰臣的時候,他用毛巾拚命擦額頭的汗,人群中站著一個昨晚的流氓,用手比劃著割喉的動作暗示他馬上行動。

冰臣大口喘氣,終於下定決心大喊了一聲“慢著!”

全場的人一起僵住,他顫抖地伸出手,指向柏奇,“那個人出千!我看見他把牌藏在袖子裏。”

話音未落,立即有人跳出來將柏奇按住,柏奇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那目光令冰臣害怕,他別開臉不敢看。

流氓們果真從他袖中搜出兩張牌,叫囂著要剁掉他的手,將他架了出去。

冰臣覺得頭暈目眩,陣陣惡心,在他的臆想中柏奇舉著血淋淋的腕子,用怨毒的眼神看著他。他終於良心發現,狂奔出去,可是跑遍周圍小巷也沒有找到他,他失望地往回走,看見兩個流氓笑嘻嘻地走在一起,一個人說:“不愧是老千,居然想出這種招!”

另一個人說:“咱們發這筆邪財要是被老板知道可就不妙了。”

那人說:“不要緊,找一個小癟三把手剁了交差就行,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冰臣衝上去,抓著流氓的衣服質問:“你們把他怎麽樣了?他在哪?”

“哎呀,沈公子!”流氓譏嘲道,“你把他害慘了,現在良心發現了?我呸!”

他繼續追問,被兩人推倒在地,揚長而去。

之後的日子裏,冰臣日日生活在良心的折磨中,那份罪惡感就像一根繩索緊緊勒著他的脖子,令他無法喘息。

他終於明白,千殺一個人的滋味絕不好受,而柏奇已經在這種窒息感中生活了太久,他的生活不啻地獄。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有人敲門,打開門他看見渾身濕透的柏奇站在外麵,用一雙冰冷的眼神盯著他,令他毛骨悚然。

柏奇的雙手並沒有被剁掉,原來那天他與流氓談了條件,他自願簽下一份高額借據,數目高得可怕,以此保全自己的雙手。柏奇沒有別的生財之道,隻能繼續出老千。可他那天失手被捉,惡名已經遠播,要償還這筆錢隻能幹最肮髒最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的人生已經一片灰暗。

而這一切都是拜冰臣所賜。

冰臣想,如果他是來殺自己的,就讓他殺了吧。

他支吾半天,隻說了句“快進來吧,雨太大了!”

柏奇苦笑,“我千你,你千我,一報還一報,也算圓滿了。從此之後,我們兩不相欠,我走了!”

他站在暴雨中,突然轉身說,“有句話我忘了說,當年那個寫信勸你離開的人,正是我!”說罷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冰臣如同受到極大衝擊,跪在地上,麵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