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複仇

何誠是“自殺”的，可是據目擊者稱，他當時好像一邊害怕地自言自語一邊朝後退，最後就從窗戶摔了出去。

至於錢，艾穎拿回了一張卡，密碼是從何誠嘴裏逼問出來的，裏麵放著完整的一百萬。至於黑客，艾穎教給我一套說辭去應付他，本來嘛，從他的視角看，那天衝到酒店門前，何誠就自殺了，整個過程中我一直在旁邊，所以“錢已經被警察沒收”的借口完全說的過去，他雖然氣惱不過，但也隻能作罷。

“全部取出來吧，我要去完成最後的夢想。”艾穎說。

一百萬放在手提箱裏，沉甸甸的感覺讓人興奮又害怕，我們去了那個男人的家，是一片很舊的小區，萬幸他沒搬家。可是打我敲開門，看見屋內一片陳舊，完全感覺不到這是有錢人的住處，原來那個男人數年前就因為做生意虧本，背負巨額高利貸自殺了，留下孤兒寡母過著貧寒的生活。

拎著一大箱準備用來屈辱對方的錢，我站在門前顯得特別尷尬，這時艾穎在我耳邊說：“走吧！”

我們在小區的花壇坐下，艾穎一直沉默著，突然自嘲地一笑：“我就像借項鏈的馬蒂爾德一樣愚蠢！”

我明白他的意思，早點知道這個人已經死了的話，就不用辛苦地賺錢了，對一個鬼來說，錢有什麽意義。

“年輕人，其實以我這個死人的立場看，錢真的是最不值得去爭取的東西。”他說。

“送我吧。”

“想的美！”他笑笑，繼續說，“錢可以買吃的，買衣服，錢隻是生活的道具，但絕不是生活的全部。我的朋友被錢衝昏了頭腦，他一直在賭博，一直在追求更多的錢，沒想到他最後的下場居然是這樣，可悲啊！”

當我細細體味這番話時，他又說：“可笑的是，現在這筆錢居然成了我的執念，我居然為它去殺人。”

“把它送給最需要的人吧。”我暗示地說。

“你說的對！”聽完後麵的話我才自己內心瞬間的狂喜是自作多情，“我現在授權你處理掉它，一定要選一個最妥善最讓我滿意的方式。”

讓他滿意的方式，當然不是給我，我看著不遠處破舊的居民樓，心裏一動，點頭說：“我知道了！”

我又走進那幢樓，敲開了那扇門，告訴那個正在糊紙盒的女人，說這是她丈夫的一個朋友送的錢，對方千恩萬謝，流出了感動的淚水。出來之後我心裏釋然了，本來就不屬於我的東西，就不必去想它，更不必為它勾心鬥角……

一邊如此想著，我一邊把私藏的幾張鈔票塞到口袋裏。

我走到艾穎身邊，他笑著問：“辦完了？”

“辦完了。”

“這樣我就安心了。”說著，他的身影越來越淡，連聲音也變得遙遠了，“謝謝你這半年陪著我，你是我在人世的最後一個朋……”

帶著了卻的心願，他像霧晨一樣消散了，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我心裏湧出強烈的懷念和不舍，可是對他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歸宿。

幾天之後，吳婷把我約出來，她泣不成聲地說：“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什麽？”

“我媽從我爸的一個朋友那收到一大筆錢，我們家總算甩掉背了很多年的債又緩過氣了，我弟弟又可以上學了。我媽逼著我和你分手，她說你這麽窮，和你在一起沒前途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握著拳頭，牙齒磨得格格作響，十秒之後才咆哮出一句國罵。這筆錢在空中翻了一個華麗的跟鬥，最後狠狠地砸到我的腳背，我們的感情完了。

女朋友和工作一起沒了，我回到一無所有的狀態，掏口袋的時候突然摸到一把鑰匙，我習慣性地去了艾穎的租房，這個房子預付了一年的租金，還可以用一段時間。

之前編輯就說過計劃出《鬼實錄》2，不過現在艾穎已經不在了，這個計劃也該永遠擱淺了吧。

我打開電腦，坐下來等著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窗前口述文字再由我將它們記錄下來，但是除了撩動窗簾的微風，那裏什麽也沒有。

不，我仿佛又聽見什麽，於是我的雙手毅然地落在鍵盤上，快速打出一個標題：

“鬼實錄2——幽靈作家和他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