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洞內的枯草和糞便收集起來,點起一叢篝火,入夜之後我抱著膝蓋坐在火邊,同那雙綠熒熒的眼睛對視著。

人們隻知道狼是群居動物,卻不知道狼有著嚴酷的法則,老弱病殘會被無情地淘汰掉。這隻狼和我一樣被迫遠離自己的群體,勢單力孤。

“快滾吧,我沒多少肉給你吃!”我拾起地上的枯骨丟向它。

火焰越來越小,洞裏能燒的東西有限,我蜷起身體入睡,腳冷得失去了知覺。睡夢中我聽見一陣細瑣的響動,睜眼一看那頭狼正在扒刺槐下麵的土,已經鑽過來一個腦袋。我立即驚醒,把炭灰揚到它頭上,狼受到驚嚇退了回去。

後半夜我根本不敢睡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綠眼睛,就這樣捱到了天亮。漫長的一天我隻能不停地接水、喝水,不敢離開洞口片刻,那隻狼則一直臥在草叢裏,細長的眼睛裏透著狡黠與隱忍。

到了晚上,我沒有東西可燒,隻能抱著膝蓋坐著,坐到屁股發痛。我打開收音機聽了一會,當地新聞裏並沒有提到失蹤者的事情,便關掉了。

那一夜又冷又黑又漫長,我根本不敢入睡,一旦我睡著它就會用鋒利的牙齒在我喉嚨上咬下。這隻狼遠比我想象得要狡猾,衰老奪去了它的鋒芒,卻令它更加機敏堅韌。它可以幾天不吃不喝,也不需要太多睡眠時間,這場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消耗戰中我處於下風。

困倦疲勞折磨著我的身心,後半夜我嗚嗚地哭了起來,對著它發火,大聲咆哮:“滾!滾遠一點!”

那雙狡猾的眼睛眨動一下,好像在欣賞我的崩潰。

天明之後,缺乏休息以及傷口感染使我陷入低燒,我倒在地上,神智不清,身體發燙,每當看見它接近就抓起小刀亂舞,僅僅讓它明白我一息尚存。

那時的情景令我想到那幅著名的攝影作品,一個饑餓的非洲兒童蹲在地上,旁邊有一隻禿鷹在等著吃他的肉。

在我漸漸朦朧的視線中,那雙狼眼忽遠忽近,閃爍不定,像墳頭的鬼火。我用刀尖抵著喉嚨,想要結束這苦痛的生命。

外界是否知道我的失蹤?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當時是傍晚,我打開收音機聽當地新聞,一則新聞令我振奮起來,“搜索隊目前正在全力搜救這三名失蹤人員……”,這句話就像沙漠裏的甘泉,一掃我的病痛與絕望。

我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大口灌下冰涼的泉水,精神煥然一新。那一刻我心中隻有一件事,我要活下去,活到救援隊找到我!

我刮下石頭上的幹苔蘚來吃,突然想起一本野外指南上提過,有一種苔蘚可以殺菌消炎,不知道是不是這種。

我把包紮傷口的布揭開,一股腐肉的惡臭傳來,簡直慘不忍睹。我清洗了一下,用苔蘚擦了擦,重新包紮起來。

我把一顆石子放在水壺中,掛在刺槐上,這樣一旦狼想進來,這個簡易的警報器就會響。我睡得不怎麽踏實,聽到玎玲的響動立即驚醒,看見那隻狼正飛速逃離。雖然是支離破碎的睡眠,但我總算能睡覺了,精神也漸漸恢複,如果洞裏沒有那一滴永遠不幹涸的泉水後果真是不敢想象,現在想起來真應該感謝上帝。

至此,我和這頭狼已經僵持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