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祖傳秘方

韓敏看著那天書一樣的文字,霎時間就鬱悶到了極點。這些亂七八糟的藥名她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往腦子裏記了。

韓敏從飯店的後門徑直跑到了大街上。不知為什麽,她不想在那個飯店多待一秒,心裏是說不出的煩亂,就像把調色盤打翻在同樣五顏六色的調料裏,顏色和味道亂成一團。她很想知道這種煩亂到底是什麽,但又不敢細細去品味。是怕什麽?不知道。

韓敏在街上越走越快,覺得心肺都要被撐炸掉。她無意中看見不遠處有個冷飲攤,便去買了個超大份的草莓冰激淩,舌頭剛舔到上麵就麻木了——並不是因為冰激淩太涼,而是因為身側正有一個人站著,深不可測地看著她笑。

杜明明。

韓敏覺得全身都僵硬了。不知為什麽,她現在越來越感到杜明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一種足以麻醉人心神的力量。她每次見到杜明明的時候,腦子裏就會出現莫名其妙的空白,就會傻傻地走進她的圈套——看來上次的驚魂讓韓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你見過楚飛嗎?”杜明明淺笑盈盈,笑容裏泛著神秘的光。韓敏似乎感到這光有些刺眼,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向別處,“沒……”現在提到楚飛也會讓她有些煩悶。

“那就可惜了……我剛才忽然想到也許有辦法能讓昏迷的張世明醒過來,想要告訴他,可是電話打不通……”杜明明瞄著韓敏,目光中也有了詭異的光。

韓敏咬了咬嘴唇。她現在很想為張世君找出救助張世明的方法,雖然帶著點兒白白犧牲的悲傷和悵惘。此外按現在的狀況來看,杜明明應該沒了嫌疑,調查的矛頭都指向那個什麽華靈了。韓敏便放心地問她:“那是什麽方子呢?”

杜明明謹慎而不恐懼地看了看四周,對著她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到我家裏說吧。”

“好。”不知為什麽,這個笑容讓韓敏很放心。她是不是又要走進杜明明的陷阱了呢?

韓敏走進杜明明那幹淨、卻又顯得更加陰森的家。一進門便被她臥室門口掛著的疑似人皮的東西吸引住了——因為上次對它有頗多猜疑,所以今天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它。和上次一樣,一看到它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杜明明注意到她的驚恐,輕鬆地一笑,卻吐出了一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不錯,那是人皮,是我母親的。”

韓敏猛地把頭扭向她,脖子都扭痛了,驚駭得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中滾出來。杜明明的態度卻依然那麽淡然,“你不用害怕。其實剝人皮放在醫學當中沒有什麽,這和做骨架標本沒什麽兩樣。”

也許是標本二字引發了她的思緒,她感慨萬分地撫摩起那張人皮,“是的,標本!這是我父親為我母親做的標本,據說是為了愛。”說罷毫不理會已經驚駭得快要氣絕倒地的韓敏,開始發泄自己的傾訴欲,“我的母親生前是個大美人。我爸爸愛她愛得發瘋,幾乎把自己的靈魂都給了她。也因為如此,我母親死後,我爸爸就變成了一個非常木訥的人,真的像被抽走了靈魂一樣。”

說到這裏,杜明明的眼中射出了憤怒的光,乍一看去她的眼珠簡直是紅色的,“說到我母親是怎麽死的……也許你無法了解……所謂的愛,也能變成殺人的惡魔……我母親在我七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送去醫院也許能救得活,可我父親卻執意要自己醫治她,不知是因為他能力不夠,還是我母親確實回天乏術,她就那樣走了……不過我還是傾向於是我父親能力不夠……而他能力不夠卻獨斷專行,令我感到非常憤怒……”

杜明明的表情發生了奇怪的變化,那是一種殘忍的超然的帶有濃濃嘲諷意味的微笑,“我的父親無法麵對如此美麗的母親就此離去的事實,在我母親下葬後的一個夜裏挖出了她的屍體,把她的皮剝下來做成了標本。”說到這裏她無聲地冷笑了幾聲,眼中透出一絲淒楚,“當時我靜靜地看著父親處理母親的皮,感到非常迷惑。父親這是在愛母親嗎?既然愛母親,為什麽要傷害她?”說到這裏她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垂到地麵,又抬起,笑容中嘲諷的意味越來越濃,“可是,標本是無法留住父親的愛的。父親很快就對被做成標本的母親感到了厭倦,把她棄置角落;後來連放在角落都嫌她礙事,把裏麵的填充物也取出來,隻剩下一張皮掛在了那裏。所謂的愛,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她轉向已經被嚇得鼻青唇白的韓敏,像剛發現她是這副樣子似的驚訝地說:“對不起,我嚇著你了吧?好了好了,我不說這個了,我們來談談救張世明的方法,好不好?”

“好的。”韓敏現在巴不得趕緊知道方法,然後立即腳底抹油。杜明明微笑著給她倒來一杯水,然後在她麵前打開藥書。韓敏卻連她拿來的杯子都不敢碰了。

“聽著,”杜明明指著那些發黃的書頁上雜亂的藥名,“雖然我不知道這些藥之間是如何搭配的,但是從它的成分來說能夠抵消它的效力的應該是這幾味。如果找來一個真正的名醫,根據這些藥材,再根據張世明的臨床症狀,應該可以開出解藥。”

“是嗎?”韓敏趕緊瞪大眼睛看向藥書。杜明明的嘴邊浮起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微笑,悄悄向一旁退去,“我去給你倒杯茶。”她轉到隔壁的房間裏,偷偷地打了一個電話。

韓敏看著那天書一樣的文字,霎時間就鬱悶到了極點。這些亂七八糟的藥名她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往腦子裏記了。她輕輕地合上藥書,心想隻告訴張世君有辦法配解藥,叫他找個名醫來對症下藥就得了。這個破地方她一分鍾都不想多待——背後不遠處還掛著一張人皮啊,一想起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哎呀!”韓敏剛站起來就聽到杜明明驚叫了一聲,接著肩膀上一大片溫熱流下來。她慌忙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衣服上一大片緋紅。好嗎,她竟然給自己倒的是紅茶?

“糟了糟了,對不起……趕快脫下來,我給你洗洗。”杜明明一副很過意不去的樣子。

“不,我還有事,這些汙痕一遮就可以了。”韓敏僵硬地笑笑,她現在巴不得立即走。

“哎呀……那這樣吧,我拿一套衣服給你換上,這件衣服我洗好了再給你送過去,好嗎?”杜明明倒是很會為人提供方便。

“好……好的……”韓敏雖然急著跑,但也不情願真的帶著一身茶漬走到大街上去。

杜明明很快就給韓敏拿來了一套衣服,很鮮豔的綠色。在初夏的陽光下簡直像綠燈。

“再戴上頂帽子。”杜明明微笑著給韓敏扣上了一個遮陽帽,“現在太陽很厲害的。”

韓敏匆忙向杜明明道了謝,幾乎是飛也似的逃出了小巷,走到了大街上。等到離杜明明的家老遠時才想起來給張世君打電話,一摸腰間,卻發現手機不在身邊。也許是因為手機不在的刺激,她猛然警覺起來,從眼角發現人群中有幾個彪形大漢一直跟著她走,那一雙雙眼睛,正像刀子一樣盯著她!

天哪——韓敏清晰地聽到了心底的慘叫,連忙快步朝前跑去。街上人很多,讓她沒法撒開腿來跑,但是也讓那些人不敢明目張膽地傷害她。

天哪,這些人是誰啊,為什麽要跟蹤我啊?是不是和以前那個人是一夥的啊,我到底做了什麽這麽惹人恨啊?

韓敏一麵拚命地向前邁著步,一麵恐懼萬狀地叨咕著。她現在一個勁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人越多應該越安全。她不時地回頭看著追兵,不知不覺路過了一個窄巷的巷口——實際上就是兩個大廈之間的間隔,忽然感到手臂上一緊,硬生生被拖進了小巷,接著眼前一黑,竟被一個布袋兜頭罩住了!

天哪!這裏還有埋伏的?

韓敏像掉入水中一樣拚命地掙紮,卻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捆住了手腳,然後被隔著袋子捆住了嘴,接著被像扔死狗一樣扔進了一輛車的後車廂,不知被運到了何處,再被人從後車廂裏拎出來,似乎是抬著上了樓梯。他們每上一步韓敏的身體就震動一下。她此時怕到了極點,仿佛自己是即將被送上肉案的羔羊!

劫匪把韓敏放到一個椅子上坐著,再把她的手腳和腰肢牢牢地捆到椅子上,用力地打上幾個結之後就沒了動靜,好像是出去了。韓敏趕緊用力地掙紮起來,忽然聽到一串沉重的腳步聲迅速靠近——有人來了。

“你好啊。”一個渾厚的男聲傳入韓敏的耳朵。這個聲音聽起來很儒雅,卻蘊涵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凶狠。

“我一直在想我們何時能這樣獨處,隻是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相必你也沒想到吧,明明?”

韓敏本來還以為自己還有什麽變態戀慕者,一聽他說“明明”才恍然大悟:他是要抓杜明明?怎麽抓起我來了?難道說……天哪!衣服!我穿的是杜明明的衣服啊,頭上又有遮陽帽,帽簷的陰影遮住了麵容,讓那些人弄錯了?

韓敏用力地在椅子上掙紮起來,嘴裏發出細碎的嗚嗚聲,想要他趕快發現她不是他要抓的人。那人卻絲毫沒發現她的意圖,還在那裏自顧自地說:“我一直在耐著性子等著你發現我的真心,一直等著。我壓製住我閻王都怕的火暴脾氣,像個忠誠的馬夫一樣等著你回心轉意,”說到這裏語氣忽然怨憤起來,“可是你,卻把我的愛情當成路邊的狗屎,沒完沒了和那些沒用的男人約會,今天竟然還要逃跑!”他忽然暴喝起來,“所以,我終於忍無可忍了!”

韓敏渾身戰栗起來,因為她從他的話裏聽到了殺意。那人見韓敏如此害怕,語氣中又有了笑意,不過那是將獵物捏在手心裏、準備隨時虐殺的殘忍的笑意,“所以,我打算就在今天把這一切都結束掉。”他輕輕走近韓敏,把頭靠近她被布袋裹著的頭部,“我該就這樣把你綁上石頭扔進水裏呢,還是……”說到這裏忽然笑聲中充滿了邪氣,伸手解開韓敏的一個衣扣,“給你留下美好的回憶再讓你去死?”

韓敏更加賣力地掙紮起來,發出更加響亮的嗚嗚聲,在心裏拚命地大喊著:“你弄錯了,你弄錯了!”

那人見她如此害怕,越發得意起來,厲聲喝道:“現在你才知道害怕嗎?讓我看看你恐懼的麵容是什麽樣的!”說罷一把扯掉韓敏頭上的布袋和綁住她的嘴的布條,一眼看去頓時大驚失色,“你是誰?”

“警察家屬。”韓敏呆呆地看著他,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她現在覺得和警察扯上關係也許安全,所以本能地說了這麽一個曖昧的名詞。

那人呆了,正要張嘴說什麽,門忽然被砰的一聲撞開了,楚飛帶著一群警察衝了進來,“不許動!你被捕了!”

那人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想打電話,卻被楚飛一把搶了過去。楚飛朝那手機一打量,頓時兩眼放光:他手機鏈上的珠子,和現場發現的一模一樣!

等到韓敏呆怔著雙眼被拉到警察局之後,才知道原來綁架她的,就是楚飛的重點懷疑對象——華靈,隻是現在已不僅是重點懷疑對象,而是直接成犯罪嫌疑人了!對他的調查發現,原來他一直暗戀杜明明,是那種近於變態的暗戀。以前隻是遠遠地注意著她,最近竟變態到派人監視她,甚至派人監控她的電話線。據說今天杜明明把韓敏叫到家裏之後托在火車站工作的朋友給另一個朋友買張火車票,結果被監聽的人誤認為她要逃跑,華靈便立即集結眾人準備截住她,碰巧此後韓敏穿著杜明明的衣服出來——這個衣服應該是杜明明經常穿的,給華靈的手下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又加上她出了杜明明的家就是一路小跑,越發讓那些人以為她要逃跑,趕緊圍上來抓她。以後便一路巧到底,因為是在大街上華靈的手下都很緊張,沒來得及仔細看她長啥樣就把她套住頭抓了起來。

“你給我老實交代!杜明明的男朋友們都是你害的吧!還有莊挺、張世敏……你幹的壞事還真不少啊!還有韓敏,你為什麽要襲擊她?老實交代!”孫雄招牌似的捶著桌子。這下好了,華靈在這一連串案子上擁有完全動機:因為他暗戀杜明明,所以對杜明明的所有男友都懷有仇恨;而他之前買到了偷心麻沸散的藥方,完全有致他們癡呆、昏迷的手段;因為和張家有摩擦,所以在張家挑撥離間暗害張家諸人。雖然暫時還沒有找到襲擊韓敏的動機,但他手機鏈上的珠子和韓敏第一次被襲的現場發現的珠子一模一樣,和楚飛在錄像中發現的珠子也是一樣的(據說他這是因為對杜明明的變態戀慕,才叫人偷拍下照片,據此編了一個)。因此,幾乎可以確定犯人就是華靈了。

麵對審訊,華靈還是一副大老板的派頭,翻著白眼,滿不在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最好不要負隅頑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孫雄吼得很有氣勢,但沒什麽效用。華靈仍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說過我不知道!”

“不知道?笑話!你監視杜明明這麽久了,一直知道她交男友的所有情況!你知道後就暗害了他們,對不對?”

“我最近才監視她的,是在那個張世明出事之後!”

“你胡說!”

審訊這邊在如火如荼地進行,韓敏那邊也不安穩。韓敏聽楚飛陳述了目前的調查結果,立即叫道:“華靈在說謊!”一來因為莫名受了番驚嚇,心裏非常惱火;二來這件事也的確有疑點,“事情哪有這個巧法的?而且聽華靈的意思,他至少對杜明明表白了好多次。杜明明肯定知道華靈喜歡她!之前她怎麽不說呢?肯定有問題!”

杜明明聽說華靈被逮也來到了警察局。她抱著膀子站在那裏,就好像在看戲。韓敏從楚飛辦公室裏出來,正好碰上她,頓時火冒三丈,立即衝上去質問她。

“哎呀,這個呀……”杜明明一副無辜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他對我懷有這種心思。如果知道是他,我一早就開始自己調查,也早報警了,斷不會讓他傷害我這麽多男朋友的!”

“可是聽他的意思,他好像不止一次地和你交涉過啊,你敢說你真不知道他的心思嗎?”韓敏強壓著怒火問她。

“啊,這個啊,”杜明明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雖然不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麽,但變態戀慕者經常會產生一種和戀慕對象在一起的幻覺,並會分不清幻想和現實,也許他是把幻想的那一部分告訴你了吧?”

“好吧,好吧,就算你說得靠譜,但是你別告訴我今天這一係列事件都是巧合吧?”韓敏終於壓不住火了,眼裏噴出灼灼烈焰。

杜明明露出一副很驚訝很迷惑的神情,“是啊,關於今天怎麽這麽巧我也感到很意外。”

“你胡說!”韓敏忍不住咆哮起來。

“你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你們能逮捕審訊我嗎?”杜明明哈哈一笑,挑釁似的盯著韓敏的眼睛。

在一旁的楚飛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連忙拍了拍要繼續咆哮的韓敏的肩膀,讓她冷靜。這些事的確很可疑,也需要進一步調查,但目前還不能把杜明明怎麽樣,連限製行動都不可以。